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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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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我又管不了翁主。’正在吴女官如坐针毡的时候,陈娇忽然动了动。

“唔……”不知是什么引起小贵女的不舒适感,娇娇翁主在枕头上不安地动啊动;后来,干脆抱着兔子来了个大翻身。可翻过去后,好像还是不舒服。小贵女哼哼唧唧,翻来覆去的,睡得十分不踏实。

‘怎么回事?’天子和吴女同时担心地伸头探看。

发觉自己无意中抢在天子之前了,吴女急忙膝行着倒退几步,远远躲开。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沾湿了中衣的背部——按礼法,就是皇后也不能超在皇帝前面的。
天子没搭理小小女官,只专心观察小侄女:‘一直在挪动位置。阿娇似乎睡不安稳啊,怎么回事?’

细究一阵,天子发现了——原来是发带。馆陶翁主的头发是用束发带来编结整形的。今天用的这根锦带上缀有珍珠和珊瑚的缀饰品。这样凹凸不平的头饰,站着坐着自然没什么,但要是躺下睡觉——就不舒服了。

‘给发带磕着了,难怪不舒服。’天子探出手,修长的手指伸进女孩浓密的乌发摸索着。

阿娇的头发很长,浓浓密密的;在枕头上铺陈开,宛如世上最美好的黑色丝绸。天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发带的结在哪儿。

“陛下,陛下……”吴女也发现症结点了,试探着过来,想接收解发带的工作。

天子不理,自顾自和侄女的一头秀发对上了。终于找到了!天子将发带的结头打开,一只手托住小侄女的头,一手飞快地抽出发带。交给吴女官。

没了障碍物,娇娇翁主又睡得安安稳稳。

搂着胖胖兔,小贵女呢呢喃喃:“嗯……胡亥。”

‘小家伙还说梦话呢!怎么老惦记兔子?’天子挑挑眉,颇有些不是滋味:‘梦中有没有想舅舅啊?’

阿娇:“嗯……阿大!”

皇帝笑,但略有不满——排名落后也。

“胡亥……乖,”小贵女嘟嘟哝哝:“不乖,则献汝予阿大!”

天子失笑。平常也听侄女这么教训兔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只人来熟的兔子每回遇上皇帝就一副惊弓之兔的好笑模样,能躲就躲,能溜就溜。

果然,一听到‘阿大’二字,胖兔子在被窝中就一个哆嗦,然后醒了。开眼四下一转,一眼看见龙袍男子,胡亥立刻缩成一团,看样子很想出逃。

兔子的动作扰到了小贵女,阿娇动动身子:“阿大……”

“阿娇,阿大在……”额上亲一下,为侄女拉好锦被,天子直起身一巴掌扣在兔头上——不许乱动!



天子走出耳室,转回书阁,觉得刚才郁闷的心情轻了好多。

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将羊皮纸放回暗格。皇帝拿过一册《诗》,默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传来清脆稚嫩的呼唤:“吴,吴……”

天子向大屏风方向望一眼:‘嗯,阿娇睡醒了。’

一阵窸窸窣窣声,是最上等丝织品彼此摩擦的声音。接着,轻微的舀水声响起,那是给小贵女漱口洁面用的。再有是极其轻柔悦耳的‘叮叮当当’。那是环佩,贵女腰带上会系各种各样的玉佩珍饰,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书案前的天子微微一笑,开始暗暗计数,看小侄女要多久才能到面前。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正数着,一团热风从屏风后转出来,直直地跑到皇帝面前。

“阿大,阿大,”绕过挡路的大书案,直接爬上皇帝舅舅的膝盖欢叫:“阿大,娇娇来矣!”

天子暗笑:‘真快!比以前更快了。’再看看,好笑地发现胖兔子躲在耳室没跟过来^_^。

扶小侄女坐直,皇帝舅舅含笑问:“阿娇呀……好眠?”

“哦,好眠。”小女孩点点头,又靠回皇帝胸口,开始玩龙袍上绣缀的琉璃珠。呆在皇帝舅舅身边时,馆陶翁主很少肯乖乖坐正,总是黏在天子身上。

好笑地将不安分的小手抓下来,天子舅父板起脸,开始查功课:“阿娇,日前所授之诗,何如?”

娇娇翁主自信心满满:“成矣。”

“诵之。”天子命令。

“哦……”陈娇小贵女答应一声,按着节拍有规律地念诵:“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不错,一字不错。不过……’天子边听边点头,同时敏锐地发现小侄女这首诗被得干巴巴的,远不如以前背诵其它诗篇那样富有激情。

天子疑问:“阿娇不喜《召南。草虫》篇?”

“阿大,娇娇不喜。”娇娇翁主非常诚实。

天子看小妮子一本正经摇头的模样,想笑,又忍住了:“阿娇因何而不喜?”

“不懂。”阿娇想了想回答,随后又加上一句评语:“无趣。”

‘无趣?有吗?记得我少年时代可是十分喜欢这则《草虫》啊!’天子先是讶然,思索片刻,马上自己就先笑了:‘也是,阿娇才几岁?怎么能领会其中的缠绵相思之意?觉得无趣才正常。这篇是自己选择失误。’

忽然想到自己似乎是想起什么教什么,也不知小侄女接受了多少。天子有些好奇地问陈娇:“如此……阿娇,朕近期所教,阿娇喜好者何?”

“嗯……”阿娇大眼睛一眨,立刻报出:“《出车》!”

“《出车》?”皇帝这下想不通了。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不该喜欢《出车》啊!那可是一首兵歌。

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该的,阿娇可没有这种顾忌。说道喜欢的诗歌,小贵女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双手负于背后,有模有样地背诵起《出车》来:“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
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況瘁。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昔我……往矣,黍禝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
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随着朗朗的诵读,天子惊讶越来越明显。

“阿大……”背诵完毕,陈娇翁主站在那里满怀期待地望着她的天子舅父:‘夸啊,夸呀,亲爱滴皇帝舅舅!’

对小侄女,天子从来不吝赞美:“妙甚。”

漂亮的大眼立刻笑成了两弯漂亮的月牙。娇娇翁主咯咯乐着,象一朵迎着朝阳的花儿。

招手叫小侄女过来,大汉天子还是有点不明白:“阿娇,因何喜《出车》?”《出车》是首军歌,是记述周宣王时代周军抗击西北戎狄侵略的战争诗。通常,女孩子不会喜欢这类军旅诗歌。

“嗯……”阿娇眨眨眼:‘这个问题,没想过也。喜欢就喜欢了,需要理由吗?’

天子忽然想起,同是出征军歌他还教过侄女另一曲名篇:“阿娇,则《采薇》……何如?”

‘阿大今天要考的内容真多啊……’阿娇重新站好,昂首挺胸大声背诵:“阿大,采薇呀,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很好!这是两个月前教的功课,一直没抽查过,竟然还是一字不错。’天子来了兴致:“两相较之,阿娇以为何如?”

馆陶翁主迅速回答:“娇娇喜《出车》;不喜《采薇》。”

“为何,阿娇?”天子挑眉,诧异:‘这两首讲的都是兵士出征的感受,内容格式大同小异。为什么喜欢一个不喜欢另一个。’

娇娇翁主很爽快地回答:“前者兴兴,后者哀哀。”

“哦……”皇帝了然。虽然同是描写出征在外的军旅生涯,《出车》篇充满了为国效命的英雄主义精神,所以整首诗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而与之相对的《采薇》篇中,兵士却厌战思乡,满是对频繁战争不得安居的怀怨,诗歌自然就消沉无力。

怪不得阿娇说《采薇》是‘哀哀’。思忖片刻,大汉天子不禁对小侄女刮目相看:‘不死记硬背,能品出诗歌中隐藏的情绪,是有悟性的孩子啊!’

阿娇过来,三两下爬上大舅父的膝盖,环住天子舅舅的脖颈娇绵绵地说道:“阿大为‘天子’,日后但有王事,‘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刘启皇帝惊讶中带着好玩:“阿娇?当……真?”

娇娇翁主猛点头,用那甜甜糯糯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保证:“‘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娇娇来矣!”

“哈……哈哈……哈哈!好!好!!”天子乐到坐不稳,搂着小侄女前仰后合。

“阿大……阿大啦……”娇娇翁主不高兴了,努力摇着她的天子舅父,表明心迹:“阿大,娇娇所言非虚!乃真心诚意焉!”

‘昊天上帝!如果连阿娇这种闺阁贵女都需要上战场保家卫国,那大汉还真是堪忧了。嗯,不管怎么说,有这份心还是好的!’天子竭力克制,抚慰满脸不乐意的小侄女:“哦,知之,阿大知之。诺,诺诺。”

从未见过战争的小贵女趴在天子肩头,开始凭空幻想车骑滚滚锦旗飘飘的伟大场面:“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出车……彭彭,旂旐……央央……”

天子当然不忍再扫小可爱的兴。

笑语中,刘启皇帝忽然觉得之前为匈奴产生的不悦都是多余的:父皇熬了一辈子,自己忍到现在……既然那么久都忍了,有何必在意一时?来日方长嘛……

邯郸郡守撑得住,就撑着。实在不行,就恢复赵国,派个皇子当赵王守卫边疆。

等再过十多年,等阿娇这一辈孩子长大了,国家力量足够了,新方法想出来了,到时候新老账一起算!

这时,一个内侍进来:“陛下……”
天子问道:“何事?”

内官偷眼馆陶翁主,没说话。
“说!”天子一阵不悦,阿娇在宣室殿跑进跑出的,什么话没听过?需要这时候矫情装神弄鬼??

内官点头哈腰地禀告:“陛下,周太尉亲卫攻打长公主邸?”

皇帝刘启不可思议地抬头,愕然无语。




2307 打成一锅粥了 上 。。。
当事一方,坚定地申诉:我们没打你们,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当事另一方,做激愤状:你们打了,你们打了!打了!!

当事一方,呼喊加呐喊:没有!冤枉啊!我们才是受害人。

当事另一方,激烈控诉:这是贼喊捉贼!等着,我们有证人,好多证人,个个身家清白有信誉。

不明真相的群众,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一脸黑线的廷尉:?!?!?!?!?!?!?!?!?!?!?!?!?!



周安世带着人往回走,臊眉低头灰溜溜地往回走。周亚夫的同胞弟弟走得很快,他实在不想撞上熟人,不想被人亲眼目睹他这副狼狈相。

可‘命运’有如一个活了太久,反而有些孩子气的古怪老者,从不放过任何捉弄人的机会。才走出两个街区,周安世就被一队人迎面拦住了。

“七少君,周七少君!”打招呼的声音里,明显带着跳跃的欢乐。

‘这是什么世道?都是幸灾乐祸的!’恼羞成怒地抬头,周安世正对上一双漆黑漆黑的圆眼,一双看上去老在瞪人的圆眼睛。眼之上,是两道扫帚一样乱七八糟的浓眉,还有一道斜斜长长的,从额头横跨大半个脸的醒目伤疤。
伤疤汉子年纪大约三四十岁,身高体阔,粗壮有力,一张因风吹日晒深色粗糙的大脸膛上偏偏还蓄着络腮短须,实在堪称‘凶相’。

周安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一把抓住高壮汉子的大手,失声惊叫:“阿……四?阿四?!”
阿四,大汉太尉周亚夫的亲卫之一,小头目,周氏家族家生子;从小就被拨给周亚夫周安世兄弟,是一起爬树、一起掏鸟蛋、一起撒野、一起挨罚的世仆玩伴。

“少君,七少君安好。”阿四一面笑着,一面向小主人屈身行礼,称福道安。憨厚的笑容,还有坦白的眼神立时弥补了伤疤脸外貌上的缺陷,令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周勃的儿子中,周亚夫排行第四,周亚夫的同母弟弟周安世排行第七。周氏家族内部习惯上用兄弟排行来称呼主人们。

“安,安。阿四,汝……汝回京啦?”周安世又是惊又是喜,他一直以为阿四他们在细柳营服役呢。

“七少君,阿四入京不久。四少君体恤,命阿四留守家宅。”阿四憨厚地笑着,向他的七少爷絮絮叨叨说明情况:周太尉念旧,加上体恤他战场上受过重伤,不让他继续在军营过清苦操练的日子了,改成来京都保卫条侯官邸。还让他当个小头目,帮着采买采买杂物什么的,日子这叫轻松滋润啊……

这边正起劲,阿四感觉衣角一沉,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同行的手下们——有滔滔不绝之势的唠叨,被迫中止。

阿四不解地向身后望,迷茫地问:“甚?”

下属的下巴向周安世膝盖方向伸伸,眼皮夹夹尽力示意:‘别啰啰嗦唆了,看看,七少君摊上为难事啦!’

阿四直到这时这才发现,他家七少爷身上不对!
帽子虽然戴着,帽翼上金玉羽毛的帽饰却少了一半。
衣袍虽然穿着,但胸口和下摆都皱巴巴的,膝盖和袖管仔细看的话,能很快发现撕破的痕迹。
腰带上悬挂的玉佩一个断了,一枚缺了角。
……

“七少君,此……此?”阿四惊讶地舌头打卷。
伙伴向天翻个白眼,对顶头上司的后知后觉深感无力,肚子里一个劲儿腹诽:‘怪不得混不出名堂。其他一起出去打仗的家生子都升军官了,阿四还在原地踏步。瞧这脑筋迟钝的呦!’

阿四家是周氏的老人,是世仆。阿四的祖父和父亲当年就跟着绛武侯周勃南征北战,四处厮杀,主仆间是血里火里杀出来的情分——牢靠。否则,以阿四这鲁钝的性子,也不会配给两位少君当亲随。
所以,忠心耿耿的周氏阿四顿时就不干了:“少君,七少君!谁人敢欺吾气少君?告知阿四……”

这么大个男人,泪珠子吧嗒吧嗒滚落,收也收不住:“阿……阿四,呜呜!家门……不幸呀!呜……”

“……家门不幸!妻,不贤;子……不孝!呜呜,阿四,权贵……当道……”周安世抓着童年小伙伴的大手,细数他遭遇的种种‘家门不幸’……



从陈硕二公子的东跨院到长公主官邸的西角门,必须经过中庭。带着一肚子的心思,城阳王子舍弃游廊,从铺着方砖的庭院中径直穿过。

‘该死!周德这臭小子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石头吗?鲁王那么难得的肯出手帮忙,竟然会蠢到拒绝?!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运气啊……’爱笑的刘则,这回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又气又急。

‘如果周德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向阿姊交代啊?’城阳舅舅心乱如麻,再不复往日的好心情:‘哎!阿姊今天还在长乐宫。也不知派去的人消息递进去没有?宫……禁……森……严,难说得很!’

‘还好周伉到了,得让他好好劝劝弟弟。周何呢?这么紧要的时候,他这当二哥的跑哪儿去了?’刘则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西角门,西角门。得快些儿。但愿鲁王短时间内不会改变主意。’

“王子,城阳王子。”
走着走着,刘则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声拖住了脚步。驻足回顾,就见不远处燕王刘定国的弟弟刘安国正向自己作揖,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封国王子——淮南王刘安的庶长子刘不害。

刘则躬身回礼:“二位王子……”

上下打量打量现任城阳王刘喜的儿子,刘安国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季达兄,何其行色而匆匆焉?”
不怪燕王弟弟会这么问。华夏礼仪,讲究就是‘优雅’与‘得体’。贵族的一举一动,都以‘和缓雍容’为美,以‘急速躁切’为耻。像刘则刚才那样大步流星的走法,绝对是有失风度的失仪行为。

明白刘安国在暗指什么,刘则包子般圆乎乎的胖脸蛋顿时红了。
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城阳王子刘则一本正经地回答:“王子,则有客,亲往迎之。”

“哦……”刘安国慢吞吞‘哦’了一声,看向刘则的目光兴味不减:‘什么客人啊?值得一位大汉王子不顾仪态、心急慌忙地跑去迎接?’

‘这什么人啊?’知道对方相岔了,却不能去纠正——周德的事还没有传开,虽然也不远了。
装模作样地看看天空,城阳王子顶着优雅得体的笑容还了一个问题回去:“未时未过,王子何由早退?莫非欲携肉渡酒,夜饮欢会?”

“否,否!”燕王的亲弟弟急忙忙把脑袋摇得象个拨浪鼓一样,还分别小心往两边偷眼瞧了瞧——这中庭的位置就是好,来来去去客人下属仆役不断,多到令人咬牙。

‘开什么玩笑?如果让宫中的馆陶长公主知道我公然违反她设立的家规,带坏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以后我还能进这门吗?小胖子……居然害我?!’观察之后庆幸地发现这会子正巧没人,刘安国暗暗松口气,张口就是通‘我们怎么会违反长公主的规定呢?今天早退是因为恰巧有别的事云云’的声明,一脸的道貌岸然。

‘鬼才相信!’城阳王子嗤之以鼻。长公主规矩严,可龙子龙孙们也不都是虾兵蟹将,此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并肩站的淮南庶王子刘不害见状,也嚅嚅嗫嗫地附和燕王弟弟的意思,尽力为燕王子刘安国帮腔。一段话说得疙疙瘩瘩颠三倒四,听得被帮的和被劝的同时皱起了眉头。

通常,一个傻头傻脑的人是可笑的。
可是,如果傻瓜非但是一名具有高贵身份的大汉王子,更是一位和你有血缘关系、同祖同宗的宗亲族人时,就不是‘可笑’,而是‘羞窘’了。

“咳,咳!”尴尬地清清嗓门,刘则很不仁道地寻思:‘怪不得不受刘安待见,怪不得被整个淮南王室轻视,怪不得……瞧这笨嘴拙舌的,和那位胸中锦绣、出口成章、风度斐然的淮南王可有一丝半点的相像?’

正打算敷衍两句离开去办自己的正事。一阵喧哗声忽然从大门方向传过来,而且——越来越响。

三个封国王子齐齐一怔,都感到意外:‘竟有人敢在馆陶长公主家门口喧哗?胆子不小啊!’互相对视一眼,王子们不约而同地向大门方向走去。

还不到大门,就听到外面大呼小叫,哇啦啦地厉害:
“父寻子,汝等因何阻拦?”
“以父召子,何错之有?”

心里‘咯噔’一下,一沉,刘则当场变了脸色。

“父父子子!身为人子,岂可违抗父命?”
“我皇汉‘以孝治天下’……”

此时,城阳王子刘则再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了,撒开步子简直用奔的。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则恨不得把说话的人切碎了,做肉饼的馅。

之所以一定要把周德留在长公主家,之所以要尽力争取鲁王的帮助,怕的就是怕这个——把‘杀妾’变成‘不孝’。

‘杀妾’说到底就是杀贱。
妾虽有‘良’‘贱’之分,但‘妾是贱流’好歹是社会和舆论的主流。在这基础上,杀良妾也罢,杀父妾也罢,都只是小错小失问题。

但如果上升到‘不孝’,就不同了!性质,将随之彻底改变!!就不是小节,不是行为失当;而成了品德操守层面的问题,是人与禽兽的分界!
而一旦被评定为‘不孝’,这个人就完了——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跑出长公主邸的侧门——正门除了天子驾到,从来不开启——刘则一眼就看到一伙军汉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下,正和长公主家的侍卫们叫骂对峙。

为首的一个高大壮实汉子留着络腮短须,圆瞪两眼,吵吵得厉害:
“父父子子,天经地义。”
“俺随周太尉南征北战,闯荡八方,从未见庇佑逆子之事。”
“父召不至,自隐权贵之门。哼!此周氏子于长公主何干?”

话虽粗,但句句都站在‘理’字上。
大汉,是‘以孝治天下’的国度。华夏是重孝道的;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商周时代起,就重视了。
一个父亲对儿女拥有绝对的权利。象周德这样的白身小儿郎,做父亲的打也打得,骂也骂的,卖也卖得;不高兴了就是动用私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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