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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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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陈娇将金兰花轻轻放到燕王座侧的几案上;再退后一步,敛衽行礼,接着转身离开——其举止之优雅礼数之周到,足以让最苛刻的宫廷礼仪师傅都挑不出半点儿纰漏!
“呀?!”燕王张口结舌,一时不知所措。
淮南王见状,只略一思索就从尾指上褪下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也攥在手里。
“噗……唔,唔唔!”齐王整个人几乎匍匐到地席上,手掌用力捂住嘴巴才没完全失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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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主!”燕王打死也没料到会遭人当面退货,懵了:“汝,汝汝……”
刘定国是前任燕王的嫡长子,一出生就是王太子,地位稳固人见人捧,是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骤然碰到这意料之外的状况,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指着小陈娇的背影猛喘粗气,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同处一室,陈娇不可能不知道燕王现在的愤怒指数。不过,娇娇翁主选择——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柔声叫过胖兔子,馆陶长公主的女儿牵着她‘长耳朵可爱版秦二世’,慢条斯理悠哉游哉地走向淮南王刘安。
“哇……哈,哈哈!”齐王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粉饰太平啊,粉饰太平!看这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也太解气了!’刘寿趴在地席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用拳头捶地。如果不是好歹还念及自己的亲王身份,他真想就地打两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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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参见淮南王!”馆陶翁主拢袖举臂,右手压左手加额,也对刘安躬身认认真真行了个全礼。
礼刚过半,就被淮南王拦住:“翁主,不敢,不敢。”
刘安将早准备下的礼物双手托到阿娇面前,微笑道:“得遇翁主,寡人幸甚。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翁主笑纳。”
‘薄礼?’阿娇端详端详眼面前的‘薄’礼,大眼眨眨:母亲教过,琥珀最常见为淡黄色。若和黄水晶般清澈,就是琥珀中的精品了。而这款……
淮南王送出的琥珀非但颜色偏向金黄,通体油润晶莹不见杂质;最难得的是,琥珀中心的绿色小甲虫肢体完整,栩栩如生。
拿起来放到鼻前闻一闻,阿娇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有香味,还带有香味!一种淡淡的,闻上去很清新很恬淡的香味。
琥珀之中,‘金黄通透’‘虫子完整’‘带有香味’只要具其一,就属上品。而眼前这块三项俱全,罕见之极,简直可称‘神品’!
‘这还算薄礼的话,怎样才算……厚?’又瞅瞅男式指环上镶嵌的大个儿深红宝石,阿娇冲淮南王莞尔,心里好好笑:大人真好玩,总是言不由衷,喜欢说反话。
阿娇礼貌周到地表示感谢:“谢大王厚赐!”
“翁主客气……”淮南王气定神闲地摆手示意,满脸柔和,好似他刚才送出的不过是麻布板栗之类再寻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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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齐王……”对淮南王行完礼,阿娇才打算转身迈步,却愕然地发现她不用再费事动地方啦——齐王自己迎上来了。
刘寿先向阿娇行了个揖礼,随后干脆蹲在女孩面前主动做自我介绍:“翁主与寡人有亲!”
“有亲?嗯……”阿娇想了想,点点头同意:“大王所言极是,大王乃家母同宗。”理论上,天下所有的刘姓皇族都是娇娇翁主的亲戚,拜长公主母亲和皇帝舅舅所赐。
“不止如此……”齐王摇摇手,和颜悦色地补充:“舍女弟若,为章武侯少君窦詹事之妻。”
“若?妗子若?”这么一说,阿娇当即联想起来了。窦表舅家的舅母刘若,可不就是来自齐国的王主,现任齐王之妹嘛!刘若舅妈温柔又亲和,对自己可好了,连胡亥都是她送的呢!
想到这些,陌生的齐王立刻变得亲近好多。阿娇乐呵呵伸出橄榄枝:“齐王叔远来入京,若得便,入长乐宫一叙?”
说完,想起边上的淮南王,娇娇翁主连忙扭头笑嘻嘻补一句:“淮南王伯,亦然。”
齐王忙不迭点头。淮南王含笑颔首,心中生出几分赞许——虽然亲王有权入长乐宫谒见皇太后,但听女孩子这样说出来,生生给例行公事平添了几分亲切,让人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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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热打铁,刘寿喜滋滋奉上他的见面礼。掌心上,是一只拳头大小的海螺……
整个海螺形状优美,螺壳不知经什么方式处理过,光亮可鉴;乳白、浅棕、抹黑、暗金等色的花斑和条纹彼此交错,美丽异常。
唯恐生长于中原腹地的小贵女不认识,齐王巴巴给解释:“翁主,此物生于海底,名曰‘海螺’!”
“海……螺……”小手轻轻抚过海螺壳,阿娇看得很仔细:宫中的海珍,多为珍珠珊瑚之类。海螺,还真没见过!
“海螺乃寻常之物。”燕王脸臭臭地搭腔:“岸边水下,俯仰皆是。”
阿娇听了,不置可否。只一双明眸剪剪顾盼,流转波光,好似在问齐王:海螺是因为太普通太常见了,才没有被进贡入宫吗?
‘美目盼兮,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侧的淮南王见了,无声地笑了:拥有这般会说话的眼睛,言辞岂非多余?刘嫖生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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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得牙痒痒,齐王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强忍住跳起来和刘定国干一架的冲动。
从螺口中掏出一团黑丝罗,齐王将空空的螺壳套在馆陶贵女的耳上:“翁主,试之,试之……”
那是一种阿娇从未听过的声音,不是金石之声,不是丝竹之音,不是歌者的咏唱;有点像风,如风卷过松林……可细细听,又有不同。
阿娇辨认不出来,一脸困惑地望向刘寿:“大王,此……”
“海……之声。”齐王答。
馆陶翁主:“海?”
“海!”幽幽吟哦着古老的词句,齐王将四周闻者的心思引向东海那无边无际的波涛:“波逢汹涌,濆滂沛兮;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翁主,齐立于东海之滨。临淄风物,与关中迥异,殊可一观。”虽然知道不大可能,齐王还是尽力游说:“唯不知寿可有降阶相迎之幸?”
“哦,出游……须待大母阿大……”阿娇认真想想,颇为遗憾地回答——出门远游这类事,要听长辈的。
‘这件礼物虽然简单,但很有趣。喜欢!’阿娇笑眯眯向齐王行礼称谢:“娇多谢大王。”
‘( ⊙ o ⊙)啊!这也成?’燕王极不服气。他的黄金兰花无论如何也比一只海螺值钱得多,凭什么反倒是他被退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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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翁主,”觉察到阿娇会错了意,齐王急忙拦下馆陶翁主,将手中的黑丝罗小包打开后递上:“区区玩物,供翁主闲时赏鉴。”
‘啊,还有?’阿娇诧然,转眸看去,一瞬间竟愣了——墨黑的丝罗上,两颗大珍珠熠熠发光。
‘珍珠’对馆陶长公主的爱女来说,绝不是稀罕物!海里的,湖里的,河里的;白的,淡绿的,粉红的;她见多了。不提亲戚长辈衣服上的首饰上的,单阿娇自己佩囊上的海珠,就颗颗粒粒是上品。但齐王送的这两颗,分外不同……
这两颗珍珠,每颗都有成年男子拇指那么大,滚圆滚圆。珠子,讲究的就是‘圆’;越圆,价值越高。
而相较于颜色,这对珠子的大小和形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与平常珍珠附带的七色虹光不同,这两颗在雪白珠身上泛起的,竟是金光!金色的的珍珠!
‘珍珠……也有金的?都没见过呢!’阿娇这回是震惊了!不需介绍,小翁主也明白这礼物的珍奇程度:“大王?”
那边,饶是以淮南王刘安的饱学修养和王者富贵,也禁不住眼角一抽,呆愣片刻。
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刘寿不无得意道:“翁主,此珠非同寻常,并非海中之物。”
馆陶翁主:“乃……湖珠?”
“非也,非也。”齐王摇着脑袋否认:“湖珠……色薄。”
阿娇专心致志接受新知识。刘安和刘定国两个表面不在意,其实也在听。瞥一眼刘定国,齐王刘寿扯扯嘴角,云淡风轻笑谈:“翁主,极北之地有大河,其水势盛,奔流冲激而入北海。”
‘妹妹来信中说,长公主的这个女儿年纪虽小,人却机敏聪颖。也不知是真是假……’齐王端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闲闲继续:“河中异蚌,剖之可得金珠,乃‘燕’地名物也!”
‘异蚌……金珠……好有意思!’阿娇拿齐王的话当故事听,正得趣;话里话外的,猛然砸吧出一丝异味:燕地名物……燕地?!燕国!!
馆陶翁主一个旋身转向燕王。小贵女目光中透出的,是浓浓的轻蔑和重重的恼怒。
淮南王举手扶额:齐王刘寿,实在是太不厚道~(≧▽≦)/~啦啦啦!
2003 梁王小舅舅 。。。
齐王刘寿有点失策了,一点儿。
开始时阿娇的确是被燕王激怒了,很光火。但馆陶小翁主对刘定国的恼怒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齐王没想到,刘嫖皇姐在无意间打乱了他的算盘。
作为大汉第一皇女的馆陶长公主,将女儿在襁褓中无辜承受的那场灾难视为其帝国公主生涯中最大的耻辱和教训!从未加以忘怀!!随着时光流逝,即使今天陈娇在外人眼中已活泼可爱,并不比同龄女孩多病或欠缺些什么,但长公主仍认定:她可怜的阿娇当日折损过度,体虚怯弱多有不足,怎么照顾都不嫌过分。
华夏贵族,素有‘重保养’的传统;华夏医道,身理和心理对健康同等重要。馆陶长公主生于宫闱长于皇家,对这些知识浸淫极深,于是早早的就对女儿加以教导。
‘心肝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呢,一碍仪容,二损康宁,还于事无补;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长公主最经常向女儿灌输的观点之一。
阿娇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当回到梁王舅舅身边,馆陶翁主已将心头的不悦散去五分。
等到刘启皇帝和重臣谈完国事,召弟弟和侄女进去一起用小食之时,陈娇小贵女甚至恢复到原本的好心情,和她亲爱的皇帝舅舅开开心心地聊天聊地。
在一连串银铃般清脆甜美的笑声中,娇娇翁主完全是把刚才偏殿里发生的事当笑话说:“咯咯……阿大,燕北大河之内,果出金珠否?”
“燕北?”天子摸摸侄女的乌发,微笑:“燕国之北,确有河流。然……金珠?”
看着阿娇手里的珠子,刘启陛下感觉有些眼熟:在以前,很早很早以前,他似乎曾见过这种金色的珍珠。时间太久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大兄,”将一盘枣泥山药糕递向小侄女,梁王刘武提醒皇帝长兄:“吾兄弟初入长安之际,北国贡物中确有金珠。”
天子接过糕点,放在阿娇面前:“哦?”
刘武:“然也!”
皇帝初有些疑惑,片刻恍然:弟弟这人自幼喜爱珠宝珍奇,过目而不忘!他说有,就是有了。
挨下来天子奇怪了:“如今不见,何如?”如果是贡品,按道理该依序呈送;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见进贡啊?
“唔……嗯?阿大,宫中无金珠耶?”急匆匆咽下半口枣泥点心,阿娇将两颗珍珠捧到天子眼前:“阿大,娇娇愿以此珠献阿大御前!”
没料到兄弟俩闲谈会引来侄女如此反应,天子先是一愣,继而老怀大慰,不胜欣喜:“阿……娇……”
‘可心的孩子,真是太惹人疼了!’一把抱过来搂在怀里亲亲额头,天子好一番软语安抚:珍珠嘛,阿娇收着自己玩就好,阿大这里用不着……
阿娇聆听皇帝舅舅的说话,那边忽然传来梁王舅舅的‘叫’声,“阿娇,阿……娇!”
“呀?”在皇帝舅舅怀里费劲地回首,娇娇翁主错愕在当场:她那位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小舅舅,大汉第一亲王梁王殿下,正抬着一脸的悲伤,用一种被抛弃小动物般失落的无措表情,极其哀怨地瞅着她……
“王……王叔?”小陈娇吓坏了:她……她干什么啦?!上帝作证,自打梁王叔入京,她对王叔一家一直是‘温’‘良’‘恭’‘俭’‘让’,恪守侄女本分。即使是那个天子舅舅提醒过的姱表姐,看在梁王舅舅的金面上,她也从未刁难啊!
“阿娇心中唯有大兄,无寡人矣~!”王袍两只大袖遮住了刘武的脸,梁王双肩一耸一耸,看样子好不悲伤:“无寡人矣,无寡人矣……悲夫!”
阿娇好着急:“无无!否啦……”
张望张望金色珍珠,梁王一扭脖子,摆明了不信。
赶紧的从左袖内翻出淮南王新送的那方琥珀,手忙脚乱送过去:“王叔误会矣!娇娇心中,岂无王叔?”金珠已献给过皇帝舅舅了,虽然大舅父没收,也不好立刻转送梁王舅舅。如此,就只能送琥珀了。
“阿……娇。”皇帝陛下一伸手,阻止了侄女上当,掉头冲弟弟笑骂一声:“阿武!!”
见大哥出面,梁王坐正了干干笑:“大兄,嘿嘿……”袖子下哪有泪痕?敢情是光听见打雷,没下雨啊!
‘被骗了,竟然被骗了!’阿娇指指梁王舅舅,小心灵一时受创:“王叔?!”
猛想起‘手指长辈是失礼’,无计可施的小可怜扑回皇帝大舅父怀里,蹬着两只小短腿嚷嚷着讨说法:“阿大,王叔……王叔欺人太甚,娇娇不依,不依啦!阿大,阿大……”
皇帝不说话。刘启陛下轻轻拍着小阿娇的后背,安慰着劝哄着,可就是不为弟弟说话。
梁王刘武自作自受,无奈之余只得舍了面子,蹭啊蹭蹭过来给小侄女赔不是:“阿娇呐,王叔之错,王叔之错也。”
阿娇小脸埋在皇帝舅舅胸口,说什么也不回头:“不依,不依啦!”竟然欺负她,才不要那么快原谅小舅舅。
绞尽脑汁,梁大王好话说了一箩筐,又许了千百样好处,才将小侄女劝到回心转意,重见笑颜。
天子稳坐御座,乐呵呵旁观,心情好到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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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长乐宫,主殿范围所及显得十分安静。
此时此刻,宫殿的贵人们大多不在。梁王刘武出宫回避未归,不知去了哪里。馆陶长公主乘女儿不在身边,叫了薄皇后并带着梁王主姱一同去了掖庭宫,打算再好好安慰安慰伤心的栗夫人。
唐姬与河间王两家已告退,窦太后在应酬一番后有些乏了,靠在东殿榻上小憩。平度公主搬回了贾夫人那里;阿娇在皇帝的宣室殿。小一辈中,此时只有窦表姐和梁王的两个儿子在长信宫。
穿廊和小径之间,吴女官踮着脚尖匆匆而过,身后跟着鲁女等十六个宫女。宫娥们走得很快,几乎算得上健步如飞了——主人们无意中留出的空隙,不代表侍从可以由此‘偷得浮生半日闲’。与之相反,这种时候往往是宫中司职人等最忙碌的时间段。见缝插针啊,见缝插针啊!
到地方了。吴女让其她宫女室外候着,只领了鲁女进门。
这间宫室很宽敞,两列长条案在当中并排而设,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所有的门窗都开着,让自然光线直接照射进来。即使有几个灯盏烛火,也都是远远的放在墙根屋角。
每张条案面上都铺了‘缯’做衬,缯上面再是一匹匹衣料和一盒盒成衣。料子是按颜色分类的,同一色调或相近色调的丝织品放在一起,齐齐的码成一堆。
锦、缎、绫、罗、绸、缟、纱、绡、纨……每一件都由细麻布小心包裹,只露出一小端不足半尺左右供人查看。
‘呦,还是晚了一步。’吴女官兜了眼室内之人,往前向织室主管还有长信宫的几位高级职司见礼。这些人一反刚才聊天时兴兴头头的热络劲,一个个变得淡淡的。
习以为常了,吴女官早炼成不以为意。周全礼数后,先将小主人上次送去修改的新衣裳细细验看了,命鲁女收好。然后,又去看那些新衣料。
在长案间转一圈,吴女官先是有些不相信;再看一遍确定了,吴女皱了皱眉。身后,鲁女在拉吴女官的衣带:“大姊,吴姊,此……”
一只手伸出,握住鲁女的手掌,女官低低警告:“鲁!”鲁女撅撅嘴,无奈地垂手低头。
吴女重新走向织室主官,悠悠然一福,好声好气问道:“上官,敢问春衣所用尽在此处?”
织室主官点头:“然也。”
望着织官呆了片刻,吴女复又敛衽一礼,转而也向其他几位内职行礼,遂退了出来。
宫室外鲁女面皮泛红,扯着吴女官的衣袖不肯离开:“吴姊!”
“住口!”吴女官脸一沉,将翁主的成衣匣子拿过来分交给两个妥当人,拽了鲁女就走。宫女们彼此看看,默默跟了上去。
走远了,确定四周都是自己人,女官才松开鲁女的手,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如果让这冒失鬼当场闹起来,才叫糟!真不明白长公主干嘛这么抬举她,无才无德的。
“吴姊……”鲁女揉揉被捏红的手腕,不甘心地抱怨:“织室,乃蓄意而为!”
吴女没回答,只淡淡一笑,摆手阻止鲁女说下去。她当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至于是不是这个主官故意安排的,那就不知道了。
今天见的这人是才上任的。原来的织室主官前阵子也染上了‘风邪’,一病不起。宫中的主要职位是不等人的,得病就必须去职,空出来的位子由别人顶上。
想到这里,吴女心中不由对馆陶长公主感恩万千:阿娇翁主身边的位置多紧俏啊,多少人都盯着呢!哪怕是普通宫女空额,都有人抢破头,何况她现在算中高级女官。她染上风邪那阵,直道这次是必丢差事了;没想到长公主那么好,非但吩咐太医给她医治,还给她留着职位。
‘新老交替之际,出岔子嘛,很正常。’吴女官暗自思忖。
“吴姊,”鲁女跟在吴女背后,嘀嘀咕咕:“春衣……春衣何如?”
‘难道我们的阿娇翁主会短了好衣裳好衣料?愚钝!’暗地里翻个白眼,吴女口中吐出来的话语依然不温不火:“何如?禀告长公主即可。”
‘我一个吴人,又何必出头。被关中人围攻?’一边往长信宫赶,吴女官一边在心里冷笑:长乐宫中,谁说了算?织室这次如果是疏忽,还另说;如果不是,这个主官恐怕位子还没坐热,脑袋就要搬家了。
2004 两个王杖老 上 。。。
‘年’就在眼面前了,所有人都在为佳节忙碌。
通向帝都长安的主官道,拥挤异常。城里人忙着出去处理最后的俗务,好接下来专心过年;城外的乡人则赶着最后几天急急忙忙将自家的产出拿到市集上售换,好给家里的女人孩子添置些新衣新帽,还有耐用的家什工具。而那些出门在外的游子们则都加紧了行程,宁可披星戴月迎风冒霜,也要赶在年前回家。
在这种情形下,阻碍交通是很讨人厌的。可讨厌的人和事,偏偏更容易发生。
官道中央,两只长长的车队犬牙交错,牢牢纠缠在一起。两方队列都以大车为主,高高的车板上装满了粮食、布匹、箱笼等物事。
赶车和护卫的全是年轻后生,一个个血气方刚身强体壮;几句话不投机,腰间的长剑短刀都亮了出来,再加上两边壮马肥驴凑趣的嘶嚎,一场大群架眼看即将上演。
危机圈在扩大。过路人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离开官道从两边泥石地上绕行。原就紧张的道路交通,更显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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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上,吴女一群人默默走着。往前不太远,就是通向长乐宫的复道了。
深秋时节,以枯枝败叶为主的未央宫宫苑实在没有让人流连的地方。宫娥们在不知不觉间都加快了步速——这样的气温,还是早些回长信宫的好。
走着走着,风间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吴女的脚步一滞,侧耳凝神,随即自嘲地摇头:估计是准备过年累到,以致产生幻听了。她如今何等身份,怎么会在这时候到室外来?
“吴……,阿吴,阿吴!”
‘不是幻听!’吴女停了步,讶然四望——成排的梧桐树后站的,不是梁女又是谁?
“梁……”话才出口,吴女猛想起对方不同往日的地位,急忙拉了鲁女率先躬身行大礼:“婢女参见梁七子。”
“阿吴……”急急上前两步去拉,梁七子人未语,先湿了眼眶:“吾等情同姊妹,何须如此?”
“七子!”吴女惊叫一声,赶紧扶住:上帝,这梁七子可怀着龙种呢!若是脚下不稳有个什么闪失,她们在场的这些人可谁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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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事之人跑去通知了不太远处城门口的官兵。将官和士兵们很尽职,请之即到;不过,汉军们来逛了一圈后又都回去了,压根儿没管。不久,围观人群中有人发现了端倪:其中一方为首老人手中拿着的是,鸠杖!
鸠杖,就是上面有鸠的王杖!九尺长杖,杖首饰以鸠鸟,鸠与杖杆通过鸠身下端的銎孔插合在一起,是取其“不噎”之意。‘君主赐老者王杖’是华夏族一项悠远的尊老传统,从周天子开始连绵至今。汉孝文皇帝仁德昭彰,在位二十余年屡屡赐天下长者王杖,可杖打官吏不法豪强作恶,用以纯朴民风促进公序良俗。
现在‘王杖’出现,就难怪那些汉军将校要退避三舍了。
右边车队,须发花白的老人目光迷茫,却精神矍铄。挥舞着手中的王杖,老头子吆三喝四地指挥子侄仆役们往前冲——就到城门口了,老人家想早些回家。
今天的情况有些古怪,左边车队出人意料地无视老人的王杖,如钉在道路上一样怎么都不让。有些闲人看出了兴头,远远的聊着,“啧啧”称奇。
‘嘭!’位居左边车队中央的马车车门突然开了,不是被打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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