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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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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感觉到,睁眼看看侄女:“阿娇?”
小陈娇巴住大舅父的臂膀轻轻摇,甜甜笑:“阿大……哦!”
“哦……阿娇乖噢。”皇帝陛下抚抚侄女的乌发,怜爱呵哄。女孩很享受地昵在天子舅父怀里,大眼瞟瞟讨厌的刘非表哥:怎么着?怎么着?我就是不听,你能拿我怎么办?
皇子们在无声地笑。鲁王刘馀叹气:他这个二弟也真是。上过战场,立下军功,堂堂一国之主,还和个孩子较劲……前面栗夫人的三个儿子,谁计较这些了?
江都王没辙,急惊风似的行个礼直接开口:“道……”
“谷神不死,”天子眼都不抬。
“谷神不死?”刘非有点呆,不是从头背,从中间抽啊?
“谷神不死,谷神……不死,”江都王砸吧着嘴,脑筋连转了几个弯,总算接了下去:“是谓玄牝……玄,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磕磕绊绊,好歹没出错。这样的背诵,天子听着勉强能过关,陈娇就不接受了:搞什么?后面还十多个等着,人人象他这样拖拖拉拉,今儿还能有出去玩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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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的门窗大敞。殿外,天高云淡,碧空无垠。明媚的阳光柔情万千,洒向天地间的是一片灿烂的温馨。
五月的暖风自殿外袅娜而入,捎来宫苑深处花木和香草的蓬勃气息,清清的甜甜的,尽是生机盎然——这是大自然最盛情的邀请,令人不忍回拒。
倏尔,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长尾的翠鸟,落在窗棂之上探头探脑。翠蓝色的羽毛上缀着点点金黄;翅膀抖动处,阳光下清艳瑰丽,炫目非凡。
‘呀,好看。想要,想要阿!求阿大派人给我抓……’陈娇一眼盯上,小手掩住口,心痒痒;回头,凝眉,火大:哇,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完?!
浑然不觉的刘非皇子,断了续,续了断:“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其……不自生,故能故能……长……长生。”而娇娇表妹最后一丝耐心,早一股脑奉送给翠鸟了。
‘哼!背不好,直接认错不就行了呗!死撑着,妨碍别人?麻烦精!’馆陶翁主打开随身的海珠兔形囊,翻翻拣拣。
哈,找到了!——陈娇从一叠丝绢中抽出一方折叠好的浅蓝色丝帕,打开确认过,放在膝上备用。
江都王没半点危机感,慢慢吞吞:“……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驴,驴?!”
背书声戛然而止。皇子们一阵骚动:搞什么?这文里怎么会有‘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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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非不敢置信地看着表妹,眼珠子快从眼眶里弹出来了:这妮子竟然做这事!驴,嚎叫的驴,骂谁?
“非?续之。”天子闭着眼睛,淡淡提醒——背错,不代表可以停下来。
没奈何的江都王只能接茬往下背:“ 故能成其私……”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啊,陈……”刘非怒吼。这回非但江都王看清了,其他一多半皇子也瞧明白了:娇娇表妹动作飞快地打开丝帕,在刘非一番招摇,立刻收回去藏好。
丝绢浅蓝的底色上,赫然是一头‘叫驴’——驴嘴大张,唾沫四溅,正扯着脖子嚎。最要命的是,帕上之驴神似形不似,瞧那严重偏离实际的苗条驴身,让人不往那边联想都不行^_^
闷笑声在皇子群中时隐时现。同母的亲兄弟们彼此交递眼色,冲江都王那修长玉白的身姿这一通的挤眉弄眼。几个小的自制力更差,乐到快保持不住仪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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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非!”天子加深了语气,隐含不满。
“父皇,非……”江都王很委屈,试图陈情。
“知错,改之即可……”皇帝陛下眼皮子都没动,满不在乎地曲解了儿子的话。摆明了不想搭理这茬。
“喏,父皇。”江都王只有忍气吞声:“……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陈娇!!”
馆陶翁主从珍珠囊中又抽出一条杏黄丝绢,故伎重演。这次,丝巾上明晃晃的乃一只肥硕的大猪头!嘴角一条哈喇子挂下来,憨态可掬,睡意浓浓——看了能忍住不笑的,实非人也!
不是小骚‘动’,现在是小骚‘乱’,连年长的皇子都不能例外。
鲁王刘馀揉着太阳穴呻吟,阿非也不知是怎么招惹小表妹了,被这么对付?胶西王刘端挑高眉,以崭新的眼光打量着表妹,似乎从不认识一般;一张俊脸上尽是激赏——没半点同胞之情。
广川王刘彭祖呵呵乐着看笑话。边上的同母弟弟中山王刘胜,则是明目张胆地对着陈娇猛挑大拇哥。
席中,就数长沙王刘发最为平静,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王夫人的两个儿子仗着年小不忌,都滚到一堆去了。刘彻拿大袖挡住父皇那个方向,冲阿娇连翘大拇指。
皇太子刘荣和河间王刘德对望一眼,动作一致地看幼弟——这种滑稽画风,他们最熟悉不过。临江王低咳两声,侧头回避:他画这些不过是想逗表妹一笑,哪料到阿娇会收起来,还用在这里。
馆陶翁主一脸得色,将表哥表弟们的所有恭维,一应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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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片刻,天子不高兴了:“非?!”
江都王:“父皇,陈娇,乃陈娇……”
“刘非,汝怠慢学问,生疏文章,岂可诿过于人?”天子睁开眼,瞪视这个一天到晚刀枪剑戟不离手的儿子。
“陈娇?于从女弟直呼姓名,无礼!朕观汝所失者,何止文采?”天子转头向左史下令:“明日,召江都王太傅入宫。”
“父,父皇……”刘非想分辨,但在父亲炯炯的目光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垂头丧气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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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陈娇的小脑袋抚慰抚慰,天子靠回去,合眼如旧。
紧挨着天子舅父,乖乖的阿娇在……叠手绢。
1307 事竟成!
抽查,在继续……
“馀!”刘启陛下听上去,余怒未消。
“喏,父皇。”鲁王刘馀起身施礼。礼毕,刘馀皇子思忖片刻,向父亲身旁的表妹也一拱手:娇娇细君,请手下留情。
陈娇眨眨眼,不声不响。
鲁王刘馀是个寡言的人,平时极少开口。他的语速比较慢,不过好在只是说话慢,而背诵本身倒是准确流利。
太平,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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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天子跳过中间,直接点名:“胜!”
中山王刘胜一个激灵,赶紧起立,上前应命:“……名与身孰亲?身与……哦哦……货……孰多?得与……亡……孰……嗯……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
‘刘胜这家伙,平常看上去聪明伶俐的,怎么连篇小文都背不顺?简直比刘非更碍事。’陈娇听着听着,恼了。
扭头看看:窗台上,翠鸟用喙埋在翅膀里打理翎羽;窗外,太阳……越爬越高了!
馆陶翁主又打开海珠囊,翻翻找。很快抽出一条暗红丝绢,守株待兔!
表兄弟们笑咪咪等好戏上场!可是,他们都失望了——刘胜是个聪明人,大概早预估了会面临的考验,所以一直坚持‘平视’,说什么也不低头往表妹的方向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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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钩就以为没事?做梦!’馆陶翁主撇撇嘴,大眼一眯,低头再翻。
皇子们交头接耳,好奇得不得了:娇娇表妹的珍贵海珠囊里,到底装了多少好料?
‘龙眼?!怎么会是龙眼?’皇家的儿子们,一时傻眼。只见小表妹从海珠囊里拎出一只绸包,打开,倒出一小把剥了壳的桂圆干,一颗颗往小嘴里塞。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呃……盈若……冲,其……”中山王仰首屹立,坚定地目不斜视。
一,二,三……没一会儿,桂圆干消灭完毕。小陈娇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小手擦擦,再度往珍珠囊里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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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弹弓!竟然是弹弓?!’天子的皇子们霎时凝固:是,弹弓很小。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弹弓再小……也是弹弓啊!
这小弓看上去袖珍玲珑,该有的零件却一样不缺:木手柄,铜配件,拉筋——瞧瞧,弹力十足,多半是牛筋——质量上层,功能齐着呢。
长沙王刘发望着陈娇发傻:他实在没办法把玉雪可爱的小表妹和这类男孩子玩具联系在一起——太不协调了。
广川王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为亲弟弟刘胜捏一把冷汗——远距离攻击性武器啊!。
“弹……”刘越已经叫出来了,被近处的刘彻一把抱住,捂嘴;消音成功^_^。一直臭着脸的刘非,此时终于阴转多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皇太子和河间王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打向幼弟。临江王的脑袋摇得和扑棱鼓一样: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怎么敢拿这种危险性玩具——或者说武器?——给小表妹?非给姑妈和祖母教训死不可。
馆陶翁主可不管表亲们在想什么。拿起吃剩的龙眼核,小贵女左手抓牢弹弓手柄,右手装弹——瞄准——拉紧皮筋——发射!
‘咻……’桂圆核目标指向:刘胜头上的束发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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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啊……汤,呃!”大汉中山王,遭遇不明袭击。
王冠没打到,打到脑门了。陈娇扁扁嘴——还行,‘误差’在可接受范围以内。
刘胜皇子捂着额头,四顾:父皇一点都没动过,还在那里闭目养神。兄弟们正襟危坐,泰然自若。怎么回事?
一母同胞的刘彭祖心疼亲弟弟,偷偷摸摸指指阿娇。刘胜望过去:表妹大人追慕贤明,有样学样地跟着父皇在静修?
中山王无可奈何,只得五分心思留意表妹,五分心思背书:“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天之道……”
“载……载载……载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嗯,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涤除……”本来就不顺,加上‘分心’,可怜的刘胜是越背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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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第二发破空而出,正中刘胜皇子左肩胛!
在座诸王,多眉飞而色舞。
实际上,若不是碍于父皇在场,皇子们一准就击节叫好了:‘出弓、上丸、拉筋、瞄准、藏弓’几个动作流畅自如,一气呵成。看不出,阿娇表妹还真有一手呢!
“呃……”有江都王的前车之鉴在,刘胜表哥不敢抗议,只哀怨地瞅瞅小表妹,就差摇尾巴了。
陈娇有些小犹豫:那个,胜表哥平时待自己还是很好很好的。再说,还有平度的面子呢!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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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天子问。
“父皇,”瞟瞟一脸不怀好意的刘非,刘胜咬咬牙:“儿未曾勤读,请父皇责罚。”
刘启陛下瞧瞧儿子,没发火,懒洋洋地安慰:“知其错,改之即可。”
松口气,刘胜退坐到大哥身边,暗自庆幸主动撤退的结果——还不差!等看到阿娇投来的大大笑容后,中山王骨头几乎飘起来:该低头时能低头,方为俊杰!嘻……明天拖上妹妹去长乐宫^_^
拉拉陈娇头上的发带,天子在软垫上动动,合眼唤:“彻……”
紧挨着皇帝舅舅,听话的阿娇在……玩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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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刘彻动作飞快,先向父皇行礼,后向表妹笑。
陈娇眼睫毛刷刷,等着看小表哥的表现。
想到刘彻年纪尚小,还没有太傅给正式开蒙,皇帝陛下沉吟片刻,嘱咐道:“阿彻,可自选三章。”
刘彻皇子拜谢,却拒绝了父亲的好意:“父皇,彻愿诵读全篇。”
“哦?”天子眯眼,盯盯自信满满的小儿子,嘴角一勾,默认了。
刘彻皇子抬头挺胸,大声背诵:“……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 ”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朗朗的话音在宣室殿内回荡:“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於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於天下……”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父皇!”全文毕,刘彻一礼到地,为自己的功课划下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皇子们面面相视,讶然——半字不差!
那边,刘启陛下捋须颔首:“善。”
十皇子躬身施礼,倒退着走几步,无声无息地坐回原位。
皇帝微睁双目,眸子中星光一瞬,又马上合上——速度之快,连近在咫尺的阿娇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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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天子叫出另一个小儿子:“亦自选三章。”
刘寄一脸衰相,默默唧唧请安,结结巴巴开背:“五色令人目……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第一章,勉强过关。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为?……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卡住!刘寄面红耳赤,怎么也想不起下一句,僵在那里……
宣室殿里轻嘲声弥漫。皇兄们大为不屑:天!自选的,还是最短的一章,竟然还能背不出?多笨啊!
刘寄心急火燎,满嘴“恩呀”“哈呀”的,可就是接不下去。诸王的笑声更响;小刘寄眼看快哭出来了。
突然,一个软软糯糯的甜美女音冒出来,呖呖莺声:“国家昏乱,有忠臣。”
“善,善!国家昏乱,有忠臣。”刘寄鸡啄米似的点头,随即觉察不对——啊,阿娇?是阿娇?!
等了片刻,见刘寄还是杵在那里一副呆瓜相,馆陶翁主头痛地催促:“续之……”真笨!都提醒了还这样。
“哦,哦。国家昏乱,有忠臣,有忠臣,忠臣……”可惜,刘寄皇子用实际行动表明了:陈娇表妹的帮助,纯粹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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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鸟鸣婉转,翠鸟观赏够了人类的演出,振翅高飞……而去!
目送小鸟飞走,馆陶翁主又急又气,字字句句冲口而出:“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以万乘之主,而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刘寄……成了柱子,不过现在没人注意他了。
辞章,从女孩口中行云流水般迭出:“善行,无辙?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天子前身坐起,凝神。皇子们定定地,结舌。
陈娇:“……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呼……”
‘成了,又解决掉一个。累,嘴好干!’陈娇翁主眺一眼殿外,回头眼巴巴瞅舅父。
“阿娇,”天子细细打量侄女,很不确定地问:“阿母教汝识文?”长姐教两个儿子识字的时候,好像没那么早吧?
“无。”陈娇摇头。
“嗯?大母教授?”问完,皇帝自己都觉得无聊:母后识字有限,还双目失明。
“无。”娇娇翁主再摇头。
皇帝这下更奇怪了:“如此,阿娇如何能诵背‘老庄’?”
小陈娇也很奇怪地望向大舅父,板着手指头一路数过去:“太子阿兄,河间王兄,临江王兄,鲁王阿兄,阿彻……诵及全篇者,五也!”舅舅难道当她是傻瓜吗?这都五遍全文了!
“啊?哈哈!”看懂了的天子大乐,起身抱起小侄女亲亲粉额:“汉家阿娇,聪敏过人!”
“嘻,谢阿大。”小阿娇脆生生谢恩,搂住皇帝舅舅的脖子很愉快地想:这下,可以出去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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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抱着阿娇,迈过宣室殿的门槛;怀里,得偿心愿的娇翁主紧紧依偎着舅父,喜笑颜开。随驾的宫人们趋步而随,梁女官抱着胡亥兔也跟上来——‘天子考校皇子学问’是正事,所以胖胖兔今日不许进殿。
头顶,熟悉的话音悠悠:“阿娇,弹弓谁人所制?”
“次兄,次兄呐。”快乐的侄女想也不想就回答;然后,感觉不妙:“呃……阿大?”
天子停下脚步,似笑非笑低头,左手作势举起。
‘哎呀呀,露馅啦,露馅啦……’阿娇花容失色,牢牢揪住大舅爹胸口的龙袍缩成一团球,小脸上楚楚哀婉,好不可怜。
手掌高高举起,落下。见躲不过,小陈娇眼睛一闭,浑身绷紧……
很轻很轻的一声“啪”;听上去象拍灰。女孩一下子放松:嗯,不痛哎!
小阿娇一只眼张开,往上瞄瞄:皇帝舅舅的唇角,是上弯的。两只眼睁开,朝上看看:天子舅父的面部线条,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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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弯开始微微晃动,天子边走边问:“阿娇欲游何处?”
紧紧盯着舅父的脸色,女孩小声小气地试探:“薇苑,阿大?”宣室殿的附属宫苑‘薇苑’里,栽种大量名贵的蔷薇,月季,石榴……都是陈娇喜欢的花。当下,正值赏花时节。
天子:“可。”
琢琢磨磨,小陈娇的声量大了些:“阿大,沧池,沧池啦。”未央宫的沧池,碧波如镜,荷花田田,四周美景不可胜举。
皇帝:“成。”
信心指数飞速回升,馆陶翁主咋咋呼呼地:“荡舟,沧池荡舟阿。”哪有到水边不泛舟的道理?
刘启陛下:“中。”
小精神头全回来了,陈娇贵女手舞足蹈:“阿大,炙肉,勿忘炙肉耶!鹿,鸿鹄,野鸭……”划船很累的,品种丰富的肉类做成烧烤,边吃边玩多惬意^_^
大汉帝王:“善。”
馆陶翁主乐翻了,喜不自胜地往舅舅怀里拱拱。越过舅父的肩膀,陈娇注意到表兄弟们立在宣室殿门前恭送,一个个看上去是那么的……无精打采。
“呃……”陈娇向后打量着越来越远的表哥哥们。良心,有如掉进沸水中的米粒,一点点一点点地——膨胀。
忽然,女孩伸展双臂,大声呼唤:“从兄,从兄,来,来!”
猛想起这需要皇帝舅舅首肯的!馆陶翁主赶紧抱牢大舅爹的龙脖,凑到耳边娇滴滴、滴滴娇:“阿大,阿大啦……召从兄同往嘛!召从兄同往呐!”
天子嘴角弯弯:“准……”
“哈哈,”心满意足的小翁主趴在舅舅肩膀上,向后面的表哥们嚷嚷:“从兄,从兄,阿大允啦,同往,同往!”想一想,又喊梁女,让后者立刻派人把陈须陈硕叫进宫——顾了表哥,也要顾亲哥哥^_^
听闻喜讯,皇子们呼啦啦跟上来,个个喜形于色——父皇忙于国政和内宫,对儿子们更多是注重课业,父子同乐的机会罕见。今天是托小表妹的福啦!
·
一群人前呼后拥,热热闹闹向宣室殿北而去。
云轻,日丽,
暖风十里,艳阳天;
繁华,旖旎,
正是人间,好时光!
1308 平凡普通的一天 上
……子時 ……
月中天……
长乐宫内,烛影摇黄。阿娇躺在自己卧房的榻上,酣梦深长。
……丑時 ……
大汉东宫,灯盏朵朵,宁谧而安详。阿娇躺在皇太后的怀里,甜甜地睡着。
长信宫东的小膳房,吴女蹑手蹑脚,细心检查案板上的食材和药品。黄澄澄的金锅里,肥嘟嘟的老母鸡随着汤汁翻滚翻滚,飘出阵阵的浓香。
……寅時 ……
晨光熹微……
宵禁中的长安城犹在沉睡;栗氏家族富丽堂皇的宅院,却提前一步醒来。
兰汤沐浴,华服熏香。
栗门的主母指挥着女眷和侍婢,为女儿梳好繁复的发髻,点上精致的妆容。新人梳妆的铜镜前,一盒盒珠簪、玉钗、环佩和步摇……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
马儿嘶,狗儿跳。
家族的叔伯子侄会聚一堂,兴奋地聊着太子宫里那位有着一半栗氏血统的贵人,眼下这场喜事所能带来的荣耀,家族的光辉前景……以及,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荣华和富贵。
新娘的父兄们红光满面,一遍又一遍勤劳地点校栗贵女要带进宫去的陪嫁。那些装满了绫罗绸缎、珠宝珍物的箱笼,堆积如同一座小山。精工制作的木器表面,飞扬流彩的漆画只有同一个主题——鸾凤于飞、比翼翱翔。
……卯時 ……
长乐宫新的一天,现在,正式开始了!
长信宫的东殿……象过去了的多少个早晨一样,窦太后嘴边挂着柔柔的笑意,边吃早点边聆听小孙女每日一次的‘例行’抱怨。
陈娇小翁主每说一句,窦绾表姐就跟着应一声。引发两位贵女深度不满的罪魁,现下正四分五裂地躺在餐案上的嵌白玉榴花大金碗里,悲惨兮兮地‘敬候’被扒皮吃肉的宿命。
馆陶长公主刘嫖竭尽了全力,才能撑住脸上的严肃表情;绷紧了声带,督促女儿喝完药膳鸡汁,一滴也不许落下。
不听?不听的话也可以;那就意味着没有玩具,没有游戏,没有漂亮的新衣裳,没有好看的首饰,没有花苑,没有胡亥,没有……总之,什么都没有!另外,不许去宣室殿找舅舅!!还有,窦表姐必然连坐!!!
仅仅在这件事上,慈祥的老祖母才会对宝贝孙女的请求采犬听而不闻’的态度。没了靠山的‘小可怜’,被迫无奈之下,只能眼泪汪汪地屈服于母亲的强权。
每天的早点时段,馆陶翁主陈娇咀嚼鸡肉的那份劲头啊,活像和这种扁毛禽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窦绾贵女好些,小脸苦得堪比服毒吃砒霜——让皇太后和长公主母女忍笑忍得辛苦万分。
·
大汉都城长安苏醒的第一个标志,就是:城门开启!
今天,长安城的东门刚开就被堵住了。一支由数十辆马车和几百骑兵护卫组成的车队,严重影响了城门口人流出入的速度。
守门的汉军们紧张兮兮地维持着四周的秩序,唯恐有歹人强梁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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