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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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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铁皮鲨似有所察,猛地一摆尾巴,朝天赐转过身来。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似能引起血池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这一动作极为剧猛,狂风恶浪向天赐迎面打来,如有千钧之重,这是任何高手都不可能具备的非自然力量。天赐的身子被狠狠的高抛,而后向下坠入化生池万丈血污之中。
头昏、胸闷、恶心、眩晕……无数种难以表述的感受一下子涌现出来,甚至,肌肤隐隐作痛。
这水是有毒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第二个滔天大浪又当胸打来,把他击得平飞了数十丈,若非事前早有准备,避开了硬碰硬接之势,说不定这时早已受伤。心头猛地一寒,连他这自由之身,都不敢生受这样的巨浪一击,那么,手足禁锢的锦云,如何禁受得起方才那一阵翻江倒海?
那条坏脾气的凶鲨,似乎容不得他有喘口气的余地,再一次气势汹汹地转身,而这一次,随着翻江倒海的折腾,它那可怕的身形也如山压至。天赐一眼瞥见,以他不如凶鲨百分之一大小的躯体,如何敢于正面对抗,匆匆忙忙地向水下一潜,缩至水底。
仿佛突然之间,有无数幽冥的声音,唧唧地同时闪现于耳边,又仿佛黄泉之下,伸出无数只摄人的手,纠缠他,撕扯他,把他引向最幽暗的深处。它们亲近他的身体,吮吸他的精力,噬食他的筋骨,它们是恶魔的孩子,是幽灵的副使,它们得意而猖狂地大肆嘲笑。
天赐持定心神,勉力忍住种种不适感,张大了眼睛,在水底探寻着,自己为之舍命而来的那条身影。
以铁皮鲨的表现来看,虽然它眼盲,可明显地具有敏感的听力和感知能力,天赐入水之前它就一直在这个地方转悠,说明锦云就在附近,而那么猛烈的浪头,她毫无疑问是被打到水底了。
这也是天赐不向远处逃去,反而下潜的原因。铁皮鲨动作虽猛,准头却不够,更希望沉入水中以后,自身所具有的味道被血腥盖住,能容他有暂时的寻找空隙。
不过他似乎料错了这一点,铁皮鲨是水中生物,且一直就生存于这个血腥浓重的生化池中,对它而言,这股血腥无疑是平日里呼吸的空气,而锦云和天赐相继带来的生人气息,不论多么微弱,它都能迅速地捕捉到。几乎就在天赐潜入水中之时,它也猛一低头,跟着入水!
天赐急忙向前游出。他的泳术极其精湛,这一游更是辅以轻功,若在一般高手看来,都会认为是难以企及的速度了,可在稍微转个身横扫几十丈的铁皮鲨而言,他这点速度无足轻重。更可怕的是,它没入水中的敏捷远胜浮于水面,不论天赐闪电般躲到哪里,它都如影随形的紧紧跟着。
天赐浑身都被血污浸“湿”,而这时,想是又被一身冷汗洗了一遍,哪里还有余暇寻找锦云,只顾逃命都来不及。
铁皮鲨凶横成性,在这化生池中,只要有生物入水,向来便是不费吹灰之力,哪知道这次碰见的新鲜“生物”,竟是这么难以到口。它越来越是暴燥,动作亦越来越是猛烈,一个个水泡从它嘴里咕噜噜的冒出来,这看似无害的水泡此时竟也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气,天赐不得不勉强腾挪身体,躲开这些水泡。
铁皮鲨的大嘴近在咫尺,嘴边尖须刺出如剑,两个眼珠如又黑又大的两个窟隆,身躯如同高墙。有灵光于天赐脑海中一现,第一次,他不逃反而试图接近,一个潜移,来到铁皮鲨腹底,用手抓住它的铁麟,翻身跃上。
铁皮鲨似乎怔了一怔,它过于粗重的身躯和那副盔甲般的外壳决定了它触感不强,好象是有什么事情生了……那个生物到了它近身,而那股新鲜气味飘至它的上方,它猛地一跃,探出水面。
天赐在它背上,便是向下剧烈地一震,几乎滑了下去,双手牢牢抓住它的铁麟,麟片的边缘立即割伤了手,化生池的一腔血污中,溶入了他的血液。
而这股鲜血的流出,使得铁皮鲨更象是疯一般,它扑腾着,狂暴地跳跃着,虽然不见得觉天赐是坐在了它的背上,可是那股翻天覆地的劲头,把天赐甩得天旋地转。
未知何已,那条鱼突然停了下来。天赐坐稳一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牢牢抓住麟甲,不知它倒底现了什么。
就跟它停下来一样的突兀,铁皮鲨募然钻进水底深处,仿佛是带着强烈的怒气,砰的一头朝某个坚硬的实体上面撞去。――它是在自杀么?天赐绝望地闭上双目,这时跳下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尽可能把身子伏低,一张纸般贴于其背。
轰隆巨响,铁皮鲨撞上的石头,于刹那间四分五裂,无数片碎石飞了起来,如雨落下,纷纷击中天赐的身体。
有悲鸣响于耳边,极低,滔天巨响中仅是微弱一线,然而在天赐听来却是雷霆万钧。女子的声息,很显然是由于某些原因无法顺利地出声,――但是有那女子的声息就够了。他倏地张开眼睛,见乱石如雨之中,一条黑色身影高高抛上了浪尖。
顿时他明白,锦云是被铁皮鲨第一次卷起的浪潮打入水底,无巧不巧地嵌在一块大石之中,她固然无法逃生,但铁皮鲨一时也寻不见她的具体位置。若非如此,她或许捱不到天赐赶来,而早已受那嗜血如命的凶鲨之吻。
没有任何犹豫,天赐跃出鲨背,半空中接下了那个又一次被浪头卷落的女子。
一转身,铁皮鲨已经恶狠狠迎面一跃,城墙大小的身子半个飞出水面,满口利牙闪着森森白光,似乎它的愤怒已然到达极限,天赐甚至可以听见自这鲨鱼口中冒出的呼呼之气。
电光火石间,天赐一直以来未曾出鞘的长剑拔在手中,惊鸿般点向它满口利牙。
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这凶鲨的一口利牙,坚硬更甚不俗的宝剑,天赐震得手臂麻,可它仍象是无知觉一样地逼近。天赐嘿的一声吐气,借着那一剑的反弹之力,迅捷如电地向后飘飞。
人已救到,再也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令人生厌的化生池中。
他向前一看,才知逃离的难度有多大。
要是没有这条穷凶极恶的铁皮鲨,鉴于化生池水的特殊浮力,救援相对就变得容易。然而,在这条凶鲨的风速追捕之下,化生池又是大得出于想象,逃生,简直难若登天。
攀上鲨背,攀上鲨背。他不断如此告诉自己。只是,已近狂的铁皮鲨,弹天入地,蹿上跳下,其幅度之猛,力度之烈,使他再也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即使攀上了鲨背,也非万全之策,可想而知它用采用更决绝更疯狂的纵跃之势,而自己手上多了一人,能不能敝两人安全地躲在上面也未可知。更何况,在鲨背上,也谈不上逃离。凶鲨自动蹿奔到化生池边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而他们在化生池折腾的时间越长,且不说毒水将入侵肺腑,神秘岛中人也有可能现这里的异变。
来不得半点讨巧,只有凭着真本事逃。――这一番境遇之险,更甚于与南宫梦梅初会时悬崖遇袭。
天赐眼中闪过决绝闪亮的光芒,趁着铁皮鲨某次追错方向之际,陡然顿住试图飞逃的身形,任由汹涌的浪潮拍打冲击,稳稳而超然地立于起伏的血水之中,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头和衣裳随风狂舞,举剑指住前方,剑光前方,缓缓腾起一团光芒。
在他身后,汹然的浪潮森立如山,宛若血池深处,冉冉升起的水神。
与天接语,借天之力。
这是他汲取流星精华之后,一直在苍溟塔试图苦练有成的神功。只是,天之力虽已融合,他的功力虽有长足提高,却似乎因着什么原因而不能使那般力量真正挥至淋漓尽致,尤其是,在塔中一剑裂开金钢石地面那样惊世骇俗的能力从未再现。
可是在这样极其凶险,随时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他体内突然有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强大的力量,在汹涌,在奔腾,在呼啸!他的境界,突如其来地突破了。
长剑之上,光芒流转,随着力道不断催动加强,那白光愈来愈烈,愈来愈强,陡然间仿若长空电闪,闪耀不可逼视。
那铁皮鲨,似乎也感到了情况的异常,进逼的举动,竟然停了一停。
就在它这一停顿之间,天赐挟剑芒,与身化合为一,疾冲向铁皮鲨的眼珠之中。
凶鲨眼盲,然而,那里,仍旧是它全身上上下下,唯一弱点,所以,天赐也不管它的盲眼是否能够感知疼痛,在一有机会之时,便倾尽全力,刺向眼盲。
陡然间,光芒犹如长鲸吸水,溶入剑体。
以开山之势。
狠狠地一剑。
刺入它的盲眼,深入,深入,再深入!
暗赤色的鲜血如箭,喷出了眼腔!落下,竟然也是象小石头那么的坚硬。
那一剑,几乎连剑柄也没入其中,以长度衡量,估计是一剑贯穿,从眼珠直至脑胪。
终于,在天赐的手臂开始颤抖、全身几乎被喷出的鲜血扑头盖脑打得生疼之时,那条触感迟钝的庞大鲨鱼也感到了疼痛。
它出无声的悲号,猛然一颤,头一昂,森森的牙齿朝着天赐身躯咬下。天赐手腕用力,在剑柄上一按,飞身而起,跃上其头。
下一刻,那条凶鲨狂暴地头尾倒置,猛地打了一个翻跃,肚皮向上。天赐压到了水中,使劲儿一抽,不知道是一剑刺在脑骨之上嵌住了,还是他的力量已然不足,他竟抽不出那剑。他立即决然放弃抽回长剑的打算,一缩身,迅速向远处游去。
幸运的是他被鲨鱼那样一跃,是朝着出口的方向。而鲨鱼一时没有追上来,只顾疼痛得在那池中不辩方向的乱蹿乱腾,有一度甚至还主动远离了他们。化生池依然山呼海啸,然而咄咄逼人的铁皮鲨既失去方向,天赐的逃离相对就容易得多。仗着水术精绝,转眼之间,逃出了那个汹涌的范围。
纵然如此,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浮出水面,借着池水的浮力,展开轻功,急掠如风。
偶然回头一顾,那条铁皮鲨仍然带着长剑在折腾、翻跃,似乎痛苦万状,想是一剑刺穿了脑颅,而更重要的,失去盲眼眼球表面的保护,血水注入,引起巨大痛苦。
这个池真是大得难以想象,天赐奔行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突然惊喜交集,看到了一些除暗红色以外的东西!
彼岸,到达彼岸。
而不远处,便是这个巨大深邃岩洞的洞口。
他踉踉跄跄地奔上了岸,冲出洞口。
带着罕味的新鲜空气,扑面而至。
天色苍青,东方隐隐泛起白光,海水沓淼,一线如天,在左前方闪着毫光,抒写重生的喜悦。
他脚下即刻一软,跪坐于坚实的土地之上,体内有瞬间提不上力的空空荡荡的感觉。
抹去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看向紧紧抱于怀中的人儿,忽然震惊地张大了眼睛。
清雅秀丽的面庞之上,到处布满暗红印记,颜色诡异,好似印入肌肤的深痕,除了她的眼睛、依然端正的嘴和鼻梁以外,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她看着天赐,泪珠断线珍珠一般,滚出眼眶。
天赐愣愣地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替她擦拭脸上那些血迹。
擦不掉。
他的视线却落在自己素日白皙的手上,也是一团团暗红印迹,皮肤上隐隐泛起烧灼的感觉。
这是化生池之毒!他在池中不久,池水已经侵蚀了肌肤,而锦云在池中受煎熬的时间更长,毒水所留下的痕迹,能不能再消失了?
他眼中涌起担忧之意,抱起她,来到海边。捧水洗了两次,仿佛淡了一些,但是分明那种伤害已经刻骨肺腑,不可能用水洗净。
他的手也是一般。脸上倒还好,只有淡淡几条印子。
他倒并不怎么关心自己,却为锦云忧虑,那样无瑕的容颜,怎么可以受到半丝损伤?
担忧了一会,才想到另外一件事。锦云不得自由,手足都被黑色皮革密密包裹着,与身体紧密相连,仿佛她是一尾没有手也没有脚的美人鱼。
这种皮革由特殊材料制成,天赐试了一试,就知无法徒手撕裂。而他随身的长剑,却留在了鲨鱼的眼睛里。
他向左右看了一看。这里是个极端贫瘠荒凉的山谷,除一面是海以外,其他都是光秃秃的山头,那个巨大岩洞就在某一座山头的正中间,象是蛇怪的眼睛。山头不高,容易翻越出去↓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取之处了。
他捡起一块顶端尖锐的石子,划过皮革,虽然很是坚韧,终是划开一道裂缝。耐心地慢慢划过,皮革纷纷裂开,锦云手足重获自由。而后他解开了她的哑穴,使她得以哽咽出声:“你何必……”
天赐微笑,心里涌现暖意。
他一直想问她,为什么愿意舍生救他,然而,如今这个问题不再重要,因为他也同样愿意舍弃性命的来救她。
他怀着汹涌的激情,将她环腰搂抱,拥了一拥。瞧着锦云眼中一闪而逝的骇色,他微一犹豫,没有继续。
锦云慢慢地离开他怀抱,这个简单的动作艰难无比,毁去近半的面庞苍白得可怕,即不说化生池和铁皮鲨掀出的滔天巨浪给她的伤害,就是之前所受的伤,也已经要了她半条命。这些伤,并没有好。
她不似天赐,她深深地明白自己以身相救天赐的原因,可是这个傻小子,他那样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又是为了什么?冥冥中的血缘,就结下如此牢不可破的紧密关联么?可恨的是她一直都并不想来找他,她害怕那个真相,牢牢记着那个真相――她和他,虽是骨肉手足,却是异父同胞。
有些凄苦,有些惭愧,锦云双手掩住面庞,任由泪水滑落。
天赐却错会了意,以为她是重生之悲欣交加,或爱之深怨而切,怪他这样舍生相救,又或为了毒水损害她如玉容颜。他握住她的手,把那双手从她脸上拉下来,温柔却坚决地说:“化生池本为炼制毒药而用,那便定然有相应的解药。姐姐不必担心,我会找到解药给你的。”
锦云只是无声地流泪,频频摇着头。
天赐四下环顾,心下沉吟。这个山谷实在荒瘠贫乏得可以,神秘岛人既然能入谷把她丢进化生池,就说明平时可能也不是绝足不至,文锦云身受重伤,却把她藏在何处方是安全?
除非是穿过化生池,把她藏到其他下属藏身的那个大岩洞里。不过这个想法可是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重新穿过化生池?再被那条城楼一样的凶鲨追赶一次?仅是想想就觉得很疯狂。
他左思右想毫无良策,倒是锦云涩声开口了:“这点毒算不了什么,只是你斗那条鲨鱼,那一剑……骇世惊俗,自必耗力不少。别急着出去,若能在这里躲上一两天,我的伤也好得多了,那时我陪着你一起行动。”
这个建议不能不说很合理,然而天赐犹豫不决。锦云当然知道,除了寻取化生池毒解之外,他最挂心的是什么,又道:“神秘岛方圆,消息递不出去,除非是有人赶出去,最快也是一天半,联系水军开始攻打,也最少要一两天。也就是说,你有三天时间,尽可从容行事,反而要是一举拿下凌烟阁,即使令全岛机关陷入瘫痪,可岛上还有数万人之多,凭单人的力量,在阁里苦苦撑着两三天,实为不智。”
天赐在心里反对她:凌烟阁也未必是一两天就能拿得下的,还说不定拿不下。转念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和铁皮鲨相斗倾尽全力所出的一剑,的确是耗去大半真气,直到如今体内都空荡荡的,如不好好修养,以这种状态去夺取凌烟阁,很难指望成功。
望着锦云微微着急的神色,他展颜一笑:“好,我不马上出去就是。”
他的眼神始终不曾离开锦云。彼此已是性命之交,在他想来,他对她亲近,是如此的理所当然。锦云局促不安地掉转头去,身子忽然一震,想抽手,已不能,天赐源源不断的内力,自他手心传送过来。
她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却有着巨大的惶惑,倒不是他为她治伤,他为她都肯豁出性命来了,治伤自然不在话下。锦云害怕的是,在亲眼见到那几非人力可出的一剑之后,天赐还能以自身内力帮她疗伤,他的本领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比她当年所遇最厉害之人许瑞龙,更加高出一筹。
他才十五岁?他才十五岁!
“你师傅是谁?”行功之际,锦云不敢打扰他,象这种纯以内力过渡疗伤的法子,极易出差错,只有等他告一段落,才问出这个极其关心的问题。
天赐一怔,答道:“我师傅很多。不过最主要的,是两位,哑叔叔,和巫姑。父亲也教过一些。”
锦云本来要问的不是这个,却不自由主追问下去:“你的母……母亲可教了你什么?”
天赐摇头:“没有,母亲性情孤僻,自我知事起,她常把自己关在后面小楼中,不常露面的。我一年也难得见她几回。”
锦云道:“……那么,那惊世骇俗的一剑,是谁教的呢?”
“哑叔叔的剑法,不过,若论真气的使用,我不晓得能否算是巫姑所授吧?”
巫姑?锦云一凛,向他看了一眼,他身边,该不是有某种不可知的危险?大公妃不理他,是性情使然还是心怀怨恨?一国巫姑何以教他那么出离常规的本领?一个才成人的少年拥有出离到邪门的神通,似乎非为佳音。
然而看着这个傻小子浑然未觉的样子,所有的话都不忍出口。
“多谢你为我疗伤。”最终,她只低低地道。
正文 第十章 烟江万顷风才定
恶浪翻涌,妍雪身不由主,等她第二次勉强看向那只沉陷中的船,身子已卷出五六丈远,见那只船大半陷入水中,只有船头翘于水上了,那三人犹自恶斗,随即一个浪头又把她吞没了。
她慌乱无措,脑中只余一个念头:“我不能这样死去!”她短短一生,经历无数凶险,多次生死维系一线,每次总有人无巧不巧地出现成为她命中救星。可是这一次,慧姨不会前来救她,文锦云也不会再来救她,如果自己害怕这恶劣情境,失去求生勇气,那么,没有谁能救得了她。
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她从来不曾觉得,水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仿佛虎狼张开吞噬的大口,如此冰寒,仿佛九天之上极寒极北之处的水一起汇聚到她的身边。她浑身颤抖,然而始终不曾放弃地划着水。她原是会水,因为惧水,这才生疏了,生死关头,记忆深处的记忆重新浮现于脑际,手足盲目挥动一阵,居然渐渐找回诀窍,即使称不上娴熟,可是抱着那根桅杆,也不再无法主宰地被浪头卷来卷去了。
她身随逐波,洇出一段距离,探出头来,喘了一口气。海面风浪极大,她对于游水极其生疏,每一个动作都必须付出无数体力消耗。放眼望去波涛滚滚,无边无际,若只是凭着这一份生存的勇气而支撑下去,也许信念尚未崩溃,体力先透支了。
“华姑娘!华姑娘!”
依稀是个雄壮粗豪的声音,在飘渺的海风之中,显得不可追寻。妍雪奋力地张开眼睛,遥遥的,有一条模糊的身影。
竟然是那个褐之人!浪涌如山,他竟是站在风口浪尖,宛如水神。他四下张望,似乎看见了妍雪,迅捷无比地向这边过来。
近了,妍雪才看清他脚下踏着两块木板,身后却缚了一张简易的风帆,这等戏水的本领只怕在七分是海的瑞芒国度之中,也算是惊世骇俗的了。
那人划水将至,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把妍雪带起来。妍雪道:“你不用管我!”那人喝道:“什么!”妍雪用尽力气,大声叫道:“你自己去逃生,不用管我!”这次他听见了,可就象没听见一样,继续伸出手。
妍雪在水中不能躲避,被他一把拉起,踩上了他脚踏的木板。木板面积较大,可也经不起两个人的负重,登时向下一沉,那人竭力扬起风帆,道:“你撑杆子,把它当桨用!”
妍雪傻了眼,有生以来,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把两块木板当小舟的办法。那人脚下加力,和手上不断配合,维持着平衡,妍雪心知他既干冒奇险前来相救,是无论如何不肯放弃自己的了,于是竖起桅杆,望水中一划。
这一划下去,结果是两人一阵乱摇,还是那人急忙拉住了她,脸上霎时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气,抓住她的手臂,又是一杆下去,海浪如同听其指挥,两人顿时向前驶出。
他抓着妍雪的手,又要兼顾脚下和风帆,不一会就喘息粗重,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神情可怖,仿佛全身连一根毛、一片衣角,都用足了力气。妍雪担忧地看向他,道:“这样不行,我们两个一起死!现在根本连岸都看不到――”
她只说了半句,便顿住,只因觉了那人是逆浪而行,这不问可知,他自然是在寻找这附近唯有的生机――那只橡皮艇!
也就同时想起了南宫梦梅。那个女孩子,能够赶得上那只艇吗?赶上之后,是否夺得了皮艇的控制权?
那人气喘如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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