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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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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勒出一道红痕。“别!我说!”女子急呼,“那何首乌是在……”

    说得一半,却又止住,哭道:“何首乌珍贵非凡,大人准备有用的,姐姐取了去,日后查出是我说的,我真不得活了。”

    吴怡瑾心道:“你不原就想死么?”口中答道,“我不会提到你。但你若不说,这会子我能叫你一样的下场。”

    女子泣道:“我说了……你可不能伤害我。”磨磨蹭蹭,觉得无可拖延,这才道出,“它是放在大人房里……的一个暗格子内。”

    “你都敢在他纳宠时大闹,想必日常恃宠生娇,这暗格怎么打开,一定瞒不过你了。”

    女子一迭声叫屈:“大人的房间,什么人都不准擅进。我也是听他说起,一定要看看何首乌的样子,他才打开来给我看的。只瞧见这么、这么……”两手比划一番,“就开了。”

    吴怡瑾凝神以视,微微颔首。又让她画出黄龚亭住处的大致方位,反指一点点在她腋下,低声道:“你这会子飞快的跑出去,不可声张,把那边牡丹花下的几个丫头叫醒了,尽量快速的回到屋子里去,泡热水洗澡,六个时辰以后可保命。”

    那女子面色变得很是古怪,汗下如雨,使劲点头答应,待吴怡瑾一放手,便拚命跑了起来。

    吴怡瑾暗自好笑,原来她以巧劲点中这女子穴道,虽然发作得并不厉害,可浑身又麻又痒象上百只蚂蚁在爬,那种滋味也不好受,只有将身子泡在热水里,此种痒感才能消失,那女子不知其中窍门,当然急着泡水保命,而不会想着去行告密之事了。

    当下辨认方向,向黄龚亭日常所住的别鸿轩而去。

    这个地方和女子大闹的所在相距甚远,想必黄龚亭一般不在自己居室纳宠,吴怡瑾原先还有些担心门口有人看守,哪知出乎意料,这边黑灯瞎火,冷冷清清。

正文 第七章 初会(2)

    窗户半掩,推窗跃室,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她抽身急退,一足又踏上了窗台,袖底软剑骤放光华,光影中照见对方,两人同时惊噫了一声,原来抢得先机出招之人正是太湖石下的少年。

    两人相对,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吴怡瑾没想到对方引开注意,尚还比她早了一步,想必今夜入府之前早就做过一番仔细盘查。少年问道:“所为何事?”

    吴怡瑾坦然以告:“我要千年何首乌。”

    “啊。”收剑以后的黑暗中瞧不清少年面庞,声音里笑意清扬,“是珍物。”

    吴怡瑾说:“亲人病重。”

    少年笑道:“如此,各自请便。”

    当下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分头暗寻,从外面慢慢摸索到里间。

    吴怡瑾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只见那少年对房中各种价值连城的摆设看也不看,自管在墙面、橱门上下功夫。“他也在找暗格。”原来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只怕他来此目的与她相同,这少年深不可测,如是对头,实为大不幸。

    那女子比划时也说了方位,因而吴怡瑾心下略略有数,故意慢慢的过去,在花案下一按一捺,一只暗锁轻轻跳出来。剑光起处,暗锁无声削落,一只红木锦盒现于目前。

    那少年也“啊”了一声,凑近过来。吴怡瑾打开盒盖,一团眩目之极的光挟着冰寒之气扑了出来,照得周围丈内雪亮。

    吴怡瑾无心细看,顺手盖上又往暗格中找。那少年却拿起盒子,细细看了几眼,低声:“朱睛冰蟾!”

    盒内自打开射出的一团光芒以后不再那么耀眼,白气萦绕、祥瑞腾腾之中,一对雪白的蟾蜍静静躺卧,双目血红。

    吴怡瑾怔怔望着不语。

    朱睛冰蟾只有耳闻,据说是极北大雪山的绝世之宝,有驱毒疗伤的神效,据说一个人无论受多么严重的内外伤,或者中何种剧毒,只要当场不死,服下这朱睛冰蟾立能起死回生。说起来它的功效,是比千年何首乌更为珍贵难得了。

    但她一念之差,却将这盒子轻轻弃下。

    那少年看她一眼,忽然把盒子放到她手中,笑嘻嘻的道:“宝剑赠侠客,红粉谢佳人。朱睛冰蟾虽不是红粉,想来至少比何首乌更适合你的亲人。”

    吴怡瑾惊道:“你给我?……你就这样给我?”

    少年笑道:“你为亲人病重而取药,我非为此而来,大家各取所需。临时因物起心,可是要遭天谴的。”

    窗外一条阴冷的嗓音紧接着说道:“私闯官邸,破户入室,盗取宝物,该凌迟之罪。”

    房中两人相互一望,纵令素昧平生,这当儿却激起同进同退的敌忾之气,双剑齐出,剑气所到之处,窗户大开!

    月光皎皎,照一条长大身形,颜面黝暗,五官模糊,挡住大半去路。而他的杀气便于不动如山中喷薄而至。

    两人的剑也同时杀到。一剑如霜,水流在薄冰下流动,一剑如水,波光里荡出无限清辉,一为攻,一是守,初次合作,巧若天成。那人陡然退出五尺开外,冷哼:“好剑法!”

    二人便乘此空隙飘飞出去。

    那人用的居然是铁铸长枪,难怪刚才只守在室外而不攻,转眼间风狂潮涌,激浪狂卷。

    杀气漫卷中吴怡瑾和那少年倏然分开两边,一纵而起,白衣翻飞,剑光闪在那人眉心。堪堪将及,受不住枪风猛烈,半空中无可借力,剑尖飞一般点向枪杆,轻巧巧于空中一翻,又已刺向那人眉心。不论长枪如何变招,暴如雷霆,她总如形随影不离他左右半尺。

    那人狂怒,啸声动天。吴怡瑾心下急了,若是惊起府中所有人,今夜就算持宝也难安然以出,她素不伤人,此刻却泯生了杀机。

    忽觉那人枪尖一滞,压力顿减,她剑光一摆,如天河之水飘摇而下,但心头终于一软,剑尖刺歪数分。那人中剑,捂着喉部,血流如注倒下。

    吴怡瑾回身,见那少年兀自站立于枪尖之上。

    这一战时间极短,惊险处却不啻在生死关头走了一个来回。月华如水,静静照在两个少年人身上。

    院子以外各处灯火次第亮起,呼喝追寻也近在咫尺,少年叫了声:“快走!”一手拉起吴怡瑾便跑。

    他对这府中情形远较她为熟悉,只往奇石嶙峋僻静处奔,左转右拐,渐渐花木森森,流水淙淙,又到了一所园子。

    府内到处已是明火执仗,大叫“抓贼”,这里依然是一派静谧,丝毫未受影响。

    那少年放慢步伐,手上仍牵着吴怡瑾不放,柳梢月光斜斜照射下来,映得他轻衣飘洒,周身都似发出淡淡柔光,有如夜空中无声飘落的一片轻云。吴怡瑾才是初次有暇看他面貌:“他实在是个罕见的美……”美什么,她一时竟惘然起来。

    那少年走了几步,忽然伏下。

    二人伏于花荫重台之下,点点冷露浸湿衣衫,一缕仿佛缱绻、又仿佛漫不经心的声音飘入耳际:“妹子,还在生气么?”

    ……“唉,我千言万语,你总是闷声不响,婉若,婉若,你当真枉顾我一片心意了。”

    吴怡瑾感到那少年身子轻微一抖,脸上现出极不自在的神色,似乎充满了怜悯,又隐隐有些厌恶。她脑海间电光火石般一转,前情后事连起来,一个答案召之欲出,心头不由得怦怦而跳。那少年回过脸来,握住她手,写道:“何事?”

    吴怡瑾从幕缡背后望出去,见那远山眉下,含情目中若笑非笑,心想:“我真是糊涂,她若不是沈慧薇师姐假扮,怎会夤夜至此?又敢和黄龚亭为难?”

    叆叇集体被抓,逃脱的只有一个化名沈岚之人,直到逃脱以后方才查到了她是女扮男装,真名沈慧薇。夜闯黄府,剑法轻功又如此高的美“少年”,想来不可能是第二个人。而她在黄龚亭房中搜寻,只怕也是为了寻找能救人的某些证据。想不到误打误撞之间,竟是同门相遇。

    少年会错了意,写道:“风声太紧,咱们缓得一缓,见机行事。决不误你出去。”

    吴怡瑾微微点头,还是盯着她看。

    少年写道:“别这么古怪,我又要笑。”

    吴怡瑾想到初进园子来她那一笑几乎闯了大祸,从未见过如此爱笑之人,转脸无声的笑了。

    园中另一少女声音幽幽响起:“事到如今,莫提前缘。大人既然抓了我帮中子弟,婉若也是嫌犯之身,你……”这声音凄恻呜咽,说不尽温柔可怜,犹未说完,前面那人急道:

    “我解释多少遍,只是迫于情势,走一走场面文章。你不信我、我……我……也罢!想不到你也是这种薄情的人!”

    事情再清楚也没有,这名男子无疑便是节度使黄龚亭,那少女是叆叇弟子钱婉若,府中宠姬在别处呼天抢地大吃其干醋,这两人却是金蝉脱壳,安安静静地躲在这相对隔绝的小园子里谈情说爱,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

    园门腾的大开,明火涌入,心烦意乱的男子勃然大怒:“大胆奴才!谁敢贸进!”

    为首是一高一矮的两人,躬身道:“大人恕罪!园中有不明身份奸细潜入,闯入别鸿轩大闹,铁塔受重伤,生死不详!属下等追查到此,失去两名小贼的踪迹,怀疑躲到这里来了,属下斗胆,惊扰大人。”

    黄龚亭哼道:“都是废物!别鸿轩被盗,可曾发现少了什么?”

    “这……”那两人似知忌诲,含混道,“不得大人吩咐,属下只派人严加看守,暂时未有人进内。”

    忽听钱婉若怯生生的问:“铁塔武功很高啊,谁能轻易伤他?”

    黄龚亭道:“钱姑娘问,怎不回答?”

    高者沉声道:“是,钱姑娘,铁塔是被人用极轻极快的剑法一剑刺中咽喉,所幸剑口离大动脉略偏了两分,没有致死。如今他不能说话。”

    钱婉若低低“啊”了一声,声音里突然着急起来:“大、大人!”

    黄龚亭叹了口气,顺着她口气说:“我和钱姑娘一直在这里,如若有人闯进来,岂有不察觉之理。你们到别处仔细搜查。”

    高矮两人面面相觑:“大人!”

    黄龚亭厉声:“快去!”

    两人迟疑了一会,终于无人敢抗拒,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园中两人相对片刻,黄龚亭低声笑道:“这样,你还是不放心的■去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脚步声渐行渐远,园内寂静如初,吴怡瑾这才感到湿漉漉两手冷汗。那少年也是一般,忽然低声道:“那女孩是我师姐。”吴怡瑾微笑道:“你师姐人聪明,心也好。和你一样。”

    那少年脸上却有不郁之色,只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这一次异常顺利,这园子周围的人看来都被黄龚亭故意撤下了,形成一片防守的真空,等掩起踪迹在暗处走,追寻起来就不易了。半个时辰后,成功逃脱。

正文 第八章 冰雪(1)

    雪儿在温暖的、带着一丝非兰非麝的淡淡清香的怀抱中醒过来,迎面接触到比天上星辰更亮、比弥漫大地的春风更温柔的眼眸。

    她躺在白衣少女的膝上。

    她骤然一惊,立即欠身而起,戒备的眼神如临大敌。

    那少女温柔却坚定的手按住了她,微笑着:“小妹妹,不要怕。”

    雪儿怔住,多么熟悉的语言……她是沈姐姐!

    容貌不似,装束不似,但是那样充满了慈爱和悲悯的眼神,那样煦暖如春阳的微笑,眼前的冰雪容颜与沈姐姐交替重叠。

    少女轻轻握起她抗拒的紧攥的手指,一个一个抚摸,使之松开紧紧握住、备齐了全身力量的手指,动作轻柔,生怕伤害她一丝一毫。

    经过了千般磨难,万般屈辱,她终于等回了沈姐姐,不是吗?人生再一次向她洒下金色阳光,不是吗?虽然,她看得出来这位白衣姐姐并不是真的沈姐姐,但是,她们好象,她好喜欢这位白衣姐姐……雪儿眼睛里,浮起雾气茫茫。

    闯黄府出来,便与循着她留下的记号而来的剑神会合。

    分析下来,剑神也认为官府的真正用意扑朔迷离,不妨先等上几天,以观反应。

    师父不知从哪儿带回一个女孩。遍体鳞伤,惨不忍睹,若是常人受到她如此严重而且众多内外伤,恐怕早就难以存活,偏偏这个女孩生存意志极为强韧,还吊着一口微弱的气。

    吴怡瑾把抢来的冰蟾交给师父。但剑神只随意一看,说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不足道,好生调养即可,不需要这么珍贵的药材,还是让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服了。

    吴怡瑾彻夜照顾,把她抱在怀里,看着这孩子一点一点透出了汗,高烧退却,恢复神智。

    “别怕,别怕。”对于女孩的奇特反应,她并不意外,只是宽厚而温和地笑了起来。这一天一夜之中,早发现这个奄奄一息的白发女孩非同寻常之处,比如手脚蜷曲向前,昏迷时嘴里发出奇怪的嗥叫。

    “小妹妹,你伤得很重。不要怕,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雪儿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里突然一滞。

    写着她名字的葫芦被砸碎了,那只葫芦,她有生以来收到的唯一礼物,也是她成为一个“人”的标志,已经失去了。

    怡瑾从未看到过这样一双眼睛,积聚了太多的悲伤、深沉、孤苦,和绝望。

    “小妹妹。”她帮她梳理头发,抚摸着她犹自滚烫的身体,指尖所触,是那些触目惊心的鞭印、棒疮、刀枪、噬痕,“别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欺侮你了……”

    雪儿闭上眼睛,把头埋入白衣姐姐怀中。

    剑神敲门进来,说:“准备行装,瑾儿,官府释放叆叇,冰丝馆重新开放。”

    吴怡瑾道:“师父你打听到了?”

    “街头人人在谈论。”

    “师父料事如神。”

    剑神微微一笑,这是徒儿在恭维他事先对此的判断,如何听不出来?这个小徒儿虽然极少甜言蜜语,但偶发一语,总是引他欢喜,尤其是在发现血鸟、无端勾起新仇旧恨的阴霾日子里,若无她东风化雨,便只剩得愁云漫漫。

    他视线落在把头全部藏起来、瑟瑟发抖的雪儿身上,笑道:“我救了她,倒怕我。倒不怕你。”

    吴怡瑾也正试图安慰,微有不解,娇嗔道:“师父把人家吓坏了,还不承认呢?”

    ※※※※※

    冰丝馆丝毫没有了那天晚上官府团团包围、缉拿的颓势,相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连大门口两只石狮子也结了块红布以示吉利。

    一座华丽马车驻于冰丝馆前。

    门前守值弟子看清来人,不由大声呼喝,飞奔报讯。来的是难得的贵客——节度使大人黄龚亭。

    却见他含着笑容,从车上扶下一个秀媚少女,满面红晕,羞得抬不起头。

    众人惊诧。原来叆叇帮释放后,清点人数,说什么都少了一个,就是钱婉若。大家也都知这女孩儿与节度使大人走得近,但怎么都不可能留在了那里,倒是不声不响在找,再没想到这般成双作对的出现。看钱婉若羞赧之色,赫然是个新回门的小媳妇。

    瞠目结舌之余,在期颐主事的丁、李两位堂主亲自出迎。钱婉若一进门,就躲入内庭不肯现身。

    黄龚亭恭恭敬敬,为那天行缉捕之事告罪:“下官受命在身,日前多有得罪,此系官府公事,两位前辈切莫见怪。”

    丁堂主笑道:“岂敢岂敢,黄大人奉公尽职,责任之系原所应当。现还我叆叇清白,亦堵天下悠悠众口,应当感谢大人才是。”

    客套一番,话归正题。黄龚亭道:“下官此来,为两件大事。”

    他与钱婉若同车而来,其目的一目了然。这黄龚亭早有正妻,钱婉若嫁了过去,无非是个小妾,说不上是叆叇光彩之事,但事已至此,不把钱婉若嫁过去,似乎又不可行。

    “先说私事。”黄龚亭笑了笑,“钱姑娘绝代芳华,我实是配不上她的,何况家有正妻。可是人生缘法一言难定,如今、如今……木已成舟,还望前辈成全。”

    他起身,长揖一礼,二堂主还礼不迭,心中又急又气,听他说得如此直白,摆明了是瞧不起叆叇,偏生没话可以回他。丁堂主性格火爆,有些难当,李堂主忙拉住,说:“婚姻事,除长辈外,还应看你两人意愿。婉若这孩子的师父两年前就没啦,这事还是看她自己。”

    黄龚亭面上带笑,道:“如此说来,我这叆叇帮的女婿是做定了。”

    叆叇帮的女婿,嫁出去的却为人妾侍,叆叇又是甚么?丁李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道不出一语。

    “既蒙允婚,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大人请讲。”

    “我虽然无法给她正式名份。但婚礼必定大办,将是期颐一大盛事,以表我爱婉若之真情。下官椿萱双逝,只有义母乃江湖首盟徐夫人,我拟那天请干娘为男方主婚。则女方这边……”

    丁李听到此处,已然变色,听他接下去讲道,“请白帮主出面主持,以显双方对于缔姻之重视。”

    丁李面面相觑,李堂主苦笑道:“大人爱惜婉若,那也是叆叇之福。只是我们白帮主……”

    她沉吟着没说下去。

    叆叇多的是年轻好事的少女,节度使大人光降,都在厅内厅外聚首而听,见黄龚亭步步相逼,一个小姑娘接口笑道:“要我们帮主出面主婚,那有何难?只是大人也得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黄龚亭看向这个女孩,白衣红裙,头挽双髻,鹅黄色绒绳从双鬟里盘了出来,他没作声。那女孩继续说:“请节度使大人立刻回家休妻,请旨降诰命,三媒六聘,以正式之礼迎娶钱师姐!”

    她声音清脆,字字清楚,厅上众人脸上情不自禁浮起微笑,更有几个少女同声应答附和。黄龚亭脸上掠过一抹阴云,道:“这位姑娘,是哪位?”李堂主笑道:“她叫方珂兰,还小呢,大人不必和她计较。请问大人的第二件事。”

    “第二件,”黄龚亭唇边迅速勾起笑意,“下官恭喜叆叇取得铁券丹书。先几日因为事未查清,不敢擅发,如今是时候了。”

    满厅中人不及欢喜,黄龚亭缓缓道:“只有一件,龙华会一向惯例,铁券丹书兹事体大,须得隆重对待。接受铁券丹书,必须由获得资格的各派帮主,亲自出面,焚香净身,面南朝拜,方才可以。”

    说来说去,目的只有一个,丁李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人所言,确是理所当然。唉,但是、但是……”丁堂主以袖抹眼,道,“我白帮主近遭不幸,大人也知她是宗家长媳,如今宗家相公病重,生死难以预料,近期实难脱身,这便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可白帮主既为叆叇之首,这件事情她若不出面,恕下官不敢违例,过早颁发铁券丹书。实无良策周旋,那就只有暂且等待了。”

    丁李只是苦笑。

    只听得大门口一阵喧哗,随即有极端夸张的丝竹爆竹,门人急冲进来报:“剑神!剑神驾到!”

    两个人从门间走了进来。但所有视线立即被走在后面的少女吸引。

    白色长衣飘动摆舞,宛如云水空濛。

    少女约摸十四五岁,冰雪容颜,清冷到了极处,淡素到了极处,却从岚山明月中焕出晶莹剔透的璀璨。

    黄龚亭目前晃了晃,刺得眼睛生疼,仿佛有一刻连呼吸也静止了。

    白衣男子说了些什么,丁李二堂主又惊又喜,分宾主位入座。他一句也没听见。只管盯住那个少女。她似乎感觉到有目光灼人,朝黄龚亭看过来,见他一身官服,气度昂然,倒无恶感,微微笑了笑。黄龚亭脑海中腾的一下,看出去花团锦簇,光芒耀眼,那迫人容光只在锦色斑斓中若隐若现,却使他不辍追寻,他微微沉醉。

    “……黄大人,你看怎么样?”

    这句话是说到第三遍,第五遍,抑或更多,才猛然醒悟过来。

    “大人,婉若的婚事……”

    “呃……”黄龚亭怅然看着那少女,如果先于钱婉若认识她,如果她不是剑神的徒儿……他吸了口气,痛苦万分道,“诚乃下官荣幸。”

    于是为剑神接风,黄龚亭定不肯走,只得也为缔姻之事而贺。冰丝馆上下欢腾如沸。

    只有谢秀苓无动于衷看着热闹,所有的热闹都离她很远,口角微噙冷笑。

    眼锋偶尔扫过黄龚亭,彻骨怨毒。

    “江湖、权势、风光……”被抓的那天晚上,在她遭受到作为女儿之身一辈子难以洗净的羞辱之后,徐夫人的声音缓缓响在耳畔,“这三样,我们女人和男人一样,不可或缺。而且,要比他们多,比他们好,我们得到了一切,回过头来,把天底下所有男人,由你意愿踩在脚底,任意对待!”

    黄龚亭,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一切,拥有一切,回过头来,把你踩在脚底,肆意凌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剑神廿年来离群索居,绝少和外界接触,饮过一杯接风酒即告退席。吴怡瑾却无法逃席,这也是她初次与数量众多的同门相处。

    人人对剑神徒弟有着无比好奇,姊妹们围住了她叽叽喳喳问长问短,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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