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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过山如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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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泠觉得她头脑还算灵敏,能领会他的意思,道:“绯颜公主的剑器舞见过的人不会多,我为你击节而歌,你随音起舞便可。”
此时,那二十多个沙匪已经越走越近,夏泠以身体将自己的剑朝她一推:“快——”银光一线龙吟出鞘,赵十七手中便握住了他的古初宝剑。
十七用惯短刃和西域弯刀,拿着这把中原名剑,一时找不到感觉。但听得黑暗之中,夏泠吟声曼出:“
圣朝能用将, 破阵速如神。 
掉剑龙缠臂, 开旗火满身。 
积尸川没岸, 流血野无尘。
今日当场舞, 应知是战人!”
他的声音很轻,在湖风轻送中略有沙迷,波荡清流,声若平鸥。
她顺着他的吟声,一剑剑挥出,她本有功底,此时看起来倒也银光一片。夏泠已经看到祖莫里他们顿时缓下了脚步。
夏泠手边摸到几块石头,仅靠手指轻击着石块,口中轻吟:“
夜渡黄河水, 将军险用师。
雪光偏著甲,风力不禁旗。
阵变龙蛇活, 军雄鼓角知。
今朝重起舞, 记得战酣时。”
十七曾经跟他在千军万马中作战,此时听他声音虽低,却隐隐有风云之气从口齿中迸出,也情不自禁掌中长剑光芒倏涨,在月色淡华之中,风雷涌起,似乎激荡着一股气吞骄虏的雄风。
夏泠见她剑气苍茫,眼角迷离间,似乎又看到当年与君莫语比肩南昭之时,白马西风立边陲的豪情。 
他两眼微有朦胧,将指边碎石揉得如同衡雁过流音:
“破虏行千里, 三军意气粗。
展旗遮日黑, 驱马饮河枯。 
邻境求兵略, 皇恩索阵图。
元和太平乐, 自古恐应无!”
十七在他的意境催动下,亦如同中了巫蛊,默默无声中将古初宝剑抡成一团雪潵分崩的流雪飞舞。一时间四边伐鼓雪海涌,剑器宝光凝秋波,将她的面容衬得眉剪山色,眸惹动星。
白色面纱随着她的身姿摇曳飞旋,朵朵长叶墨兰仿佛深夜优昙,璀然流香。
扎休措湖边,剑为舞,纱作裳,水成歌,月有韵。
夏泠望着那柔乱剑舞,只觉似有清酒一瓢沐身至,昔年旧影,尘缘梦中,有花待折。
他本楚狂人,诗词任意出,情绪到心中,不禁韵脚一转,脱口而歌:“
云色出冰湖,花影送黄昏。
辞却江南月,春归锁重门。
阶前着新绿,叶下积芳尘。
明霄照旧痕,何处梦堪温?”
十七听着他最末一段与前面都气韵不合,却又不能停止剑器舞,随着他的低幽暗合而剑若鸿飞,腰如柳拂,才过西风,又过东风。
夏泠看得也有些痴,仿佛又归西楼月……毕竟人在险境中,他微一迷茫便回过神来。
此韵一毕,赵十七已经随着那乐曲之中的缠绵低婉之情,不知不觉重新靠近了夏泠。夏泠示意她拢到自己近前,在她耳边轻轻道:“祖莫里已经过来了,你靠着我挡住豆豆。”
他是见惯了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人,这一点风情根本不在话下。几个来回,赵十七还不曾感觉到什么,从祖莫里的角度来看,他们之间已经做了几个亲密得不欲外人所见的动作。
赵十七趴在他身边,遮住豆豆,只看着夏泠如何打发祖莫里。
“迟大哥,没想到你在此处逍遥哇!”祖莫里果然不敢再上前,远远停马。
夏泠和赵十七略静一静心,至少,他将夏泠当作了迟丹。只是,他明知对方是迟丹,却不走,显然另有所图。
夏泠哼一声,夜风撩起他几缕额发,眸中似有剑芒闪光:“祖莫里,你来做什么?” 夏泠的声音忽然变粗了,气在丹田。赵十七听过迟丹说话,两者居然略有相似。她瞄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口技?
祖莫里心中知道迟丹不愿意有人看到他跟自己的情人在一处,没有走得太近。只是身上的任务重,他不得不继续向前搜索。果然,听到那湖边的“迟丹”声音冷傲,对他非常反感。
祖莫里干笑一声:“这几天南煦和北祁在打仗,小的在附近避一下风头。” 
夏泠仰首哈哈一笑,装得颇有几分沙漠人的豪迈之态:“你少来这一套,这里不会有什么可以让你趁虚而入的地方。”
祖莫里脸色变了又变,他乃是奉北祁牧野将军路朗之命,前来大漠深处搜寻夏泠。
此处地域归属敏感,各国官兵不能明而大肆搜捕,所以委派与本民族血缘相通的沙寇是非常好的选择。
祖莫里通过路朗已知,夏泠似乎被伤得很重,若能将此南煦守将捉回北祁,会有重赏。
祖莫里想到夏泠那只肥羊落在了迟丹的地盘,心有不甘:“迟大哥,大漠上东山下雪西山也会下雪,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跟迟丹通融一下,便于他的继续搜查。
夏泠冷笑,运一点内力,远远送出,“你要的人我已经拿下了,你就看看谁在北祁面前更说得上话!”
祖莫里心中一惊,若让迟丹先机捉住夏泠,他的功劳俱断,岂不是在路王爷面前很没有面子?好在,他本是北祁人,只消抢在迟丹的人将夏泠送到北祁势力之前,先去通风报信,也算功劳一件。
当下,不再犹豫,对手下道:“快走!”
“扎休措这里,是你想来便能来,想去便能去的吗?”夏泠语声带刃,直刺祖莫里的心房,“既然今日来了,且给我留一只手下来。”
赵十七感到惊讶了,他如今被绳捆索绑,哪里来能力取人一只手?
夏泠目光炯然转向赵十七,十七吃惊,他这话出口,若不能取下对方一只手,必然引起对方怀疑。这,分明在逼自己给他松绑……
与此同时,“啊——”一声惨叫,祖莫里忽然从马匹上仰面跌下。
赵十七只感到眼前有一物飞来,啪嗒跌在面前,正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夏泠又不是神仙,哪有本事隔空割人手臂?
赵十七滴溜转头,另找这救美的英雄。

第十四章 肉鸡 

只听见有人在祖莫里的马队前一声长笑:“祖莫里,你自从投靠了路朗,越发没有规矩了,我的地盘你也敢来抢人?”
夜风呼合,野草飒飒,一个人粗袍乱服,却挡不住他的落拓潇洒。身后一支马队,足有三十多人。他们的马足声音很轻,估计包了布。
祖莫里痛得哪里还说得出话,有几个胆小的手下,已经夹马欲逃了,却被迟丹的手下堵个严实。
“瞎了你等的狗眼!”迟丹冷笑,“南煦的夏将军都认不出,你还来我处撒野!”他说话虽然粗,身材也十分彪悍。不过挑眉薄唇,嘴角斜斜上挑,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是很英俊的。
迟丹见祖莫里无力逃遁,手中弯刀随手一扔,便插入了他的咽喉:“兄弟们,灭口!”
仿佛切菜拉瓜一般,祖莫里二十多人瞬间成了刀下冤魂。
夏泠看着迟丹,两人在北疆沿线也算明争暗斗了一段时间,并未正面对敌。 
夏泠做事分轻重缓急,沙匪再大能大到哪里去?此人的图影面貌虽被他悬挂在将军府中,到今日他们方始正式见面。
方才,当他察觉到有人也来到了扎休措湖边时,故意突放狠话,一来令祖莫里速退,莫让局势更复杂,二来看看来人的态度如何,三来顺便逼赵十七为圆谎而为他松绑。
谁知,来的就是迟丹本人。
迟丹此人行事也够狠辣,依他所言,断了祖莫里一臂,更将二十多人悉数灭口。态度已经摆得十分明确:他将夏泠视作大鱼,要独吃一注,贪图的不是北祁的一点赏赐。
夏泠陷入了沉思。
他一来漠北,便借着“肃边”的由头,让军队连剿迟丹七次,其中伤亡恩怨不计其数。
他此时这等情形,又刚冒充迟丹,意图吓退祖莫里,他心知自己的弱势已经被迟丹摸得明白。
如今看来,除非他夏泠和迟丹能够就一些物质条件谈拢,否则,迟丹是不在乎动手伤人的。而且,迟丹开出来的价码会很惊人。
而夏泠清楚,迟丹这等大匪,均以地盘、势力为追求,一旦容他得逞,对于商旅路人的危害是无穷殆尽的。身为南煦守将,他不愿意以自己辖下的一方安宁为筹码换回此时自身的安全。
主意拍定:他绝不跟迟丹谈条件!
夏泠的目光绕到十七身上,他只能从她这边破局……
迟丹也在打量夏泠。
他手下天连山的十六支土匪,最近都受到了盛云城军队的干扰,他也早猜出夏泠有大手笔,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向库勒尔地区的两大游牧势力同时挑战。贸然挑破了此处的平衡,南煦边疆只怕会受到更多的报复性骚扰。所以,迟丹估计,夏泠手中应该还有后着,他对此很感兴趣,准备窥破机密,以便从中分一杯羹汤。
不管如何,就凭此人设计岂兰崖一战的心胸气魄,迟丹也很打算跟他好生做上一笔交易。
他的眼睛也扫向十七,这个女人出现,是否能够解释夏泠落困于此的原因呢?
只见,那女人头上梳着之蓝人的发式,玉簪定发,长叶墨兰在白色的面纱上随风飘荡,倒也有几分出尘之姿。迟丹怒极而笑:好一个夏泠,这事情倒调查得清楚!
两人虽一言未对,无形之间都在心中将彼此掂量了数回。
男人之间的这些暗斗十七固然看不透。
她混迹大漠,虽不做大事,身周的环境研究得最透彻。
她清楚越是像祖莫里那样的乌合之众,越杀人如麻不讲情理,所以她只能跟他们硬拼。相反,有名头的沙枭,他们关注的事情比较多,一般如无特殊情由,不会乱开杀刀。像方才的祖莫里,纯粹乃是倒霉撞了鬼,才会被惨烈灭口。
尤其是面对迟丹,此人的个性手段,向来是她研究的重中之重,她的性命是不必担心了。
十七心想,她是小卒子无足挂齿,身边的这个男人,可是块大肥肉。
她也知道夏泠对于边境安定的看重,心知这块“肥肉”是不会跟迟丹低头的,道:“除了我,你不会落入任何人手中。”
夏泠闻言对她看看:“你有这点能耐吗?”
火把一合,迟丹的马队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夏泠被绑的情形落入了他们的眼中。
迟丹笑容如常:“听说夏将军负了伤,本以为是大漠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其实,夏泠方才也没承认自己是迟丹,只是祖莫里一厢情愿罢了。夏泠闭紧双唇,任赵十七处理局面。
十七见夏泠不反驳,便只得自己粉墨登场。
她道:“迟大王,我在玩儿我看上的男人,正自得趣。到那祖莫里嘴里,他成了迟大王,我还吃惊呢。我们在湖边,他来干扰,谁爱搭理他?”她摆出想不通的模样,“迟大王,连这个气都要生,真是……”
迟丹和绯颜公主之事毕竟还算是秘密,十七露出因误打误撞而满头雾水的语气也算合理。
夏泠听她说出这等浑话来,斜了她一眼。
赵十七立马成了把细茶壶,指着他顺势发了飙:“你瞪什么瞪!你以为你是谁?还是南煦将军?现在你就是我的一只肉鸡!在我将你吃干抹净之前,敢有什么小动作,当心我……”她的“飞瀑”在夏泠的面前蓝光一闪。
夏泠看出她的意图,只是也太不伦不类了些,垂了眼皮:“胡言乱语。”
十七凑近问他:“不是要将你吃干抹净,我绑你做甚?”
夏泠侧头避开她。
十七越发觉得他很“娘”,心道这样的人物,也有脸到漠北来做将军?
两人唧唧歪歪一阵,将迟丹等兄弟一干人视作无物。
迟丹淡笑,稍顷示意手下咳一声,令他们知晓,此时不是打情骂俏的时间。
赵十七左手探了探夏泠身上的绳索牢固不牢固
夏泠看着她的模样,估计她不会点穴。
赵十七绕着他左右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果然很是不放心。又牵着豆豆站起来,这才向迟丹走去。
十七身上的衣饰实在太差劲,仗着一幅面纱,晚风习习中难得“仙女”了一把,自我感觉也颇良好。
只听身后的夏泠低声道:“将白纱还给我。”
他看到十七长得甚是漂亮,让她露个真颜,乱一下土匪的军心;他也亲见过赵十七杀豹子、爬战马的能力,估摸着她应该能够混淆那些土匪的视听。赵十七此人他也调查了一个多月了,知道她在此处掩藏得甚好,她的真面目只怕连迟丹都未曾开过眼。
夏泠认为,土匪们若先惑于她的容貌,再被她的身手所震,效果应该更佳。
十七以为他小气,将面纱一把扯下,丢在他的脚下,转身面对匪徒们。
一众匪徒们顿时小小骚动了一下……
此处,月色空明,湖水清澈,雪山远逸,十七立于天水之间,取下面纱的瞬间,那份清丽绝俗,纵然赵十七自己浑脱不觉,纵然这些大土匪们阅遍天山美色,他们还是心有所触的。
迟丹也在心中略微称道一声,又叹,只可惜,此女子抬手举足没有绯颜公主的半分高贵典雅之态。
他看着她摆出一个匪气十足的抱拳式:“迟大王请了!诸位大王也请了。”左手无名指微屈,正是天连山上匪帮的暗号。
迟丹方圆此处没有不知底细的土匪,见她面生问道:“这位姑娘是?”
赵十七叹息:“迟大王也算在漠北混迹长久的人了,也有走眼之日?”
沙匪都是刀尖舔血之人,走眼便是丧命。
迟丹浓眉微微一张:“你就是赵十七?”经过了这一阵子关九郎的追剿,赵十七“奸杀”归小姐的事情已经在大漠传得沸沸扬扬,名不见经传的小土匪也如今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十七挺胸而立,道:“这只肉鸡我已经拿下了,你休得在我手里夺人。”
迟丹如今在漠北已经坐大了,很少有人这般跟他挑战,挑战的还是个年轻女子,挑战的缘由还是跟他抢男人,这事情很稀奇。
迟丹抱臂含笑,眼眸闪动:“赵姑娘在此处这么久,从来没听说你抢过男人。”
“大漠里俏货色少。”十七无耻地□:“难得遇上这么俊的凤毛麟角,实话告诉你,本姑娘这回是动了真心。”
“哦?”迟丹前后一思忖,已知两人的端底,讽刺夏泠,“夏将军,被赵姑娘看上,当真是你的福气。”
夏泠偏过视线不去看他们交涉之处。
赵十七一路乱讲,满嘴漏洞百出。他却明白这大漠,每个人都只靠实力说话。他等着赵十七拿出那份惊雷闪电般的身手。
果然,几句话一过,十七趁众人不留神,抢身而上,一举割断了迟丹坐骑的喉咙。
迟丹纵是武功高强,也被她的突然袭击弄得弃马而退。
十七存心震唬他们,不但搞得那畜生死不瞑目,还将血箭喷到了几个沙枭的身上。她割人血脉的看家本领一出,在场也都是识货的人,镇得众匪鸦雀无声。
夏泠虽早已避过视线,免看她这个手段。
但,只消想到君莫语便死于这种诡谲手法之下,他心中仍然忍不住地揪痛。可他也只能漠然盯着湖面,等待赵十七能够帮助他全身而退。
他在岂兰崖与羌零人和北祁人的战局虽看似赢了,然而大局未定只画了一个半圆,他的生死如今关系着接下来的情势,他输不起。
赵十七见唬住了对方,她的手指指着迟丹和他身后的弟兄们:“迟丹、孟昭旬、杨晔、哥舒剑!别以为我势力小,便认不得你们这些大王。今儿你们玩群殴,我只能认输。你们有种杀了我身后的那两个人,来日我赵十七一刀一刀,令你们天连山下群蛇无首,彻底翻盘!”
迟丹果然被十七的身手所震慑,他嘴角歪歪一笑,决定选择暂时不开罪她:“好,你带着你的情郎走。”
赵十七道:“多谢迟大王有心成全。”她回过身,重新拉住豆豆的手,向夏泠走去。
立在迟丹侧旁的哥舒剑轻声道:“大哥,这丫头看得心痒。”
迟丹拍他一下:“心痒什么,有本事去抢。”那赵十七虽然看似武功惊人,但她和夏泠之间分明有恩怨,他们脱不了他的手掌心。
赵十七不敢久留,将夏泠的手上绳索略松了一下。
夏泠领会,在她将他拖上马的时候,手中运力推一把地。两个人配合着,做出赵十七内力充沛,很轻松便将他提上马的模样,将他压在马鞍上。
匪首赵十七,带着一副欺男霸女有幸得逞的丑恶嘴脸,傲然回头看看迟丹,带上豆豆挥鞭而去。
绕过大半个湖,穿过萧萧芦苇荡。
夜色朦胧,万星如点,深山幽远。
在走出迟丹的视线很远之后,赵十七方放缓缰绳,停在山边的草地上,为走向何处仔细衡量着得失。
就在她盘算之际,夏泠忽然自己松开绳索,翻身坐将起来。
他迅速伸出手指,一把掐住了赵十七的喉咙,随即猛力收缩,将十七用力拧转过来。
十七全无防备,被迫抬头看着他。 
他亦低头紧紧盯着她看,看着她的脸色从苍白到绯红,再到惨白。他的眼睛里寒气森森,仿佛不仅要用手将她活活捏死,甚至还要用眼神将她一寸寸凌迟。
赵十七不明白他如何脱的困,她分明将他捆绑得很结实,她被他捏得两眼金星迸散,几乎昏厥。
夏泠出够了胸中恶气,才松开手。
十七倒在他的身上,又忙抬起腰,克制不住地猛烈咳嗽了起来。
他夺过她手中的缰绳,用绳索将她的手捆住,任十七弯着腰在他身前痛苦地咳嗽,夹紧马肚向东边的鹰嘴堡而去。
夏泠让赵十七取簪子,为她梳发髻之时,便已经不动声色地用那玉簪在绳索上留了一个断口;在为十七击节韵歌时,他貌似在打节奏,其实一直在找趁手的石片割断绳子。
她为情势所逼,亦曾数度为他松开过手指。
对于夏泠来说,这点松动已经足够他做许多事情。

第十五章 悬崖 

“刚才一共多少人?”
十七低头,给他一个无言的反抗。
“说话。”
十七仍然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哑着喉咙道:“三十二。”
“几个你有把握赢,几个你没把握?”
“我怎么知道!”
夏泠说:“你要是这点都看不破,我就将你丢在这里。”
“除了七个有地盘的,其他都是乌合之众。”
“哪七个?”
“你自己不长眼睛吗?!”
“问题在于,你够不够格与我联手。”夏泠拉紧马缰绳,缓缓而道。
十七终于明白他要帮她一起脱困,哪敢再拿命赌气,便跟他将迟丹及其手下那三十一人的情况一一说了。夏泠听得点头:“你总算没有在此处白白隐藏了这两年。”十七越发生气:“你算什么东西?”她不需要他的这种赞扬。
此时鹰嘴堡即将来到面前,夜色暗沉,星光稀落,远远可以看到一个鹰勾嘴般的悬崖若隐若现横亘面前,上面怪石林立,仿佛鹰头上的隼毛。
夏泠拉住她和豆豆跳下战马,取走战马上的一些得用之物,用手掌拍走马匹,那马已经不行了。
他将十七丢在地上,蹲□两手扶住豆豆的肩膀。据他所知,豆豆是个哑巴,头脑也不太清楚。他端详了一番豆豆,见这个孩子目光的确涣散。
他匀一匀自己的气息,敛去杀气,看着豆豆。
豆豆的灰瞳慢慢对上他的眼睛,夏泠对他微微而笑,好似西风中开出了一朵白莲花。
豆豆傻乎乎地看了他一会儿,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也唇红齿白地冲着他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眼睛都长得睫黑眸清,好看得出了奇,映着夜色,犹如星辰的倒影。
他转过身体,将背给豆豆,拉着他的手让他圈住自己的脖子;豆豆乖乖趴在他的背上,手臂搂住他。
十七问:“你要干什么!”
“我们接下来兵分两路,豆豆跟着我。”
十七当然不同意,豆豆跟着他岂不是正好做了人质?
豆豆已经相信了他,低头扣紧夏泠的脖子,并不松手。夏泠拍拍豆豆的手,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你姐姐要有你懂事就好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样把赵十七给孤立了。
十七垂头踢草根:他这是在诱拐弱智的小孩子呀!
夏泠将豆豆背好一些,走过来,将十七手上的绳索一把割断:“刚才你说的那最末的一拨人,我们一个个杀,每十步杀一个。”
他们走入乱石阵后,果然,迟丹一伙人便尾随而来:赵十七身手虽好,没有内力毕竟还是看得出破绽的。
迟丹他们略多思索,便能看出赵十七到底有多少深浅。
夏泠带着十七爬到高处,两个人都不惊慌,一同分析应对,谁先下刀、谁配合、谁伏击、谁狙杀、谁引敌……互相很快达到共识。
夏泠武功比那些人本来就高,休息养蓄了多时,也恢复了不少;十七在砂石上凭着两把刀,行动自如,本就是这一行的高手。
两个人一步步稳定地执行自己的计划,正是:“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迟丹一开始还未曾察觉,等到第七个人倒下,距离与前面的一个死者一般无二,间隔都是十步左右的时候,才意识到了情形的危急。
夏泠还坐在一块石头上,抚着剑出言挑衅:“难得今日月色清明,我先修剪修剪你们。等关九郎来了,顺便将你们都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轮到十七出手。
对方都在注意他那一边呢,十七从岩石上无声地滑下来,刀已凉入了一个喽罗的后心。大家只觉得身后似有什么轻动,回头一看,又损失了一个人。
十七清楚一致的手法和距离可以起到震慑作用,此人的致命处和先前一个人一样,也是后心入刀,斜挑三寸。
迟丹无法再继续带人前进了,在沙匪的内部,兄弟们都比较讲究义气。
匪首自己对手下予打予杀那不在话下,但任由其他人宰割小沙匪的性命是容易丧失威信的。
迟丹说:“孟昭旬、杨晔、哥舒剑,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先回去。”
“好。”哥舒剑第一个响应,“大哥,我跟着你。”
杨晔也是南煦人,身为土匪,能趁乱混杀南煦守将是一件可以今后夸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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