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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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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属于人的最后一点印记被拿走,被砸烂,雪儿的眼睛也飞快黯淡下来。

    “你、不、用、活、了!”

    徐夫人一字字地说,眼睛里瞬然点起惊悚的雪亮!

    接下来,黑暗如浪吞没了四周。

    “谁?是谁?”只有徐夫人恐慌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伴着血婴微弱而远去的呼唤,“娘!娘!”

    徐夫人面前,有一道镜墙平整的展开。

    旋即,在她前后左右,都迅速展开和墙体一样大小的镜子。

    这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大厅,共有八面墙,现在都镶嵌着明光闪闪的镜面,连天花板和地面都不例外。这是一个用镜子组成的不规则形的大厅,连头顶和脚底总共有八面镜墙,光芒四射,奇丽万分。

    奇怪的是,这铺天盖地的镜子里面虽然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景象,但是当中并没有徐夫人自己的身影在内。

    徐夫人沉着脸,正在看她左前方的一面镜子。

    一道微弱的白影在里面快速移动,只是一闪,便见不到那领飘飘的白衣。

    这种速度实在太快,简直非人所有,超出极速,处于镜厅洞观八方的徐夫人,竟不能准确捕捉到来人的具体方位。

    她微微倒抽了口冷气。

    剑神!

    但是他应该身中剧毒了啊!她亲眼看到他把自己整个身躯挡到那个女孩子面前,血鸟全部的毒素喷射到他身上。

    血鸟虽只练了五年,但它体内所凝聚的毒已经是无人可解,没人能够在承受全部的毒素后,闯过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直接闯入地下迷宫,这才引发了警报!“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徐夫人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她受伤后,明碧楼外面,整整提升了一倍的力量,在八条最主要的通道上,每条干道平时一班八人,总共六十四人,现在是一百二十八人!

    但这一百二十八人形同虚设,竟然任由他直接出现在明碧楼下面庞大的地宫内!这才由整个地下装置的预警系统发出了警报!

    这简直不是人、而是只有神才具有的能力!但这又怎么可能?!

    徐夫人脑海中急速翻腾设想,难道他是通过别的入口进来的?明碧楼下复杂而大型的阵法,连她所知,也仅是根据残卷说明上得来的一部分,相当部分她不清楚也不能操纵。从卷帙上看,进入地宫的通道远不止一条,可是,从未发现过。

    剑神似乎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一方面上古存下的卷帙已经只具残本,另外若剑神连这也知道的话,这个阵法多半拦不住他了,以他身手,决不会引发警示。从他现在不可琢磨、但又茫无头绪任意闯荡来看,明明是仗着极端高深的武功,以及对一般机关阵法的通晓,强自破开重重险阻,强行深入并搜索。

    “好罢,你一定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让你死得早些!”

    徐夫人喃喃的说。手指按下所坐黄金大椅的一个暗钮。

    包括明碧楼在内,一阵天摇地动,地底下庞大阵法的攻击力量,一下提升至最高阶!

    ※※※※※

    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身着雪白衣衫,衣角随着他闪电般的速度无风轻摆。

    明碧楼底下有玄秘,早在二十年前同上届江湖首盟九天魔帝战时,便已知晓。九天魔帝不敌,从而隐入地下不见,当时他对于机关阵法知之不深,感觉到地下阵法的巨大威力,只能浅尝辄止。

    这些年,他花不少功夫在这个方面,所以才敢直接闯入地宫,要杀血婴,诛徐夫人。

    他手上多了一道清光流转的绯红色长剑,削切砍劈,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破除一切遇到的机关变化。眼底却有急遽翻滚的复杂情绪,灼痛,愤怒,悲哀,以及——仇恨!

    “师妹。”心底里,有个什么声音微弱而清晰可听的唤了一声。

    他青梅竹马的师妹,他心心相印的爱侣。挟剑联袂,他和她曾经拥有过多少花前月下、多少海誓山盟?然而太完美的人和事,为天地所嫉,所以一个意外,粉碎了他所有的企及和梦想。

    他抱着伤于血鸟之下的她,穿越黄沙瀚海、攀登雪山绝域,浮槎于茫茫大海,竭尽一切人力之所能,然而,却终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清如莲花的面庞,在极端痛楚中辗转呻吟,一天天衰败下去,就象满月的无垠清辉,被漫天乌云吞没,丝丝缕缕飘飞消逝。他自责,疯狂长啸于野。

    “人力有时而穷。”尽管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难以承当的折磨,她却从始至终都敝着清明的神智,她看着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这一世,我很开心。”

    就象是刀刻在心上的伤痕,岁月如流,一分一分流逝,伤痕却一分一分的加深。

    伤人的血鸟,也同时被他二人联剑合璧重创致死,但没有想到,她付出生命代价以斩决的凶物,今天居然又有人在炼制饲养!

    因而他一见血鸟以后,便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也要斩杀这绝世凶物,并决不饶恕和这血鸟有关的人与事。

    除此之外,独闯地宫另外还有一个深刻的原因。——血鸟剧毒,只能通过血婴之血才能解救。

    有关这一点,他刻意隐瞒了四年来朝夕相处的小徒弟。甚至强借各种因由,支开了她。

    如果说现时对于人生的牵挂,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徒弟罢?

    为了那女孩子眼底深深的关切,和浓浓的眷恋,他一次又一次的改变人生轨迹,甚至,一天比一天的加深了对生命的热诚。

    他不能死啊。他从看见那个长相酷似师妹的女孩子起,就暗暗发过了誓,要给她一生快乐,不再让她受到上苍之嫉。

    现在看来,要让她“快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父母双亡的孩子的性格,和出身娇养、行侠仗义甚至有几分任性的师妹完全不同,在她人生的最初阶段,已经看过太多的苦痛和生死沦亡,所以她从如花般年龄开始,便是充满了对人生的悲悯。她本性不愿踏入任何红尘是非,她那双至清至美的眼睛,却有志于洗清天下的污浊。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很快乐,他也不要改变她,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尽量多的给她一些快乐。

    在这样险恶的关头,黑暗涌动的地下迷宫里,想到那个皎皎如月的少女,忍不住胸口一热。

    “师妹,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他按了他腰间,收在皮囊之中的血心。它不住跳动着,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由于它是血婴的寄体,所以,离血婴越近,它的反映就会越强,直至找到它认定的主人为止。有它的带引,即使行走在偌大的地下迷宫之中,也还是隐隐有着一个方向。

    数百枝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各种各样的轨道,互相交叠,构成一张箭网,从四面八方罩向正在穿行的剑神。

    剑神一声清啸,相思剑变幻万千的清光,突然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爆发出来。空中的箭接触到清光的一瞬间,纷纷化作无数无点,四方飞舞炸裂。

    他眼神募然雪亮!

    这是闯入地宫以来,第一次由人为控制所发出的攻击!对方发现他了,正式的激战开始了!

    他低头看手中之剑,相思剑温柔沉默,微光萦绕,似女子凝思关怀的眼神。

    “师妹、师妹……”他轻唤,“今日用你之剑,痛饮血婴之血!”

    他旁若无人的扬声长啸。整个地宫为之惊动,气流激荡,战意沸然,仿佛上古时期的战神。

    行行复行行,他不知道破除多少道机关,陷阱,斜坡,暗器,毒雾,水柱,会自动攻击的铁人,剧烈旋转抖动的房间和以强大吸力吸取刀剑武器的地面。

    他也受了伤,雪白的长衣上多处血迹。血和汗交融在一处,这时他的脸色发青,甚至显得微微狰狞。过度的使用自身力量,已经压制不住血鸟之毒再次发作。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座充满了神秘的庞大地宫,其博大深涵,远远超出了想象。他闯关直到现在,仍然所知无几。有几次,他都顺着错综复杂的道路,重新回到似是而非的地方,而原先似乎已经被他破除的机关,又完好如初,再次发动攻击。

    他知道,那是由于真正的机关中枢并未为他破坏,所以这些攻击,会永远周而复始毫无疲惫感的进行下去。但是人力却不能就此一直与之周旋下去。

    看来这一次,只能暂时退出了。他不甘的想,紧握手中之剑。

    血心陡然扑扑跳动,哪一刻都不似现在的燥动不安,那是一种共振式的反映,说明它在附近发现了有与之气质吻合的事物,急于融为一体。剑神微微一喜,难道就在绝望之时,终于发现了血婴藏身之处?

    打飞急雨般密集的暗器和雪亮铡刀,他在一个形式复杂、结构奇特的铁架子当中,发现一个人。

    这是进入这座地宫以来发现的第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遍体鳞伤,满头满脸鲜血直淋,同样赤身***,但并不是血婴。她卡在机关里动弹不得,状况很不妙。剑神用手摸她,尚有体温,呼吸急促,手足无力地耷拉着,不时抽动一下。眼睛似睁非睁地闭合,鼻翼偶而翕动。她快死了。

    剑神犹豫了,血婴未曾发现,却见到这个困在机关里的孩子。她是谁?莫非对方见调动阵形亦多时奈何不了他,而有意安排在这里的计谋?她身上带着明显的血婴的味道,就是明证。

    但她分明就快死了,即使是计谋,也是个不惜用生命代价来引他上当的可怜人。纤细的身躯在庞大铁架的死锁中,遍体鞭印,刀痕,棍棒旧疮,累累伤痕更是触目惊心□雪般的生命,随时随地可能融化无形,剑神眼底浮起怜悯之意,决然挥舞相思剑,劈开枷锁,把这濒临死亡的女孩儿救了下来。

正文 第七章 初会(1)

    吴怡瑾和师父分手,送脱难的少年找到连云岭深处的一座山庄,但是人去楼空。吴怡瑾就要分手,但那个少年百般纠缠不放,说出的理由一套套的,不是说沿途盗寇出没,就说猛兽窥伺于旁。几次脱身而去,那少年总有办法拚死尾随。有一次她故意越涧飞崖,他想都不想就涌身下跳,怡瑾不得已用绸带将他卷过断崖。又有一次,怡瑾展开轻功身法,瞬间将其甩下十万八千里,暗中折回,那个少年面红耳涨的在爬着她所去方向的一座壁立高峰。

    吴怡瑾只得答应与之同行。一路相携,发现他除了时不时做出那种痴傻行为之外,其他地方似乎还算正常,吐属识见非凡,尤长清谈。

    略熟以后,论及姓名。才知他叫文恺之。

    世家少年听说她的来历,一张清俊的脸登时亮得似乎发出光来:“原来姑娘是叆叇中人,哈哈,好极,好极,我们原是世交。”

    吴怡瑾白了他一眼:“我没听说过。”

    文恺之笑道:“叆叇白帮主就是宗家伯母。宗家和文家世代友好,我和宗伯母之子宗华自幼知交。世妹你既为叆叇弟子,我们是世交,一点不假。”

    期颐是七省通衢,会居要冲,四城不闭,云集各地富商大贾,自古以来乃大离境内第一等富贵风流之地。与帝都南北对峙,形成双龙抢珠之势,重要性或者略输帝都,其人烟阜盛,百业繁华,尤有过之而不及。

    他们一到期颐,白衣少女便被一个消息震得几乎反应不过来。

    节度使大人黄龚亭称叆叇在夜宴中毒死京都使者有重大嫌疑,下令封锁其在期颐借住的冰丝馆,上百弟子遭擒拿,除在龙华会上一举夺魁、女扮男装化名沈岚的沈慧薇外无一逃脱。

    此消息满城风闻,未曾接近冰丝馆即已获知。

    打乱了事先计划,白衣少女不由为难地伫足思忖了一会。

    论理,这件事应该着手查一下,但师父的伤势更为紧要,她在电闪之间抉择了后者。既有人走脱,那位沈慧薇该当星夜前往总舵报讯,或者另想办法的吧?

    那个文弱少年不能再与之同行,她是叆叇弟子,说不上什么时候可能会连累人家。她当真要甩开那个少年,自然是极其容易之事,只几个穿梭来回,无论那少年如何翻天覆地,那也是找不到她的了。

    问明城内最大药铺,面容隐于长长幕缡之下的白衣少女,径向那方向而去。

    药方很奇特,伙计楞楞地对她张望着,好似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一样。吴怡瑾一早知道药极难配,道:“贵宝号能配齐哪几味,不能买的可否烦劳指点方法?”

    她不露真容,看上去很是神秘,但语音轻柔,行动间面纱轻拂,气度自然高华,决难引发某种猜嫌,那伙计呆了一呆,便把药方交给旁边一个皓首老者看了,拈须抬头打量,缓缓道:

    “姑娘,你的朋友怕是没救了。”

    吴怡瑾面纱后面目光一闪,温言道:“老前辈,请别胡言乱语。我师父是受了伤,或者也吸进些许毒雾,但无大碍。”

    那老者微惊,他神光内敛,外貌瞧来与常人无异,不料这小姑娘一张口就称“老前辈”,竟看出他身怀武功?道:“姑娘,你师父很能开药方,这里有几味药单用是没甚么奇效,一经合用,便可解除百毒。但是他除了这些,又要千年何首乌、人参灵芝这样的大补之物做药引,此非吉兆,分明是用来延寿,前面的药都是假借,迷人眼目而已。”

    “假的?”吴怡瑾愕然,她在看到这张药方之时也有所疑惑,除木鳖、天葵、半夏、黄芪这些一看即是清热解毒之用的以外,象千年何首乌、成形人参、七叶灵芝等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但是她从师以来,不论发生何事,师父都在谈笑中解决,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师父不能解决之危机,因此这疑惑也只在心间一转而过。此刻听老者说起,字字如真,不由呆住了,道:“不管如何,贵宝号有没有呢?”

    老者摇头道:“姑娘,你要的这几味药,有银无处使,对不起,本店没有。”

    吴怡瑾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麻烦请帮我称上其他几味药。”

    她在等的时刻,那店里聚集了不少抓药赎方之人,听到她所列的单子,纷纷交头接耳,有人轻声道:“千年何首乌,这种宝贝,寻常人家哪儿有……”

    余下切切私语,吴怡瑾心下一动,侧耳倾听,那人更压低了声音:“前阵子黄大人倒是搞了一枝的,还闹得好大声势,原说要送给京城来的使者……”

    老者将一包药递了出来,笑道:“民不言官,小心祸从口出。”

    吴怡瑾笑道:“这药暂时在柜台上寄着,多谢啦。”

    她出现以来语音里初次带笑,白纱轻扬,幕缡后面隐约神光迷离,药坊里一干人顿觉心慌意乱,口干舌焦,一时记不起原来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她出了药坊,找人问到节度使黄龚亭居所。

    路人怀疑地看了看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打听节度使大人家?”

    吴怡瑾微一犹豫,道:“投亲。”

    那路人笑了笑,便信了,指给她道:“向前走,左拐,铜驼街就到了,那府邸占大半条巷呢,过去一准就看到了。”

    原来黄龚亭官拜节度使,是不久前龙华会上才受朝廷颁封,在此之前任期颐观察使之职,但官衙和宅第并不在一起。

    吴怡瑾悄悄握住袖内软剑,想道:“这人无故抓我同门,本来就不是好人。他那枝何首乌,哼,拍马奉承是用不上,正好给我师父急用。”胸中豪气顿生,为师父之伤,别说是节度使府邸,便是皇宫内院也不惜闯它一闯。

    她极是细心,先到黄府后墙外围遛达了一回,整个下午便坐在一个极热闹喧哗的茶楼里,叫一壶茶,神定气闲的喝。期颐多事之秋,众人话题不脱讨龙华会上突变,大出风头的叆叇帮、节度使黄龚亭以及江湖首盟徐夫人自是讨论重点,无非是猜测因由,但也没人敢往深处说,只敢编派叆叇帮狼子野心,多人宣称一早看出此帮居心险恶,用意不良。逐渐说到黄龚亭正室夫人身体极弱,常年不露面,只怕未必能长久保住夫人之位。而后言语闪烁,指认这黄大人抓叆叇帮只怕是以私心办公事,未必安着好意,提及叆叇帮女子之美,难免污言诲语,不堪入耳。

    吴怡瑾心头火起,以手指蘸了几点茶水弹出,一一弹入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几个张开的大嘴,中者无不痛得直跳起来,捂住嘴巴哇哇大叫,不明白是何缘故,决计料不到这斯斯文文静坐一边的白衣姑娘于声色不动间作下了何种手脚。吴怡瑾一抬袖,吩咐:“结帐!”

    夜色缓缓的降临了。

    初夏时分,夜色实际上是一种欲明欲暗的昏黄,白日的光线尚未退尽,黑暗就耐磨不住的挤进来了。如此混沌浮动的光线,有时比纯粹黑暗是更好的遮掩,吴怡瑾跃上高墙时白衣如雪的飞扬,模糊得宛然在梦中行走。

    一垣花墙以内,不远处有大树繁茂亭亭,高出围墙甚多。借着枝叶掩护,她安心打量这节度使大人的府邸,楼院层递,亭台重叠,一眼望去烟波灯光蜿蜒无穷。

    她暗暗着急,未曾料到这府邸如此深广,仿佛走马也非盏茶能遍,暗中搜索的话,怎样能如愿以偿?

    她识见并不浅,跟着师父足迹遍及天下,如此显贵达官的家中未必没有去过,单就范围而言,京城某些宗亲王室也多赶不上这位二品大员官邸,期颐的南面为尊、山高皇帝远从中可见一斑。

    每一重园门都有护院把守,园中偶尔有人经过,但或许是园子较大,偶尔经过的都是行色匆匆的下人,没有预想中武功较高的侍卫保镖之流。

    整座府邸静悄悄的,却唯有一处喧嚣,不是玩闹丝竹之乐,似是人声吵闹,灯光下人影晃动。

    她觉得很是有趣,难道这位大官的家宅里,还有闹市口吵架争执的风气不成?

    当下纵身掠起,向着那处华灯最亮的园子方向而去。

    白衣翩然而落,不沾轻尘。

    吵闹之声近在耳畔,却是一女子被架住手脚哭闹:“人还没进门,你倒会偏宠着她了!好啊,黄龚亭,你要了新人忘旧人,我不活了,我死给你看死给你看!”——明明手足都被人紧紧的夹缠住了,可怎么死法?再看那女子,靓服丽妆,这般闹法,也还翠钿生生,八宝晶簪稳稳当当的插在头上。一群腰粗力壮的婆娘丫鬟劝的劝,扯的扯,她倒底挣不过去,慢慢行远。

    吴怡瑾极力忍笑,忍了又忍,苦不堪言,忽然听到格格一声轻笑。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在暗中,却绝未想到还有人在旁边窥伺。循声而望,不远处太湖石畔一个少年,似乎也知道笑得不妥,伸手掩住了嘴巴。明亮如秋水的眼波盈盈一转,两人目光相接,彼此吓了一跳。

    那少年笑声极轻,按理而言那边极度喧哗的地方是听不见的。但有两个护院模样的两人,只是抱肘在一边等婆子们把那妖艳女子拉走,并不插手,这时身形忽动,迅速向这边扑了过来。那少年低叫:“不好!”慌里慌张的向前一冲,露出半个身形,立时将两名护院的眼光吸引过去了。

    这变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少年身形如烟逝于黑暗之中,吴怡瑾才醒悟过来,她遮遮掩掩,不露真容,自然是来路不明,那少年故意跑得慌张,等如保护了她。

    那少年是谁,尚不可知,反映之快,机变之捷,吴怡瑾有自愧不如之感。

    远处并没有更多喧闹出现,料想以少年之机变,两名护院能奈何其何。吴怡瑾略略放心,见那哭闹不休的艳妆女子已走得甚远,悄悄尾随了上去。

    那女子态度甚是凶悍,走不多远,身边人已被她骂的骂,赶的赶,不剩几个了,那些仆妇们似乎也习惯于她这种发作,尽管嘴里高声嚷着去死去死,没一个人相信,她一赶,大家如释重负的去了。

    周围人少了,她才开始痛哭起来。吴怡瑾不怎么听得懂她所说的方言,仿佛约略在说自己待嫁之时,明明早就订过婚,被黄龚亭死乞白赖强娶了来,不到半年就变心。吴怡瑾先还好笑,继之倒有些怜悯起她了。

    那女子边哭边骂,浑然没有发觉身边仅剩的几个丫鬟是如何一个一个失了踪影,直至有一种不寻常的冷流在周围氤氲,猛一抬头,一个全身笼于幕缡之下的白衣少女,月光下无声无息地站着,皓腕一抬,一道白光飞出袖底,绕住了女子颈项,说:“别声张。”

    顺手一拖,将人提了起来,深入花丛,低首再看那女子花容失色,手足簌簌发颤,十成性命已去了九成,不禁微微一笑。

    “我只问几句话,好好回答,我不伤你。”

    女子颤声道:“是、是!女侠……姐姐请问,你……稍稍把剑拿开一些,割伤了不是玩的。”

    吴怡瑾道:“千年何首乌藏在何处?”

    那女子娇躯一颤,没有立刻回答,万分狐疑地睁眼张望。吴怡瑾手上微紧,兵气冷冽,登时在那女子修长美好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别!我说!”女子急呼,“那何首乌是在……”

    说得一半,却又止住,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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