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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策之三奔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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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一切把辛无疚弄回堤邑的生命里,也许,也许她…… 堤邑却不认为对南内忠心耿耿的他,会为了她而这么做。想想,他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才 扳倒她爹,就在他连胜利的滋味都还没品尝够时,他要弥补?
是的,他的弥补或许会换得她短暂的快乐,可是她知道她的快乐,会是建筑在他将 遭受责难的痛苦上,站在他的立场来为他着想,南内并不会谅解他,而那个常来府中, 表面上是与他商谈,但实际上却是监视着他的舒河,也不会放过他,她并不想让他两面 为难,因为她太明白身陷两难时的那份痛感。
她微笑地婉拒,「那并不能改变什么,至少,它并不能改变我已知道的。」现在她 只求她爹不要再遭贬,不要再因她的缘故而受更多的磨难就好了,她并不奢求太多。
怀炽失望的目光徘徊在她了无笑意的脸上,感觉自己现在做什么也不是、不做什么 也不是,即使他有心想换回她的一笑,她也不给他机会。
他低首看着那些被他抢救回来的书册,焦灰的气味,自斑驳的书页上传来,在微弱 的火光下,他看见她光滑的玉足。
「你又没穿鞋……」不假思索的,他伸手想将她搂至怀里,习惯性的想将每每不穿 鞋的她抱起来,不让她的玉足沾染一丝尘灰。
「你知道我为何穿不惯丝履吗?」堤邑拒绝他伸过来的双臂,自地上站起,边问他 边踩着沾了夜露而湿软的土壤,感觉大地凉凉地静卧在她的脚底下。
「不知道。」他一直想问她这个问题,可是总在忙碌中忘了问她。
「我的本命,是株草芥,并不是什么富贵奇花。在我爹未晋爵高官之前,我只是个 小小的民女,穿惯了棉鞋的我,从不想攀上枝头当只凤鸟。」她撩着及地的裙摆,来来 回回地在他的面前行走,试着将紧缩在声音里的痛苦淡化。「但后来,你出现了。你给 了我一个虚假的梦,让我在梦中尝尽了身为草芥的我不该得到的一切,在梦醒之前,原 本我认为我总有一天可以穿惯丝履,待在你的身旁做个善体人意的妻,可梦醒之后,我 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
火盆里的残烬在此时皆灭,取而代之的是柔媚似水的月光,就着月光,怀炽看向她 时而被晃动的光影遮住,而看不甚清的娇容,发现她的一双水眸荡漾漾地,看不出是笑 还是泪。
他的胸臆间不禁泛起酸楚之情。
「你要不回来的,你要不回从前那个堤邑的。」堤邑在他走向她时,清楚明确地告 诉他。
他无法接受,「朝政是朝政,我们是我们,不要把我在外头做的一切揽进我们之间 ,我们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
「不一样,不会再一样了。」她截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未曾有过的笃定,「因为 我不再是你用来打击我爹的弈子,更不是身具政治利益冲突的人偶,还有,我也不会再 是以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堤邑,我们无法再和从前一样的。」
「难道,我待你不好吗?」为什么她能变得这么快?难道为了她的亲人,她可以拋 弃他们夫妻之间的情义?在她的心中,究竟孰重孰轻?
「你待我很好,够好了。」她遗憾地垂首,带着心酸的哽咽,「只是,你没有爱。 」
「但我珍惜你。」他指出他一直在做的,同时也指控着她的不公平。
「我要的不是珍惜,是爱。」堤邑静立在他的面前,抬首看着他的眼睛,「你能给 我吗?」
他无法回答,只能看着她的明眸,从仍存着一小撮的希望,渐渐变得黯然,再无亮 泽。
「你给不起的。」她艰涩地挤出一朵笑为他代答,旋身踱向园中,留下他孤立在原 地。
望着她纤白的衣裳在月光下翻飞不休,头一回,他觉得古人吟诵千百年的月儿,看 来是如此令人感到森冷悸怖,彷佛像是要与他争夺她一般,将她的身影融在月下,蒙去 了他的视觉,令他看不清。
而她,就像是即将奔月而去的仙子,即将离他而去。
☆☆☆
「王爷?」冷天海轻敲着房门,自门外缓缓探进头来。
自那夜之后,在堤邑的要求下,怀炽在次日迁居至客房不再与堤邑同居一处,即使 他、心中有所不愿。但在某一方面,对于她的这个请求,他可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 他无法正视她哀伤的眼眸,也无法和像变了个人似的堤邑日夜处在一块,因此,他便应 了她的请求。
然而,在这些没有堤邑的日子里,他过得份外痛苦,像被人紧揪着胸口难以呼吸, 也渐渐识得了相思的滋味。
在他房里的桌案上,堆实着他自火堆里抢救回来的书册、被她焚烧过的爱情,在他 不经意的翻开其主页后,他便再也离不开文字,日夜流连在遭火纹噬过的书册里,只因 为,她的情意、她的相思,皆在字里行间倾流泄尽。
书里,有着初遇时她纯净纤丽的情意;有着她在灿烂的烟花下亲吻后的甜蜜;有着 新婚之后娇羞偎人怀的模样;有着她渴望莲荷并蒂长相守的绮想,有着她望眼欲穿的等 候他归来的思念;有着她如花儿在日复一日等待中凋萎的叹息……他几乎可以在书里, 听见春风拂过她心坎的回声,和她那在风中消失已久的婷婷笑音,无可救药的酸楚泛上 他的心头、湿润了他的眼眸。
书里的她,将整座春天的情意都堆促至他的面前,让措手不及的他,整颗心都深深 沉郁陷落在她以柔情堆砌而成的小小春城里,怎么也离不开这片已逝去的心灵沃土,恨 不能追回过往,止住她的叹息、止住她的眼泪,重新让她笔下的这些全部回到他的生命 里。
冷天海在一片窒人的死寂中走至他的面前,担心地看着他藏着痛苦的眼瞳。
「出去。」埋首在书册依依徘徊的怀炽并没有抬首,只是一惯地下令驱逐,「不管 是谁要找我都推掉。」
冷天海很为难,「可是兴庆宫的人……」南内的那批人找怀炽已有好些天了,任他 再怎么长袖善舞,他也很难再编出新的借口来挡人。
怀炽侧着睑微瞥他一眼,「推掉,顺便告诉南内,这阵子我无法离府。」
「等一下……」冷天海在他又要埋首进书堆前慌张地拉回他,「你要怎么推帖子是 无所谓,可是你最少也要给我一个好理由啊,就像你不上朝,你也得给我一个借口好去 敷衍圣上。」再这样下去,他可过不了圣上的那一关。
「借口由你自己去找,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怀炽烦躁地拨开他的手,被打断的 书中思绪,也因他有些无法继续。
冷天海忧心件仲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很热爱朝政的吗?他不是 不管朝中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凑一脚的吗?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
怀炽将他的关怀当成耳边风,径自抹了抹脸庞,想再提振精神将书中未看尽的部分 读完。
「这是什么?」冷天海好奇地翻阅着桌案上一本看来焦黑的书册。
怀炽飞快地拍开他的手,「别碰。」
「你之所以不上朝不见任何人,是为了王妃吗?」微微瞥见书里的字迹,冷天海总 算是找到了他得天天帮人挡驾的理由,同时也有了可能得再继续挡下去的忧患意识。
「我想看清她的心。」一丝落寞飘掠过他的眼眸。
「我想,你还是别看这个了,先去看着她比较妥当。」冷天海摸摸鼻尖,总觉得有 点不安,「如果可以的话,这阵子最好别让她走出你的视线范围内。」
「为什么?」他没把冷天海的话当作一回事,以指在书中一字字地寻找着方纔所停 顿未看之处。
「辛相又遭贬了,这回是再贬一品。」一如初时所预料的,南内并没有就此放过辛 无疚,果然在他被谪离京兆后,又马上再动手。
他猛然抬起头来,「谁做的?」他都已经罢手了,而辛无疚也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是谁还要继续追杀不给辛无疚生路走?
「舒河。」从他停止活动后,舒河就已在暗中代他动了起来。
「堤邑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一手抚着愈跳愈急的心房,无法想象,倘若这事被 提邑知道的话,她将会有多心伤。
「她应该知道了。」冷天海叹口气,「这事府内都传遍了。」自从他们夫妻俩摊牌 后,府里的人也不再对这事隐瞒,每个人都大大方方地讨论着这件最烫手的消息。
「堤邑……」怀炽匆忙撇下手中的书册,推开不明就里的冷天海,迈步朝提*巴的 房间奔去。
拍开房门,寂静无人的房里,窗外筛落的日光,静静地照射空气中飘飞的尘埃。
人去楼空,唯有存在桌案上的那张纸绢,在光线下的新墨墨影,幽幽发光。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他紧张欲窒,眼瞳止不住地张大,忐忑的心跳剧烈地震击着胸腔。
是那首诗,那首洞房花烛夜时他不愿让她念完下半部的诗,那首他认为不祥的诗在 看过她写的篇篇情爱后,他方明白这首诗中他一直不求甚解的意味,可是,她却不等他 ,不等他来明白,擅自在她已有切肤之痛的澈悟过后,离开了他。
纸绢款款飘坠至地面,在他急于向外奔跑时,掀起的风势,将纸绢吹至儿不着日光 的角落里。
心下兵荒马乱的,他在屋外四处寻找,穿过廊院、找过书斋、揭开府里一扇扇的门 扉,可愈找,心愈乱,彷佛再也不会安于他的胸膛里一样,他的那颗心,伤痛得亟欲脱 跃而出。
最终,依旧是在她最爱的园子里,在那他曾与她一同相偎而坐相看绿嫩莲叶的小湖 旁,他追上了她的身影,可是却追不回她已去的意念,但他还是要告诉她,他并没有, 他并没有使她再伤心,或是再毁去她希望辛无疚安好的小小心愿,这回伤她的人,不是 他。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怀炽站在小湖湖岸的另一端,隔着湖水朝她大喊。
站在湖畔的缇邑,拨开被温暖的南风吹覆在脸上的发丝,芳容上坚定的神情,并没 有因他的呼喊而有过一丝的动摇。
难以形容的焦虑和恐惧,重重捶擂着怀炽的心房,她的目光是那么地坚决,丝毫不 留恋他所曾给予她的一切,她甚至,连他也不留恋。
当滂沱的水花在湖中溅起时,万物流离失所,什么都再也挽不回。
☆☆☆
替人垂泪的腊烛,顺着平滑的烛身,再次流曳至蓄满腊泪的桌面上。
自救回堤邑来,怀炽的双脚便僵固在她的病榻旁,而请来大夫为她看过的冷天海, 则被怀炽关在门外,满心烦恼着主子再这样不寝不食下去该如何是好。
坐在闭眼沉睡的堤邑身旁,疲惫的怀炽,一手抚着她在灯火下柔美的容颜,以另一 手包里着她不盈一握的掌腕,他并不知道,在他埋首书海的这阵子,她竟消瘦得他无从 想象,她的身子骨本就不健旺了,再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她更是病弱纤纤,仿似柔弱的 柳絮,只消风儿一吹,就会再度离开他。
她在他眼前投湖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依然是那么地清晰,像帘噩梦般,无时无 刻地上演着,反复反复地鞭笞着他的心。
他的世界再次因她而失序了,零零落落的,除了眼前气息均匀的她,什么也捉不住 ,可是,无端袭来的害怕,却更进一步地追索着他,令他惶惶地想着,会不会就连眼前 的她,也将这么一直沉睡下去,弃他不顾。
床上的人儿模糊地低吟,身子微微地在被下挣动着,惊醒了怀炽,也解开了他深锁 的愁眉。
「堤邑?!」喜于她的转醒,怀炽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趋附向她。
当堤邑再度睁开眼眸时,在她的眼里,他再也找不到她往日的天真烂漫,或是丝毫 的爱意,他只找到了个陌生的堤邑。
「如果……」侧首看着他,提邑气若游丝的低喃。
他急忙倾身向前听清,「你想说什么?」
「如果有天,当你明白了什么是爱,懂得如何爱上一个人,那么,请你一定要好好 爱她。」
怀炽陡地被重重一击。她说的不是她,她话里所说他将会爱上的那个人,不是她。
为什么她会认为他不会爱她呢?不,或者他该问自己,他,曾经爱过她吗?
他一宣告诉自已,只要时间够久,他终会爱上她的,而他也努力的试着想去爱她, 想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模样。会迎娶她过门,并不是真的只为了政治权宜,那一部分他 至今都还不明白的私心,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懂的,到时,他一定能够亲口告诉 她……告诉她什么?
神智已然清明的堤邑,在火光的指引下,切切地看清了他,那张她曾经以指尖行走 过每一寸的脸庞,如今看来,只像是沧茫人海中的一张不相干的脸孔,在片刻的阴阳陌 路后,她再也无法继续沉陷在走不出的哀伤里,她明白,在活下来后,她有她要走的路 。
「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她轻声地问。
「你说。」怀炽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但下意识地,心中兴起一股抵抗聆听 的意念,并不想去聆听她将要说出的只字词组。
「请你休妻。」寂静的房中,缓缓响起她的决心。
即使已经有了全盘的准备,但怀炽还是无法接受这椎心刺骨的冲击。
他伤她,她的眼角带泪;但她伤他,他的心中却带血。
「请放我走。」唯有放开他紧紧牵着的手,将来她的路才会好走,唯有舍下她曾拥 有的全部,她灰暗的生命才会有光明,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只有互相折磨而已。
「我不休妻!」他悍然否决,双拳紧紧拳握着,不敢相信她已走离得那么遥远,也 不相信,她可以转身放下她曾经倾全部付出的情,打开另一扇门就走出他的生命。
望着他悔怒交杂的面庞,提堤邑默了,自此之后,她的无声,也笼罩住了他的世界
他被一种恐惧噬咬着心扉,总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拉扯着他,那种感觉,彷佛这 一刻就会到来,或着,会突不期然地自下一刻跳出来掳获他,令他日夜难安。
在遇见堤邑之前,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个不晓恐惧、勇于前进争取、立志做天下第 一臣的人,可是那都已不再是他了,他的世界在转瞬间变得窄小,小得只能容纳堤邑一 人,即使堤邑已闭合了属于她的天地,将他隔绝在外,让过眼云烟成了点点灰烬。
因为害怕,他藏起来了,他将她的丝履都藏了起来,深怕那些会带走她的羽衣,又 会将她给带走,因此,藏,他恨不能也将她藏在怀里安放着,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看着 她,不会让她在眨眼之间又消失在空气里。
在堤邑病况好些了后,怀炽命润儿和冷天海日夜轮番代他守着提邑,而他又再度潜 回了书海卷册里,在莲炬烛影下,重拾笔墨,将拾回往日情爱的希望,皆寄托在他的字 里行间,盼望能借着诗词寻回他的仙子。
一道人影在摇红的烛影下来到怀炽的面前,一只手掌抬起正专心书写的他的脸庞。
「六哥?」好不容易,怀炽在双眼调整好焦距后,才认出眼前的人来。
风淮的眉心不满地紧紧拢聚,两指紧捉着他的下颔,在烛下左端右看了半晌,神色 凝重地对他摇摇头。
「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大半个月不见这个么弟,结果找上门来所看到的,却是 个神色憔悴让他差点认不出来的人。
「没事……」怀炽搁下手中的笔,疲惫地揉了揉脸庞。
〔弟媳呢?」风淮的眼眸转了转,刻意四下张望着,「怎么没见她?」
他的身子怔了怔,未了,艰涩地挤出谎言,「她……病了。」
「病了?」风淮扬高了两眉,反复咀嚼着他的用词,而后朝身后招招手,冷天海随 即靠在他的身旁,再为他报上今日的情报。
藏不住话,也懒得对自己的兄弟拐弯抹角的风淮,在怀炽又想要提笔再写,打算冷 落来客时,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冷天海送上的香茗,边淡淡地问。
「逼死自己的妻,感觉好吗?」看他这副模样,他八成是很后悔。
怀炽瞬间握断了手中的笔,一脸寒色地抬起头来。
「你派人暗中监视我?」风淮不是忙着审案无暇管他人的闲事了吗?而且风淮更没 有管别人家务事的坏毛病,若不是风淮在他府里派了探子,就是有人向风淮多嘴。
「不看着你行吗?」风淮理直气壮地瞪他一眼,把他的气焰压下去。「多久没见你 上朝了?我再不来弄清楚你发生了什么事,父皇那边谁来替你顶、谁来替你圆谎?你以 为只靠舒河一个人就能挡住父皇吗?」要不是舒河破天荒地跑来拜托他,他也不会为了 这个么弟而开了对人撒谎的先例。
「天海……」怀炽的眼眸一转,马上知道是谁做的好事。
冷天海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地站到风淮的身后寻找避风港。
「是我叫他照办的。」风淮搁下手里的茶盅,直接走到他的面前以指弹着他的额际 ,反而先来找他兴师问罪。
怀炽抚着被弹红的额际,怎么也猜不出风淮会跑来找他的原因。
「你在朝中想斗垮谁我不管,可是我告诉你,要有分寸,别老耍些卑鄙的手段。」 风淮边说边以指敲着他的头,「咱们天朝,就是被你们这些分党分派的人给弄得乌烟瘴 气的,而你的婚姻,也是被毁在这上头。」
怀炽挥开他的手,「你是来念经的?」
「我是来劝你的。」风淮说着说着拉了张椅子坐至他的身边。
「劝我什么?」现在除了堤邑的事外,他什么都不想听,而那些朝事,他也都不想 搭理。
「在你想处理国事前,先把你自己的家事处理好。」风淮也认为他的当务之急就是 先解决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看看你,为了件家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象话吗? 」
「我已经尽力了……」怀炽苦苦撑持着意志力几乎快崩溃了,他两手插进浓密的发 里痛苦地低喃,「可是,她不说话,她就是不肯对我说句话,她用她的沉默来惩罚我… …」
从那日堤邑请求他休妻,而他不允之后,堤邑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从不知道,沉默是一种多可怕而又痛苦的酷刑,这屋子,往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 ,可是自她沉默之后,整座府邸突然变得广阔而又空洞,即使她就近在他的身边,可是 她的眼底没有他,她的声音里也没有她,她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似的,若不是她还有气息 ,他会以为他的仙子早就拿着羽衣回到天上去了,但她虽是没有远走,她却只留下了一 个躯壳,真正的她,早已不在。
「你被她伤得很深?」看着他的模样,心疼么弟的风淮满是舍不得。
怀炽紧闭着眼。他被伤得很深吗?不,他是早以为他在旋死旋生的痛苦中,已经死 过了好几回,可是,没有人逼他,一切都是他自招、自找的,在某方面,他也在惩罚着 自己。
风淮叹息地伸手揉揉他的发,「你在斗垮辛无疚前,就该先考虑到弟媳的。」早知 如此,何必当初呢?弄得两个人都心伤的下场,而他们这些外人,又全然帮不上什么忙 。
「六哥。」怀炽抬起头来,眼中忽地变得焕亮,「你可以帮我吗?」他必需求援, 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堤邑。
「帮你什么?」
怀炽紧握着他的手,「去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想办法让辛无疚的功名恢复至五品以 上。」只要能再让堤邑一展眉头,或是开口说句话,他愿意把已打倒的敌人扶站起来, 他愿意背叛南内的意愿再去树立同一个政敌。
风淮头痛地抚着额,「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事,就算是他利用关系,或 是在父皇面前用尽法子的请求,谁也没办法做到。
「不然就想办法把辛无疚调回京兆腹地,做个太尉或是县官也好,别再让他继续被 远贬,这样,堤邑若是想见她的爹娘,也较方便。」第一计不行,怀炽还有第二计,就 盼这下下策,能够对提邑起一些作用。
「这个我是可以想办法。」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但不放心地丢出一个疑问,「不 过,辛无疚愿意见她吗?而她又有法子去面对辛无疚吗?」
「我不知道……」说到这点,怀炽也无半分把握,「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个办法 。」现在,任什么也敲打不进堤邑的心,或许亲情这一招,可以让堤邑已冰封的芳心融 化。
风淮犹豫地搔搔发,「老实说,这种作法我有点担心。」不该答应得太快的,刚才 他该先考虑到一些意外的后果。
「担心什么?」既能消灭一些辛无疚对他的恨,又能让堤邑重拾笑颜,他认为这是 再两全其美不过的法子。
「我担心辛无疚在恢复功名后,会心怀怨愤而对你做出什么事来。」他太不了解辛 无疚了,辛无疚才不是打不还手的那种人,辛无疚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那种小人,万 一把辛无疚弄回来,说不定辛无疚的首件要事就是对怀炽一报还一报。
怀炽一睑的莫可奈何,「我管不了那么多……」现下,能走一步就是一步,至于是 不是险途,他无法选。
风淮也只能拍拍他的头安慰。
「六哥。」望着桌上飘摇不定的烛火,怀炽幽幽的问:「你爱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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