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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舞飞扬·锦瑟无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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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画了多少双翅膀,再也飞不起来。是不是双腿断了,就像天使折断翅膀,再也找不到回天堂的路。曾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地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那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相似的命运将他们拴在一起,虽无法相认,却都思念着对方。他雕刻她的木像,河畔边那个错落凡尘的仙子。他将木像埋进土里,可是埋得越深,她就越藏在他的心里。
人生如梦,不过是无数的风雨之后,沦为天涯倦客,依着疏帘淡月,伴着枯树飞蓬,看着风中红叶,提壶煮酒。
他带着碧落去看电影。沿途听见有人叫卖冰糖葫芦,他回眸的一瞬间忽然恍惚而哀伤,那时他想起往事,想起他去世的娘,他的眼底分明有泪光在闪烁。他的眼神就那样定格在她的记忆里,永远无法忘怀。
那是一场获奥斯卡奖的电影,名叫《雨人》,讲述了一个先天患有自闭症的人的故事,精神世界的困囚与撕裂后的颓疼。那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自己哭,对自己笑,令她潸然泪下。当她面对那个白色的幕布,面前的光影交错把她弄得神情恍惚,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过来,拨弄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她简直对此着了迷。她想看看幕布后边是否有一个人在操纵,但后面空空荡荡。他轻轻告诉她,真正躲在幕后的人就是导演。那个掌握一切,制造梦幻、痛苦与欢乐的人,他给予别人的是另一个世界。她仿佛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她过早经历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有太多的痛苦和伤害需要表达,要倾诉,她要找到一个出口。
冷月烟花(4)
可是外面的世界,不是凭她一个女流之辈就可以玩得转的。
她能做的,也只有在屋内变换各种光影,做一些手势。光影流转,时间蔓延,存在还是幻灭。人生如梦。
有时,他的病发作。他如困兽般嘶叫,挣逃,终究逃不开宿命。她卧于墙角望着他,泪水静静地淌。她从身后抱紧他,于一席被褥内给他温暖。听他流着泪轻轻地唤,“娘,冷”。
是不是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想象有一个耐心的哥哥,会倾听,会保护,会唱歌。是不是一天一天长大的时候,我们就将童年的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身后。是不是当棱角一天天柔和起来的时候,心却一天天变得坚韧,于是固执地尘封那些孤单的记忆,深怕,想起,会心痛。
从来都不知道,岁月也会沉醉。不知道别人的岁月出自何处,相互之间是如何地呵护。她记得在有小鸟的树林里,在白雪覆盖的田野上,她有过一段短暂的岁月,但很快失去了。如今的是来自一个颓废的异域,于千万年的时光里,在千万人的世界中,草草地附于她身,甚至,她都不曾知晓。
如果每个人,都背负着一段岁月,每个岁月都承载着一个人生,就像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一个山坡后的另一个山坡。那为何凝望与追逐,花开和花落却那么不同。
既然承载着她的生命,却只让她肩负他的沉醉不醒。是谁又辜负了谁的一生?
深夜,他读书,置身于文学的梦境里。她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泪沿着凹凸不平的面颊静静地淌,浸湿了面纱。斑驳的墙上映出他的影子,她流着泪用手沿着他影子的轮廓凭空一点一点划下来。墙上,是一个女人在轻抚一个男人的面庞。咫尺天涯,那是一种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怨只怨在风中,聚散不由人。
寒蝉的凄鸣,几人在听。
他曾经出演过《哈姆雷特》中那个悲剧王子,他一直欺骗自己,把那个女孩当成婉君。其实不过是些抑扬顿挫的曲子,添了几抹华丽凄凉的长短句,生生地道来一出美丽到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戏文,却显出撕裂后破败的颓唐。
是他的父亲亲手毁了顾家,害得她们家破人亡,流落街头。让年仅九岁的湘君亲眼目睹阿玛挂在高高的白绫上,接着一场大火,让生命随着不堪的记忆一起焚烧。她的生还,是姐姐用毕生的幸福换来的。今生今世,她骨子里深深地恨许家人,她用匕首对准他的心口。
他闭上眼睛寻求解脱,父亲的孽,由自己偿还,也算报他生育之恩。
《哈姆雷特》中,他就曾感叹,是生存还是毁灭!是忍受命运的折磨,还是反抗人世的苦难?“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其实他早就想解脱了,早就想随婉君而去了。可有一天深夜,他谈到三本书,《吻火》、《渊亭》、《暝泊》,他嗅到了她的气息。他坚信她还活着,那些对生活的彻悟,痛苦的挣扎,凡尘的超脱,那些哀艳凄婉,冷艳苍冷的文字,字字是泪,字字是血,字字断人心肠。她的笔宛若金针,字字句句都刺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心如刀割,泪水滂沱。
那夜,夜凉如江,檐下挂着的灯笼在秋风中流下红色的眼泪。
他也许没有感觉到墙上的影子,伴着烛火晃动着,她似在为他拭泪,她回头,转身。泪,落入水缸,一如落入他的心里。
冷月烟花(5)
多少个夜晚,她打着灯笼,走入一片深深的古巷,隔着透明的琉璃,去看湘君的演出。她看到,湘君的长发盘在头上,穿着高领的素雅旗袍,坐在钢琴前深情地弹奏,一曲曲天籁之音,便在她纤弱修长的十指下谱出。她弹奏的是书远写的曲子,有他傲人的古典才情,有他欧洲情怀善感的特质。
典雅豪华的吊灯下,精致闪耀的点点烛光前,身着白色古典绅士服的他挽着她步入舞池,她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他抚着她纤细的腰身,随着古典哀怨的钢琴曲,像两只在风雨飘摇的红尘中苦苦挣扎的蝴蝶,在阴雨连绵的动荡世界中却只能是凄美,随时随处都有可能被风吹雨打而折翅殒天……
他醉了,醉在她的温柔里,醉在她的才情中,她凝望墙上的影子,像寂寞零落的雁影,洒落别样的漠然。
午夜,她独自匍匐于深深的古巷,一阵风吹来,她蜷缩于墙角瑟瑟发抖,她想逃,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却永远逃不出那条深巷。一道门被风吹开,她看到,今生今世都无以忘怀的噩梦,是阿玛吊在血色的白绫上,然后是一场大火,然后是姐姐的脸……
她惊醒,这场噩梦伴随她成长。她扑入床前姐姐的怀中,流着泪说,我刚才看到阿玛了,他一个人吊在那么高的地方。姐,你不要离开我,我好想抓着你的手,让你带我离开那条古巷。我的人生,没有故事,只有那条没有尽头的深巷,我的一生,是害怕的一生……
雨果曾说,我们都是罪人;我们都被判了死刑,但是都有一个不确定的缓刑期;我们只有一个短暂的期间,然后我们所呆的这块地方就不再会有我们了。加缪也把人看成是古希腊神话中终生服苦役的西西弗斯,他命中注定要永远推一块巨石上山,当石块靠近山顶时又滚下来,于是重新再推,如此循环不息。
他们都被判了死刑,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笼中鸟,远远凝望着碧水青天。很多艺术家,文学家一生都活在幻觉之中,比如俄国画家夏加尔,那些蓝色的房子,他和恋人飘舞于空中,超脱于尘世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本书,只有找到了属于你的那本书,你的灵魂才有可能找到出口。
他有时会去她的小屋走走,看着满屋的藏书,满屋的千纸鹤,品尝她亲手熬的鸳鸯甜汤。她是唐诗宋词中的女子。她铺纸研墨,写了“悲辛”二字。她轻轻地说,字不光有骨架,它还有灵魂,写好了字,你要看着它,静静地看着它,就仿佛在看一位与你隔世的亲人。
他添了“无尽”二字,人生,悲辛无尽。
他又写了一个“志”字。他说,士心而志。士,为知己而死;心,慕红颜而生。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酒逢知己千杯少,她从身后抱紧他,雨,如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里。
她想让他带她走,远离世俗。他无动于衷。其实,顾家欠了许家很多钱,还不起,只要她嫁给许老爷做姨太太,所有的欠款将一笔勾销。她说,你会后悔。
九姨太,她成了许老爷的九姨太。婚宴上,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她没有想到他会来。她回眸,那一眼,哀怨凄婉,定格于他的记忆,一生一世,无以忘怀。他向她敬酒,她曾经为他哭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是当着他的面,因为那一刻,她的心真正地碎了。她曾经为他哭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他看见了,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非比寻常,他才知道她爱他。她的泪,一滴一滴,像针头滴落在他的心上。他痛不欲生。他身患绝症,又怎能连累她。
冷月烟花(6)
许家大院,是一口活棺材,踏进去的都是殉葬人。她清雅脱俗的书卷气,她冷艳清高的性情,她的才情与聪慧,时时遭人嫉恨。当年八太太就因犯了家规,被填了井。她原就不属于这个尔虞我诈的庭院。
有时,在许家大院的巷子里,她会遇见他,他们不说话,只是遥遥地望着,她是他的九姨娘,永远都改变不了。
她私下为他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上面绣着他的名字,她将围巾贴近自己的心口。
他对碧落说,原来放下一个人,心里会这么痛。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可是现在,我只想把自己浸在这酒里泡一泡。
碧落手抚他心口,她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每天都和宿命作斗争,我们的心灵都划满了伤痕,却都找不到医治的方法,找不到灵魂的出口。于是,你绝望了,服从了,癫狂了,超脱了,这就是我,也可能是你。
他问,我们曾经见过吗?她流着泪答,见过,但每一次都很远,最近的是这一次。
这世上,只有她能说出他心中的苦。
其实她一直藏在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一直。
他跌入了忘川。打从他将她放在心上的那一天起,砒霜已端到他面前。爱情是一种缠绕,是一个欠了,一个要还的东西。
来年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迎春花开时已是三月末的光景了。这一年,湘君为老爷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思远,思念书远的意思。空穴来风,她因为一条绣着书远名字的围巾,一纸休书,被赶出了许家。
入冬了,她每天都拿着摇鼓来许家大院的门口,她只想见女儿一眼,她只愿流着泪远远遥望女儿一眼,一眼就够了。
她在雪地上,用树枝画女儿的脸,她忘记自己患有眼疾,不能长时间看雪地的强光。当她抬头看天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她铺纸研墨,抄捅《太平经》的经文,“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复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每每抄到这一句,她的泪便会忍不住滑落到“母”字上。
后来她听说,孩子夭折了,被二太太扔弃在大院门外。她失明了,只能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爬向女儿,她泪流满面,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挤出血喂孩子喝,她以为孩子只是饿了。可她突然发觉,孩子全身都是冰凉的,她惨叫一声,然后就疯了。
从此以后,人们常常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疯子摇着摇鼓,围着那条围巾,走在集市上。他看到她,她像见了生人,蜷缩在墙角。他终于见到那条围巾了,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让她亲手为他戴上,她就似那只红尘中翩翩的蝴蝶,飘零,沉浮。
他流着泪,将手伸向她,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就像十几年前挽着婉君那样,她跟着他走,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她曾经说过,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我愿化作一枝无涯断香,将血喷在紫玉香罗上,我只是你修长十指下五十弦中唯一的断弦。下辈子,我要做姐姐那样的女人,寸步不离你,你再也休想抛下我。
他为保护她,被二太太派来的人打断了腿。婉君赶来,为了救他,倒在血泊里,她只是在昏迷中依稀听到有人说,快看呀,原来怪物也会流眼泪。
民国二十一年,日本突袭上海,烧毁了很多房子。他们困在屋子里面,他看到大火那一端的婉君,她的血顺着手流下来,她叫他,三哥哥。他才知道,原来碧落就是婉君,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越过火海,陪在她身边。两个人偎依在火海中,他说他一直想在世俗之外建一座房子,只属于他们自己。原想陪你老去天涯。一口气不来,去何处安身立命?一口气不来,去山水间安身立命。她将她身上的落发缠绕在自己的一丝秀发上,她说,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结发夫妻了。
心髓俱碎的柔,刻骨铭心的痛,岁月轮回的幻灭,或台上纷飞的纸钱,一寸一寸,将他们烧为灰烬。两具烧成一体的尸体,两个化为一个的人。
似那颗落入水缸的眼泪。
黄昏,湘君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她看到姐姐了,姐姐说,要带她回家。她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飘舞于红尘,她说过要寸步不离他。她感到一阵剧痛,她流着泪,凝望苍穹。
多少年前,这片苍穹下,她看到人们在放烟花。那些烟火,离自己好远。
雨(1)
文/李超
雨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万里无云的高空翱翔,不知飞了多久。日升月落,星辰璀璨。忽而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忽而拨云见日、雨过天晴。
雨在酣然的睡梦中翻了个身,在被窝中蜷成一团,这是她惯有的睡眠姿势。在睡着的这段期间,雨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一次,床头柜上的铁皮闹钟不知何由发出一阵持续的清脆声响,可能是走到某个整点,雨半梦半醒地想着,犹犹豫豫,伸手打落了那个闹钟,清脆的声音在地板上滚动几圈,渐渐消失在某个漆黑深邃的角落。
还是夜,窗外一片漆黑,可其实,雨并没有睁开眼,她蒙住被子,喃喃自语说着梦话,说了什么,她一点也记不得了。再一次,雨是睡到自然醒,当时,她正在梦中飞行,背景是日落与月出交替,就在那个微妙的交接时分,雨毫无征兆地醒来,无论如何睡不着,她烦躁不安地坐在床边发呆,为突如其来的清醒懊丧不已。
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声色,窗外依然是泼墨似的黑。雨颓然扭开床头柜旁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娃娃头拖鞋上,氤出一片迷雾,雨侧身靠在床边,床是靠墙放的,因此,雨的背能够抵住冰冷的墙。她双手交握,目光斜睨,居高临下地看着拖鞋上一只憨态可掬的熊露出狰狞的笑容,忽然觉得后背发冷。这抹笑,在此刻看来竟如此意味深长,不近情理。雨靠着墙壁,哆哆嗦嗦,不知看了多久,又昏昏然睡了过去。这一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雨,你爸爸来信了。”雨还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就听见母亲在客厅喊道。她的声音哑哑的,好像刚哭过。
邮递员来过又走了,雨没听见开门声,信是几点寄来的?她穿上一只鞋,光着一只脚,躬身去床头柜与床的夹缝里寻找闹钟,夹缝很深,雨不得不捋起袖子伸进整个手臂,她摸到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像是柔软的地毯,嵌着一些诸如干硬的米粒般的东西,硬硬的,有些扎手。
要是换到一年前,雨肯定不会伸手去那么脏的地方拿东西,就算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掉到里面,她都没勇气捡,不过现在,雨一点也不害怕了,相反的竟有了一种陶醉的感觉,陶醉在厚软的灰尘中伸展五指。
雨掏出闹钟并扑去闹钟上缠绕的蛛网。她没有看时间,而是想起爸爸寄来的那些信。似乎爸爸的信总在清晨时分送达,时间上也比较接近,总是十点以前,有时八点,有时五点。
爸爸寄来的信一律白色封面,很薄,轻轻拆开只有一张信纸,纸是信手拿来的白纸,有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有从餐馆拿出来的廉价纸巾,有一次,雨甚至收到父亲寄来的一份报纸,密密麻麻的铅体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雨不停地翻弄报纸,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每一个能写字的空白处她仔细都找过了,没有一个字。雨很困惑,难道爸爸会特意从异地给自己寄来一张报纸?还是这张报纸里面记载了什么特殊重要的事情?雨平铺开皱巴巴的报纸,伏在书桌上,开着日光灯,她的眼睛近视得厉害,因此戴上了眼镜。
报纸上的新闻大多都很无聊,不是某某家走失一只狗,就是某某企业有人罢工,雨气馁极了,恨不得将这张报纸撕成碎片。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爸爸了。那些寄来的信,看起来总是如此匆忙,好像爸爸一直在赶时间,有什么天大的重要事需要立刻去做似的,忙得连好好给家人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雨有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怪不得爸爸一直不回家,雨甚至认为爸爸是讨厌妈妈和自己的,而寄来的那些只言片语只不过是要维持他依旧深爱这个家庭,深爱妻女的假象而已。雨愤愤不平,觉得委屈,但要是撕碎那张报纸,雨还是不舍,毕竟这是爸爸寄来的东西啊。
雨(2)
雨失落地将报纸对折整齐,折成一个豆腐干大小的正方形,这是她爸爸以前常做的事情。雨一边折叠报纸,一边回忆着爸爸坐在书桌前工作的景象。那是几年前,爸爸坐在书桌前伏案,台灯昏暗的光照在爸爸枯瘦的脸庞上,他拿起一支黑色钢笔在一张又一张白纸上写写弄弄,写满一张,换下一张。书桌上堆了很多书,有时爸爸忽然站起来,紧张不安地翻开一本书看一会儿,又放下。
雨不知道爸爸在做什么。每次她准备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爸爸都表现得烦躁不安,他皱着眉头,暴躁地说:“你看见那些黑洞没有?”这句话既像是在对雨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他一边说,一边来回在屋里走动,时而狠狠抽一根烟,时而默不作声,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慌张不已。
雨吓得躲在一边,一言不发。也许爸爸真的遇到什么困难,无法解决。雨很想替爸爸分担点什么,可无从开口。好在爸爸的沮丧情绪并不持久,只一盏茶的功夫,爸爸又会若无其事地坐回书桌旁的椅子上继续写字,他将写好的信和从书或杂志上撕下来的纸相互对折,折成豆腐干大小揣在兜里。他总是这么折折叠叠,永不厌倦。那是几年前爸爸的样子,后来,雨再也想不起来除了这个画面之外有关爸爸的任何事。
雨正想得出神,卧房的门忽然被母亲推开了,她诧异地站在门口,说:“你起来了?”
雨从床边站起身,刚才纷乱的思绪让她此刻看起来茫然无措。她穿上另一只拖鞋,将手上的闹钟放在床头柜上,还是没有看时间。她走到母亲跟前,踮起脚一跃,就拿到了那封刚寄来的信。
“看完就该吃饭了。”妈妈说着走出了雨的卧室。雨站在床边,掂了掂那封信的重量,很轻,又是一张纸,信里的内容一定不会超过三句话。雨都能想到爸爸会在信中写些什么。她多么渴望某天清晨醒来,收到的不是一封来自爸爸的信,而是一个爸爸寄来的礼物。雨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力度却是轻的,她不想弄碎信封的边角。雨从信封中掏出爸爸的信,轻声念了起来:黑暗的角落里,那双眼睛在看着你,你找到它的根了么?雨下意识地皱紧眉,看来爸爸又写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雨不免有些失落。
她将信重新折叠整齐放进信封。在她床头柜数下来第三个抽屉里,放满了爸爸这些年寄来的信,雨用空余的茶叶盒存放爸爸寄来的每一封信。对于信上提及的事情,雨没有深思,反正她是看不懂这些的。对于她来说,爸爸的字迹远比那些无法捉摸的话语来得更加真实和重要。也许哪天醒来,爸爸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也不一定,雨小声咕哝道。
时间接近中午,炽热的阳光照耀在碎花窗帘上。今天是个好天气。雨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雨,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等我。”妈妈从厨房里端出几道菜,将它们齐整地放在饭桌上。
雨一点也不在乎一个人在家,她并不害怕。可她总觉得妈妈会认为她害怕,这让雨有些不高兴。自从一年前雨意外烧伤以后,妈妈总是神经兮兮,过度紧张,不是担心雨一个人睡不好,就是不让雨走出自己的视线,把雨盯得牢牢的。她不仅辞去了单位里的工作,甚至连原本开朗的性格也渐渐变得低沉阴郁。妈妈曾经喜欢红色,她有不少红色短袖和短裙。可自从雨受伤以后,她将家里所有的红色物件全部打包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桶。雨曾经对她说过很多话,可妈妈一意孤行,歇斯底里。她抱着雨痛哭,用力撕碎那些衣料。
雨(3)
“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要一个人走出去,听见没有?”妈妈还不忘唠叨一番。雨当然不会给陌生人开门,更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走出去。妈妈当然也知道,她这样问不过是为了寻求情感上的安慰。妈妈侧身坐着,下巴扬起,抿着嘴角,两只手撑住大腿根,披散的黑发拢在一起,垂在肩上。被金灿灿的阳光一照,颇像一个美丽的少女。
妈妈一点也不老。雨怔怔地望着妈妈的脸。是什么时候呢,妈妈变得难以理解、不可捉摸。似乎和爸爸寄来的那些同样捉摸不透的信在同一个时间。妈妈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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