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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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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反退,等于自投罗网,但在微一犹豫之后天赐决定遵从这个暗示。

    仗着绝顶轻功,悄悄避开匆忙奔跑的人群,等到转下这个山坡,路又变得坡陡难攀。这是一座幽僻的小山丘,沟壑纵深地躲在其他几座山头后面,狭窄崎岖的山道上冻结成冰,料想平时极少有人经过。追兵真正少了,而大海的波涛起伏,一叠叠地往耳朵里送。

    半个时辰之后,天赐抵至一道深涧之前。他猛地想了起来,在神秘岛地图上有标出这个地方,其下,是一深可容数百人的大岩洞。

    几乎就在他刚刚到达的时候,一叶轻舟飞也般驶出来:“快上来!”

    天赐不假思索,跃下深涧,稳稳落于船头。

    船尾,一女子摘下头上戴的斗笠,水光映着柔柔的星光,照着她如玉的脸蛋。

    王晨彤,她恢复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

    这个真容,几十年来小心隐藏,极少人见到,对她而言,反是最安全的伪装。

    但是天赐狠狠地盯着她,并未因她及时伸出援助之手而减轻怀疑。――里应外和,与南宫霖串通,单单把他和显然是跟她有仇的文锦云骗进深腹之地,是绝对合情合理的解释。

    “南宫雪筠。”她看出天赐的疑惑,叹了口气,直接就说出了那个名字,“我们都小瞧她啦。”

    “真的?”天赐偏着头,冷笑。

    “她恨你废她武功,而且我们的行动,和她所期望的有点分歧,她本来是想夺权,却不想因神秘岛的失陷反而丧失权力。”

    天赐盯着她,语气冰冷:“你不是控制了海王船?你不是命令五百精心挑选的士兵替代了海王船上其他不稳的人心?你不是还说过那丫头不敢在你眼皮底下弄花样?”他一阵怒火中烧,简直说不下去,梗着嗓子道,

    “就因为你这个失误,我、我们……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文姑娘生死不知!”

    “哦?”王晨彤挑起眉。

    “你很高兴吧?”天赐生生地憋住泪意,也压住扑上前去、将这个可恶的女子掐死的冲动,“她是你仇人!你巴不得她死!”

    王晨彤脸色倏然变了,尖声道:“那又怎么样?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我就是很高兴,就是巴不得她死,那又怎么样?!”

    天赐反而愣住了,冰冷的情绪在他胸膛内蔓延开来,他知道她说的不是气话。她真真实实的想她死。只有十二三岁外貌的小女孩语声尖刻,语气刻毒,桃花般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杂晦暗的光芒。天赐不由闭了闭眼,喃喃道:“妖孽,你根本是个妖孽!无可理喻……”

    “哼!”王晨彤冷笑,“你骂够没有,惋惜够没有?你还想不想败中求胜?还是,这会子我就拿这小艇送你逃出生天,乖乖缩回你那大公府邸当你不历风波的小世子去?”

    天赐低声道:“我必须先救文锦云。”

    王晨彤尖叫一声:“你说什么?!”

    天赐静静地说:“帮助我。”

    “可是你也说的,她生死不知,说不定这时已经死了!我好不容易接应到你,你却打算返回救她?”

    “大丈夫顶天立地,她舍身救我,我却对她不闻不问,只顾想着自己的大计。”天赐缓缓摇头,“我不做这种人,我不想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王晨彤脸色古怪,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半晌,坚决地说:“我不会帮助你的,我和文锦云仇深如海,今天我救她,改日她会杀了我。”

    “那是你的事。”天赐淡淡语气里,生出威胁的味道,“我只知道,清云园也想你死,假如你此时不肯助我,我便将你交给清云园。――这非常简单,只需随便对外说一声,就可以了,对么?”

    王晨彤脸色铁青,嘴唇颤动着,满腔恶毒却无从泄。

    “海王船上五百人,除了刚才接应你出去的一小部分,其他躲在岩洞里面,随时听候命令――由靳大人率领。”她终于气呼呼地道,“你是打算让他们人尽其用,还是因着一时意气而横冲直撞枉自送命,我是管不着你了。”

    这是之前他们商量好的。五百精兵,藏于海王船,一旦天赐等控制凌烟阁,趁岛上大乱便可俟机混进岛中。南宫家族人人衣领上绣着一个飞鹰标记,而他们的人,在那只鹰的眼睛里,另外镶嵌了一枚银十字,非常细小,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天赐作为指挥,手上另外有一枚小小的银质飞鹰,眼珠之处,有一点细微如梢的红光,王军飞鹰标记上的银十字也就那么大小,非经提醒,是决计不会留心的。

    天赐却问:“哪个靳大人?”

    “靳离尚。”王晨彤一昂,“世子不是连自己手下都不认得了吧?”

    天赐微觉不悦:“你何曾告诉过我,海王船上有这个人。”

    靳离尚在海王船上,帮助王晨彤做一些必须瞒着天赐的事,因而一路都是故意避开,只是眼下无法再行隐瞒。王晨彤口角微噙冷笑,兀自强辞夺理:“反正现在告诉你了。”

    天赐不与之理论:“南宫雪筠知道我们识别的记号,难保不曾泄密?”

    王晨彤道:“你放心,她没机会说出去。”

    “她人呢?”

    “扣押着。”

    天赐这才觉这只快艇不知何时已在移动,无声无息,悄然驶向一个巨大的黑暗岩洞。洞里水浸甚深,小艇仍可在其上航行。

    王晨彤又说:“不要以为我没尽心。那小贱人,也只是在抵达神秘岛才找到通风报信的机会,而她出第一个讯号,已被我现。否则,我也不可能赶过来接应你。”

    潺潺水声拍打在岩洞的石壁,映着王晨彤微微失落的语声,以及她稚气却好强的面庞,生出一种幽寂和荒凉。天赐忽略生歉疚,感到自己也许对她过于苛刻了,于是他说:“谢谢。”

    王晨彤仍旧气鼓鼓的:“本来我的计划,是想请世子闯出去,会合水师大军动强攻,可眼下,计划只能变更,我来执行你的任务,而你回到神秘岛。”

    “很好,就这么做。”

    王晨彤大声道:“世子你再想想!切勿太任性!要知道,文锦云落在南宫霖手里,如想杀她,早已动手,如不想杀她,早一刻晚一刻有何关系。神秘岛上一切机关动、驻守调防、阵形变换,概由凌烟阁统一指挥,你破坏这个指挥中心就能让神秘岛立即变成瞎子和聋子。”

    “但现在赶过去,总还有一线机会,若等到控制凌烟阁以后,不管这座岛是变成了瞎子还是聋子,文姑娘就一定没命了,不是吗?”天赐不容置疑地反驳,“我意已定,无需多言。有南宫雪筠,――以及文华公主,南宫霖无法不投鼠忌器。”

    “随你。”王晨彤气得只是笑,“不过我怀疑,这两个人质有没有用。”

    相谈不欢,似乎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两人分坐于船头和船尾,陷入难堪的尴尬。

    小艇滑行着,越向里边水声越大,寒风嗖嗖地自洞内深处吹了出来,冰冷刻骨。水面渐渐变浅,前方微见一点光亮,岩洞的石壁上,蝙蝠似地站着一名黑衣男子。

    “高歌?”

    天赐大吃一惊,不由站了起来。

    高歌向他微微颔。

    天赐竟不知他几时出现,抑或是同靳离尚一样,早就躲在船上,只不让他知晓而已,登时有怒气淡淡涌于心上,轻微地哼了一声。

    “计划改变了。”王晨彤道,“我出去会合水师,高歌,你辅助世子。”

    高歌眼里锋芒一动,但并不追问,只答:“是。”

    天赐道:“从这里出去有一天半的水路,一路上关卡危险不少,两个人行动更为安全,我这里有人质,有五百人辅助,这就够了。我关心的是眼下如何出此岩洞?”

    王晨彤道:“也好。岩洞两边接通,你从另一头穿出去,直通岛上一个水池。”

    天赐点点头,依稀记得他们用来分析行动布兵调阵的地图上有这么一条暗道,不过当时是万万不曾料到一上岛就露馅,更想不到几乎落到了避难的地步,根本没有上心,印象极为模糊。

    小艇驶向壁岸,高歌跳了上来,与天赐擦肩而过,天赐感到手里多了一个小包。

    “地图。”高歌简单地说,见天赐有意打开,道,“不急着看。……这里太暗,世子。”

    天赐一愣,作为杀手的高歌竟如此体贴入微,反而令人非常的不舒服。他没再说什么,把那个小包往怀里一塞。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王晨彤道,“世子,祝愿你行动顺利,一路小心。”

    天赐道:“知道了,你们也是。我会拿下凌烟阁等着大军来到。”

    王晨彤把艇转向驶出,她小小的身体,对付这种事情仿佛有点费力,高歌不好意思就在一边站着,伸手欲助,王晨彤忽尖声叫道:“滚开!谁让你动手动脚的!”高歌莫名其妙,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固然有气,但是对着这个外表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任是谁也不能作。天赐仍然站在岸边,微微一笑。

    他心下急欲出洞,可是那五百卫士无论如何也得交代两句。这个大岩洞里层层叠叠套着无数小岩洞,不知道那些人躲在何方。他声音灌以真力,远远送出:“靳离尚!”

    几乎是话音才落,一个身影便赫然出现,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世子!”靳离尚显然听见了方才一席话,见着留下来的人是世子,毫不意外,笑道:“属下听命。”

    天赐瞪了他一眼,很想反问他究竟在听谁的命?不过这个帐,暂寄至秋后再算,更加顾不上和他生气:“你好生看着文华公主及另外那对母女,不可让她们生事,但也不能让她们生意外。”

    离尚道,“世子,是否挑几个得力之人跟随行动?”

    “如果你指的是控制凌烟阁,靳大人还不如高歌有用。”天赐冰冷地回答,“就在这里候着吧,看好人质,等我指令。这件事至关重要,我随时随地,可能会用到那几名人质。”

    “嘿嘿。”靳离尚难堪地一笑,“那么世子千万小心。”

    天赐未置可否,淡漠地转身,向岩洞另一头的深处走去。

    洞里还有水,浸到小腿部分,冰寒刺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多时便冻得哆哆嗦嗦。这条路异常的曲折难行,转了几个圈子,还是一派寥深空阔,天赐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路,虽然记得那幅地图上没有那么详细地画出此岩洞的具体走势,仍忍不住拿出那个小包,打开活结,展开地图。

    甫一展开,便觉异常之处,先他们在船上研究的是一幅丝质地图,此刻拿在手中,更加的滑不留手,乃是一匹绸缎。等到完全打开,借着水光勉强地看到地图,更加吃了一惊,图上所标各种各样的记号、箭头,以及文字,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纵然只是匆匆一瞥,也已觉,比船上那张图详细得多了。

    想到高歌把地图交给他时那种奇怪的暗示,天赐只觉得不寻常,赶紧走到尽量靠壁水最少的地方,取出一个精巧火折,一晃打亮。

    图上早就湿了,但这幅图似以特殊颜料绘制而成,不怕水浸,其上经纬依然清晰如缕。天赐放下心来,索性将其平摊于大石之心,细细观看。

    果然是详细得多了。

    天赐疑窦丛生。这幅地图从何而来?王晨彤在海王船上拿着一张似是而非的地图与他研究行动方案,是否包藏祸心?两张地图哪个真?哪个假?

    可是他再看,却直觉地感到手里这幅地图是真非假。

    那种种机关设防,浑圆如意,巧夺天工,之前所看地图上面的各种情形虽也不差,与之有云泥之判。要是谁画一张没用的假地图用了这么多心思,简直不可信。而且王晨彤也说,神秘岛上的东西,十分她只知五分,有些谬误也是不奇怪的。

    假如王晨彤没撒谎,就表明这张地图她并不知情,那么高歌,又从何处得来这张地图?他的态度,似乎不愿让王晨彤察觉。

    天赐思索着,目光不辍地在地图上搜巡。

    一个惊异的现象生了。在他火折靠近的一块,早已被水浸透,又受到火光烘烤,一些额外的字迹在地图上显形。他只看了几个字,心下便怦怦狂跳――是对岛上机关的详细解释。

    他让火光尽可能照到更多的地方,更多字迹显示出来,标题也出来了:破解凌烟阁,其下是一大篇连图带文详尽解释,他匆匆地读了一遍,暂时不求甚解,只把全文牢牢记在心底。

    看完,移开火光,把地图重新浸入水中湿透,图上文字渐湮于无。重新展开地图,他找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岩洞,手指划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点到尽头,指尖忽然凝住,那边赫然三个红字,化生池!

    红字,意味着极端危险。天赐没想到王晨彤轻描淡写的“一个水池”,竟是这么个东西。把火光凑近,使其下文字显形:

    化生池,历代为炼药修行邪功之所,积聚万毒,有销骨毁形之力。身体入池六个时辰,即化为血污∝内蓄有凶物铁皮鲨,眼盲,性残忍,嗜血食,百毒不侵。

正文 第十三章 泼墨赤云犀眠海

    潮声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又渐渐汹涌。天赐计算路程,这个超级巨大和复杂的岩洞应该是快走到尽头,他再一次接近海边,而那个形容异常可怖的“化生池”想是就在附近了。

    一团光芒射了进来,映在黑漆漆的岩壁上,潋滟闪烁,似乎是天光映着水色的光亮。天赐仿佛行走于混沌之中,脸上也是明明暗暗。

    越接近海边,海水咸咸的味道也就越明显。只是,在一阵阵洞外袭卷而来的风中,天赐似乎还嗅到另一种味道。

    起先淡淡的,在咸味中若隐若现,不容易捕捉。然而,这种味道显得是那么不正常,那么诡谲,甚至,是那么的令人悚然而惊!天赐陡然停下脚步,分辨出来,那是,血腥味。

    凝神片刻,他才重新起步。每走一步,都极度的戒备与小心。

    混沌中迅速出现一道水线,无声无息地扑上前来,在距离数尺之遥之处,减缓速度,而后,慢慢向后退去。

    涛声汹涌,平地惊雷。但天赐就象是没听见一样。

    他的心神,全部被眼前一个大得难以想象的“池子”吸引住。

    深暗红的颜色,缓缓而沉重地流动着,仿佛是凝滞的血液,陈旧的、剧毒的、邪恶的血液。

    它暗红的颜色,无边无际地伸展,一直向前湮入黑暗之中。海边上的天光水色一路通过它照了进来,幽游移动,清冷邪谲得似九幽之火。

    天赐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荒谬绝伦的疑问是,这,倒底是“池”,还是“海”?

    他绝非胆小之人,然而此时此刻,几乎就想立即掉头而走。――与其冒险通过这么一个血污肮脏的毒水“池”,还不如冒着有可能被现的危险,从原路返回。

    相比之下,人带来的危险,也许比这个化生池的危险小得多了。

    只不过,他计算路程,不无犹豫。这个岩洞之深、道路之难行,都在起初预期之上,原路返回,他照样需要重行琢磨,从这头抵达那头,时间上,他耗不起。即使无法确知时间,但是他猜想这一路走过来,估计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再抽身返回,到达那边天就亮了。天一亮,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也幸亏这么犹豫了一下。

    接着,他便看到在遥远的某处,一直飘移于血池上的光团之中,突如其来出现一个影子。

    那样幽暗的光芒不足以使他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子,然而,却捕获到一个细节,那影子似是略微弯曲了一下,而后,又伸展开来。很显然那是活物。

    那是一条长形的影子,但不象鱼,远观无法判断其大小,然而从伸展的柔韧性来看,天赐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那是一个人,一个手脚都被禁锢从而无法挣扎的人。

    那张神秘的地图上只说化生池可销形毁骨,但并未提起,它是否会作为惩处神秘岛上犯了过错的人,或敌人。

    一想到敌人,天赐陡然间屏住了呼吸,久久地、震惊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物体上面,心中,狂跳起来。

    是她吗?会是她吗?!

    以南宫霖的手段,刚一见面便使用大量炸药的决绝,在生擒文锦云之后,几乎没有留活口的希望。天赐执意赶去相救,也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没有尽力,而留下一生遗憾。其实,他是认为解救的概率非常之小。

    那么,南宫霖无疑地是会处死文锦云,而关键在于,他会怎么样处死文锦云?

    他会残忍地禁锢她,把她扔进化生池,任其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中,无望挣扎,等待化生池毒液逐步逐步侵入她的身体,损害她的筋骨内腑,直至销形毁骨?

    纵然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残忍,不近人道,天赐却无法阻止自己这样的思绪。

    这是最令人指的死刑。

    以南宫霖的狠酷,未必不会采用。

    文锦云是入侵这个岛上的敌人。

    在这么一个危机重重的深夜,南宫霖即使痛恨其下某个叛徒或奸细,也不至于立刻从自己家族下手,且是下这种人人心悸的辣手。

    如欲杀鸡儆猴,新获人质正合要求。

    而血池上飘浮的那个人影,显然是被投掷进来没有多久。

    时间,身份,甚至立意,每一件都符合主观推测,综合来看,它成立的可能性是那样的大。

    然而,虽然几乎猜到了事实,天赐一时却象钉住在地上的木桩,只会傻傻地盯着池子里那个身影看。

    是锦云?是那位如春风化雨一般却又总是带着隐隐哀愁的文姐姐?想起她面临大海时略微怅惘的眼神,两人被困住的刹那她机警地以身解危,炸药引爆时她奋力的一扑,以及,垂危重伤时分,她那两行关争至深的清泪……

    就象印证他的猜测似的,血池中再一次打起浪头,推移前进,同时把那个身影也推移得更近。

    白光陡然间照在她脸上,惨白,沾着血污。她紧紧闭着双目,露出痛苦之色。只是那么一瞬,退下的浪头又把她打得远了。

    天赐却已看清。

    文姐姐。是她。她在忍受怎样的痛苦?她还在动,并没丧失意识,然而清醒地等待死亡的来临,比本身所遭受的钻心刺骨更加绝望和不堪忍受。

    有冰冷的愤怒涌上,堵住他的呼吸,痛,几乎落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那样恨过一个人,想要杀掉某个人的也从未有象这一刻的强烈。

    南―宫―霖!他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个恶魔的名字。

    化生池仿佛感觉到在池边观望的那个少年,心里涌现巨大的愤慨,也随之汹涌起来。

    风卷浪涌,伴着海呼山啸般的潮声,天赐已经不能分辨那究竟是大海的呼啸还是化生池本身出的尖嚣了,陡然掀起壁立如山的恶浪,几乎就在刹那间把那条纤细的影子打得看不见了。

    汹涌的巨浪之中,却缓缓升起另外一个黑色身影。与方才细小的人形相比,这个影子显得是如此庞大,仿佛芥子之于须弥。

    庞然大物缓慢,却又迅速地转身,池中即时掀起滔天红色巨浪。再一转身,冲天血雾刷的落下,血腥味道比前更为浓冽。

    铁皮鲨!天赐有些色变,地图上提及蓄有凶物,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看见这个怪物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所做的准备远远不足。

    只是一转眼间的害怕,他随即想到,这条“性残忍,嗜血食”的铁皮鲨出现,自然是由于锦云之故。

    幸好,它好象闻到了某种新鲜血食的味道,却由于眼盲而一时找不到被它掀起的巨浪卷走的锦云,只是徒劳地在池子里团团转。

    然而这也足够危险了,决不能给这条凶鱼找到锦云的机会。否则,以它之强大来对付一个无法挣扎的女子,简直轻而易举。

    天赐毫不犹豫地,以最快速度大踏步走向化生池。

    脚尖,踏入了深暗红色的池水!正巧一阵浪头打来,扑得他满头满脸。那股血腥味浓冽得让他恶心,而脚下是另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完全凝滞,且沉重的状态,象是无数水底的水草,纠缠着拖住了他的腿,但与此同时,这个血水与天底下一切轻飘飘的水都不相同,仿佛它是一种有质感有重量的东西,托起他的双足,使得他浮于水面,不会下沉。

    天赐在水上打了个踉跄,险些失去重心,随即稳住身形,借着怪异血水的浮力在水面飘行,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条鲨鱼。

    接近了看,铁皮鲨的躯体呈苍青色,上有一片片麟甲,竟有微烁毫光闪现。天赐不由想象是割取这麟片下来,每一片都无异于锋利的刀剑。

    他谨慎地不去惊动那只怪物,小心翼翼在其身边打转,希望能够抢在铁皮鲨之前,找到文锦云。

    但铁皮鲨似有所察,猛地一摆尾巴,朝天赐转过身来。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似能引起血池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这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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