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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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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皇家资产都过完了,丞相府的官吏也走了。守城的校尉长舒口气,登上城楼向外吆喝了几嗓子。

等候在城门外的人群听到声音,马上骚动起来。
人们踩灭火堆余烬,收拾行李包袱,呼朋引伴地涌向城门。虽然天气温度还算可以,但大冬天的久久滞留在室外,总归不好受。好容易熬到城门能通行了,大家都有些个兴奋。

相比行人,有马车的旅人就从容舒服多了——车厢壁再薄,好歹也是个阻挡不是。主人在车厢内安稳惬意地呆着,车子在侍从和马夫的照应下一辆辆排好队,不急不忙地往里走。



远处的地平线上,冒出一个黑点,又一个黑点,一个接一个……

随着距离的靠近,黑点渐渐地变大,变大……当距离够近,就能分辨出那是一个个纵马飞奔的骑士。

马队行动飞速。为首的骑士肤色黝黑,高壮精悍;人在奔腾的骏马上伏得低低,几乎是贴在马背上,足可见其骑术的精奇。

马队离长安城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队伍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依然全——速——逼近!

等候入城的人群见势不妙,都开始慌乱起来,喧哗着向两边避让。

城门外的情形,愈发混乱。



依仗精妙绝伦的骑术,马队从纷乱的人群中见缝插针地掠过,虽激起一路惊呼喊叫,好在有惊无险,并没有真正伤到人。

镇守城门的校尉见状大怒,呼喝着上前阻止。

马队的首领视若无睹,跃马奔驰而过。队列中其他人紧随其后,动态如飞。只有一骑离众而出,落在最后。

末梢的骑士俯身,从马脖颈上解下一只小革囊子,挥手扔向守门的校尉。
校尉一把接在手里,抓两把再掂掂分量,面上一喜。将皮囊开口处扯开条缝瞧上一眼,马上命令手下不必再追了。

落队的骑士在马上向校尉抬手作揖,随即驱动坐骑追前面的同伴去了。



骑士们的呼啸而过,打乱了城外车马人等进城的秩序。

混乱之中一只倔强的驴子脾气犯了,梗着脖子和主人对着干;被焦急的主人甩了两鞭,竟然脱离了控制,撒野狂奔起来。

驴子一路横冲直撞的,很是招惹了些麻烦。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马车被撞到,幅度很大地摇晃了几下。

随车的仆人跑过来,对着车窗胆战心惊地呼唤:“魏少主,魏少主……”

“无妨……”车厢中传来温和的男声,听上去恰如金石,低沉而悦耳。

仆人松口气,憨厚地笑起来。
车厢壁上的车窗打开,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面容。男子拨开窗帘,向马队消失的方向遥望片刻,随即,便隐回窗后去了。

马车不远处,一个平民少女正在给弟弟喂干粮,不期然抬头,正看到车中男子的相貌。
女孩一个闪神,手——松了。

糕饼从手中坠落,跌在泥地上碎成几块,染满了灰尘。而做姐姐的竟然浑然不觉。

“阿姊……”小孩见没了吃食,立刻揪了姐姐的裙子嚎啕大哭起来:“哇……阿姊……哇哇……”

“哎呦……”少女又羞涩又惭愧,手忙脚乱地哄弟弟。待小孩子好歹不哭了再抬头找时,马车却走远了。

少女垫脚眺望,呆立良久,怅然若失。



馆陶长公主的日用车驾很平稳,行进在京都北部青条石筑成的街面上,带着点轻幅度的摇颤,舒适之极。皇帝姐姐头靠在一颗大引枕上,双目微合,似睡非睡。

‘周胜之,周……胜之?嚇!’默念这个名字,长公主心中充满了荒谬感——怎么会有人把她刘嫖和周勃的儿子联系到一起?这真是太可笑了。

竟然会怀疑她和周胜之?
她最后一次见这个人,怕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吧!而哪怕是那寥寥的几次相见,也都是在众目睽睽的公众场合,或者所有公主都参加的宫廷典礼上。
刘嫖长公主记得,周胜之曾一度是自己大弟重点笼络的对象——在他娶昌平公主之前。不过即使是他与当时的皇太子刘启最接近的那段时期,他们俩都不曾有过一次对话。

馆陶长公主的唇边,绽出几许冷嘲:‘昌平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浆糊加泔水吗?’在脑海中搜索一二,长公主并无半丝遗憾地意识到——她连这位妹夫的长相都不复记忆了。

“刘珠,刘……珠,”念叨着昌平公主的姓名,皇帝姐姐越是想越觉得可乐;终于扭身俯在引枕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如宝……似珠?刘氏之‘珠’?哈……哈哈哈……哈!”

如果将皇室女子的名字列一张名单,就会发现:与众多姐妹与姑侄相比,昌平公主的名字极为特出——独树一帜啊。

汉室帝王女的‘起名’,是有章法可循的。
虽非人人如此,但从汉文皇帝开始,基本上无论是皇帝之女还是亲王之女都会选从‘女’部的贵字。越是和文皇帝血缘近感情近的,对这个规则越是遵守。如馆陶长公主刘嫖,如郑良人的两位公主刘嫏刘嬛,如梁王刘武的女儿刘姱和刘婉,甚至如城阳王室的刘嬿……
文皇帝一系的公主出嫁后生育的翁主们,虽然姓氏必须随父,但在起名时做母亲的通常也会起个符合帝室体统的名字,就好像——馆陶翁主陈娇。

例外的只有昌平公主刘珠。她的名不是随大流的‘女’部,而是特立独行的‘王’字部——珠。

其实昌平公主的原名并不叫‘刘珠’,而是刘姝,也是从‘女’的。
启蒙读书后,昌平公主展现了出类拔萃的阅读能力和记诵能力,很快在公主群中脱颖而出,成为长安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当然,比较范围仅局限于公主和王主。
薄太后因这个孙女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不由大为得意,于是就命宗正将孙女的名字由‘姝’改成‘珠’——如宝似珠,视如珍宝——以示对其特别珍爱之意。

“似‘珠’??”馆陶长公主冷笑着摇头:‘珠?什么……珠?不过是颗鱼眼罢了!’
皇姐在厚实柔软的车垫上挪动了□子,轻轻打个哈欠:‘打个盹,乘这机会打个盹,回宫还有很多很多事呢!阿娇参加阿须昏礼的吉礼服,少府这次总该弄好了吧?真是的,针线手艺有时竟还不如吴女推荐的那个绣娘。还有头饰和腰带,还是不够理想……’



宽敞的马车在有节奏地慢悠悠地摇晃着,舒适得一如记忆深处的摇篮。

毫无预兆的,车驾突然停了!

长公主扶额,含混地问:“御……者?”

小侍女急忙爬到靠近车夫的位置,弯曲手指敲了敲车壁:“御者?御者?”
车厢外,传来驾车人的声音:“禀长公主,前为太尉官邸,车马多,路堵矣!”

“太尉周亚夫……”长公主皱皱眉头:‘又是堵在这条街!周亚夫这家伙……宾客如云,门庭若市啊!’

“御者……改道!”刘皇姐抹抹额角,意气阑珊地靠回枕头:‘且看他……得意……到几时?’

马车掉了个头,由侍从簇拥着从一个岔口拐入一个相对空闲的街巷,继续往皇宫方向行驶。



车轮粼粼……

一股很淡很淡的幽香自车门车窗的缝隙中钻进来,一点点,一点点地渗透。

若有似无的香气,在车厢中徘徊着,流转着。
清清的,淡淡的,几乎不为人察觉。但……馆陶长公主却闻到了!

‘这是……这是……’长公主在引枕上欠起身,简直不敢相信:“樱……之华?”

“御者,御者……止,止!”长公主大声命车夫停车,同时推了推脚边的小侍女。
侍女膝行到车窗前,先卷起细竹帘,又掀起厚帘,最后打开窗户;退回来扶长公主起身,到窗前向外观看。

这里是居民坊间。
街道斜对面不远处,不知谁家的后院探出一株花树,张开起,垂下来,半树在顶冠,半树在墙上。枝枝桠桠的紫褐色树枝上,堆满了一簇簇淡淡的,浮云般的——花。

花瓣其实是淡红的,只是那种红委实太淡,淡到了极致,于是更近乎天上白云似的粉白,令人直接忽略了那份‘浅红’。

“樱……之华……”馆陶长公主抓住窗框,掩口惊讶地低喃:‘竟然,竟然真是……樱花!’

“唯唯,唯唯,长公主。近日日暖……”小侍女扶着长公主,唠唠叨叨——大概是因为近几日的连续暖和,让樱花提早开了。

没听清侍女在说什么,馆陶长公主痴痴地凝视着那株早樱,任神思飞向天外……



晚冬的长乐宫,辽阔的花苑内树叶凋零,人迹和花痕一般寥落。只有几株早樱,在初春尚且冷峻的清风中舒展花枝,摇摇曳曳。

樱花树前,舞剑的年轻身影轻捷绝伦,意态翩跹。冷泉般寒光逼人的利剑,带着丝丝缕缕的风声骤起,骤落,劈开空气,留下一道道晶莹的银光。

片片的花瓣随着飞逸的剑光卷起,又落下;旋即,又飞扬起……翻卷着,洋溢着,仿佛一笼粉白色的樱花云雾,在舞剑少年身边缭绕。

少女扶着樱树,一双含羞带喜的明眸紧随美少年的一举一动,痴迷……流连……

宝剑在空中挽出一个剑花,急收入势——平稳的剑身上全是樱花,一朵朵完整的樱花。

长剑一抖,花朵入手。
“窦……公主……”手掌摊开,樱花娇嫩鲜艳,花瓣细蕊,朵朵无缺。

公主羞红了颊;别过脸,不肯回顾。按住突突乱跳的胸口,绮思连连:‘伊人螓首膏发,看上去如此纤妍洁白,没成想拿起剑来竟然英武异常?!’

樱花掉头,换了个方向出现在小公主眼前。
馆陶公主抿抿小嘴,转过身——还是不看。

“如此……”娴丽如玉的少年音容兼美,一脸遗憾地要收回手中的花:“会公主不喜……”
“呀?不……不!”小公主一听慌了,赶紧反身拦着——她又没说不喜欢

动作急了,柔软纤细的小手触到坚硬有力的大手,惊得一下子弹开。

少女姣美的面庞,红过了盛开的石榴花。

“公主……”风神秀异的少年笑了——笑如春风,能化人心雨。
玉面桃花,小公主娇羞,美丽不可方物。

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舍不得。馆陶公主想了想,从左袖中掏出一方鲛绡,轻轻抖开,双手撑起……
心思通透的少年眨眨眼,将花瓣缓缓放置在绡帕上。

丝巾兜了樱花——花香纱绡,相依相偎。

相对而立的一对璧人,脉脉含情:

“公主……”

“薄……郎……”



“薄……郎……”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地落下面颊,瞬间就沾湿了前襟。

“长,长……公主?”可怜的小侍女惊慌过度,趴在车厢角落蜷缩做一团,一个劲瑟瑟发颤。

一阵风吹过,刚才还在枝头灿烂的花朵突然纷纷扬扬地坠落,随着轻风,随着扬尘,轻摇着,飘舞着,不知将归向何处……

“薄……郎……”玉指紧扣窗框,指节泛白;泪眼迷蒙,哀戚戚:“薄郎,薄……郎……”

谁能告诉她?

那个在她生命中来去匆匆的少年,是否是由樱花幻成?还是……她心爱的薄郎,已如周灵王的升仙太子晋般,化成了——樱之华? 

作者有话要说:江南少有的持续寒冷,都大半个月了




210

210、2504 当断则断 。。。 
 
 
监狱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空气中永远有一股子难以言传的霉味和腐败味。在里面呆久的人或许还能习惯,刚从外面来探监的就很难接受了。

此时的周清就是如此。污浊的空气让他觉得都快窒息了;如果不是亲弟弟困在狱中,他必定拔腿就跑。

坚固的栅栏内,周满手捧兄长送来的麦饭和酱肉大口咀嚼着。濮阳周氏那位人见人赞、风度翩翩的少主,如今连餐具都顾不上拿,抓了食物直接往嘴里猛塞——那副狼吞虎咽的猴急样子,简直连贫民窟长大的野小子都不如。

视线从弟弟难看之极的吃相上挪开,周清强忍住心痛,突然发问:“阿弟与樊氏女……有私?”
本质上,这不是询问,而是‘核实’。官差们自客栈周满的房间搜出了女子的用品,精确地讲,是樊丽娘的物品——已由樊家人验证无误。

周满的回答极为干脆:“乃是!”
见哥哥的眼睛当时就立起来,周满连忙放下碗,用力咽几口空出嘴巴解释说:“吾二人两情相悦,勾连私情尔!”

‘这也没什么!少男少女萍水相逢,继而互生情愫……谁没年轻过?’想开了也没什么,周兄长清了清嗓子,尽量平和地往下问:“阿弟诱樊女出奔耶?”
“诱……诱樊女出奔?噗!”象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周满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哇哈哈……哈哈!”

做哥哥的不高兴了,周清看着犹不知死活的弟弟,冷冷“哼”了一声——他以为这是兄弟间的私聊吗?
“呀,阿兄,阿兄……”见哥哥脸色不对,周满急忙站起来,对着兄长一揖到地,道歉:“阿兄见谅,此乃小弟之错。”

周清自不会和落难中的亲弟弟计较,只让他快点说情况。
“樊丽娘不贞喜淫,另结新欢,诱之……何为?”周满端正了神色,闷闷地回答——他疯了才会弄个风骚娘子带在身边,招蜂引蝶地给他自己找麻烦吗?

“新欢?阿满,谁?”周清抬起一条眉毛,眼睛中精光四射——樊氏女的这个新情人有很大嫌疑,比自己弟弟的嫌疑更大。
“奈何……不知也!”周满抹抹额头,一脸的郁闷:“樊女未曾直言。”

“阿满?!”周大哥怒火上扬,恨铁不成钢:‘相好改投别人的怀抱,这个钝弟弟竟然连情敌是谁都搞不清楚?!真是喝酒喝伤脑子了。’
‘女人都变心了,还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只是相好,又不是妻室。’周满嘟嘟囔囔,没好气地说道:“樊丽娘言其乃京都贵‘公子’,帝女之公子,有才而多金。”

“公子,公……子?”周清沉吟:“帝女之‘公子’?”

‘公子’是个尊称,千年来只用于称呼各国国君的儿子们。其他贵族,哪怕是那些权倾朝野并拥有巨大封邑和城市的大贵族的儿子,也不能被称为公子。秦始皇建立皇帝制度后,‘公子’的范围有一定程度放宽。除皇族之外,皇帝女儿亲生的儿子们也可被称为公子——帝女公子。

“公主家?谁家?”周清眸光一凝,范围既锁定于‘公主的儿子’,嫌疑对象的人数就小多了。
周满竭力回想:“乔,长公主之公子‘乔’。”

“馆陶长公主膝下,无‘公子乔’此人。”周清眉头深锁,摇头不语:‘虽然市井之中流言纷纷,但他周清可不是那种会随意听信谣言的蠢货。’
“阿兄?无……无公子乔?”周满一愣:‘怎么会?樊丽娘当时是那种信誓旦旦兼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口吻。’

周清长叹着,悠悠地重复:“馆陶长公主二子,无公子名‘乔’。”
见弟弟被打击的样子,周清也很难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别的情况或者难打听,馆陶长公主有几个儿子,各叫什么名字,用钱花点心思还是能打探核实清楚的。

“无,无?!如何是好,此……如何是好?”周满的脸色顿时变白了,苍白——如果找不到那个‘公子乔’,他岂不是要被拉去顶罪?还是杀人重罪!杀人者,偿命啊!

不忍看弟弟的表情,做兄长的立刻换话题。
环顾四周,确认并没有衙役或官差躲在附近,周清压低声音,用只有兄弟俩才听得见的音量问道:“阿满……杀樊氏女否?”对周清而言,‘弟弟有没有杀人’其实不重要;关键的是,他必须了解‘真相’!

周满毫不犹豫地反驳:“无,无!阿兄,天下之大,何处无丽色?恩既不在,又何须绝情至此?”
“如是,甚好!”周清心头大松。他相信弟弟!周家有钱,周满年少多金,又是个俊秀后生,哪里找不到相好?又何必杀人?!

“阿兄,阿兄……”周满的双手隔着监狱栅栏伸过来,牢牢抓住亲兄长的双手:“阿兄,救救小弟,救救小弟呀……”

在牢里呆了这些天,周满是真的怕了。
前面不知道,进来就被狱卒狠狠修理了几顿。等随身的钱财和值钱物品都花完了之后,他更是连口热的都吃不上了。今天多亏兄长到来,他才能吃上不掺沙子的粟麦饭。

握紧亲弟弟的手,周清眼眶红红的,重重点头。
这个弟弟打小聪明漂亮,是被家里宠到大的——否则也不会任由他带着钱财入京谋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别说弟弟是冤枉的,就是阿满真的杀人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要保住他平安。



听到母亲回宫了,馆陶小翁主拉着窦表姐兴冲冲地跑来找阿母;可是没想到,结果却——落了空。

望着空荡荡的宫室,小贵女问长公主的首席侍女:“阿蔡,阿母呢?”
蔡女向小主人行礼,指一指通向内室的通道:“禀翁主,长公主言倦甚……”

不等蔡女官把话说完,娇娇翁主一掀帘子就冲了进去:“阿母,阿母……”
胡亥兔见小主人走了,耸耸尾巴也想跟进去;被窦表姐一把抱住。窦贵女搂着胖胖兔留在了外间——‘内室’是长公主的卧房。表姑妈就是待她再好,她也不能真的自以为与阿娇是一样的啊!

“阿母,阿母……”才踏进卧室,看见长公主是躺在床上,阿娇立刻就压低了声音:“阿……母?”

只一眼娇娇翁主就吃惊地发现,母亲和平常看上去有些两样——眉峰略蹙,眼皮浮肿,神色黯淡……

趴在床沿瞅了又瞅,陈小贵女很担心地小小声问:“阿母……无恙乎?”
长公主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很快又合上,悠悠地轻叹:“哎……阿娇,阿母倦矣!吾女自与从姊游乐。”

没亲她?也不抱抱她?好冷淡呀……
“哦……哦?”娇娇翁主诧异了——她家阿母,今天真的是很反常啊!

陈娇小贵女通常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通常,但不是全部!

没有按母亲的意思离开,娇娇翁主掀开被子一角,快手快脚地爬上去,一拱一拱地钻进长公主怀里:“阿母,阿母呵……”
“嗯,阿娇……”长公主自然不会把女儿推出去,做母亲的摸摸女儿的脑袋,但还是懒得动弹。

陈小贵女吧唧吧唧小嘴,对进展颇为不满——再接,再厉!
小脸贴在母亲的胸口摩摩挲挲,软软糯糯地唤:“阿母呢……阿母哦……”

被女儿折腾到静不下来,馆陶长公主没有办法,只得睁开眼,伸臂揽紧不安分的小闺女:“阿娇!”
“阿母?”阿娇一脸纯洁无辜地仰望着母亲,粉红粉红的小口张成可爱透顶的圆形——似乎刚才那些不规矩的行为,全部与她无关啊无关!

‘淘气包!’长公主好气复好笑,举手轻轻敲了女儿一下,胸口的郁闷不自觉间已去了一半。
见目的达到,娇娇翁主搂住阿母柔软的腰肢,“咯咯”直乐。

“阿娇呀,今日何所食?”皇帝姐姐一面问,一边把孩子小手小脚挨个地摸一遍,感觉都是暖暖地,才满意地停了手。
偎依在母亲胸口,娇娇翁主由着长公主从头摸到脚——她现在比较开心了:“阿母,青叶,橘,鸭翅,鹿脯,枣,羔羊……”

听女儿说吃了羊肉,长公主欣慰地笑了,打心底里感激梁王小阿弟:‘毕竟是同胞弟弟,贴心贴肺啊!还专门费心找出法子拾掇羊肉去腥——羊肉,是十分滋补的呦!’

“吾女……”胳膊圈紧些,长公主贴着女儿的耳朵问:“从汝傅……何所学?”
母亲身上温馨的气息,让阿娇舒服得直想哼哼:“嗯……呐……阿母,傅教娇娇‘识木’。”

“识木?”皇帝姐姐听了,大惑不解:‘这算什么课目?’
‘好香,阿母好香哦……’小手掩住口,阿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含含混混地告诉母亲:城阳王主傅说,现在是冬天,叶子都掉光了,正合适学习如何分辨树木。区分这种树那种树,最合理的方法是看树干、树皮的颜色、斑纹与形状。而且,树木最有用的部位也是树干,造家具、建房子、盖院子、甚至做劈柴用的都是树干……傅嬿还说,明天教木头是怎么变成房子的。

“汝傅之言……有理。”听到这里,馆陶长公主算是明白了,不禁对城阳王室这个名义上的侄女更高看上三分。
皇帝姐姐最怕刘嬿一个头脑发热,将她家宝贝教成个满腹经纶的‘柴’女。如今知道城阳王女教的都是实用性知识,才算放心了——天可怜见,有个喜欢拿各种学问填她女儿的当朝皇帝弟弟,就够让她烦心的了。

“阿母,阿大……”果然,不用长公主开口问,馆陶小翁主就开始主动汇报在皇帝舅舅那儿的学习心得了:“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曰:“嘉遯,贞吉”,以正志也。”

皇帝胞姐噎住,愣半晌才想起这是什么,想明白后忍不住在床上一跳:“《易》?!”
馆陶长公主感到头疼欲裂——她可不可以象小时候一样,抓着刘启的脖领子狠狠地摇??他往阿娇脑子里装这些干吗?

阿娇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
‘阿母抱起来……又香……又软,唔……’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气,娇娇翁主的小脸在阿母前襟蹭蹭,软软嗲嗲地嘀嘀咕咕:“阿母呢,娇娇困哦……”

“困?哦,阿娇好眠,好眠……”轻手轻脚地为女儿松开腰带配饰,宽了外衣,让孩子可以睡得更舒适些。与其啃书籍,馆陶长公主宁可女儿把时间花在睡觉上——睡饱饱,吃好好,才能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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