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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深处的忧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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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美国人来讲,一边每年都把辛辛苦苦挣的钱交出去相当可观的一部分,一边他当然有权提出疑问:人民养活着政府,政府是否在好好为人民服务呢?权力会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会导致绝对的腐败,这在很多国家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在美国,人民的监督应该说比一些其它国家已经强得多了。比如说,我们刚到这里就发现有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视台,它从早到晚播放的主要内容就是国会和政府机构的听证会。也就是说,政府的预算,设立或取消一个项目,外援的增加和减少,外交和内政的某一具体政策,……等等大小问题在作出决定之前,正反两种意见都通过电视在百姓的眼皮底下激烈争辩过。也就是说,只要你愿意参与,你可以旁听所有的国会会议。每一个发表意见的议员也都清楚最起码的道理:如果他的意见屡屡违背民意的话,在直接选举的制度下,他的政治前途就有了疑问。
即便如此,政府是否在代表人民操作这个问题也仍然不是多余的。政府是一个庞然大物,稍不留意,贪污腐化浪费之类的问题时时都可能冒出来。更进一步的问题自然就是:是否出现了某一个危险人物,有意识地利用政府在企图控制人民损害人民的利益呢?这种可能性应该说也是永远存在的。尤其是看到了纳粹德国和其他一些专制国家所发生的暴政之后,很难再简单地责难美国人在安全与自由之间作出的这种选择。这是美国人永远对自己的政府疑虑重重的原因之一,也是他们珍视自由,重视对政府的监督制约的原因之一。
比如说,政府再三呼吁通过立法管制枪枝,以减少犯罪。虽然,在我们看来,这还是非常有限的限制。如限制某种枪的型号;又如买枪者必须等候几天,以便让卖枪的查一查电脑,确认对方是否有犯罪前科,等等。至于彻底禁枪,由于宪法第二修正案的存在,政府是永远做不到的。但是,哪怕是非常有限的对人民权利的限制,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人民自由的失去,美国人都有权问这样的问题:政府此举是真的善意为人民着想,还是控制政府的人制造借口,阴谋逐步剥夺人民的自由呢?当然,眼下持两种意见的人都有,谁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说服对方。而且,任何一个问题的出现,都不是单纯和简单的。比如,后者可能找到证据,说某一个政府观点的支持者是政府利益的受益者;而前者也可以说,一些反对枪枝管理的人是卖枪的!
美国人早已习惯了这种舆论的对立,他们对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听一听各种不同的观点,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至于轻易就被人耍了。即使所有的人都相信克林顿的禁枪是完全善意的,他们仍然不会同意放弃该项自由。因为,迄今为止,美国人还是有这样的基本共识:作为个人,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决定是否拥有武器,但是对于整体人民,拥有武器拥有武装是一个不可剥夺的天赋权利。
下次再写。
祝
好!
林达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历史深处的忧虑第九封信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卢兄:你好!
上封信我提到过有关一个日本留学生在夜间进入一个私人领地,发生误会被打死的事情,但是有关这个案子审判的情况我没有写下去,你来信表示关心,想知道后面的审判情况,我就先把它写下去。事情的发生本来是一个不幸,进一步的处理更凸现了日,美两国巨大的文化差异。
应该说,这两个国家都是私有制国家,但是,从这一事件两国的不同反应来看,他们的文化和对于“私人住所不受侵犯”的理解,距离是很大的。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所有的美国人都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如果你问一下他们,你估计这个案子会判出什么样的结果,大概所有的人都会说,被告估计会判无罪。这种估计,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死者是个外国人,陪审团会倾向于美国人的被告,而是所有的这些美国人,根据他们在这块土地上的生活经验,根据他们知道的曾经发生过的类似案件,他们很容易作出这样的估计。
美国是一个非常强调保护个人隐私,私人财产和私人领地的国家。权利法案的第三条,即宪法第三修正案规定“任何士兵,在和平时期,未得屋主的许可,不得居住民房;在战争时期,除非照法律规定行事,亦一概不得自行占住”,以及第四修正案“人人具有保障人身,住所,文件及财物的安全,不受无理的搜查和扣押的权利;此项权利不得侵犯;除非有合理的理由,加上宣誓和誓愿保证,并具体指明必须搜索的地点,必须拘捕的人,或必须扣压的物品,否则一概不得颁发搜捕状”,这两条,都是和上述的个人权利有关的。
问题是,美国人对于这样的宪法条文的执行,是着着实实“令行禁止”的,他们对于私人财产的保护是绝对的。也许在同是私有制的日本,私有领地受到侵犯,你是可以去法院告的,但是在美国,私人领地受到侵犯,你是有权开枪的。
我们的朋友塞林娜,她听到中国“文化革命”有抄家的,她几乎不相信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们那时到美国时间还不长,我好奇地问她,你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开枪打死他们”。我们早已知道,私人财产不受侵犯,这是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所保护的自由。但是,当时听了塞琳娜的回答,我还是以为,这只是她一句夸张了的情绪化戏言。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在这里,短短的几条宪法修正案绝非一纸空文,它是由整个司法在保障,有无数判例在支撑的。简单地说,凡是发生这样的情况,法律根据宪法是支持开枪的一方的,但是为了避免误伤,必须事前发出警告,如果在受到警告之后继续侵犯,主人有权开枪,事后也不必承担后果。所以,美国很少有什么强闯强占的案件。这种权利所形成的概念已经成为美国人认为不言而喻的起码常识。
在我们居住的地方,只要离开市中心,就有大片大片私人拥有的土地,从几英亩到几千英亩的都有。你千万不要套用中国地主富农的概念,美国私人拥有房地产的已超过百分之六十,而且,不仅房子是私有的,土地也是绝对私有的。这种私有的概念也同样适用于房产和土地的出租,一旦签下租约,付了租金,在租约的有效期内,这块地方也就是承租者的私人领地了。房东如果事先没有通知,不得到承租者的许可,也是不许进入的。
美国的土地拥有者只是普通的平民。美国人一般没有造围墙的习惯,我们初来时一直纳闷,这么大的地,怎么看住,怎么保障安全呢?后来发现,有些森林隔一段距离,树上就有一张小纸片,写着:警告,这是私人财产,不要进入。大多数土地连这张小纸片都没有。美国人人都知道,除了公园,这里都是私人土地。除了故意的犯罪,谁也不会进去。罪犯要进去的话,他也必须顾忌说话算数的法律和土地主人手里的枪。
塞琳娜生日那天,我们就又长一见识。那天我们去参加生日晚会,她告诉我们,今天有两个行迹可疑的年轻人,在他们对面的一幢家里没人的房子周围转了好几圈,她丈夫打电话给警察,那两个人马上被逮捕了。我们奇怪地问:他们又没有破门而入,转两圈算什么,警察凭哪条抓人呢?她简单地回答:越界。因为尽管他们没有进入房子,但是他们已经进入了房子周围的私人土地,也就是说,已经侵犯了私人财产,犯法了。美国有大量的美丽风景都是属于私人的,我们刚来的时候,在一个幽静的地方发现一个很漂亮的小湖。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走近去,被同行的朋友一把拉住,他笑着说,你还没走到湖边,警车可能已经接到报警电话赶来了。
在美国历史上,不断发生有人未经许可闯入他人领地而被击毙的案件,现在此类的案件基本上都是橇窃之类的犯罪者,开枪者都是依法而无罪开释的。我们来这里之后,在我们居住的城市,就发生过一个老太太在自己家里开枪打死一个匿入她家中的年轻人而被宣告无罪的。所以,我们也是渐渐才体会到,塞琳娜的话绝非一句玩笑。在美国,如果有中国“文革”期间发生过的那种“抄家”即未经许可进入私人领地侵犯私人财产,不要说动手抄家,刚进去就绝对会遇到枪的反抗。在这里,这早已是天经地义的基本法律常识。因此,你想想看,在美国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一起误伤事件,怎么可能判得让一个东方人感到满意呢?地方法院判下来,果然不出所有的美国人的预料,无罪开释。这尽管是美国人的意料之中,可是却是大大地出乎所有日本人的意料之外。结果在全日本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签名运动,险些就引起两国的外交纠纷。克林顿接见了死去的日本留学生的父母,再三向他们表示他对这一事件道义上的遗憾。但是,总统是无法出于外交上的考虑干预司法的,退一步说,即使克林顿有能力干预,他也不会这样做,因为美国总统最顾忌的总是国内的原则和逻辑,国际影响相对来说是次一步的。
此案又经过漫长的上诉,上诉法院最后确认被告的罪名是“使用枪枝不当”,这是一个很轻的罪。但是这确实是大家都认为公正的判决。即使这件事情发生在美国人身上,结果也只能如此了。
顺便我想再谈谈美国的私人土地问题。前面我提到过,这里不大会有什么强闯强占的民事纠纷,这大概和美国的历史也有关系。美国曾经是一块新大陆,除了人口非常稀少的印地安人,(他们也是在很久以前从欧亚大陆穿过白令海峡来到北美的),就是从法国,西班牙,英国等地过来的移民,曾经是各自代表了一个欧洲国家在那里抢地盘。不仅他们之间争夺领土的战争不断,平民之间也是土地争端纷起的。你从大量的美国西部电影中可以看到,美国是经历过一个“谁掏枪掏得快就是谁厉害”的野蛮时代的。正是因为这方面的问题很多,所以也就很快产生解决这些问题的法律。现在美国的邻居们一般都是友好相处的,因为如果有关于土地的任何疑问,地方上都有一个丈量公司,根据每个人手中都有的,在政府已经备案的地产图,丈量公司的技术员会依照现代测量技术,清清楚楚地标出地界,根本没什么可争的。在地皮紧张的大城市,就有非常严格的有关建房的法律细节规定,发生问题之后都是在法庭上找得到“条文”的。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但是,美国的权利法案的作者,写下第三和第四修正案的时候,它的意义并不仅是确立土地的私有权和维护平民之间的地界,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是对政府权力的一种限制。它的目的不是把邻居挡在外面,而是要把警察挡在外面。宪法第三修正案的来由你一定也早就知道了,它是美国人当初饱受英皇军队无理占用民房之苦,绝对不会忘掉要写上去的一条,尽管这一条修正案二百年来在法庭上应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宪法第四修正案,就象我前面提到的言论自由一样,它的严格执行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此,我想在下面,再向你介绍一个有关这条法案的著名案例。
事情发生在1967年,你也知道,这是美国民权运动高涨,各种思潮搅得美国所有的年轻人都非常激动的年代。再加上越战所带来的困惑,彻底解决种族隔离的民权法刚刚通过,整个美国社会都弥漫着一种骚动不安的气氛,年轻人普遍的吸毒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案件一方的主角是一对夫妻,玛格丽特。麦克苏利和阿兰。麦克苏利。他们都是当时被时代所裹挟,对各种思潮都有兴趣,有社会主义倾向,并且以民权运动为职业的年轻人。
玛格丽特是南方人,出生在肯塔基州,一直受的是南方的传统教育,但是却对政治有些兴趣。她离开大学就嫁了一个军人,有了两个儿子。后来,她随着丈夫的部队调防,搬到了首都华盛顿。当她的丈夫决定学医的时候,她开始寻找一个秘书之类的工作,以便挣些钱支付丈夫的学费。但是很快她的婚姻和工作都起了变化,她离了婚,也厌倦了在国会的秘书工作,最后由她的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叫杜尔。皮尔森的华盛顿专栏作家。此人当时是美国比较出风头的记者之一,他的文章对政府官员的公私缺点都不放过,由于他有广大的读者,他成了使一些人感到害怕的人物,尤其在国会,颇有一些议员见了他很头痛。可是又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1962年,玛格利特成了皮尔森所雇的四个秘书之一,那年她26岁。恰逢婚姻结束,她的社会和政治教育却开始了。皮尔森不仅是一个专揭丑闻的人,他还积极发起发起和参与一些运动,玛格利特最终也被他引进了一些民权运动,这些运动已经使得美国在当时动荡起来。她当时特别有兴趣的是帮助黑人的一个学生非暴力平权组织,她对他们充满同情。皮尔森还把她介绍进了华盛顿的上层圈子。她不断地参加他周围的社交活动,在那里她认识了不少国会议员,甚至于副总统。她不仅为皮尔森的私人文件打字,也为他的日记打字,她很快就成了这个近70岁的专栏作家的女朋友。她当时被他的权威所吸引,也对自己的角色感到很得意。两年以后,她跟着皮尔森去参加了64年的民主党大会,遇到许多处于同一“运动”中的黑人,才发现他们自己的奢华社会和民权运动中的黑人根本风马牛不相关,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自己和自己在生活中究竟干了些什么。最后,她决定离开,自愿去了密西西比。1966年,她又回到华盛顿,只是这次她再也没有去找皮尔森,而是另外找了个工作。就在那里,她遇到了阿兰。麦克苏利。他是在华盛顿郊区长大的,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并且离了婚。他对政治一直很有兴趣,他们两人有不少共同语言,很快恋爱了。
此后,他们觉得他们工作中遇到的计划,都是安排白人帮助贫穷的黑人,实际上完全可以安排一些黑人去帮助他们,同时,也安排白人去帮助一些贫穷的白人。所以,他们开始离开上层的城市工作,转向阿巴拉其山脉。阿兰在那里找到一个“自愿者组织”里的职位,专门训练帮助山区穷人的义务社会工作者。这个组织准备在肯塔基州的派克郡设立一个新的办公室,就把他给派去了。
派克郡是肯塔基州最大的一个郡,几乎和罗得岛的面积相等,但是,当时它的人口只有八千。约有一半多一点的人住在它唯一的小城里,其余都散在阿巴拉其的深山老林里。许多人都应该需要帮助,因为尽管这里矿产丰富,但是在60年代末期,仍然有四分之一的成年人没有文化,半数的家庭还属于穷人之列。可是,你觉着他们需要外界的帮助是一回事,而他们自己有没有这种愿望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家庭在这里生活了几乎两个世纪了,很少有人出远门,他们几乎可以一直这样在自己的封闭社会里待下去,他们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深深地感到疑虑和恐惧。
当阿兰和玛格丽特在67年4月1日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从一个叫杰姆斯。康普顿的当地人那里租了一幢房子。他们很快就结婚了。玛格丽特在南方联合教育基金会里找到一个工作,这是1938年就成立的一个民权组织,在那里她研究当地的煤矿工业对山区生活的影响。在此期间,他们曾经到著名的音乐城纳许维尔和一些大学去参加民权运动的会议,那里有激进的提倡“黑权”的黑人领袖的讲话,此后,有些大学还发生了骚乱。他们为此很长时间中断了工作。他回来以后不仅教他的学生如何组织农业工人,还对他们大发激进言论,谈论有关彻底的政治和社会改革。也不知是因为他过于激进,还是他的长期离职,不到一个月,阿兰就被“自愿者组织”解雇了。
接下来,阿兰就帮助玛格丽特的工作。但是这里始终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对于那些搞民权运动的人认为一定要给予当地人的“帮助”,那些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贫穷的人们,是否真的对此感兴趣呢?今天在美国以外的地方,都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历来“超现代”的国家,其实并不是如此。我前面说过,美国南方和北方的面貌有很大的区别,既使在今天,你都可以找到一些非常保守的南方小城镇,更不用说三十年以前了。那些“新潮”和“前卫”的民权运动者们,他们的言行和这些他们想要帮助的人格格不入,前者往往只注意到了自己“助人为乐”的一番好意,而根本没有想过,他们所代表的文化,是多么难以被对方的文化所接受,甚至在一定的情况下,会引起对方多大的反感和憎恶。对于后者来说,他们只是跑来毁坏这里传统的道德,信念,以及安宁生活的家伙。
玛格丽特几乎已经感到绝望了,她认为这是一场和贫穷的战斗,但是刚刚在这个地方碰到一点皮毛,已经眼看着要败下阵来。她在南方长大,因此比阿兰更清楚他们和当地人有着多大的隔阂。后来她说:“我知道那些人不要我们在那里,也根本不想听我们在说什么。我甚至都担心过,就算阿兰没那么激进,他们都想在山里杀了我们。”当地人则对于他们为那里的宁静生活有可能带来的破坏,越来越害怕,他们建议房东把他们赶走。房东于是找了一个借口,要求他们搬家。他们在搬走之前,坚持要房东康普顿去看一下那幢房子,以便确认他们承租期间没有什么损坏。正是这一看,看出了一场大风波。
房子几乎已经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和他们的工作有关的东西,其中有不少左倾激进的书籍,小册子,照片,胶片盘,大量的信件,等等。这些东西和这种工作气氛,都是住在山里头的康普顿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可以说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打电话告诉了他的朋友,这个朋友是当地老百姓自己选的四年一期的“地方治安警察”。他在电话里说,这儿有个共产党的老窝,你们真该去查一查。
八月初,康普顿的“警察”朋友就叫他去地方法院开会。这位“治安警察”同时还打电话通知了两名地方检查官和联邦调查局地方机构的一名官员。这种会议通常是讨论和解决地方上的一些日常问题的。后来主持会议的是其中一个叫托马斯。雷特力夫的检查官。他在会议上提出要对麦克苏利夫妇“采取行动”。他要求联邦调查局地方机构的官员帮忙,但是被拒绝了,联邦调查局的官员知道这种行动没有法律依据。于是检查官只好自己找出肯塔基州的法律,设法寻找法律依据。结果,他们找出了半个世纪以前,在一次大战刚刚打完时,该州通过的一个修订法,里面有一条“颠覆罪”,定罪的话可以判21年徒刑以及一万美元罚款。这个修订法从20年代通过后,就再也没有人想到过要去改动它。就根据这样一个1920年通过的法,他们开出了对阿兰的逮捕状和对他们家的搜查状。搜查范围写的是:“颠覆材料,或印刷机,或其它印刷和传布颠覆材料的机器。”
此刻,麦克苏利夫妇刚刚搬了家,满屋子都是没打开的箱子和纸盒,书和纸满地都是,还有他们与工作有关的书信。他们还习惯保存他们来往信件和各种文字材料,这些东西记录了他们的生活。就在1967年8月11日的傍晚,一群“地方治安警察”包围了他们的家,当他们从后面包抄上来的时候,玛格丽特在厨房看到他们,还以为他们在找什么逃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冲着他们来的,直到他们冲进门,向他们宣读了搜捕状。检查官也到了搜捕现场。这个名叫托马斯。雷特力夫的检查官以前和麦克苏利夫妇从未见过面,但是,此后所发生的事情,却把他们拴在一起,至少奔波于五个法庭,打了整整十七年的官司。
在对阿兰搜身之后,十几个人搜查了那间小小的屋子,他们拿下了每一本书,把抽斗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甚至把床单从床垫上拉下来,又拖下床垫,最后连床架子都拆开了。玛格丽特后来说,我都不知道他们干吗要这样做,但是他们居然走的时候就让床架子这么散着。麦克苏利夫妇被突然而来事情惊得浑身发抖,他们想过,只要熬过这个晚上,与外界取得联系,一切就可以过去了。但是当一个家伙对阿兰说“我真想看你是怎么被吊死”的时候,他们才真的害怕自己会有极大的危险。玛格丽特立刻给当地的律师打了一个电话。这时,警察找到一些有关玛格丽特的材料,就给她也开了一张逮捕状。这时,搜查的性质也变了。一开始他们还对书进行挑拣,地上分放了他们认为有问题和没问题的两堆东西。但是,这个时候,雷特力夫看也不看,只是用手指着各种东西让警察拿走。结果,两小堆东西就都合成了一大堆。里面包括他们的电话帐单,水电费的帐单,税单,作废的支票,书信,日记,笔记,结婚证书,甚至于大学里的旧考卷。他们还加上了他们全部的564本书,里面有毛泽东,切。格瓦拉,,马克思,列宁的书,也有小说,诗歌和“训猫技巧”,甚至首都华盛顿的电话号码本。一帮警察最后从邻居那里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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