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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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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陈午的稍停并没能有机会发展成‘停战’——机敏的阿娇发现了:敌情,有机可乘!
馆陶小翁主当机立断,抓挠还不算,还一口往堂邑侯的前臂狠狠咬下去。把个陈午疼得几乎跌倒。
“翁主,翁主……”梁女官头痛欲裂,几乎绝望了。天!她家的小翁主也太厉害了吧,见缝插针的,连这点机会都不放过?!
“嘶……痛!”陈午咬牙、切齿。使劲甩两下挣脱不开,愤愤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更用力地打下去——多大的咬劲啊!陈娇‘病弱’,陈娇体弱多病?肯定是谣传!这么凶敏的性子,要好好打磨教训!
“君侯,君侯三思……”看情况反而恶化了,梁女官奋不顾身地□这对麻烦父女中,用自己的身体替阿娇挡去好几下攻击:“君侯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呀!”
“趋之,”堂邑侯不耐烦地推开梁女,想把她赶出战圈:“为父训子,与汝无干!”
可女官说什么也不让,依然竭力保护孩子。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拉拉扯扯……堂邑侯陈午一个重拳出去,没打到阿娇,反正中梁女官的额头!
梁女“嘤”地一声,就倒了下去,顿时陷入昏迷。素掌中的鸟笼失去羁绊,顺着宫道骨碌碌滚出去老远,砸在道边一块石头上停下、反弹、再砸……
细巧精致的鸟笼应声而破,笼中的翠鸟儿欢叫着钻出破洞,张开双翅飞向高天,飞向——自由!
“鸟,鸟飞遁……”侍从们大呼小叫着翠鸟的逃逸。
陈娇听见了,都听见了!知道期待已久的翠鸟得而复失,娇娇翁主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时将陈午咬下一块肉来解恨。
通过手臂上的疼痛,堂邑侯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女儿的愤怒。水涨船高……做父亲的怒火更炙,出手尤重。
·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远远的,两人高喊着“住手,住手”飞奔而来!眼尖的宫女宦官认出来人身上穿的王服,全体大大松口气:天啊,总算来了。
待再过一会儿看清具体来的是谁,侍从们简直要欢呼了:鲁王和江都王!
跑到跟前,江都王刘非也不多话,一拳直直打向陈午的右肩胛。堂邑侯陈午往后一缩,没提防自己的下盘,被后到一步的刘馀一脚踢个正着——恰巧步胡亥胖胖兔的后尘^_^。陈午抱住伤上加伤的腿,直蹦高!
鲁王刘馀和弟弟不同,根本没怎么搭理姑父,只一把抢过阿娇,退一旁急急检查表妹的情况。只看一眼,刘馀就变了脸色:头发散了,衣服破了,手钏掉了,从不离身的海珠囊不见了,鞋履就一只还穿着……
‘上帝,从没见阿娇这么狼狈过……还好自己哥儿俩在去天禄阁的半路上正巧遇上送消息的。晚一步,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场面。’刘馀猛皱眉:今天这事,小不了!
侧过身,鲁王边轻拍阿娇的后背以示抚慰,边对弟弟沉沉嘱咐:“剑、不、血、刃,剑、不、血、刃,阿非!”
“嗯?”江都王自百忙中抽空瞟了瞟哥哥和表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意思。刘非飞速抛开佩剑,空着双手对姑父大人饱以老拳,边打边快乐地想:不打紧,不用兵器的话,更爽!
江都王独领风骚的时间,很短。第二拨到达的是广川王刘彭祖和长沙王刘发。
“发,趋相助阿非!”刘彭祖扫视一圈,就给异母弟弟安排了任务。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挤过去看顾陈娇。
总是眯眯带笑的广川王,不笑了!
“不对,不对!”刘彭祖神色凝重地观察一番,拉拉鲁王刘馀的衣袖,在耳边低声提醒:“馀,细君……恐有伤情!”
浅黄色的衣服上,没有明显的血迹——这是唯一让人放心的地方。可不出血,并不代表没伤到!
“不错!”鲁王颔首,鼓着眉峰同意。他也觉着不对劲:按理说小孩子挨了打,尤其是挨了这样的胖揍,会大哭大闹才是;哪有象现在的阿娇这样,一直一直一声不吭的?
刘彭祖伸出手,想掀开裙裾检视;但伸到一半,想了想,广川王还是停手了:还是留给姑母和太医检查吧,他做表哥的,到底不方便。
一转眼珠,刘彭祖叫过一小黄门,递出几颗金豆让赶紧往掖庭金华殿方向去堵刘胜。今天刘胜出来晚了,说不定能在半道上碰上。
‘这类建功的好事,怎么能忘记同胞的弟弟呢?’望望小宦官疾奔的背影,广川王摸摸下巴,扯动嘴角一乐。
回过脸,刘彭祖立即摆出一张一本正经脸,庄严地高声轰赶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那帮官员贵族:“未央宫非市集酒肆,诸位恬为君子,聚众者何故?”都看什么看啊?有什么好看的?!
有头有脸的,急忙低下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广川王这还不忘在背后猛打预防针:“诸位君子,知否知否?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这下,有身份的跑得更快了;有些人还边溜边向身后作揖。而没头没脸的下人们,也加快了脚步火速离开。
广川王刘彭祖说这话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今天看见的听见的,识相点都给埋肚子里去,别胡说八道。如果外面传开来,就反过来证明都是你们在放、流、言!到时候,别怪皇家没提醒!!
没一会儿,现场就变肃静多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梁女官,不知死活的胖胖兔,抖如筛糠的长乐宫随从,二比一殴打姑父的刘非刘发,和照顾表妹的刘馀和刘彭祖。
“阿娇,阿娇?做甚?”鲁王刘馀感觉到小表妹在扳他肩膀,低头问。
阿娇不说话,只用力拉鲁王表哥的衣服,用力拉,往一个方向用力拉。刘彭祖稍事琢磨,出手帮着表妹将鲁王的身子转过去,转成面对陈午的方向。好了,这下陈娇不动了。
馆陶小翁主坐在表哥怀里,两只乌黑晶亮的大眼圆瞪,咬着下嘴唇,静静地、冷冷地盯着打架的三人。广川王刘彭祖和鲁王刘馀彼此瞧瞧,明白了:阿娇妹妹,要看着堂邑侯——挨——揍!
第三拨,几个小的也赶到了。
刘彻、刘胜、刘越几个,是跑到上气不接下气,中间好险险断气。跑到地方一看架还没打完,几个小皇子“熬熬”欢呼着雀跃着冲进战圈,一拥而上——原来一比二的战况,终于演化成一比多群殴!
堂邑侯的心里,比吃了一百斤黄连,还苦!他不是没尝试加以解释,但奈何皇帝的儿子们摆明了不听啊!
如果说刚开始时,陈午还能依靠出色的武技和耐力,保持勉强不败的话。到这时候,就再无抵挡之力了!小皇子们年少力弱,武技稀疏,但胜在心狠手辣,什么都敢干!其中有两个在第一时间内就抽出了短剑,直接往姑父身上捅——如果不是刘非刘发两个大的,好歹记着无论如何不能出人命,风风火火给拦下,陈午就是有十条命也交代进去了。
再往后,事态毫无意外地向一边倒方向发展。倒在泥地里的堂邑侯陈午,很真实地很彻底地威风‘扫’了。可即使趴地上不能动了,几位小皇子还不放过他,你一脚我一腿,可劲儿地踹、踹、再踹!
刘彻先住了脚。跑到鲁王身边,看阿娇。
“阿娇?阿娇?!”胶东王大吃一惊,向鲁王广川王惊问:“血,血!阿兄,阿兄?”
‘啊?血?刚才看过没出血的,现在哪来的血?’两位亲王吓一哆嗦,急忙从观战状态中回身,再度低头检看。
是有血!不在身上,是嘴边:阿娇咬破了下唇。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流向下颚,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刘彻急忙打怀里掏出手绢,给擦。可擦了还有,擦了,还有!
“阿娇,阿娇,松口!松口呀……”三个亲王你哄我劝,急得不得了。
可阿娇听而不闻!馆陶翁主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陈午,鲜亮的贝齿死死咬着嘴唇,黑亮的眼眸背后,有小火苗在蹿、在烧!
几个亲王,都露出了惊恐之色;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娇,阿娇……”遥遥的,传来长公主的声音;一声,近过一声。
听到声音,刘非多此一举地对鲁王说:“姑母来也!”此时他已经出场了,单看着弟弟们不让下手太重——毕竟真把姑父打死,即使皇家也会为难,不好处理啦。
鲁王微笑点头,迅即面色一变,抬头环顾大喝:“速、速!速携陈午离开。”
刘彭祖一愣,当下领悟;火速叫过几个壮实的宦官,让立刻把陈午拖走!有几位亲王也随即醒悟过来,指挥中人的指挥宦官,拦着小弟弟的拦弟弟。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堂邑侯陈午就给象拖死狗一样被拖走了!
陈娇很不高兴,在鲁王表哥怀里挣扎着,显然认为打得还不够!鲁王几个赶忙安抚,连连说是“阿母来也,阿母来!”
“阿娇,阿娇……”长公主驾到!其时,现场很干净,陈午已‘被没影儿’。
“阿娇……阿,阿娇!!”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儿,长公主颤抖着,声音都变了。
“哐啷”一声响,馆陶长公主扑过来一把抱过女儿,痛得心如刀绞:“阿娇呀……”
“阿母,阿母……哇!呜呜……呜……哇……”从头至尾就没掉半颗眼泪的阿娇,等到了母亲怀中,放声、嚎啕!!
侄子们围成一圈,很感动地陪着姑妈表妹伤心。刘彭祖逮个空隙,拿手肘顶顶弟弟刘胜,往不远处努努嘴。
中山王刘胜看过去:长公主裙裾边的地上,一柄长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熠熠的——寒辉!
1604 有所不可为
盛夏灼热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衣上晕出一片淡金。袁盎以手遮额,看了看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随即安静地尾随引路内官,步入宣室殿。
引路?那根本是多余!哪里是厅,哪里是堂,哪边的长廊供官员出入,哪边的回廊里等候着郎官和侍从——即便一直合着眼,袁盎都绝不会认错、走错。
“袁大……咕,”内官发现说错了,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袁公,敬请稍后!”
袁盎不以为意,含笑拱手为礼。如今一介‘白’身,宣室殿的内官还肯费心称呼他一声‘袁公’,已经是殊为礼遇了。
待大宦官离开,袁盎站直。举头环顾,触目所及是林立的甲士、驯服的宦官、来回巡视的武官、衣冠楚楚的官僚、辽阔的庭院……以及肃穆庄严的宫殿。
‘宣室殿,宣室殿,大汉之中枢所在!他袁盎,终于,又回来了!!’袁盎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情绪复杂地一路打量侍卫们挺拔的身姿,身上鲜明的铠甲,和腰间手中闪烁出凛凛寒光的剑戟,前汉官最后把目光在殿门口的剑架上停驻:高高的剑架上,空无一物;这意味着现在宣室殿的‘东内’里,没有官员。难道天子,今天只见他一人?
不需想回答。负责内殿的内官出来,宣布天子召见。袁盎褪去履,解下自己随身的两柄长剑,搁上剑架后,跨入门槛——进去就知道了。
·
待看清殿内情况,袁盎微微一怔,立刻行大礼参拜;边拜边在心里奇怪,皇太后怎么驾临宣室殿了?往常窦太后有事,都是请天子去长乐宫商议的啊。
“将军免礼,”窦太后出人意料地在天子之前开了口:“今邀公入宫,实乃为一天家内事。”
袁盎:“太后,盎愿闻其详。”
出言回答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帝。天子不带任何感□彩地说:“陈午……呃,堂邑侯陈午近多行不端,吾欲加以惩戒。”
的确是‘内’事,怪不得没其他官员在场。袁盎向上行了个礼:“上明言,不端者何?”
“堂邑侯殴……”说到这里,刘启皇帝突然语顿,片刻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殴诸王。”
‘堂邑侯打……皇子??’袁盎侧头,瞅瞅天子旁理直气壮的窦太后,彻底无语!
虽然他袁盎现在是无官无职,进不了庙堂也入不了宫;但昨天宫里事实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清楚知道的——这就是仕途多年、与人为善的好处。袁盎吞了口唾沫,问:“陛下将奈何?”
“重惩!”这回又换成窦太后发言了。
瞧瞧天子毫无异色的脸,袁盎明白这对大汉第一母子已就此事达成了共识。深深吸口气,前任袁将军恭声道:“盎不才,私以为不妥。”
窦太后的语调,比刚才冷了起码二十度:“为之何?”自‘窦皇后’成为‘窦太后’,敢在帝母面前说不的,实在——罕见!
袁盎:“于国,诸王为尊,列侯为卑。”皇太后和天子,齐齐点头,称“是”。
袁盎:“于私,姑夫为尊,子侄为卑。”窦太后和皇帝,一起皱眉,沉默;国母还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袁盎装没听见,一躬身,朗朗:“夫尊卑有序则天下和,以小过重惩堂邑侯,窃为陛下太后不取也!”
天子有点迟疑,望向母亲:“母后……”
“陈午小儿,尚公主而多不敬,即令贬为庶人亦不为过。”窦太后冷肃之色,尽显。
然后,您就可以让您喜欢的大孙子陈须顶替他那个讨厌的亲爹,继承‘堂邑侯’爵位——就知道您老人家打这主意呢。袁盎垂着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咧嘴:问题是,也得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啊!这‘殴打皇子’的罪名,众目睽睽的,如何安得上?
袁盎讲得实在:“尚主不敬,薄……惩……即可!否则,难以服众矣。”废掉爵位话,就太严重了。
“重重惩,何不可?”窦太后不满,很不满!就打算搞个冤狱了,又能怎么样?
袁盎淡淡回答:“堂封侯午少年得志,素骄,弗稍禁,以至此。”真心话,陈午这人实在谈不上‘坏’。不过是自幼家里纵容惯了,长大娶到嫡公主又人人让着,于是做事欠考虑了些。
皇帝此时插话:“亦……何如?”那又怎么样?这个姐夫都不想要了,还顾忌那么多干嘛?他的姐姐正值盛年貌美,大汉有的是俊美才郎,还怕找不到合适的?
“……今,暴摧折之。午为人刚,乍逢起伏,自死……”袁盎停了片刻,接着说:“陛下竟有杀姊夫之名,奈何?”
天子纹丝不动。女婿是‘半’子,不是‘真’子!杀兄弟,会在青史上留下恶名;姐夫妹夫的,弄死几个关系不大╮(╯▽)╭
袁盎看不见皇帝的脸色,但也猜得到天子的想法:“况,上岂不怜长公主子乎?”
“此言……何出?”天子挑眉,凉凉问:“陈须得袭爵,何损?”
“陛下太后,父不善终,而子袭父爵,可乎?”袁盎挺直了腰背,大声问。
“……”窦太后和天子同时愣住,仔细想想,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可争议之处。
“受之,有亏孝道;不受,有负天恩。”袁盎叹口气:“届其时,诸公之闻,市井之议,……公子须如何自处?人言可畏呀,陛下,太后!”
窦太后和皇帝心一沉:这些舆论如果哄起来,几方面的压力,可真够陈须受的。可别好事办成坏事!
“若除国,须另封,何如?”天子提出另一个方案。废除堂邑侯爵位,摆脱掉陈午,然后给长公主的孩子们另行封侯——操作上虽然麻烦些,但可行。
“陛下,太后呀……”袁盎悠悠长叹,向大汉帝国的两位实际统治者深施一礼:“岂不闻吴太伯故事乎?”
“吴太伯?”窦太后读书不多,对古代典故知道得更少。天子则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袁盎:“启禀太后:吴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于是太佰﹑仲雍二人乃礶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
讲到这里,窦太后想起来一点:“昌,周……文王?”
“然,”袁盎颔首:“太伯之礶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 ”
“吴太伯之流芳百世者,其当立而三让,尽孝行悌,深明大义也!”袁盎凛然伫立,义正,词严:“古之贤者,伯夷叔齐之忠孝,延陵季子之仁心。王教德化,上与太后不可不察也。”
窦太后还在那里琢磨‘伯夷、叔齐、季子’这三个是怎么回事,天子已长叹一声,向母亲进言:“母后,欲投鼠而忌玉器……势不可为,势不可为也!”
皇家可以依仗权势,却不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吴太伯,仲雍,伯夷,叔齐,季子这些人,都是大孝大德的先贤,也是大汉立国以来一直着重表彰的典范。在这样的社会风气和道德标准面前,要把侄子们和陈午撇清是不可能的。
作为亲子,陈须陈硕甚至陈娇都没有选择,只能和生父‘同荣辱、共进退’。否则,就将面临毁誉,面临身败名裂的下场。
窦太后此时也想明白了,握拳捶打膝头,一派痛心疾首:“先帝,先帝呀……”
天子无声地扶住母亲,轻声抚慰着。他知道母亲的想法:今天之所以冒出这堆麻烦,归根结蒂,都是先皇惹出来的!
1605 有所为
对任何地位极高的家庭来说,给重要的女儿找丈夫,都是件大大的烦心事。
民间那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喜感场景,在高爵豪门之中,基本属于不大会发生的——奇闻!而皇家,因其地位崇高、富贵无极,尤甚!
文皇帝在位期间,当窦皇后的爱女,皇太子刘启唯一的同母姐姐馆陶公主进入议婚之龄,朝堂内外的竞争者就开始了暗流涌动。
窦皇后外松而内紧,实际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她看上的‘佳’婿是窦彭祖——窦后长兄之子,窦氏家族的长房长孙。
窦彭祖自由出入宫闱,深得皇后姑母欢心。其人俊雅敦厚,对公主表妹更是照顾容忍到体贴入微的地步,简直是所有丈母娘心中的好女婿范本。窦家对这桩婚事,也是鼎力推动——大汉列侯尚公主,反过来娶公主被封侯也是可以的吧。那时的窦后,只要一想起这件‘亲上加亲,锦上添花’的好事,就会在椒房殿里乐的合不拢嘴。
皇太子刘启,在姐姐的婚事上,却是另有主张:他看上的姐夫,是绛侯周勃的继承人周胜之。
‘周胜之’人如其名,是无论站在哪儿,都比四周人胜过一头!周勃的这位法定继承人承袭了来自母系的美貌,是京城中数得着的美男子。再加上‘绛侯’这个拥有万户的开国爵位,和本身出众的才略,周胜之遂成为长安贵家新生代中当仁不让的领军人物和百官默认的嫡公主丈夫人选,也是皇太子刘启重点拉拢的,对象!
就在长安权贵笑着旁观母子二人为挑谁而进行小小的爱心争执时,素来对刘嫖缺乏关心的文皇帝却出人意料地下旨赐婚了!而赐婚的对象,就是堂邑侯家的继承人陈午!
‘陈午是谁?’这是得到消息的显贵们普遍的第一反应。不能怪官员贵族们迟钝,实在是相较于周胜之和其背后的绛侯爵位,陈午和堂邑侯都太不起眼了。
‘堂邑侯’虽说也是大汉开国时因功所封,但封邑小,封户更是连区区两千都不到。陈午或者姿貌才情尚佳,但与文武双全为长安一时翘楚的周小侯相比,犹如萤火之对月光——实在不足道。
而更糟糕的是,仅在次日文皇帝钦定了另一桩婚事:将宠姬尹氏所生的公主,赐予绛侯的继承人周胜之为妻——长安城内,舆论大哗,大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尊贵的嫡公主,低就;而比较不尊贵的庶公主,反而得到最好的。这,意味什么?
天家,没有私事!众所周知,如今窦皇后备受冷落,慎夫人尹姬宠冠后宫,尹姬生的尹公主更是深得薄太后的疼爱。那么这两次事出反常、颠倒尊卑的赐婚,是不是帝王心思的体现?是不是废后的先期步骤?是不是皇帝最终将更换太子的序曲?
‘舆论大哗,京师舆论大哗……’天子揉揉鬓角,自嘲地轻笑: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有多么震惊多么忧惧,又是花了多少精力才安抚好太子宫的阵营。周胜之啊周胜之!真是枉费他当年曲意结交,百般恩遇;苦心竭虑安排他和阿姊的婚事,为此,还不惜与母亲闹了场大大的意见。结果呢,父皇一张诏书,全成了别人的嫁衣裳!
‘一番辛苦,尽付东流水,尽付东流水啊!真是,何苦来哉?’皇帝陛下舒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嘴角弯出一抹冷意:那个辜负他满腔心血的‘周妹夫’最后也没得什么好!
以为娶了尹公主——尹姬的女儿,慎夫人的侄女——就前途无量了?是啊,慎夫人都能和皇后‘分席’了,废后换太子还不是早晚的事?窦皇后无宠,小皇子一个个出世。而窦家,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更别说爵位了;实属有心无力。这样的馆陶公主,不娶也罢?
‘什么翘楚?最后还不是国除家散,浪迹江湖,了无踪迹!活该!’到这里,刘启皇帝是越想越愉快。
某种程度上,天子甚至猜测:父皇当年那次表面优待的赐婚,实则是不安好心!
如果真喜欢女儿女婿,哪有动不动就责贬人家公爹的道理?罢免相位,遣返封邑居住,涉嫌谋反下大狱……打击是一个重过一个。虽说后来放出来了,但看把这老公爹给吓得,在自己家竟必须穿戴盔甲才能入睡,家丁个个着戎装——开国侯爵,历经‘太尉’‘丞相’等职,位极人臣啊,可怜!
还有,还有,老周勃之后,周胜之继承‘绛侯’爵位没几年,就因为‘杀人’给废爵除国了。而此项谋杀细究起来,疑点多多……
·
天子快乐地招招手,取过内官奉上的蜜水,亲自试了试温度,服侍母亲饮用。饮毕,皇帝回头看到袁盎的脸色,不由心中一动:“公多智,可否出策,以解吾母子之忧?”
“嗯?”窦太后听见,一愣复一喜:“将军?”她真是老糊涂了,这个袁盎,最是有胆略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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