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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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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但重山河仍是怒焰难平。想到这座乘风宫是义父生前亲自督建而成,暗含永远归顺大冥乐土之意,如今却被王朝地司杀的人烧毁,重山河恨不能将司杀骠骑杀个干干净净!

殒惊天下令将十余名幸存的司杀骠骑放走,重山河已难以接受,而当他奉命在坐忘城东侧安葬了坐忘城被杀战士的同时,贝总管也奉命把司杀骠骑的人埋在城西的山坡上,等重山河回城后才得知此事,当时他便暴跳如雷,带领自己的手下二百多人,便向城西赶去。

驻守西门的是幸九安的人马,幸九安是四大尉将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乘风宫那场血战者,他见重山河脸色铁青地带着二百多人直奔西门而来,心头暗吃一惊,赶忙上前笑脸相问。他们两人虽都是尉将,但同时重山河还是老城主重春秋之义子,重春秋生前备受坐忘城属众敬重,所以在四大尉将中,重山河的地位或明或暗都要压其他三尉将半肩。

重山河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幸九安既笑脸相问,他也强自放松了绷得紧紧的脸,简单地答道:“让在坐忘城中杀人放火的狗贼安葬在山坡上,战亡的坐忘城战士不答应,我重山河也不答应!请兄弟让一条道,我要将他们抛入八狼江中!”

幸九安暗吃一惊,心知人是城主吩咐人埋的,重山河这么做,分明是与城主对着干。自殒惊天成为城主以来,两人发生这么明显的冲突还是第一次,而在这种时刻发生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幸九安也感到将司杀骠骑死者埋葬于城西山坡上的确有些不妥,而且看重山河此时的神情,显然是若自己不肯放行,他定会强闯!犹豫了一下,幸九安道:“重兄还是三思而后行……”

重山河见他口气有些松动,便道了一声:“多谢兄弟成全!”猛抽身下坐骑一鞭,疾冲西门而出,二百部属紧紧相随。

望着重山河绝尘而去的背影,幸九安神色凝重。

重山河行动迅速,当殒惊天得知此事时,一百余具司杀骠骑的尸体已无一遗漏地被抛入了奔涌不息的八狼江中。尸体先是浮浮沉沉,但很快便被江水吞没,直到离坐忘城很远的下游,才又陆陆续续地漂浮到水面上。

向殒惊天禀报此事的乘风宫侍卫极为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喘。

此时,殒惊天仍在华藏楼中,自他昨夜进入华藏楼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半步,一直守在二弟殒孤天的灵柩旁,一宿未曾合眼。中途小夭来过,当小夭见到父亲的确还活着时,情难自禁地抱住父亲痛哭一场,良久才被殒惊天劝住,而后殒惊天又将自己师门二仪门的事告诉了小夭。小夭得知被尤无几、甲察杀害的是自己的二叔时,心中亦极不好受,心想:“以前我早已见过二叔,但我却一直将他当做父亲,二叔也一定把我当做了他的女儿……可是直到他已离开人世,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与爹爹一样可敬的二叔。”

她恭恭敬敬地向二叔殒孤天行了九叩九拜大礼后,本想留在华藏楼与父亲一起陪着二叔,但殒惊天却坚决让她离开华藏楼。

殒惊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与二弟两人共处而再没有第三人的时间尽可能多一些。

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二仪门弟子兄弟之间荣辱与共、同进共退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说,二仪门两个互为兄弟的却各为显堂弟子、隐堂弟子者,他们已浑如一体,两个人以一个共同的身份存在于世人的眼中。除他们自身之外,即使是至亲的亲人,譬如子女,也是无法如他们自身那样真正地理解他们之间的情感。

自战传说、石敢当离开华藏楼,小夭也被殒惊天责令离开后,除了偶尔殒惊天会召某人传出一道命令之外,其余的大半个夜晚,他都一直与二弟的亡灵默默相守。

为禀报重山河掘坟弃尸一事而来的侍卫将此事向殒惊天禀报后,便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殒惊天的反应。

不仅仅是他,坐忘城不少人都在为此事担心,因为此次很可能发生冲突的人非旁人,他们一个是当今城主,一个是昔日城主之义子,二者之间关系的微妙可想而知。更要紧的是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出现过冲突,这反而让人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在这“山风压城城欲摧”的时刻,城内若有不和,恐怕十分不妙。

殒惊天听罢那侍卫的叙说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道:“我知道了。”竟不就此事再多说什么。

那侍卫心里很不踏实,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道:“城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殒惊天想了想,道:“通告全城,自今日午时起为二城主行七祭之礼!”

七祭之礼需历时七天,在这七天中,逝者所有亲友、仆从都只能素食,不可淋浴更衣,做到这些并不太难,最难做到的是行七祭之礼需有一人在逝者新墓旁结庐而居,日夜不离,共需居住七日,此人被称之为“冥人”。在这七天中,此人不可进食,不可睡眠,只许偶进清水,以示与死者“同生共死”之意。七日七夜不进食本已难以坚持,更可怕的是七日七夜不能睡眠,寻常人根本无法挨过。

所以更多人选择的是双祭之礼,三祭之礼。行五祭之礼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而七祭之礼似乎已是只在于乐土一些可歌可泣的传说中才有。

那侍卫乍闻殒惊天此言,不由为之一震,不过想到坐忘城有数万之众,要找个人结庐而居度过七日,总是能找到的,故他接着又问道:“不知城主遣谁充任‘冥人’?”

殒惊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自然是本城主自己。”

“这……”那侍卫暗吃一惊,心想劝一劝,但又放弃了。他追随殒惊天多年,看殒惊天此刻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他改变主意。

辰时初,坐忘城已是全城皆白,连坐忘城战士的枪尖刀柄上都缠上白绸布。

辰时末,自乘风宫通往东门的整条大道已被仔细地清扫得一尘不染,道路两旁立起了五十一根漆了银漆的木柱,柱子高约二丈,在每一根柱子上都用细小的竹片架着一只经过特殊处理的雄鹰,雄鹰虽死,却羽毛光亮,姿态栩栩如生,双翅略张,似乎随时都会从柱子上振翅飞走。

对于坐忘城来说,鹰,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传说在很久以前,坐忘城还未达到今日这种规模,而只是坐忘族聚居的一个大寨子,有一次它遭受了强大敌人的疯狂攻击,数倍于己的敌人轮悉进攻,纵是坐忘族战士全力厮杀,仍是难以抗御如潮水般拥至的强敌。敌人射出的弓弩极为强猛,流矢飞镖如乱雨般掠过虚空,又如乱雨般倾落在寨中,使坐忘族不少战士还未能与敌人正面交锋,就已殒亡。

眼见大势已去,当时的坐忘族族王绝望之中,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不愿妻子在沦陷后遭受敌人的凌辱。族王共有四子,长子、次子、三次都已阵亡,唯有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四子一直由族王夫人呵护着,族王杀了妻子后,知道自己不久也将战死,留下此四子,不知落入敌人手中后会有什么样的凄惨结局,于是他一狠心,正待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也杀死后再与敌人血战时,忽闻天空中传来振翅之声,族王抬眼一看,只见无数雄鹰凌空扑下,如同一片乌云突然降临。

就在族王一怔神间,其中一只雄鹰已飞速抓起襁褓中的四子,甫落便起,其他的雄鹰紧随左右。

族王为这一幕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敌人的劲弩也发现了这团由雄鹰组成的“乌云”,当四子被那只雄鹰抓着腾空而起时,密集箭雨顿时向空中纷纷射去。

就在此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所有的雄鹰仿佛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在指使着它们,以惊人的敏捷与奇快的速度在抓扣着四子的那只雄鹰四周穿掠疾飞,奋不顾身地以自己的身躯挡住射向四子的箭矢。

而被围在中央的那只雄鹰则不顾一切地直冲虚空!

一只又一只雄鹰凄厉嘶叫着自空中跌落,众鹰却决不逃散。

与此同时,随着群鹰的飞升,能射至它们身上的箭矢也在逐渐减少。

当抓着四子的雄鹰嘶叫着完全冲出箭矢所能企及的范围之外时,它已是孤身一鹰,同伴全都殒命于箭下。

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子与那只雄鹰越飞越远,直至消失。[fsktxt小说网·www。fsktxt。com]

不久,族王连同他的族人全军覆灭,坐忘族中只有一百多名未来得及自尽的年轻女子被敌人擒住未杀,沦为敌人的淫奴。

坐忘族的敌人是十分强大的,他们在灭了坐忘族之后,所统治的已是原先五族领地的总和。因为很少有人敢全力抵抗,所以其他被征服的各族还能保存自己族人的血脉,唯有坐忘族,却是血战到最后一刻,四子被鹰擒走,死多生少,而且看清此事的只有坐忘族族王及少数几个最早进入坐忘族大寨的人,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坐忘族已如云烟般消散,永不复存在。

二十二年后,占领坐忘族领地的大浊族人的众多反抗者中,忽然多出了一个叫“乘风”的年轻人。大浊族占领着五族的领地,凌辱着五族的女人,奴役着五族的族人,他们对此起彼伏、或明或暗的反抗早已习以为常,也毫不在乎,从来都是以大浊族将反抗者血腥镇压为每次反抗的最终结局。

自乘风出现之后,大浊族渐渐地感到有些坐立不安了。乘风骁勇而多智,他所率领的人初时只有百余人,但就是这百余人在乘风的带领下,神出鬼没,一次次出奇不意地袭击大浊族,使大浊族防不胜防,人人自危。

“乘风”之名便如插上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了大浊族的所有辖地,哪怕大浊族再如何掩盖这件事,也无济于事。

大浊族最担心的事最终发生了,本来是各自为阵的五族反抗者开始共同尊奉乘风,本如一盘散沙的反抗力量,因乘风的出现而聚成一体,并且不断壮大。

大浊族人大为惊慌,他们尽遣高手,欲除去乘风,但乘风仿若有着超越常人的异常灵敏的禀赋,在大浊族布下天罗地网时,他仍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而大浊族遣出的高手也不断死去,死在乘风的“风隐刀”下。

乘风成了大浊族的终结者,在乘风第一次为大浊族所注意后的第七年,大浊族覆灭在如洪流般不可逆违的反抗潮流中,以可耻的方式结束了命运进程。

直到那时,人们才知道,乘风就是坐忘族最后一代族王的四子!

乘风就是坐忘城的第一任城主,不过此时坐忘城中更多的已不是坐忘族的人,而是五族中其他四族中人……

对于这个传说,因为年代久远,值得深究的疑点也不少,比如鹰是最孤傲的猛禽,几乎很少有人会看到成群的鹰。

其二,四子被鹰擒走时才出生三个月,那么,他又怎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并在长大后矢志为父王、为族人报仇呢?

尽管有不少疑团,但作为坐忘城中人,对这一传说却是深信不疑的。何况,关于五族与大浊族的战斗,关于坐忘城神勇先祖乘风的传说,并非仅有这一个,而是不计其数。

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便是自乘风之后,坐忘城中一直精心保存着九十九只雄鹰的尸体,“九十九”这一数目,正好与传说中将四子乘风救出的雄鹰的数目相同。这些雄鹰都是以药物精心浸制过的,并由专门的鹰役看护,数百年过去了,九十九只雄鹰仍是栩栩如生。

鹰,乃坐忘城尊奉的守护神,所以,当每一任城主去世之时,在将亡故城主送向墓地的通道上,都要请雄鹰守护,以使亡灵可以平安地到达天国。

殒孤天虽不是城主,但在殒惊天心目中,二弟殒孤天却与自己一样,是坐忘城的城主,二弟为坐忘城而付出的决不比自己少,包括二弟的性命!只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是师门显堂弟子,一个是隐堂弟子,才会有这样的区别。

所以,殒惊天要破例为殒孤天奉上本唯有城主亡故才能享有的礼遇。

而五十一之数,则是象征着殒孤天五十一年无畏的生命历程……

在坐忘城为殒孤天行“七祭之礼”的第二天,战传说记起与晏聪的五日之约,顿觉不安,迫切想知道晏聪那边是否已查出被自己所杀的白衣剑客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屈指一算,双方约定的时间已迫在眉睫。前几日坐忘城一直动荡不安,变故频繁,战传说席卷其中,几乎将这事忘了,而现在坐忘城显得清静了些,这才记起此事。

因为“白衣剑客”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关系着自己能否光明正大地以“战传说”自称,加上战传说深感此事背后极有蹊跷,故他急于了解真相。

战传说将自己的想法与爻意一商议,爻意不假思索地道:“既然如此,你便前去稷下山庄与晏聪见一面吧,这样既不失信,也许还真能解开一个谜团。”

战传说有些意外,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坐忘城击败地司杀却让地司杀逃脱了,必有后患,而此事追根溯源,可以说是因我而起的,若是在我离开坐忘城后,坐忘城再遭劫数,我将……”

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

爻意颔首道:“你所说的这种可能完全存在,但今日局势,是坐忘城只能等待,而难以有什么主动之举,所以谁也不知下一场争战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与其在这儿等待,倒不如暂且先去做同样迫在眉睫的事。”

顿了一顿,她轻叹一口气,方接着道:“其实,今日的坐忘城,急需在坐忘城以外,也有支持他们的力量。”

经她此言一提醒,战传说顿有所悟,暗觉爻意高瞻远瞩,比所有人都看得更远!一旦冥皇得知不但两大皇影武士死在了坐忘城,而且连地司杀也铩羽而归,就会将坐忘城这一系列举措视作与冥皇彻底决裂的迹象,冥皇决不会就此罢休,无论是为了大冥乐土,还是为了殒惊天还活着,他都不能对坐忘城的举动视若未睹。

以坐忘城一城之力,如何能与冥皇相抗衡?

从这一点看,坐忘城再如何将城中的力量团结一致,发挥至极限,也是无法改变最终结局的。相反,只有将目光投于坐忘城之外,为坐忘城寻找一条不必与整个大冥乐土作对的道路,或是寻机瓦解对方统一的意志,才有可能为坐忘城找到突破口!

显然,除爻意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坐忘城上上下下都在默默地准备着一场血战,他们的先祖在与大浊族近百年的争战中形成了英勇的性格,但今日的英勇却更多了悲壮的气息,似乎每个人都料定除殊死一战外,再无其他路可走。

连战传说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悲壮气息所感染,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既然是始作俑者,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任何试图想置身事外的举止甚至是想法都是可耻的懦弱!

直到爻意此言提醒了他。

战传说忽然明白坐忘城今日的处境:现在,坐忘城已把自己自我封闭,犹如困兽,勇则虽勇,却十分危险,而在远离坐忘城之外若有坐忘城的力量与城池遥相呼应,那便等于是封闭的坐忘城延伸到外界的一只触角!

想到这一点,战传说心头顿时释怀,暗忖既然坐忘城缺少这样一只“触角”,便由我来暂充这只“触角”,若到了最后关头,我再与坐忘城并肩作战便是。

思结一旦点通,战传说的心思顿时变得十分活跃,他甚至想到了玄流道宗。石敢当曾是玄流道宗的宗主,借用这一层关系,也许玄流道宗就是第一个可以争取的族派,而玄流道宗与坐忘城毗邻,他们的背向的确十分重要。

想到玄流道宗,战传说记起前些日子乘风宫曾派人前往天机峰,将石敢当已至坐忘城的消息告诉于玄流道宗,按理此人应早已抵达玄流道宗所在的天机峰,返回坐忘城的时间也绰绰有余,但到现在都未见有什么动静,也不知这其中又出了什么旁枝错节。

战传说既已决定暂时离开坐忘城,前去稷下山庄,便有些担心爻意的安危。想了想,他道:“不如你也与我一道前往稷下山庄一趟,如何?”

看得出爻意也不想与战传说分开,战传说与她的“威郎”酷似,使她已在下意识中将战传说视作她的亲人,与战传说在一起才有踏实感,不至于时时刻刻都会想起在这世界上,自己是最孤独的一人,所有的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听了战传说的话,爻意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依依不舍。

但最终,她却缓缓而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我都离开坐忘城,恐怕城中有人会有怨气,以为我们要借机抽身而去,对自己惹下的祸端袖手不管,人心由此而涣散,对坐忘城十分不利。只要我留在此处,就不会有人有此猜测了。”

“为什么?”战传说问道。

爻意俏脸微红,心道:“这还用问为什么吗?”看着爻意娇美而略带羞涩的容颜,战传说心头一颤,终于明白过来。爻意所指是坐忘城的人都已将他们视作了珠联璧合的一对,只要有一人留在城中,另一人就决不会弃坐忘城而去。

战传说是忽然间由十四岁的少年跃过了四年的时光,故他对儿女之情的了解,还不如爻意,只是随着生理的变化,也慢慢地带动心理的微妙变化,加上他平生第一次与年轻女子相处这么久,由他人羡慕的眼神以及爻意的动人风情,使他对异性的情感开始逐渐萌生,但与同龄人相比,却尚有差距。

也幸亏如此,否则与爻意这样的绝世佳人朝夕共处,而她又心有所系,战传说恐将痛苦不堪。

爻意岔过话题道:“其实冥皇要进攻坐忘城,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准备就绪的。坐忘城城固池深,又早作准备,双方定有一番僵持,你大可不必这么早就为我担忧,我还要与你一同前去大漠古庙呢。”

战传说见她心意已决,也只好如此。

于是他与贝总管打了招呼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坐忘城,赶赴稷下山庄与晏聪相见了。

八狼江自坐忘城城南一侧环过,继续向东北方向奔流而去,直至在卜城城南汇入乐土最大的雪江中,在汇入雪江前,八狼江还与稷下山庄擦身而过,在稷下山庄所控制的范围内,八狼江的水势相对平缓,江面也更为宽阔。

被重山河及其部属抛入江中的司杀骠骑的尸体在经历了上游的沉浮不定后,到了稷下山庄,被水浸泡肿胀得变形,全浮出了水面。

一百多具尸体源源不断地随波而下,这一番情景实是让人心惊肉跳。

稷下山庄庄主东门怒很快便得知此事,并且很快就查知所有死者皆是司杀骠骑。

听完手下的人向他禀报了这一惊人的事实后,东门怒略显肥胖的脸上的厚肉一连颤了几次,并牙痛般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东门怒”其名显得豪气干云,让人一听就不由想到一个满面虬须、豹目环眼、腰粗膀阔、一脸傲气的壮汉,而事实却根本不是如此,东门怒脸白无须,平时笑容可掬,一团和气,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十根手指上共戴了七个玉指环,言语间也是慢条斯理,让人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剑帛人。

在大冥乐土与极北劫域之间,本有一个狭小的剑帛国,人口稀少,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万余人,因为此国擅于造帛、铸剑二术,故被称为剑帛国。剑帛国的人性情和顺,虽擅于铸剑,但自身却极少有习武之人,相反善于经商买卖。仅凭这一点,要在武风鼎盛的苍穹诸国立足显然是不够的。

尽管剑帛国使出买卖的精明与八面玲珑,如墙头弱草般周旋于诸强国之间,但终是没有能够避免亡国的结局,剑帛国不复存在,而剑帛人则如蒲公英般飞向苍穹诸国,落于何方,便在何方扎根,并凭借其精于买卖的天赋悄然壮大。因为他们没有了自己的家园,在异国他乡总是处处受到排挤压制,尤其是当他们拥有了庞大的家资后,便会有人以种种手段强取豪夺,迫使他们又不得不再一次迁往异地。于是就如同又一阵秋风吹过,蒲公英又必须在秋风中飞向不可预知的他乡。

所以,在每一个剑帛人的身上,都会随身携带着一株干制后的蒲公英,而且必然是花蕾初开的蒲公英,因为那时的蒲公英无须飘飞异地他乡。

亡国后,财富成了剑帛人深受打击排济的原因,而在财富被巧取豪夺之后,剑帛人要赢得略略的尊重,就必须又一次开始集敛财富,当财富再一次达到让旁人羡慕的地步时,新的一轮巧取豪夺又将出现……如此周而往复,直到终老而死。

东门怒当然不是真正的剑帛人,剑帛人虽然有过人的聚财手段,但他们似乎也深知自己难以在一个地方长久立足,所以他们从不将自己的宅院居处构建得过于富丽华贵,反正最终大多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东门怒的稷下山庄却并非如此,尤其是东门怒日常起居的笑苑内的大大小小七间建筑无一不是部署得精雅华丽,颇为奢靡。

稷下山庄的势力在乐土不算显赫,而东门怒对这样的局面也颇为满意,他没有理由不好好享受安逸。

难怪当听说有近二百具司杀骠骑的尸体从八狼江流来,并沿经稷下山庄左近的江段时,他会如此紧张了。

“若是此事传开,会不会有人把杀了司杀骠骑的罪名算在稷下山庄的头上?”东门怒不安地问道。

他问的是他的五大戍士。

东门怒平时在笑苑中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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