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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_001-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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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海达疑虑尽释,欣然跟随而去。到了路口茶店,但见马队步勇,刀出鞘,箭上弦,灯笼极多,名号不一,竟似会操之前,未曾摆队,先作小休的模样。等一进了店,发现不但有睿王,还有醇王,瑞尚书和蒙古王子伯贝勒,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行了礼,垂手肃立,静听吩咐。
“海达!”睿王问道:“肃中堂这会儿在干什么?”
“回王爷的话,肃中堂这会儿还睡着。”
“睡在那儿?”醇王问说。
这话骤不可解,海达想了想才明白,必是问的睡在那间屋子,于是照实答道:“睡在吴家大宅西花厅东屋。”
“有人守卫吗?”
越问越怪了,海达便迟疑着不敢随便回答。
“怎么啦?”醇王把脸一沉,“你是没有长耳朵,还是没有长嘴巴?”
醇王打官腔了,海达无法不说话:“有两个坐更的。”
“你们听听!”醇王对瑞常和伯彦讷谟祜说,“叫什么‘坐更的’!那不是皇宫内院的派头儿吗?”
瑞常笑一笑,转脸问海达:“那两个守卫是什么人?是轮班儿呢,还是总是那两个人?是归你管呢,还是肃中堂自己挑的人?”
“是轮班儿,归我管。”
瑞常与醇王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会意了,也都放心了,轮班守卫,且归侍卫班领管辖,可知是普通的侍卫,决非肃顺豢养的“死士”。
“海达!”睿王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用很严肃的声音问道:“我问你,你是听皇上的话,还是听肃中堂的话?”
种种可疑的迹象,得这一句话,便如画龙点睛,通礼皆透,海达大吃一惊,知道关系重大,祸福就在自己回答的一句话和答话的态度上,赶紧一挺胸,大声答道:“王爷怎么问这话?海达出身正黄旗,打太宗皇帝那时候起,就是天子亲将的禁军,我凭什么不听皇上的话?”慷慨激昂地说到这里,忽然发觉话有语病,便紧接着补充:“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海达就算不是上三旗的人,可也不能不听皇上的话呀!”
“好,赤胆忠心保皇朝!”睿王用念戏词的声音说了这一句,转脸对醇王又说:“七叔,你请吧!我坐守‘老营’,静听‘捷报’。”
“我这就去!”醇王这时候自觉意志凌云,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吩咐海达:“你带路!咱们去拿奸臣。”
虽未说出“肃顺”二字,但是早见端倪,可海达此时仍不免有晴天霹雳之感,不论如何,自己算是在肃顺手下当差,带着外人去捉拿本衙门的堂官,说出去总不是什么颜面光彩的事,因此,他口中很快地答应,心里却在大转念头,思索脱身之计。
这时蒙古马队已开始在街上巡逻,吴家大宅的侍卫们又见醇王亲临,而且带着粘竿处的人,都不免诧异,但有他们“头儿”陪着在一起,自然不会想到是来捉拿肃顺。这种疑惑的神色,启示了海达,未进院子以前,他悄悄把醇王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七王爷,回头到了花厅,你老带着人进去,我替你在花厅门口把守。为的是肃中堂嗓门儿大,万一嚷了起来,外面一定会有人进来,我就可以替七王爷挡了回去。”
醇王同意了他的办法,可是另外派了两个人跟他在一起“把守”,其实是监视海达,怕他到外面召集部下来救肃顺。
这时在花厅守卫的两名侍卫,闻声出来探视,见是醇王,急忙请安,但眼睛却望着海达,想得到一个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表示是在被挟制之中,海达当然不会开口,而且也用不着他开口,因为醇王已直接在下命令了。
“把肃中堂叫醒了,请他出来,说有要紧事。”
“是!”两个侍卫答应着转身要走。
“慢着!”醇王说了这一声,回头努一努嘴。
于是粘竿处的四个年轻小伙子,就象突出掩捕什么活泼的小动物似地,以极快的步伐扑到那两个侍卫身边,还未容他们看清楚时,腰上的佩刀已被缴了去。
“这算什么?”其中的一个,大为不悦,似埋怨似质问地说。
“没有什么,”醇王抚慰他说,“把你们的刀,暂借一用,一会儿还给你们。去吧,照我的话,好好儿办,包你不吃亏。”
那两名侍卫这时才醒悟过来,心里在说:肃中堂要倒大霉了!光棍不吃眼前亏,乖乖儿听话吧!于是诺诺连声地转身而去。
那座花厅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他们走到东屋窗下,敲着窗子喊道:“中堂,中堂!”
一连叫了三、四声,才听得里面发出娇滴档的询问声:“谁呀?”
“坐更的侍卫。”
“干吗?”
“请中堂说话。”
这时肃顺也醒了,大声问道:“什么事?”
“有要紧事,请中堂起床,我们好当面回。”
“什么要紧事?你就在那儿说好了。”
两名侍卫词穷了,回头望着醇王求援。
肃顺听听没有声音,在里面大发脾气:“混帐东西,你们在捣什么鬼?有话快说,没有话给我滚!”
这一下,侍卫只好直说了:“七王爷在这儿。就在这儿窗子外面。”
“咦!”是很轻的惊异声,息了一会,肃顺才说:“你们请问七王爷,是什么事儿?”
到这时候醇王不能不说话了:“肃顺,你快起来,有旨意。”
“有旨意?”肃顺的声音中,有无限的困惑,“老七,你是来传旨?”
“对了。”
“奇怪呀!”肃顺自语似地说,“有旨意给我,怎么让你来传呢?”
他是自索其解的一句话,在醇王听来,就觉得大有藐视之意了,日积月累,多少年来受的气,此时一齐爆发,厉声喝道:“明告你吧!奉旨来拿你。快给我滚出来!”
一句话未完,只听得陡然娇啼,而且不止一个人的声音,然后听得肃顺骂他的两个宠妾:“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凭他们一群窝囊废,还敢把我怎么样?”
这一下真把醇王气坏了!真想一脚踢开了门,把肃顺从床上抓起来,但顾虑到有两个年轻妇人在里面,仪制所系,不甚雅观,所以只连连冷笑,把胸中一团火气,硬压了下去。
在近乎尴薜的等待之中,听得屋中有嘤噜啜泣声,悄悄叮咛声,以及窸父窣窣,似乎是穿衣着靴声,然后这些声音慢慢地减少,这应该开门出来了,但是没有。
疑惑不定地等了好半天,醇王猛然醒悟,指着那里的一个侍卫,大声问道:“里面有后门没有?”
“有个小小的角门,不知通到那儿?从来没有进去过,不敢说。”
坏了!醇王心想,肃顺一定已从角门巡走,当然逃不掉的,但多少得费手脚。这一来,差使就办得不够漂亮了。
正想下令破门而入时,“呀”地一声,花厅门开,满脸怒容的肃顺,在灯笼照耀之下,昂然走了出来。
不容醇王开口,他先戟指问道:“老七,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醇王把谕旨一扬:“上谕!你跪下听吧!”
“慢着!你先说说,谁承的旨?”
“恭亲王、大学士桂良、局祖培、军机大臣文祥。”
“哼,这是什么上谕?”肃顺说得又响、又快又清楚,“这四个人凭什么承旨?旨从何出?你们心眼儿里还有祖宗家法、大行皇帝的遗命吗?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当着梓宫在此,矫诏窃政,不怕遭天谴吗?”
这一顿严厉的训斥,把个醇王弄得又气又急,他辩不过他,也觉得无须跟他辩,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没有那么多废话!把他拉下来跪着接旨!”
粘竿处的侍卫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听令下,走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肃顺按着跪倒,肃顺身壮力大,加以出死命挣扎,一时间还不能把他弄服帖,但这也不过他自讨苦吃而已!那些调鹰弄狗惯了的上三旗绔裤子弟,有的是花招,一个施展擒拿术把他的右手反扭,一个往膝弯里一磕,肃顺立刻矮了半截,然后另一个把他的脖子一捏,辫子一拉,头便仰了起来,视线正好对着醇王,在高举的灯笼之下,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额上的汗有黄豆那么大。
于是醇王高捧拿问肃顺押解来京的上谕,一共七八句话还是结结巴巴地念不利落,好在这只是一个形式,匆匆敷衍过后,他又下令把肃顺押了出去,同时派四个侍卫,进花厅东屋把肃顺的两个宠妾也哭哭啼啼地抓了来,一起送到睿亲王那里。
大功告成了,气也算出了,但醇王并不觉得痛快,相反地,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做了件很窝囊的事。这样一直出了吴家大宅,才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办,于是停下来想了想,回头问道:“海达呢?”
“海达在!”
“这儿责成你看守,一草一木不许移动!”醇王已想到肃顺要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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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王拿肃顺,搞得这样子剑拔弩张,如临大敌,是恭王所不曾想到的,按实际情形来说,他也没有工夫去注意对肃顺的报复,摆在他眼前的唯一大事,是把政局安定下来,而经纬万端之中首当着手的,是接收政权。
顾命大臣的制度,一下子被砸得粉碎了!这样,军机处的权威,便自然而然恢复,照道理来说,文祥是唯一被留下来的军机大臣。因此,在过渡期间,他应是承先启后,唯一掌握政权的人物。但文祥的性格,自然不肯自居于这样重要的地位为了恭王复出,能显示出朝局全盘变更的意义,先帝——文宗显皇帝所亲简的军机大臣,全部罢免,枢廷彻底改组,文祥等于以新进资格,重新入直。
当肃顺在密云咆哮大骂时,京里大翔凤胡同的鉴园,临湖的画阁中,重帷低垂,灯火悄悄,恭王正和文祥、宝洌В褂胁茇圭⒅煅冢诿苌叹蟪嫉拿ァ
先定原则,恭王问道:“咱们是五个还是六个?”
“原来是五个,还是五个吧!”
“好,就暂定五个好了。”恭王接纳了文祥的意见,亲自提笔,一面在纸尾写上“曹毓瑛”三字,一面又说:“一个萝卜一个坑,琢如抵焦祐瀛的缺。”
曹毓瑛急忙离席逊谢,但未容他发言,宝洌Ю潘讼吕矗澳惚驴推耍 彼担敖勾舐樽幽歉鋈痹褪悄愕摹!
“对了。”恭王点点头,提笔又说:“博川自然还是留任。”
他把“文祥”的名字写在曹毓瑛之前,但两者之间,隔得很宽,宝洌睦镉惺饪兆诺奈恢檬橇舾摹S谑欠判牧恕
自己有了着落,便得为别人打算,宝洌в牍醯乃浇患瘢舜说搅丝梢曰ハ噌蛭甑某潭龋杂靡恢治⒋豳纳艉暗溃骸奥牛≡勖堑孟雀敫鍪裁椿ㄑ俊
“你说是什么花样?”恭王愕然相问。
文祥深知宝洌祷暗南肮撸阄馐停骸芭遛康囊馑际侵该拧!
他这一说,曹毓瑛立刻想到了现成的三个字:“摄政王”。
但是这个名号决不能用,用了会使人连想到多尔衮。
“我倒想到了一个,看行不行?”朱学勤很清楚地念了出来:“议政王。”
大家一致赞好,恭王也深深点头,表示很满意的样子。
于是朱学勤从恭王面前移过那张名单来,取笔在前面写上“议政王”三字,接着看一看宝洌В挚匆豢垂酰馑际怯兴笾ぁ
“把佩蘅的名字添上吧!”
宝洌谜饣埃ξ卣酒鹄矗跚肓烁霭玻谥兴档溃骸靶恍涣脑耘唷!
预定的五个军机大臣缺额,到此刻只剩下一个了,宝洌侵赖模跤幸獍阉睦险扇斯鹆家怖私矗运牍跫肮鹆嫉墓叵道此担槐憧冢绻鞔颂嵋椋匦胗懈黾玫乃捣ǎ怂捣ㄒ幌伦踊拐娌蝗菀紫搿
文祥自然也知道恭王的意向,但他就在自己和宝洌П惶崦纳材牵鋈涣碛兴A艚ㄑ缘牧⒊。豢峡凇U庋椭皇O虏茇圭椭煅诹恕K嵌际羌蟹执绲娜耍酪怨鹆嫉牡匚唬刖鲇诓还环至康娜怂偌觯虮患稣弑匾晕埽瞧癫皇锹砥ㄅ脑诼斫派希恳虼艘捕疾豢峡凇
这短暂的沉默,在这样弹冠相庆的场合出现,自然是不适宜的,所以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不知如何说起之苦。最后,由于恭王的眼色,曹毓瑛开口了。
“不知燕公的意思如何?”他徐徐说道:“照我看,燕公是万不可少的一位!”
听得这话,宝洌Ц辖舸钋唬骸拔矣型小W寥纾忍愕摹!
“目前洋务至重。六王爷既领枢务,自然不能专意于此,燕公见识闳伟,而且素为洋人所敬仰,如果参与机务,今后对洋人的交涉,一定可以格外顺手。此是一。”
“不错,不错。请道其二。”
“大学士直军机,始为真宰相。六王爷以近支尊亲,执掌国柄,辅以老成谋国的燕公,益增枢庭之重,更足以号召人心。”
“嗯,嗯。”恭王点点头说,“琢如倒真不为无见。就这么办吧!”
于是宝洌廊惶岜剩压鹆嫉拿中丛诠踔螅幼虐颜庹琶サ萘烁酢
恭王略看了看,把名单推向桌子中间,以一种大公无私的神态说道:“拟是这么拟了,不能说是定案。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凡于大局有益,我无不乐于奏达两宫。”
只有文祥有话,但显然地,他不愿意在此时公开,只说:“先吃点儿什么再说吧!”
旁边一张花梨木的方桌上,早已陈设好了杯筷冷荤,等大家离座一起,听差立即烫了酒来,随后便是精洁异常的肴馔点心,接连不断捧上桌。虽是深夜小饮,性质有如庆功宴,一个个快谈畅饮,兴致极高。
文祥最先吃完,拿一枝银剔牙杖,闲闲走到一边,恭王早就在注意他了,一抬眼看见他的视线投了过来,便也放下筷子,却又坐了一会,道声:“失陪”,再慢慢走了过来。
阁中有面极大的镜子,正临后湖,日丽风和的天气,后湖景色,倒映入镜,湖光人影,如在几席之间,此是题名鉴园的由来。这时两人就站在大镜子后面,屏人密谈。
“我说实话吧!”文祥很率直地说,“我要出尔反尔,军机五个不够,至少还要添一个。”
“莫非你心目中还有什么人要位置?”
“不敢!”文祥答道,“我但劝六爷示天下以无私。”
“这,”恭王一楞,不由得要问:“难道是因为我老丈的缘故?”
“不是!燕公入直,不会有人说闲话。”文祥放低了声音说,“我请六爷综观全局,原来是两满三汉。”
“啊!”恭王原是极英敏的人,一点就透,本来的军机大臣中,穆荫和文祥是旗人,匡源、杜翰、焦祐瀛是汉人,现在则除了曹毓瑛以外,枢廷成了旗人的天下,这将引起京内外极深的猜嫌,于是他感激而欣慰地拍一拍他的肩,一叠连声地说:“吾知之矣,吾知之矣!‘两个人重新走了回去,那三个根本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宵夜既毕,精神复振,喝着茶,抽着烟,继续商量人事的安排。
“肃六被革职拿问了,户部这个缺是要紧的。”宝洌实溃骸案门墒裁慈耍稍氲剑俊
恭王由于文祥的提醒,这时重新就重用汉、蒙,以期和衷共济,稳定大局的宗旨,细细考虑了一会,提议以瑞常调补肃顺的遗缺,他的本缺工部尚书,调左都御史爱仁来补。这样一调动,肃顺革职的结果,空下来一个左都御史的缺,这是个满缺,要由旗人来补。
“我没有成见。”恭王看着文祥问道:“博川,你看如何?”
“如果要我举荐,我举麟梅谷。”
梅谷是麟魁的别号,他是满洲镶白旗人,科名甚早,道光六年的传胪,但官运不佳,时有挫折。早在道光二十三年就当过礼部尚书,因为黄河在中牟决口,督修河工出了乱子,革职召还,自三等侍卫再从头干起。到了咸丰十年,又当礼部尚书,又出乱子——只不过奏折上一句话失检,降调为刑部侍郎。英法联军内犯,被命为步军统领衙门的右翼总兵,充巡防大臣,主管京师西城的治安,约束部下,组织民防,而且下令家家闭户,准备干粮、堆积柴薪,如果英法联军逞暴,便放起一把火,与敌人同归于尽。这些劳绩,不但为兼任左翼总兵的文祥所亲见,亦为留京大臣所深知,所以这时文祥提出他来,大家都抚掌称善,认为麟魁应该得此酬庸。
等这些安排就绪,恭王才提议增加一个军机大臣,而且指明要由六部汉尚书中挑选。大家都明白,恭王是属意于沈兆霖。肃顺与他分任户部满汉两尚书,肃顺随扈到热河,京中的财政支应,他很费了些力气,而且他也是反肃的健将,联络在野大老,发动清议,主张垂帘,在在有功,颇得恭王的欣赏。
依然是由宝洌岢觯逋猓剿愣ň帧U馐币训搅艘狈郑跻膊辉偎ё拍钦琶ィ壮到
两宫太后仍在养心殿召见恭王,他首先就呈上那张军机大臣的名单,请旨定夺。
慈禧太后也是想了半夜,与慈安太后商量好了,要给恭王一个特殊的荣典,酬谢他保护圣躬、匡扶社稷的大功勋。
其实,酬勋还在其次,主要的是要做一笔“交易”,慈禧太后心里有数,肃顺是被打倒了,但垂帘之议未成定局,“皇太后召见臣工礼节及一切办事章程”,还须群臣“酌古准今,折衷定议”,这里面就大有伸缩的余地,而关键全在恭王一个人身上,要想恭王尊敬太后,太后就得先作宠信恭王的表示。
于是她想到前一天与贾桢领衔的建议垂帘一疏,同时送上来的胜保的奏折,要旨是“皇太后亲理大政,另简近支亲王辅政”,这可能是出于恭王的授意,开出了交易的条件。用他“辅政”,来交换太后的“亲理大政”。意会到此,她随即知道了自己应有的做法。
“六爷!”她说,“我们姊妹已经商量好了,得另外给你个封号,你看‘辅政王’怎么样?”
这一句话直打入恭王心里,他不能自封“议政王”,所以在名单上仍只是写着名字,如何启齿乞取这个恩典,原也煞费踌躇,想不到慈禧太后如此机敏,居然完全领悟胜保那个折子中的深意!欣喜之余,不能不佩服她的见识和手腕。
但是,“辅政”的名目,已见于前一天的明发上谕,痕迹太显,究不相宜。所以恭王立即垂手答道:“两位太后的恩典,臣不敢辞。不过‘辅政’二字,臣也不敢当。两位太后亲裁大政,臣不过妄参末议而已。”
慈安太后老实,还以为他在谦辞,慈禧太后却把他的每一个字都听清了,一面“亲裁大政”,一面“妄参末议”,交易已经成功,所差的只是一个字的斟酌。既说“妄参末议”,那么,她说:“就称‘议政王’吧!”
“是!”恭王欣然磕头谢恩。
“请起来,请起来!”慈安太后一叠连声地说,同时赐坐赐茶,从容商谈改组政府的计划。
名分已定,恭王第一次正式敷陈大政,那侃侃而谈的神情与以前各次见面,出语吞吐隐约,诸多顾忌,大不相同。他首先提到肃顺的党羽,遍布内外,要制裁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今看来诸事顺手,但如处置不善,大局不能稳定,会影响前方的军事。
这样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个结论,为求大局稳定,非安抚各方,特别是要争取汉人和蒙古的助力。军机处和部院大臣的调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慈禧太后不断点头称是,但心里明白,恭王这套话是要打个折扣的,至少桂良和宝洌У娜刖滴匏叫脑谀冢客兀劝蔡笠捕员︿'有反感,只因为先帝痛恨此人。于是,她又想到先帝提起过的几个人,问道:“那个倭仁,现在干什么来着?”
这使得恭王又生惊讶,他不知道这位忠厚老实的太后,怎会知道有倭仁这个人?“倭仁是奉天的户部侍郎,现在奉派到朝鲜颁诏去了。”恭王答说,“他是蒙古正红旗,惇王的师傅。”
“倭仁的学问是好的。”慈安太后又说,“把他调到京里来,看有什么合适的差使?‘恭王灵机一动,随即答道:”左都御史爱仁调工部,把这个缺给倭仁好了。“
慈禧太后不知道倭仁是个怎么样的人,随即说道:“左都御史得要个方正些的人来当才好。”
“倭仁是道学先生,为人自然是方正的。”慈安太后看着恭王问道:“六爷,是吗?”
“是!倭仁为人方正,就是稍微迂了一点儿。”
“那不怕。这年头儿聪明的人太多了,倒是迂一点儿的好。”
话说到这里,倭仁调升为左都御史,可说已成定局,但慈禧太后偏偏不依,她不是跟谁为难,只是要测验一下,慈安太后和恭王说定了的事,自己有没有力量把它变更?而从这个测验中,也就可以看出恭王之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程度?
于是她说:“我看先把倭仁召回来再说吧!”
“那也好。”慈安太后很快地让步了。
这一来恭王不必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谈到载垣,他所兼领着的宗人府宗令这个职务,自然得要开缺,而且为了约束宗室以及治载垣等人的罪方便起见,遗缺顺理成章地又落到了恭王头上。
由载垣谈到肃顺,慈禧太后又激动了:“他管了那么多年的钱,又是户部的,又是内务府的,自己花,自己报销,刮得一定不少!六爷,你想,在热河大家都苦得要命,他倒在那里大兴土木盖大花园,这个人还有心肝吗?不抄这种人的家,抄谁的家?”
“圣母皇太后见得是。”恭王答道:“臣已经派人先把他的宅子看守了,一草一木,不准移动。”
“好!还有热河那面,也得派人去查封。”
恭王原就要抄载垣、端华和肃顺的家,怡、郑两王府,出了名的富足,抄了他们的家,对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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