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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安魂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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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觉得,如果不是得到长官的默许,那些畜生怎么会这么奸淫烧杀。”霍莉说。
“起码是军方懒得管束他们。”寇拉表示同意。
“谁能想象这样的暴虐行为?”明妮说。
“我们该怎么办呢?”霍莉问道。
“我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寇拉耸了耸肩。
我们回到校园时,看见几十个妇女沿着柏树树篱,背靠背坐在前院里。所有的楼内已经挤满,再也住不进更多的人了,可还是不断地有人拥进校园。明妮为本顺的失踪焦虑不安,说她必须去为他祈祷,道过晚安她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南京安魂曲 第三部分
南京安魂曲 八(1)
第二天早上,天气温暖,阳光和煦。看着院子里的难民,我对如同十月一般温和的天气感激不尽,那些失去家园、露宿风餐的人们可以少遭些罪,因为他们在露天里无遮无盖。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设防的首都,就像挨了一棒的陶瓷盆子,这么轻易地就被敲破了。在北边,炮火声时起时落,隆隆之声伴随着浓烟和气浪。下关一带仍在激战,日本战舰正在炮击残存的中国军队,击沉那些试图渡河的船只和木筏。金陵学院周围,不时传来啪啪的枪声。
中午一过,霍莉和我出了校园,向东北方向的朝鼓楼一带走去。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家,担心她的房子可能已经被抢劫,尽管她在前门钉了一面美国国旗,用美国大使馆的海报把门封上了。我们沿着上海路走过去,看见很多房子和楼房都挂出了日本旗,呼呼啦啦地像开了洗衣店。有几面白布单子做的旗子上还写着:“天皇万岁!”
“为了保全自己,那些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霍莉嘀咕着。
“他们一定是被吓坏了。”我说。
“我也是个中国公民,可我对日本畜生就不会说一句好话。”
“你长了一张西方人的脸呀,霍莉。跟你说实话,没有你陪着,我是不敢走出校园一步的。”
我们拐弯,转进作为安全区东侧界线的一条巷子。这条街上有七八所房屋已经被夷为平地,在被抢劫之后又被放了火,霍莉的家也是其中一幢,她的车也没影儿了。一个年轻人,胸上被刺刀戳了两刀,死了,侧卧在她家院墙底下,他的后背裸着,头发都烧焦了,露在外边的一侧脸被狗啃过。霍莉不认识他。“野蛮,禽兽不如!”她咒骂着日本兵,流下了眼泪,拉起围巾的一角去擦脸。
“霍莉,太惨了。”我低声说着,一手搂住她。
四周邻居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连房顶上那些麻雀的叫声都没有了。一只波斯猫从隔壁邻居院子里的煤棚子里跳出来,凄凉地喵喵叫着,好像是饿了。霍莉一把抹去眼泪,说:“我想,就是这样了。现在我没有地方可住了。”
“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说。那简直不叫邀请,因为她已经是我们学校不可缺少的一员了。她不仅是校园里少有的外国人,而且还是一个音乐家,教堂做礼拜的时候少不了她。另外,她还帮助我们的护士照顾那些生病的、怀孕的、或是临产的妇女们。
我们回到校园时,大门口聚集了大约四百个男男女女,还有孩子,恳求路海和娄小姐让他们进去。所有女人的头上都戴着白毛巾,显然他们都是从乡下来的。几个老人叼着长烟袋。我略有几分惊讶,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这里只收妇女和儿童,男人们大多不会再来寻求庇护了。明妮对那些村民说,“我们只接受妇女和孩子。”
“求求您,我们没别的地方可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恳求道。
“别的难民营接受整个家庭,你们应该去那里找地方。”我对他说。
“我们一步也不敢走了。”一位戴着瓜皮帽的老人说,“要是被日本鬼子看见了,他们会杀了我们,再抢我们的老婆和女儿。”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慢慢走过来,她前额上贴着两块绷带,就像两个立在一起的小型十字架,一个比另一个高一些。她朝着还站在门外的霍莉和我哀求道:“大妈,放我进去吧。我们全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流了满脸。
南京安魂曲 八(2)
“怎么回事?”我问她。
“昨天晚上,几个日本鬼子闯进我们藏身的破屋子,把我爹和哥哥都砍死了。他们剥光了我和娘的衣服,开始折磨我们。我大声尖叫,他们就一次又一次地用拳头打我,直到我叫不出声儿来,昏死过去。等我醒过来,看见屋里娘的尸体。她是再也受不了了,自己撞到门框上寻了死。”
明妮这时候走出门来。我听明白了,女孩子是被强奸了,就对她说:“你得让医生给你看看。我叫人带你去医院。”
“我一步也走不动了。要不是这些好心人,我连这里也走不来。”
“那你可以进来。”我说。
明妮让人带女孩去我们的医务室,然后她决定带着这群人到南京大学的难民营去。霍莉也要陪他们去,可明妮让她留在学校里,因为约翰?马吉刚刚走了,我们需要至少有一个外国人留在校园里,好阻止日本兵进来。
南京大学从我们学校走过去要大约十五分钟,明妮手里拿着美国国旗,在前边带着这群人走,我压后,举着红十字会的旗子。路过已经关门的美国大使馆时,我们看见两个日本兵从对面走过来,一边吆喝一边用枪托推搡着前边一个瘦弱的男孩子。那孩子推着辆钢圈箍着大木轮子的独轮车,车上装的是些抢来的物品—— 一堆干咸鱼,一捆粉条,一罐正卤着的鸭蛋,一座挂钟,一只怀了羊羔的绵羊被捆着,还在咩咩叫着。两个日本兵每人皮带上都挂着十几个银手镯、手表和金戒指。队伍中的所有女人都把头埋下了,直到日本兵走过去才敢抬起来。
我们来到了南京大学,看见乔治?费奇正蹲在一棵粗大的菩提树下,两手抱着脑袋。他和瑟尔一起管理这里庞大的难民营。“喂,乔治,怎么啦?”明妮问道。
他抬起瘦瘦的脸,眼里有泪,还布满血丝。“日本人刚刚从我们这里抓走了两百人。”他告诉她说。
“那些人是投降的士兵吗?”
“不是,很多人都是老百姓。”
“他们想抓谁就抓谁吗?”
“他们命令大家脱掉衣服,检查他们的肩膀和手。谁的肩膀上有像是背过背包或是扛过枪的印子,他们就抓谁。可是很多穷人都是苦力,要用工具干活,要用肩膀扛东西,他们肩膀上当然会有印子,手上当然会有趼子。日本人把所有年轻男人都抓走了。根本没有办法跟他们讲理。明妮啊,这太可怕了,我们好像还生活在黑暗的中世纪。”
“他们打算把那些人怎么办?”
“肯定是都杀掉。”
“我想他们就是要杀给中国人看。”
“也想把所有强壮男人都杀光。”他哽咽了,拿张草纸擤了把鼻涕。
明妮说:“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为那些士兵提供保护。他们有的人并不愿意把武器交出来,可是我们有多傻,竟然对他们保证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他们正说着话,一队日本兵出现了,两个人在草地上拖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我认出那是张先生,曾经是南京大学的图书馆员,现在在难民营里负责管理档案。他们要把他带走,可他不肯跟他们走。
我们都站了起来。只见这队日本兵领头的中尉,命令一个新兵拿刺刀去刺张先生。那年轻的士兵有些犹豫,可是中尉高声地再次下了命令。年轻人朝张先生刺了过去,他的棉大衣很厚,刺刀没能刺穿。明妮和乔治看到他们这是要杀死张先生,赶快冲过去阻止。我跟着他们一起冲过去,但我们都被日本兵拦住了。接着,让我们震惊的是,张先生自己解开扣子,把大衣丢到地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上衣,他就这样面对刺刀,稀疏的胡须上挂着鼻涕。那中尉再一次冲着年轻士兵高喊一声,那士兵猛地朝张先生冲去,伴随着一声狂叫,他一刀将张先生刺穿。张先生的双腿一软,可他的眼睛仍然死盯着杀人的凶手。他倒了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南京安魂曲 八(3)
我们震惊得一时没人能够动一动,或说出一句话。那队日本兵列队走了,人们围住了张先生,他已经不行了。“报仇,报仇……”他的嘴唇颤动着,已经发不出声音。
没过几分钟他就死了。我认识这个瘦小的图书馆员的圆脸,听说他脾气暴躁,不过我心里从来没多想过他。
明妮和我把四百难民交给乔治?费奇之后,就返身回学校。她一路走得有些气喘,脚步沉重却坚定。
“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让我们中国人承受这些暴行?”我说。“我们做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报应?上帝为什么不惩罚那些毫无人性的人们?”就在那天早上,我听说我的一个侄子,我堂兄弟十七岁的儿子,昨天晚上被日本兵抓走了。他的父母心急如焚,但是不敢走出去找他。
“上帝用他自己的方式做事,而我们难以理解。”明妮说着,但并不是信心十足。
我们古老的城市,以她的美丽和灿烂文化著称,一夜之间变成了地狱,仿佛被上帝抛弃了一般。我禁不住想,会有什么样的报应在等着那些残酷无情的日本兵乃至他们的家人。我可以肯定,没有人可以像他们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人,而永远不会遭到惩罚的。
那天夜里,瑟尔?贝德士和普莱默?米尔士分别住在我们的宿舍主楼和艺术楼,而路易斯?斯迈思和路海一起待在门房里。临睡觉时,个子高大的普莱默又一次流泪和诅咒起来,他那下巴宽宽的脸扭曲着,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今天早上,美国传教士们接受了一千三百名中国士兵的缴械,答应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普莱默徒劳地阻止日本兵从警察局里把这些士兵抓走,曾两次被枪托打在胸上,这会儿胸疼得厉害。那些可怜的人们全部被拖走,下午就全部处决了。五十名保卫安全区的警察也被抓起来,也被枪毙了,因为他们让中国士兵进入了中立区。校园里住进来三个美国人,让我们多了些安全感。明妮和娄小姐一起,住在练习馆,那座楼离最近的一座楼有将近二百米远,在校园东南角上。我负责主楼。学校的两名警察仍在巡逻,但是都改穿了便装。还有一位打更老人,手提着灯笼,也在整夜巡视。
第二天,日本人继续在城中抢劫、放火、乱逮男人、强奸妇女。所幸金陵学院里还算平安无事,只是一大早从街对面的那所房子来了一个日本兵,带着四个苦力,砰砰地丢下两麻袋大米。我们很高兴,日本人总算让我们这个难民营食用那屋里的粮食,而不是要我们花钱去买。马吉负责的难民营,就被一群日本兵扣住配额粮食,然后“以折扣价”卖给他们的粥场——两元钱买五十斤一袋的面粉,五元钱买一百八十斤一袋的大米。
天亮以后,更多的难民来到金陵学院。尽管所有楼内都已经住满,我们还是收下了他们,现在,新来的人们除了一个安身之地,再别无所求。他们大多就躺在草地上或操场上。看着她周围的难民,明妮说,她更加确信我俩留守金陵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也这么感觉。脑海里再一次响起主的话:“权力和荣耀全是你的。”这话现在对我似乎有了新的含义,就像一个承诺。
我背诵了那一句,明妮严肃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下午茹莲来报告,说有日本兵进了南山宿舍楼。明妮、大刘和我立刻赶往那里,我们穿过一片竹林,抄了条近路。我们刚走进楼,就听见从左侧餐厅里传来大笑声。三个日本兵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苹果汁,从一个七斤大桶里直接往外舀蜜饯吃。他们身边的食品室,挂锁给砸坏了,门大敞着。明妮上前大声呵斥,“你们不可以这样!”
南京安魂曲 八(4)
不知怎的,他们全都站起来,向门外逃去,手里还拿着果汁瓶子和两个花布包袱,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出大门,他们就转身向东,匆忙逃走了,他们小腿上都裹着绑腿。
我正纳闷那两个包袱里裹着什么,明妮说:“他们好像还是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有些日本兵确实很年轻。”大刘说,用指头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他看上去十分疲惫,这些天来都失眠,经常喊头疼。
“你们觉得他们是肚子饿吗?”我问他俩。
“可能是的。”他回答。
“我不介意他们来吃点儿喝点儿东西,但是他们必须事先告诉我们。”明妮说。
大刘摇了摇头发浓密的脑袋,好像是对自己说,“他们是真的喜欢美国人的聚餐食品。”
明妮咯咯地笑了。我喜欢大刘,因为除了稳健冷静,他还有幽默感。有时候,他说出来好笑的话,自己并不觉得——这就更有冷面幽默的效果了。我们上楼去,发现一间小储藏室的门半开着。里边有几个箱子被割破或拉开了,箱里的东西都被翻过,女人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其中有一个箱子是丹尼森夫人的,还有一个是生物老师唐娜?塞耶的,她现在人在上海,根本没办法弄清楚什么东西被偷了。我们合上箱子,把它们放在放手纸的大书架后边,四个没被翻过的箱子旁边。我们在那里看见吴校长的涂漆猪皮箱子也被打开了,里边东西都翻了出来,但我们同样弄不清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我们回到前院时,明妮看见约翰?马吉正在跟路海说话。突然,一阵枪声从西南方向传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侧耳静听,直到射击的声音平息下来。
我们朝马吉和路海走去。马吉牧师对明妮说,“我刚听说班乃号被日本飞机炸沉了。”
“我的老天!船上的人怎么样了?”她问。
“死了三个,伤了四十多个——伤亡的大多是船员。”
“大使馆的人都平安吗?”
“看来没事。他们都被救上来了。”
我脑子里顿时乱了,因为金陵学院装着文件、外币,还有丹尼森夫人结婚银器的箱子就存放在那条船上。我希望那箱子平安,还在大使馆人员的照管之下。要是银器给弄丢了,丹尼森夫人可能会发狂的。她不喜欢明妮,对我倒是还算礼貌,主要因为吴校长一直护着我。自从到了金陵学院,明妮就知道,创建了学校的老校长把她当做竞争对手,也许因为明妮比较敢说敢做,承担了这里没人敢承担的代理校长一职;还有,她的领导能力或许会对那个年事已高的女人构成了威胁,丹尼森夫人要求所有教员、职工,甚至学生,都忠于她自己一个人。不过,明妮和我都承认老校长把金陵学院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学校了。让她们两人团结在一起的正是这种献身精神。
第二天上午大约十点钟,超过一个连的日本兵到我们这里来搜查中国士兵。为首的长官是个高个子,嘬腮,看那阵势是个中佐,身旁有两个卫兵和一个副官。明妮告诉他,这个难民营只接收妇女和儿童,可他听也不听,声称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违反了只给非战斗人员提供庇护的承诺,所以现在皇军有权将所有敌方残余部分予以清除。的确,在最初的计划中,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向日本有关当局宣称过,这一中立地区将是“武装人员不得进入、任何数量的士兵不得通过”的,然而在起草这封信件时,委员会中的任何人都无法预料整个事情的发展,数以千计的中国士兵会来到这里,恳求中立区救他们一命。外国人在收缴了他们的武器之后也收留了他们,以为日本人会遵守战争公约,以基本人道对待已经投降的军人。现在,凭着清除残余士兵的名义,入侵者开始对任何他们怀疑是潜在敌人者任意抓捕了。
南京安魂曲 八(5)
搜查是从科学楼开始的,日本兵打算搜查每一间屋子。如果哪道门上有锁,而钥匙一时没能拿来的话,一个扛着大斧头的士兵就当即把锁砸开。跟在他们后边,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在二楼的地理系办公室里,存放着邻里的妇女们在上一个秋季给中国军队缝制的六百套棉衣。我和明妮决定留下这些棉衣,因为我们估计难民们可能会需要一些冬衣。现在,这些棉衣棉裤就可能成为罪证。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该怎么解释呢?我们能说是中国军队强迫我们给他们做的吗?如果日本人发现了衣服,我就得在明妮回话之前,抢先跟他们撒个谎了。明妮不善说假话,会被他们看穿的。
还好,明妮说带他们直接去顶楼,那当官的没有坚持先搜查放衣服的那间屋子。顶楼上收容了二百多名妇女儿童,那里的难民似乎分散了日本兵的注意力,到他们下楼来时,他们忘记了拐向左边搜查二楼的那些办公室。
我们走出大楼时,一个日本兵抓住了我们刚雇的一个送水工。那可怜的人吓得愣住,一时连呼救都不会了,水桶翻倒在地,扁担上都沾满了泥。那日本兵连抽他几个耳光,冷笑着用中国话问:“当兵的吧,嗯?”
“不是,不是,”明妮上前阻止,“他是个苦力,我们的送水工。胡闹,他都四十多岁了,怎么可能是当兵的?”
一个班长模样的日本兵上前撕开那人的衣领,查看他的左肩。幸亏他左肩上没有印记,他们这才放了他。那人吓得一声没吭就跑开了,水桶、扁担都不要了,还有两个被撕掉的扣子,都掉进湿泥里。
我和明妮跟着日本兵离开。快走到大门口时,看见一小队日本兵正拖着一个男孩子,那是修理工老童的侄子,他经常到校园里来干些零活。明妮快步上前,拦住他们。“他是给我们跑差的童仆,不是当兵的。”她喊道,情急之下临时给他编造了这么一个头衔。
翻译官是个面善的中国人,穿了一件厚风衣,他把明妮的话告诉日本军官。一个日本兵走上来,用拳头朝明妮当胸一推。高个子中佐冲他喊了句什么,那人“哈咿!”一声,立正站得笔直。于是那孩子赶快跑掉,和叔叔到一起去了。那中佐匆匆写了一个字条,递给明妮。翻译告诉她,“如果再有人来搜查,你可以把纸条给他们看。”她谢过那当官的,然后突然一惊,转身对我悄声说,“到处都是机关枪。”她用下巴指了指大门口。
我抬头一看,看见院墙的两侧支起了六挺机枪。我意识到,一旦这里出现骚动,他们是会扫射的,想到这里我不禁战栗起来。
中佐带着他的随从走出大门时,我们看见一队日本兵押着四个中国男人从这里经过。四个人被铁丝捆住胳膊串在一起,其中一个没穿裤子,两条腿上满是血迹。我们走到门前,去看个仔细,可是看不出那几个人是不是军人,那个最年轻的不会超过十六岁。他们一路纵队,朝西边的山坡去了,十分钟之后,传来一阵枪响——他们全被打死了。
“他们就那么开枪杀人——没有审判,没有任何犯罪的证据?”明妮说。
我意识到,日本人觉得他们愿意用什么方式对待我们都是合理的。很多人一定知道会是这样,那就是为什么他们抢在日本人到来之前就赶快逃跑的原因。
更多的难民拥来了。现在,金陵学院已经收容了四千多人。新来的人描述了很多可怕的故事——在过去三天里,城里和郊区到处发生着抢劫、强奸、虐杀和纵火。有些女孩子还不过十几岁,就被从父母身边抢走。东边和南边,黑烟在不断升起——数千所房屋和商店被放火烧毁,以掩盖抢劫的罪行。有些日本兵对路人看见什么抢什么:钱、食物、香烟、外衣、圆珠笔,甚至帽子和手套。一个老妇人告诉我们,“一个日本鬼子把我的铜顶针一把扯走了。他一定以为那是个戒指什么的。那个笨蛋,差点儿把我的手指头弄断了!”我们的门卫王建定,长着一张猫脸,瘫坐在自己脚上,不管大家怎么安慰他,就是止不住地痛哭,因为他那十五岁的儿子那天早上被带走了。
那天晚上,在去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部的路上,我和明妮看见一辆双轮大卡车隆隆驶过,上面载着十几个年轻女孩,只听见她们大喊着,“救命啊,救救我们!”有一个女孩还戴着眼罩。她们有的把脸涂黑了,把头发剪短了,可这些伪装还是没能逃过日本兵的眼睛。
我们呆立在路边,一直看着那辆卡车,直到它消失不见了。我合上两眼,眼珠直跳,明妮则把两手按在脖子两边,呻吟道:“上帝啊,你什么时候才会显出你的愤怒?”
我们去见拉贝,想看看他听到本顺的下落没有。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南京安魂曲 九(1)
十二月十七日早上,一小队日本兵突然出现在校园里好几个地方,大抓妇女和女孩子。我们这个难民营里,已经发生了三十多起强奸案件。紧急情况不停地发生,迫使明妮和我一起,疲于奔命地应对日本兵。我们已经接收了六千多难民。所有楼房都已经塞满,很多教室都让人联想起挤满了滞留旅客的火车站,在外之人都是吵闹的,尤其是孩子们,四处闲逛,像在赶庙会。我们担心怎么保持卫生,怎么给这么多人提供伙食。光靠粥场远远不够。
明妮说动瑟尔,在南京大学为新来的难民再开放一个宿舍楼,并确保夜里一定要有一个外国人住在里边。那天的下午四点到六点,她和我送去了两大批妇女和儿童。我们还安排把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送到了威尔森医生那里——这个年轻的媳妇,怀着五个月的身孕,被一群日本兵轮奸,流了产。一辆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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