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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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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片刻前还千娇百媚的螓首,现在只剩白黄模糊的半个球,
亲眼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生机勃勃的活人,转眼间死于非命成为横尸……可怜的小侍女白眼一翻,晕厥当场。

甩手把昏过去的侍女扔到地板上,周德抖抖铁锤上的血水白浆,撕一块侍女的衣裙将锤子擦拭干净,重新别回腰间。

‘这袍子还是母亲给置办的……阿母如果看到衣衫不整洁,会不高兴的。我可不想被罚没宵夜吃。’仔细看看身上——倒霉侍女挡住了几乎所有射向周德的血水和脑浆——城阳庶王主的幼子愉快地翘起嘴角:‘很好,没弄脏衣服!呵呵。’

饶有兴味地观赏观赏自己的杰作,周德的目光突然在某处凝固,不再移动:妇人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蓝宝石戒指,黄金环黄金雕花戒托;中间深蓝带紫的蓝宝石不大,却光华耀眼。

‘贱婢!竟敢戴阿母的指环?!’城阳王主小儿子的笑容,在瞬间消失无踪。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戒指曾是母亲的心爱之物,是城阳王室送的陪嫁之一;后来父亲说喜欢,母亲就转赠了父亲。

周德‘噌’地拔出腰间佩戴的短剑,一剑劈下!妇人左手的三根手指,尽断。蓝宝石指环脱离手指的约束,骨碌碌滚出去——被少年一把抓住。

从怀中掏出方雪白的丝绢,细细致致将指环内内外外擦拭干净。手绢扔掉戒指放入怀中收好,周德心满意足,意气风发,踩着轻快闲适悠的步伐向外走去。

边走边唱的,是那古老的歌谣:“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取妻,必齐之……”

冬日阳光下,潇洒少年郎!



周安世觉得自己快疯了!

出门前还偎在自己胸口献媚撒娇的活色生香,隔了区区一个时辰不到,竟成了具冰冷的尸体?而且还是残尸!

“英子呀,英子……呜呜……英子,”周安世搂着熟悉的女体放声大哭。

大腿还是大腿,胳膊还是胳膊,丰乳还是丰乳,肥臀还是肥臀,小蛮腰还是小蛮腰……就是少了半个脑袋——这让人,情、何、以、堪?

“家老,家老!”周家家主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脑门上青筋直跳,逼问着不幸的老管事:“此逆子……何在?”

‘拜托,您问的是哪个逆子啊?’老管事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地提醒道:“男君,不知男君所问……”

潜台词是:自女主人离开后,大少爷二少爷已前后被您归为‘逆子’了。今日,最小的少爷也荣登‘逆子榜’;恐怕还是后来居上,位居榜首!那么,您老现在问的究竟是哪个逆子啊?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周安世胡子翘翘,捶胸顿足,抚尸嚎哭:“呜……嗷嗷……英子,英子呀……嗷……”

家老瞅着男主人,不可抑制地展开联想:‘话说家主这副德行,活脱脱像极了街巷口那只大黑狗肉骨头被抢走时候的表现……连嚎叫的声音都像。当然,这种话只能想,不能说!’

“男君,男君……”一个中年仆役连蹦带跳地冲进来,气喘吁吁报告:“禀……禀男君,找……找……”

“呀?”周安世立刻跳起来,抓住奴仆的衣服领子尖叫:“说,速速说来……”

“呀……呀呀!男,男君,”险险被男主人掐死, 奴仆经过一番挣扎才断断续续地讲明:“馆、馆陶……长……长公主……邸,邸!”

2304 当逆子的父亲对上另一个父亲的逆子 。。。
瞄一眼自家的厅堂,陈二公子陈硕向天翻个大白眼。

‘上帝,怎么会这样?’陈小侯深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语问苍天。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馆陶长公主的官邸俨然成了长安城中贵介子弟最喜欢呆的地方,尤其是刘姓宗室子弟。不管是早上还是下午,不管主人有空没空,甚至不管两个小主人在不在,长公主家舒适宽敞的客厅永远被客人——刘姓宗室——塞得满满的。

‘搞不懂,这里有那么好吗??’陈硕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长公主家是个‘声色犬马不绝,酒池肉林绵绵’的地方,京师贵少盈门还比较好理解。可长公主官邸明明是个家规严厉,制约多多的所在啊!
馆陶长公主虽身在宫闱,很少回官邸,但长公主就是长公主。以长公主家令为首的各级属官小吏和宫女宦官,在长乐宫中女主人的遥控下将整个长公主官邸治理得井然有序、令行禁止。

一仰脖,陈硕灌进一大口,然后哀怨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和酒杯中的‘水’——对,是水,不是酒液。
馆陶长公主官邸家规之一:午时起,禁酒。……
馆陶长公主官邸家规之二:申时起,禁肉食。
馆陶长公主官邸家规之……

‘靠!什么都没有,他们到底来干嘛?’陈硕把目光从这个挪到那个,那个挪到还有一个……这一群

梁国王子刘莫离,梁王小舅舅的庶出儿子,正牌表兄弟兼正牌小舅子。
这位王子见进宫象要砍他头似的,能躲就躲;跑姑姑家倒是勤快之极,三天来五次。

楚国王子刘午,现任楚王一母同胞的小弟弟,是副牌的表兄弟兼副牌小舅子。
刘午自从带着母亲的书信和楚国稻米进了长安,就开始了其‘楚王室驻京代表’的悠闲兼职生活。楚王子来访的特色在其罕见的‘规律性’,朝食前一个时辰到达,夕食后半个时辰告辞,风雨无阻,五日一休——完全符合大汉官员上班的节拍。

城阳王子刘则,正牌表兄弟,不过不是小舅子。
这位比较彻底,自说自话搬迁进来,随身附带行李、细软、奶妈、亲信……看这情形在以后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城阳王子是打定主意赖在长公主家不走了。

德侯之子刘伉。
德侯与他那位掀起‘吴楚之乱’的兄长——前吴王现死鬼刘濞——大不相同,为人十分厚道仁义。所以在吴国被除国后,德侯依然能保有宗室侯爵的爵位。刘伉是德侯最小的儿子,谦逊有礼,学养深厚,在宗室子弟中人缘很好。

刘伉边上的是淮南王子,淮南王刘安的庶长子。
刘安在入京朝见天子和皇太后之后,就把这个庶子留在了京畿。这个王子言语乏味口齿模糊,和其生父简直南辕北辙,留京后引发长安上层好一阵的猜忌。

……

至于中山王刘胜,胶西王刘端,江都王刘非等当今天子的皇子们,那是嫡嫡亲亲的表兄弟,他们共同的行为特征只有一个:跑姑母家像跑自己王邸的后花园一样随意的随便。

‘受不了,一眼望去全是姓刘的……’陈硕吐吐舌头,摇头晃脑走出去:都可以在长公主官邸大门口加匾了!比如‘大汉藩王驻京联谊会’或者‘王子皇孙俱乐部’啥的。唔,他今天心情不好,需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不想回房,陈硕在廊上慢悠悠地踱步。迎面,正好碰上匆匆而至的门大夫。

“不会又有哪个王子王孙上门了吧?”陈二公子绕在长廊的某跟柱子上,懒洋洋发问:“何王?何侯?”
门大夫很奇特地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跟着一乐:“无王,无侯。”

‘不是刘姓宗室?’这下,陈硕感觉有点兴趣了:“哦?彼……”
门大夫禀告:“周安世求见。”

“周安世?”陈硕一愣,一时想不出这名字是谁。
门大夫更乐了,咧着嘴补充一句:“周安世者,周太尉同产弟。翁主傅之……故夫!”

‘原来是那个休妻丑闻的男猪脚啊!’公子硕恍然大悟,然后是不加掩饰的嘲笑——一个男人如果活到要靠哥哥甚至前妻来‘立名’,还真是分文不值!

笑够了,陈硕摇摇地问:“汝寻大兄?”
“唯唯。”门大夫点头,访客通常都是世子接待的。

‘大哥正和鲁王表兄聊音律呢……哪有时间招呼这类无关紧要的甲乙丙丁。嗯……正好也给自己找点事做。’抖抖衣袖,陈硕决定代替兄长去接待客人,去见见这个大名鼎鼎的——周亚夫的弟弟。



作为一个不请自来而且是初次登门的访客,周安世显然是不合格的。无论态度还是礼数,都大有可商榷之处。
服饰嘛,勉强还算体面,只是必须忽略掉袍摆上那些可疑的星星点点。而那张时而赤红时而青白、呼吸急促不定的脸庞,实在是令人难生好感——而且,这家伙还没带礼单。

‘哼哼!臭着这张脸给谁看啊?’一照面,陈硕就后悔了:本以为堂堂太尉周亚夫的弟弟,不说是笑面虎那种段数,至少也该是喜怒不形于色才有趣些。没想到……
‘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推回给大兄。反正,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没有惯例上的客套,陈硕公子大刺刺往主位上一坐,直来直去:“周君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陈小侯不乐意,周安世还不满呢!
这位父亲一瞧主人家的做派,顿起被冒犯之不悦感:‘一没有爵位二没有官职的小儿,竟如此托大?!’
不过既然是己方有求于人,周安世还是克制住情绪,沉沉说道:“老夫此来,烦请公子交出逆子?”

“逆子?!”这称呼才入耳,陈硕就一个皱眉——有个人也喜欢用这词,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周安世在那里解释:“家门不幸,逆子德目无尊长,弑庶母……”

‘杀父妾?!真有人这么干了?谁这么英雄?’陈二公子深感兴味地眨眨眼。
不怪陈小侯这么想。如果有人问长公主的次子,活到今天最遗憾什么事?陈二公子的回答肯定是:后悔当年没早一步宰了陈午的那个爱婢!早杀了,妹妹就不用历险,也不用挨后来几年的病痛折磨了。

‘不过,也有其他情况啦!’二公子脑海中立刻走马灯似地闪现无数种可能性:父老子壮,血气方刚,瓜田李下,花前月后,东窗事发……
忽然发现不对:‘如果是这类奸情,怎么会闹到子杀父妾?应该是子杀父才是啊’
所以,陈小侯直接问:“周德因何行此惩戒?”

周安世满脸摊上不孝子的悲伤老父相:“公子不知,逆子德狂悖不经……”
‘撒谎!’陈硕嗤之以鼻,半点儿都不信。城阳庶王主的三个儿子他都认识——经常来长公主邸见母亲,好多次啦——每一个都是彬彬有礼、教养优良的世家子弟。

周安世:“德最少,其母固爱之。”
这点陈二公子完全同意:‘怜幼,是母亲们的通病。两兄弟之中,阿母比较疼他;三兄妹之间,阿母比较怜阿娇。当然,阿母也爱大兄。’

“其母教养失当,遗患无穷,终成大祸。”周安世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一副痛心疾首状。

‘听不下去!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这疯老头胡诌?’陈小侯的心情愈加烦闷,斜睨对方一脸不屑地慢慢吐出四个字:“胡、言、乱、语!”

“呃……”周安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会被人当面驳斥。自从兄长周亚夫在吴楚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荣升大汉太尉一职,所有人都对他很客气——周安世,是周亚夫唯一的同母弟弟。

“子、不、养,”陈小侯冷冰冰的话语如深秋冰雹般一连串地砸过去:“父之过!”
‘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用人后这么诋毁人家吧?!’陈硕对周安世简直是鄙视到极点。虽然刘嬿不是亲表姐,可也是城阳姑妈名义上的女儿。再说了,如果刘嬿真的是个‘教养失当’的母亲,那选刘嬿当女儿师傅的馆陶长公主岂不成了‘有眼无珠’之辈?

周安世闻言一愣,张口就要声辩:“二公子,汝……”

‘看这作态,真想!’陈硕又想起了某人,胸口涌动的全是鄙视和厌恶:‘难道儿子是王主一个人的?多半也是个平常不管不问,有功自己揽,有过推给人的货色。’

周安世见自己说半天,少主人神游天外,忍不住叫道:“陈少君!陈公子!”

“弑庶母?弑?臣杀君者,曰‘弑’。然……妾乃贱流!”陈小侯回神,横眉冷笑问道:“莫非周君家宅之内,妾为‘女君’。”

“陈公子……子?”周安世的脸膛从赤红转向紫红,后来又变作惨白。 私宅后院,悄悄让爱妾搬进妻子才可以住的正房是一回事,明目张胆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妾为妻’自古就是一条罪名!有犯者,小则流放,大则丧命。

狠狠吸了口气,拼命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庶母,亦乃‘母’……”
“庶母者,假母也。既为贱流,等同犬马,杀之……何如?”陈硕的语锋,真是比刀子还快。

周安世赶不上长公主爱子的口才,张口结舌:“公子硕,此言……”

陈二公子没兴趣和这家伙辩论经意律法,直截了当地问:“周德若在,周君将奈之何如?”
‘当然是重重处罚。我可怜的英子啊!’想起惨死的爱妾,周安世鼻翼抽动,泪水盈眶,张嘴就来:“逆子行此恶行,自当严惩……”

摆摆手,陈硕打断了周父亲的发言——陈小侯并不是真想知道他的回答。
以肘支几,陈二公子歪着脑袋,托腮斜眼凉凉:“以……贱妾……苛罚亲子。嗟夫!周君‘人伦’何在?‘仁义’何在?”

周亚夫的弟弟一下子噎住。这问题不简单,暗藏机锋!
嫡子是‘贵’,侍妾是‘贱’。因贱妾而罚贵嫡,于理不合。儿子是骨肉,小妾是生孩子工具。因工具而伤及骨肉,更说不通。

说不过,又不甘心,周安世咬牙切齿地问:“堂邑侯如此教汝?!”

陈硕哈皮哈皮露出雪亮亮的八颗牙:“嘿嘿!”

话才出口,周安世就后悔了,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糊涂了,怎么忘记了陈午的遭遇,那可悲的遭遇?!
‘都是逆子,都是……逆子啊!’想着想着,周安世不知不觉间将心中话说了出来:“逆子呀……”

“嗯?”少年人耳朵尖,陈小侯立刻就捕捉到了对面不速之客的恶言恶语。

“孰为逆子?”陈硕勃然爆发,一挥袖就踢翻了旁边的凭几,指着周安世的鼻子骂:“妄説狂言,不避忌讳,无礼败俗,寡廉鲜耻!”

周安世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年人,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口不择言:“竖子……”

“竖子??周、安、世!”陈硕一挑眉,向外高声唤道:“来人……”
守卫长公主邸的汉军甲士应命而入。陈公子手指周太尉胞弟,冷笑着吩咐汉军把人‘扔出去’!

去拜访,结果是被主人家扔出去——这会让周安世成为整个京都长安城的笑柄。
周大人自然不干,叫嚣着挣扎着,拼命想甩开甲士们的牵掣:“陈硕……陈硕!汝安敢……”

“且慢!”陈二公子忽然改了命令。武士们停下动作,静静待命。
“哼!”周安世拉拉领子袖口,尽量理顺衣袍上的褶子,努力恢复一名贵族的仪态:‘陈硕,算你识相!’

陈小侯笑眯眯看着周安世理衣服,等后者衣冠整齐几乎发丝不乱时,才细声细语地再度吩咐汉军:“甲士……打出!”
‘什么?什么?’周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卫士的行动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听力正常。

这回不用‘拖’了,周安世是实实在在被刀柄和戟杆打出去,连滚带爬地被打出去!身后,只留下一连串呼喊和咒骂:“陈硕……陈硕,汝……”

揉揉耳朵,陈硕的笑容万分灿烂:“我敢!”

伸了伸懒腰,陈二公子这下觉得舒服多了!



2305 谢谢,但我的确是蓄意 。。。
没讨人嫌的老家伙在前面碍眼,陈硕公子的心情马上愉快多了!

年轻宦官殷殷勤勤奉上一杯热饮。随手接过一饮而尽,陈小侯溜溜达达跨出门,循着一系列的回廊、直道、岔道、林荫道走向自己的住处。
馆陶长公主的官邸如今是里外周全,修缮一新。其中,陈二公子的住所被设定在东跨院。

和通常的大型贵族府邸一样,刘嫖皇姐的住宅也是四四方方的几进院子。正中自然是长公主独享的楼阁居所,雕梁画栋威严华贵,尽显当朝皇帝姐姐的尊贵身份。厨房,仆役房,几个规格、大小、用处都各不相同的客厅等公共区域都设在靠近前院的位置。

后宅划归小主人们,整体大致分三大块,是三座大小相仿却风格各异的园林建筑。

西跨院是陈须世子的婚房。拜梁王宫所派官吏和陪嫁执事精益求精的专业素质以及吹毛求疵的挑剔精神所赐,梁王主姱的新家如今打理停当,室内室外都被装饰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其布置之舒适摆设之华丽,甚至有赶超长公主住所之嫌。当然,就是超越了,馆陶长公主也不会和侄女兼儿媳妇介这个意。经过梁王刘武亲自上门把关任何,现在连梁王主刘姱的嫁妆都放进来锁好了。就等到新婚大喜之日,小两口入住。

东边院落是陈硕的,与西院的楼阁高低房屋多少都差不多。虽然没有兄长新房子那么奢华和富丽,弟弟的院子却别有风味——胜在坚固质朴,一种低调沉稳的格调。长公主觉得:反正二儿子现在还单身;等陈硕与哪位公主订了婚,再搞二次装潢也不迟。

两兄弟中间的院落最精致的,花园也最漂亮。这院子居室不多,只几座精巧雅丽的楼阁掩映在不知多少的名花古木之间,加上几片荷池莲塘,真是说不出的风光旖旎。处于左右两处院落和北边长公主居所的环抱内,那是为馆陶翁主陈娇准备的闺阁。南苑现在同样理所当然地空着,娇娇翁主迄今还不曾踏入过自己家的地界呢。

婚礼在即,陈须世子的新婚院落留待新人。婚礼前这段时间,陈须暂居在弟弟的东跨院之中。其实陈须原是不想和弟弟挤的,长公主官邸中有的是空院子空房子,随便找一间凑合两个月就是。但二弟陈硕不那么想。
陈二公子意志坚定地认为:如果只有自己独享新居,而放任兄长一人委屈在偏院,这实在有损长公主次子‘孝悌当先,兄友弟恭’的美名——这话要是传给千里之外的堂邑侯知道,陈午估计能被活活气死。
于是陈小侯也不管兄长乐意不乐意,直接就命人把世子大哥的一应物品都搬进了西苑。好楼有的是,何必空着?反正做弟弟的没成婚,无所谓方便不方便,谈不上避嫌。

笃悠悠迈入自己的庭院,陈硕稍稍缓慢了步速,状似迟疑——没办法,长公主给儿子们准备的庭院楼房太多,具体去哪栋楼还真颇费心思。
有侍从过来引路,但被拒绝了。‘有酷爱音律的刘馀表兄在,哪里还需要引路?’陈二公子竖起两只耳朵,细细分辨。果然,陈小侯没一会儿就追着缕缕时远时近的旋律找到了兄长们呆的地方——西楼上,人影绰绰,箫声悠扬。

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鲁王刘馀手握一柄长箫,当窗临风,凝神吹奏,正沉浸在音乐带来的无限欢乐中。鲁王身后,几人或正襟危坐或闲散依靠,俱是一脸的心旷神怡,多有陶醉之态。室东一架长案前,堂邑世子陈须执笔对着一副素帛,时而专注倾听,时而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

陪坐的周坚和刘伉见陈硕进来,都欠身欲起。陈硕笑嘻嘻摇摇手,示意两人都坐着,不用动地方。与此同时,陈二公子斜斜横了没事人一样的城阳王子两眼,不满尽显:‘怎么?我去帮你对付那个恶心的前姐夫,你倒好,舒舒服服跑这里来欣赏音乐了啊?哎呦,看不出啊,还知道找刘伉当挡箭牌?!’

在座位上不安地扭扭圆乎乎的身子,城阳王子白白肥肥的腮帮上浮现出两朵红晕。陈硕见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哈,活像一只熟透的桃子!’

努力压抑自己上去捏一把的冲动,陈硕在门口踢掉云头屡。仅着罗袜的双脚在地板上无声的踏过,一直走到长兄身后才停下。探头看去:‘哦,大兄原来是在记乐谱啊!’

萧音清越曼妙,如一泓碧波漫漫地流过山川淌过河谷,最后在平坦的原野上蜿蜒而行,润泽一路的良田万顷。然后,柳树绿了,桃花红了,春来了;飞燕筑巢,雏鸟啾啾……

“鼓琴瑟,吹洞簫,钟磬鸣,击缶歌,”一曲终了,舒朗的话语应和着清脆的击掌声而起:“自度曲,被歌声……”

“……分刌节度,穷极幼眇。”陈二公子对亲王表兄卓越的音乐天赋报以充满敬意的一躬:“得闻凤声之悠悠,硕之幸也。”

‘这小表弟就是可爱。说起好话来一串串的,还富有节奏感。怪好听的。’鲁王刘馀微微欠身,含蓄地笑了。

和表兄应酬完,陈硕又俯身凑在兄长耳际,笑眯眯念道:“结微情以……度曲兮,矫……以遗夫美人?” 

众人都善意而笑:“嘻嘻,呵……”

陈须的脸顿时就红了,笔杆一下子戳过来。陈硕嘻嘻嘻哈哈旋身绕开,优雅的动作,翻飞的袍袖,翩飞一若惊鸿。

“城阳王子,今欲何往?”突然伸出的臂膀,准确地抓住某个摆出出溜姿势的家伙:‘给长公主官邸招来这样的麻烦,现在想溜?‘

刘则很心虚很心虚:“哦……从兄硕,吾将更衣。”

‘想尿遁??没门儿!’陈硕的手指象螃蟹的大钳般难以挣脱,陈硕本人也和螃蟹似地横在城阳王子刘则面前,连揪带拖地把胖表弟推回座位,并同时送上一脸的怪笑:“说,‘杀父妾‘者何在?”

“杀父妾?”在座的几位贵人听到这三个字,面面相觑之余,既惊异又好笑。

华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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