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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_001-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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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还问你,刚才皇帝到你主子那儿去,聊了些什么呀?”
这一问,恰好给了小安子一个中伤张文亮的机会,“回太后的话,万岁爷未曾见着奴才主子。”他说,“万岁爷驾到,奴才主子疼过一阵,刚睡着。奴才回奏了万岁爷,打算去唤醒奴才主子,张文亮就说:”不用了,不用了,走吧!‘万岁爷还舍不得走,意思是要看一看奴才主子,让张文亮架弄着,万岁爷也就没法儿了。“
“是这个样子吗?”太后讶异而不悦,但也没有再说下去。
小安子看看无话,磕头退下。回想刚刚那一番对答,自己觉想十分得意,特别是懿贵太妃的装病,原来怕装不过去,国丧大礼,难以逃避,不想轻乔巧巧地就得到了太后的许诺。
这是大功一件,得赶紧回去报告。
其时已近午刻,太后照预定的安排,传谕各宫妃嫔齐集,到烟波致爽殿去为大行皇帝奠酒。于是二十岁出头的一群妃嫔,一个个穿着素淡服装,摘去了“两把儿头”上的缨络装饰,抹着眼泪,来到中宫——懿贵太妃是奉懿旨不必到的,奇怪的是丽妃也久久不至。
太后不断地催问,总是没有结果,最后双喜走到她身边,悄悄说道:“太后别等了,丽太妃一时不能来了!”
“怎么?”
“清太后先别问。回来我再跟太后细细回话。”
太后最听信这个宫女的话,便先不问,领着妃嫔,一起到烟波致爽殿奠酒举哀,瞻仰大行皇帝的遗容。
纤纤两指,揭开白绫,呈现在太后眼前的是一张皮色灰败,两颊和双眼都陷了下去的“死脸子”,口眼都未曾紧闭。照俗语说,这是死者有着什么放不下心的事,或者死得不甘心的表示。于是,刚刚举过哀的太后,眼泪又象断线珍珠似地抛落了。
“皇上!”她伸出手指,温柔地抹了下大行皇帝的眼皮,默祷告:“你放心上天吧!大阿哥已经即位了,难为他,六岁的孩子,竟未怯场,看起来,将来是个有出息、有福气的。肃顺挺守规矩,懿贵太妃也很好,这些人都算有良心,没有忘记皇上嘱咐他们的话。就是…。”
太后想到丽妃,祷告不下去了!她心里十分不安,大行皇帝生前曾特别叮嘱她要庇护丽妃,现在遗体还未入棺,丽妃那里似乎已出了什么乱子,这岂不愧对先帝?
想到这里,太后急着要回宫去细问究竟,随即出了东暖阁,其他妃嫔自然也都跟着出来,等太后上了软轿,才各自散去。
“双喜呐?”一回寝宫,太后便大声地问。
“双喜到丽太妃宫里去了。”
“我正要问,丽太妃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后所问的那个宫女,才十三岁,十分老实,也还不太懂事,怯怯地答道:“等双喜回来跟太后回话吧!双喜不准我们多说。”
这可把太后憋急了,顿着脚说:“你们这班不懂事的丫头!
怎么这么别扭呀!“
“是……,”那小宫女终于吞屯吐吐地说了,“说是丽太妃服了毒药了!”
“啊!”太后失态大叫,“怎,怎么不早告诉我!”
“来了,来了!”小宫女如释重负地指着喊:“双喜来了”
双喜为人深沉,从她脸上是看不出消息来的,但是双喜一看太后的神情和那个小宫女的畏惧不安,担心着要挨骂的眼色,倒是知道了刚才曾发生过什么事。
因此,她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紧了,丽太妃醒过来了。”
“怎么?说是服了毒,什么毒呀?”
丽妃服的是鸦片烟膏。前一个月,大行皇帝闹肚子,是载垣出的主意,说抽几筒大烟,立刻可以止泻提神,恰好丽妃曾侍奉过她父亲抽大烟,会打烟泡,于是弄来一副极精致的烟盘,大行皇帝躲在丽妃那里,悄悄儿抽了两三回,泄泻一愈,便不再抽。也许丽妃早已有了打算,所以烟盘退了回去,却把盛着烟膏的一个银盒子留了下来,幸好剩下的烟膏不多,中毒不深,想尽办法,总算把她的一条命从大行皇帝身边夺了回来。
“刚才还不知道怎么样,我怕太后听了着急,没有敢说。
这会儿,太后请放心吧!“
“唉……!”太后长叹一声,觉得丽妃可敬也可怜,便说:“我去看看她去。”
“太后等一等吧!丽太妃这会儿吃了药,得好妹儿睡一阵子。见了太后,又要起来行礼,又会伤心,反倒不好!”
想想也不错,太后打消了这个主意,双喜又劝她回寝宫休息。太后原有午睡的习惯,而且熬了一个通宵,一上午又经历了那么多大事,身心交疲,确须好妹休息一会,无奈情绪平静不下来,身子越闲心越忙,这半天的工夫,已让她深深的体验到“一家之主”不容易做,双肩沉重,恐惧不胜,心悬悬地,怎么样也睡不安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呀”地一声门响,从西洋珍珠罗帐里望见人影,太后便喊了声:“双喜!”
“太后醒了?”双喜挂起帐子问说。
“那儿睡得着啊?”
“肃中堂他们来了,说有许多大事,要见太后回奏。”
太后叹口无声的气:“见就见吧!”
于是双喜走到门口,轻轻拍了两下手,把宫女找了来,伺候太后起床,洗脸更衣,去接见肃顺他们。
晋见太后的是顾命八大臣,按照军机大臣与“皇帝”“见面”的规矩,由载垣捧着黄匣领头,跪安以后,太后优礼重臣,叫站着说话。
于是载垣打开黄匣,先取出一道上谕,双手捧给太后:“这是由内阁转发的哀诏,请太后过目。”
太后有自知之明,认不得多少字,看如不看,便摆一摆手说:“念给我听吧!”
载垣也有自知之明,哀诏中有许多成语和上谕中习用的句子,看得懂,却念不出,便回头看着焦祐瀛说:“是你主稿,你来念给太后听!”
焦祐瀛精神抖擞地答应一声,伛偻着从载垣手里接过哀诏,双手高捧,朝上念道:“谕内阁:朕受皇考大行皇帝鞠育,顾复深思,昊天罔极,圣寿甫逾三旬,朕宫廷侍奉,正幸爱日方长,期濒可卜……。”
不过才念了个开头,太后心里已经着急了。天津人的嗓门儿本来就大,加以实大声宏的焦祐瀛,念自己的文章不免得意,格外有劲,只听得满屋子的炸音,太后除了“圣寿甫逾三旬”和“大行皇帝”这少数几句,还能听得清楚以外,就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了!
因此,到念完以后,太后只能糊里糊涂地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件上谕是派定恭理丧仪大臣,这原就说好了的,太后更不能再说什么。然后,肃顺以内务府大臣的资格,顺便回奏了一些宫廷事务,其中顶重要的一桩是,皇帝以“孝子”的身分陪灵,照规矩要“席地寝苫”,移居烟波致爽殿,称为“倚庐”。
肃顺的意思,等大行皇帝的遗体入了金匮,东暖阁空了出来,请太后也移过去住。这样,一则便于照料皇帝,二财便于召见臣下。太后原就觉得在自己宫里与大臣见面,不甚得体,所以对肃顺的建议,毫不迟疑地加以接纳。
于是太后的宫女,做完了孝服,接着就忙“搬家”,先把一切日常动用的小件什物,衣饰箱笼都收拾起来,免得临时慌张。
这些琐碎事务,自有双喜负责督促,太后叫人端来椅子,坐在殿后荷花池旁。就在不多的日子以前,大行皇帝曾在这里跟她谈过许多身后之事,虽然语声哀戚,毕竟还是成双作对的天家夫妻,如今只影照水,往事如梦,对着秋风残荷,真有万种凄谅!
一个人抹了半天的眼泪,千回百折的想来想去,唯有咬着牙撑持起来,记起刚才召见顾命大臣的那种情形,她不能不这么想:有兰儿在一起就好了!但本朝的家法,除了太后偶尔可以垂询国事以外,任何宫眷不得干预政务,更莫说召见大臣。要懿贵太妃一起问政,除非她也是太后的身分。
她原来就是嘛!一想到此,太后觉得这也是急需要办的大事之一,想了一下,随即命首领太监传懿旨:在御书房召见顾命大臣,不必全班进见,但肃顺一定要到。
结果来了三个:载垣、肃顺、杜翰。这一下,忠厚的太后也明白了,顾命八大臣,能拿主意的就此三人,此三人中又以肃顺为头,那更是不言可知的。
因此,太后直截了当地就找头儿说话:“肃顺,我想起一件事儿来了,皇帝已经即位,懿贵太妃的封号,怎么说呢?”
肃顺原以为太后所垂询的,不是大行皇帝的丧仪,就是宫廷的庶务,没有想到是谈懿贵太妃的身分!箭在弦上,无从拖延,想了想答道:“按本朝的家法,也是母以子贵,懿贵太妃应该尊为太后,不过,那得皇上亲封才行。”
“这好办!我让皇帝亲口跟你们说一声好了。”
太后何以如此回护懿贵太妃?肃顺颇感困惑,但他最富急智,赶紧答道:“跟太后回奏,懿贵太妃尊为太后,虽是照例办理,可到底是件大事!奴才的意思,最好在明天大行皇帝大殓之前,请皇上当着王公大臣,御口亲封,这才显得郑重。
“肃顺的意思极好。”杜翰接着也说,“请太后嘉纳!”
太后那里会想到,肃顺是有意要把两宫分出先后高下来?原就觉得肃顺的话说得再理,加上杜翰的附和,自然是毫不考虑地“依议”了。
到了晚上,诸事略定,太后惦念着懿、丽两妃,打算着亲自去看一看她们,便跟双喜商议。双喜仍旧劝太后不必去看丽太妃,但不妨赏些吃食,作为安慰。太后听了她的话,把自己食用的冰糖煨燕窝,叫双喜送了去,再好好劝一劝丽太妃。随后就扶着一个宫女的肩。慢慢地走到懿贵太妃宫里。
自然先有人去禀报懿贵太妃。这一日之间,她有无限抑郁,但太后降尊纡贵,亲来视疾,也不免感动,所以急忙迎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按大礼参见。太后亲自扶了一把,携着她的手,四目相视,眼眶湿润,好久,太后才叫了声:“妹妹!”
这一声“妹妹”,可真叫是以德服人!懿贵太妃跪下来又磕了个头,把太后请到里面,闭门密谈。
等坐定以后,这两个年轻寡妇,在素灯之下,相对黯然,同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兰儿!”太后毫无保留地说,“从今以后,你我姊妹相称吧!我还比你小两岁,不过我比你早进宫,就算是我居长了。”
懿贵太妃听了这话,肝气也平伏了。但私下的感情,在她究不如公开的名分,因而以退为进地说:“多谢太后的抬举,不过身分到底不同,我不致那么大胆,就敢管太后叫姐姐。”
“你我的身分,到明天就一样了。”太后答道,“今儿下午我把肃六找了来,问他:你的封号怎么说?他回我,得要皇帝亲封。当时我就要办这件事,肃六又说,等明儿大殓以前,王公大臣都到了,再让皇帝亲口说一句,那样才显得郑重。我想他的话也不错!”
在太后召见顾命大臣时,依皇帝召见军机的例,任何太监不准在场,所以这番情形,懿贵太妃没有能得到报告。此时听了太后的说明,真个哑子吃黄莲,说不出的苦!太后上了肃顺的当,还觉得他“不错”。但无论如何,太后的情意可感,这就越发不能多说,只有闷在心里。
懿贵太妃生不得闷气,于是,胸膈之间又隐隐地肝气痛了!
“兰儿,咱们得商量一下。往日听大行皇帝跟我说些朝廷或外省的大事,差不多都还能听得明白。现在,肃六他们跟我回事,我简直就抓瞎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懿贵太妃略想一想,问道:“太后既听不明白,可又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他们说什么,我答应他们!”
“这就是肃六的奸!”懿贵太妃从牙缝里迸出来这一句话,“他是有意要让太后听不明白,才好随着他的心思蒙蔽。”
“啊!”太后恍然有所意会了。
“我拿个证据给太后看,”懿贵太妃又说:“譬如说吧,恭理丧仪,不是礼部衙门该管的事儿吗?何以恭理丧仪大臣,礼部的堂官,一个都没有?这不是作威作福,有意排挤吗?”
懿贵太妃不知道,礼部满汉两尚书,一个颟顸庸懦,一个老病侵寻,都不能办事。但是从表面来看,她的话真是振振有词,所以太后不断点头,深以为然。
“哼!”懿贵太妃又冷笑道,“肃六,看他那张大白脸,就是个曹操!我看,就快唱《逼宫》了。”
这一声冷笑和这一个比喻,使得太后打了个寒噤,“兰儿!”她急忙说道:“我就是跟你来商议这个,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吧!”
“我先请太后告诉我,大行皇帝给那两个印,太后说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想到,你的身分会跟我一样,所以只有你我,才各人有一个印。
“太后见得极是。不过,给我那个‘同道堂’的印,我敢说,大行皇帝的意思,就是要让我跟太后一起治理大政。”
太后深深点头:“说得是!妹妹,这一说,你更得好妹儿帮着我了。”
懿贵太妃报以短暂的沉默,这是不承认那个“帮”字的意思——两宫同尊,无所谓谁帮谁!当然,太后不会明白她的这种深刻微妙的态度的。
“呃,”太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并且很自然地得了一个主意:“肃六跟我说,皇帝的‘倚庐’设在烟波致爽殿,让我住东暖阁,一切都方便。我想,西暖阁不正好你住吗?明儿你就搬吧!”
这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礼遇,至矣尽矣,在名分上亦只能做到西宫的太后,这唯有怨命了!懿贵太妃意有未足,但不能不向太后称谢。
“打明儿起,咱们姊儿俩一起见肃六他们,你多费点儿心,仔细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光是见一见面,听一听他们的话,那可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当然了,”太后赶紧补充,“也不能光是听着,他们有不对的,咱们也该说给他们知道。”
懿贵太妃比她说得更快:“他们要是不听呢?”
“这…”太后迟疑地,“他们不敢吧?”
“太后,你太忠厚,他们那些个花样,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可有一件,“懿贵太妃考虑一下问道:”‘上谕’、‘廷寄’,见了面就发了,倘有不妥之处,原可以朱笔改的,太后,你动得了笔吗?“
这似乎是有意揭短处,太后微感不快,略略胀红了脸,摇着头说:“我不成。你能行吗?”
“我也不成。”懿贵太妃泰然自若地回答,“毛病就在这儿,说了给他们要改,他们不改,阳奉阴违地发了出去,这个责任算谁的?”
“对啊!”太后马上又完全赞成懿贵太妃的见解了,“这不可不防。你有主意就说吧!”
“不有先帝御赐的两颗印,在咱们手里吗?这就好办了…。”
“啊!”太后忽然变得精明,“一点不错,不管上谕还是廷寄,非得咱们盖了印才算。”
“还有,放缺也得这么办。”懿贵太妃进一步作了规定:“太后的那颗‘御赏’印,盖在起头,我那颗‘同道堂’印盖在末尾。两颗印少一颗也不行。太后,你看这么办,可使得?”
“使得,使得!”
太后的来意,完全达到了,懿贵太妃的希望也在这一刻完全达到了!
送别太后,她心里有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兴奋,兴奋得有些发抖,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自己对即将握在手中的权柄,能不能拿得起来,还没有充分把握的缘故。
可得好妹儿想一想!懿贵太妃对自己说。于是,她一个人留在走廊上,在溶溶的月色中发愣,好久,她轻轻地自语:“太后,二十七岁的太后!这日子,唉!”
越富贵,越寂寞!往后空虚的日子,可能用权势填得满否?她这样茫然地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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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回合是肃顺胜了,两宫并尊,却非同日,懿贵太妃毕竟晚了一日才得封为太后。因为住在烟波致爽殿西暖阁,很自然地被称为“西太后”,有时简称为“西边”,或者“西面的”。这样,另一位太后就应该是“东太后”,但臣下在背后谈到,却很少带出“东”字来,两宫高下先后之分,在这些地方表现得清清楚楚,那正是肃顺所希望出现的情况。
但是,肃顺只能在名分上贬低“西太后”,不能在实际处理政务上讨得便宜。
起初,果然如西太后所预料到的,当两宫提出以钤印作为谕旨曾经过目的凭证的办法时,肃顺表示,两位太后只能钤印,不能更易谕旨的内容,而且各衙门所上奏折,不先呈览。要照这样子办,两宫听政,有名无实,西太后坚持不可,于是,第二个回合是肃顺输了。
但是肃顺始终不相信西太后有什么了不起的才具,能够治理大政,所以虽然输了,并不以为意,你要看就看,你要改就改,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西太后当然也有自知之明,不会自作聪明,胡出主意,因此表面不仅相安无事,甚至可说是意见颇为融洽的,以至于连站在恭王这面,或者深恐肃顺专擅,紊乱朝政的人,也不得不说一句:“长此以往,未始不佳。”
肃顺的地位看来相当稳固的了!因此原在观望风色的人,态度开始改变,逐渐逐渐地向肃顺靠近了。自然,离恭王却是越来越远了。
只有西太后知道,肃顺的地位并未稳固。
迁入烟波致爽殿的第一天,西太后就向东太后建议,应该正式改为“垂帘”的体制。
冲人在位,太后垂帘,史不绝书,可是在清朝绝无此传统,因此,谨慎的东太后,反对此议,她的理由是:“外头有人说,如今的体制,是‘垂帘辅政,兼而有之’,这样子不也很好吗?”
“现在是刚起头,肃顺的形迹不敢太露,日子长了,姐姐,你看着吧!”从御口亲封太后之日起,两宫正式以姊妹相称了。
东太后的口才不及“妹妹”,只有一个办法:“慢慢儿再说吧!”
慢慢地,西太后发现烟波致爽殿里的太监,不少是肃顺的奸细,说话便不得不特别小心,凡涉密议,决不能让肃顺知道的,两宫都是俯伏在后院那只绿釉大缸上面,假作观赏金鱼时,方始小声谈论。
不晓得多少次,西太后动以危词,东太后终于说了一句:“这件事儿,我看非得问问六爷不可!”
西太后的腹案,原就是要联络恭王,内外并举,才能一下子打倒肃顺,所以东太后的话,恰中下怀。西太后从今天起,开始策划,如何与恭王取得密切联络?
反复思量,要找一条秘密通路把消息传给恭王,还真不容易!太后向例不召见外臣,象奉派恭理丧仪,由京城赶到热河的吏部尚书陈孚恩,面请圣安,也不过在烟波致爽殿外,遥遥叩头而已。加以肃顺防范严密,连王公亲贵亦被认为在外臣之列,醇王福晋,倒是常可进宫,但西太后不信任她那一位妹夫兼小叔的醇王,能办得了这样的大事,不敢叫醇王福晋传话给他。同时,左右太监中有肃顺的耳目在,西太后也没有机会可以说这些话。
已经是相当苦闷焦灼了,偏偏小安子不安分,跟双喜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小安子那张嘴能说会道,却都是些歪理,遇到理路最清楚的双喜,就不是对手了,一句话说错,让双喜抓住了短处,问得他张口结舌,小安子恼羞成怒之下,骂出来一句村话。
双喜的父亲,是个内务府“包衣”佐领,说起来也算是个“官家小姐”,身分比净身投效的太监,不知高出几许,受他这句侮辱,寻死觅活,两天不曾吃饭。太后最宠这个宫女,十分心疼,但以小安子是西太后的人,不便径作处置,叫双喜自己到西暖阁去哭诉。
西太后大怒,把小安子找了来问,果然是双喜受了委屈。
于是吩咐传敬事房首领太监陈胜文。
陈文胜旱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当事的双方,各有极大的靠山,那一个他也惹不起,所以故意不闻不问。这时看着躲不过去,心里也有个计较,太后怎么说,他怎么办,不作主张,便无偏袒,就谁也不得罪了。
“小安子太可恶了!”西太后问道:“你说,按规矩该怎么着?”
“回太后的话,”陈胜文从容不迫地答道:“惩治太监,原无常法。从前康熙爷、嘉庆爷治得宽,雍正爷、乾隆爷治得就严。小安子在太后跟前当差多年,跟普通的太监不一样,奴才请懿旨办理。”
“什么当差多年?一点儿都不长进!”西太后沉着脸说:“仗着他那点子小聪明,专好搬弄是非,也不知惹我生了多少气!双喜一个女孩子,人家在自己家里,丫头老妈子服侍,不也是个‘格格’吗?小安子什么东西?就敢这么欺侮她!叫他滚回去!滚得远远儿的,别让我看见了生气!”
陈胜文心里明白,西太后还是卫护着小安子。要照他所犯的过错来说,应该一顿杖责,斥逐出宫,此刻听西太后的话锋,不过“叫他滚回去”,那就好定办法了。
“奴才请懿旨,奴才的意思,把安得海送回京城,派在‘打扫处’当差。”
这是个苦差使,但算来是最轻的处分,“太便宜了他了!”西太后略略沉吟了一下,又说:“先拉下去掌嘴,替我狠狠打他二十,回来就把他送走。”
听说要“掌嘴”,又是“狠狠打”,小安子吓得脸都白了。但还得给主子碰头谢恩,西太后理都不理,站起身来就走。
这一个还赖在地上不肯走,意思是巴望着还有“复命”宽免,陈胜文可不耐烦了。
“快走!”陈胜文踢了他一脚,“‘发昏当不了死’!还赖在这儿干什么?”
“陈大叔!”小安子哭丧着脸哀求:“你替我求一求,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哼!”陈胜文冷笑道:“求一求?我求谁啊?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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