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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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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里有着异常阴险的挑拨,锦云飞快瞥了天赐一眼,说:“那么在化生池中,是我的运气太好了罢?除了天赐,也不会有几个人肯冒生死之险。”
“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否总是这么走运。”南宫霖冷笑,猛地向重伤的女子一掌拍出,天赐义不容辞地冲上前去挡住他的招式,然而锦云失声叫起:“小心他的掌风!”
天赐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南宫霖手掌赤红,挥出的掌风炙热如火,火药最怕高温,离他掌风最近的火药,似乎已在闪烁着危急的红光。剑光掠过,南宫霖嗷嗷大叫声中,一只断掌滚落在地,天赐跟着第二剑,刺入了对方胸膛,手腕扭动拉出长剑的同时,把南宫霖的尸体向闪起红光的地方准确抛掷,喷薄而出的鲜血浸湿了滋滋欲响的火药。
天赐抱起锦云,朝着门的方向拚命地跑去,穿进一道狭长的冗道,随意地推开一扇门,进入某个房间。与此同时,凌烟阁整体震动,他立即伏倒在地,静静地听着,在他刚刚跑出的那个房间里,轰鸣不绝的炸响。
这次爆炸的时间不如山洞里那次维持得久。
天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道:“那个混蛋,伤了你哪里?”
锦云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他走火入魔,功力最多只剩五成,没妨碍的。”
天赐蹲下来,注视着她,有一瞬锦云感到他眼中有些很危险的东西,悚然一惊。――南宫霖死前每一句话,都会对这个少年形成影响。“让云泽深受一次失子之痛,哪怕也许那不是真正存在的关系,却终究是他花费一十五年心机培养出来的孩子。”“云天赐这个臭小子,运气不错,有个姐姐为他这样出生入死。”或许他不想提,但那些话,如同一根根的刺,会越扎越深,永植于心。
天赐最终什么也没说。凌烟阁就那么大,除掉了那个绝对控制的人物之后,已不存在威胁。他轻易地找到了那间控制室。
控制室内,能显示出来的不仅仅是这岛上的每一个防地、路口和枢纽,神秘岛周边那几十个零散小岛,也在全盘的控制和了然之下。他看到岛上仍有成群的豺狼虎豹在奔突冲撞,把有条不紊的警戒系统搞得乱糟糟的。天赐没理会这些,等了一天,海面上的水军浩浩荡荡而来,天赐给外围岛屿一连了几个错误讯息,使得水师不费一刀一枪的直接开进神秘岛。
水师出现在神秘岛附近时终于引起家族军的重视,遇上了一些麻烦,先那些虎狼消失了,正如它们来时那么莫名其妙。天赐猜想这些猛兽原就是深居在这岛上峻岭之间的,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在那天晚上集体狂而已。水师和南宫家族次正面对决。南宫家族群龙无,本就风声鹤唳,再加上天赐随意操纵着南宫家族这方面的军队,使其指令混乱无章,相互之间联络中断,不到一天,水师便顺利攻占神秘岛。
天赐方才现身,宣布南宫霖的死讯,尽管他没有那个人的头颅或任何表记,不过在五万水师以绝对数量占据主控权之后,南宫霖是否真的死亡也只是个意义而已了。
这一战伤亡不多,家族军大抵是投降了朝廷。然而锦云在听见天赐的命令之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坑杀?……你说的是,坑杀?”
“有什么不对吗?这种俘虏留着,始终是个不大不小的危险。”天赐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王晨彤带着恶意的微笑,嘲讽而惬意地观赏着锦云的惊惶失措。
锦云低低呻吟了一声:“天赐,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只写两个字,却有三万性命丧生于这两个字底下?”
“这你就不用管了。”天赐打断她,“这是军中规矩,父亲一向是这么对待俘虏的,我认为没有必要去改变。”
“那你是按着规矩行事??我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锦云语气突然变得尖锐刻薄,“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始终是有些不一样的!你救我,关心身边的人,我以为,你有亲情,懂得温情!结果,你只是个残暴的魔鬼而已!”
天赐有些生气了,他没想到按习惯行事的一纸命令,会引来锦云如此强烈的抗议:“这些人本就该死!他们妄图谋反,同朝廷作对,本就是必死之罪!你是公私不分!”
“他们只是随从不是吗?而且你也听见南宫霖讲的,他其实一早就想收手?”锦云勉强忍耐着气,柔声道,“天赐,你可曾想过,你所要坑杀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父母,有妻儿,有姊妹,有朋友,他们都有欢笑与悲伤,有着自己血肉真实的感情――如果,如果你我的亲人,在这之列,你还会如此轻易的写下这两个字吗?”
天赐嘴巴张了张,没有出声音。
没错,他是以为这一切都是正常、毫无疑问的。那些追随自己的,有理由在需要的时候付出生命,正如大离遇险,他的侍卫队所做的一切;那么那些与他作对的,当然在失败之后就全部该死。他从未尝试过和这些“人”作朋友,他们只是“工具”而已,他的侍卫也好,俘虏也好,他甚至从未仔细去看过他们的面貌。但是,锦云却说这些“工具”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就象哑叔叔,甚而是那匹马,为什么在那生死分裂的瞬间他都曾经感到强烈不舍的痛楚?
不过,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以后这个国家也是他的,他有可能,俯下高傲的额头,去感受每一卑微生命的存亡得失吗?
“笃笃。”
王晨彤弯起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懒洋洋地说,“现在仿佛不是争论是不是善心大的时机,世子你看――”
控制台上绿光频显,神秘岛北面外围的一个小岛,由于水军进驻时不经过那条航路,所以那里还是南宫的天下。有迹象显示,无数从其他岛上逃走的家族军,集中在那里,意欲搏命一击了。
紧接着,联络切断,意味着那个小岛,自动脱离了神秘岛的管辖和控制。
“瞧瞧吧。”王晨彤脸上依旧带着慵懒的笑意,用无所谓的口吻说,“世子是打算让那些归降去攻打叛军呢,还是放那些俘虏回到他们的组织去呢?可以预见,这两个方法都够‘仁慈’的。”
正文 第十五章 翠屏幽梦恨谁知
皇城琼海,整座城市宛如冰雪砌成,雄伟且瑰丽万端。
马车缓缓行过街道,车窗打开一角,露出一对似乎盛满了星光的眸子,里面荡漾着陌生、欢喜、惊异以及感慨等无限复杂的光芒。
“这里就是……”
话未完,只余轻轻一声叹息。拥有清丽眼眸的人微微一侧脸,是女扮男装的华妍雪。
她和南宫梦梅在极力逃脱数千名瑞芒水军追捕之后,料知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是家族内乱那么简单,预料到即将面对的重重危险,南宫梦梅拒绝华妍雪的帮忙,执意自行踏上神秘岛之归途。
“你是来认亲的,不是和他们为难的。不管他们怎么对你,你总不能站在敌对场合吧?”那少女平素虽然腼腆宛转,一旦下定决心,华妍雪竟也说服不了她。何况,她说得也是事实,妍雪心中,实是不愿意和大公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朝堂起正面冲突。
于是她一路调转,在途非止一日,终于来到目的地。
这里是她的家乡……然而,果真是她的家乡么?她一出世即被抛弃,瑞芒这个国家也好,她的生身父亲也好,至今未曾对她表示过一点半点的欢迎势态。
她原也不抱多大希望是受欢迎的,只不过,现实和幻想相差得也太远了。如果说最进瑞芒时遇险,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如今满城的画影图形,可是推诿不得的残酷。她托着下巴,没事人儿似地瞧着那些图像,嘴角微晒,还画得真是有五六分象呢,只不过,也太老了点,起码有二十几岁了,她就有这么看老吗?
其实那画也不是很看老,只不过素未谋面的画师怎画得出她满脸的灵动与调皮,收敛了那样脱佻的稚气,自然就不知不觉把气韵成熟了几分。
辗转千百次,不禁又想起那人。那个银小子。
本来她的身世,扑朔迷离也好,简单真实也好,她虽有不甘,却与她无关。一切转折只生在认识了那个银小子之后。那个,同冰雪神剑吴怡瑾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了就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疑惑的银小子!
贝齿轻咬,那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总是带来不尽的惆怅,不尽的恍惚,不尽的……牵挂。
她或许不肯承认那是一份牵挂,更不肯承认还有着一重模模糊糊的隐忧。
“如今御茗帝老迈,固守君位,大公欲心似焚,已不能再容。而你,居然就在这个时刻,匆匆忙忙地赶到琼海去,你要把天赐是一颗棋子的真实公诸于众,亲手毁却这颗棋子的存在价值。”梦梅眼里闪动的冷光,这一瞬间,竟是如雪如霜,“当这颗棋子已然不能好好当他的世子以后,华姑娘,你可曾为他设身处地着想过,你把他逼至绝境,教他何去何从,择生择死?”
梦梅很关心他啊……她在心内暗自叹了口气,还记得明明听见却故意被她忽略的那句话,“我要阻止你,不顾一切的阻止你!”若不是后来事变突成,也许那女孩子这会儿还在与她纠缠不清吧?
想着那少女的坚决,妍雪心里流转过一丝惘然,最终走到这皇城脚下,大公眼前,她,走对了吗?
“少爷。”车夫怯生生的探头,这个车夫一路给妍雪恶整恶治吓怕了的,“前面穿过两道街,就是大公府,民间车马不得靠近。你老人家……”
妍华懒洋洋地一抬手,跃下了马车。
天时已暗,大公府依然一片辉煌。正门五间,此时只有一扇侧门打开,两旁一色的水磨群墙下砌虎皮石蜿蜒引申而去。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门口两只大白玉狮,浑身绽放出雪白耀眼的光芒,一对红宝石镶嵌的眼珠熠熠生辉。
华妍雪长于清云园,自幼以为那里已是天下少有的胜景幽地,万万想不到“富贵权势”这四个字,可以华贵靡烂到如此咄咄逼人的地步。
大公府门口敝绝对安静,无论达官贵族车马俱停,一般人宁可绕道而行,更勿论似她这般长久的停留,立时有人喝问:“呔,干什么的?”
妍雪微微一笑,手中折扇一收,笑容矜贵地悠然向前:“晚生特来拜访大公妃,有劳阁下代为通报。”
“大公妃?”守门人倏然一惊。妍雪和南宫梦梅厮混了一月将近,又走了这程子的路,对于瑞芒的话也通熟了分,不过说起来未免有点颠三倒四,怪腔怪调,那守门人勉强听懂,为眼前少年的气势所慑,倒也不敢作,“大公妃从不见外客,公子爷从何而来?”
妍雪自袖内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名帖,以及一小锭金子:“你对大公妃说,是大离十五年前的故人来访。我姓华。”精心准备的名帖之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是画了一幅水墨山水,密密匝匝的森林,无边无际,泼天暗夜如同各人苍茫的心境,最清楚的一个近景,乃是一株大树,下若有物,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若是当年人,见到这幅画再不必听她解释;若是有意否认,多半会被原物退还。
“十五年前?”守门人对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心里嘀咕,怎么看她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难道在襁褓之中就和大公妃攀上了交情?但那锭金子明晃晃地摇曳着令人打心底里生出欢喜的光来,他不愿细究,最多进去通报失实,挨一顿骂便了。
打定主意,乐呵呵地说:“是是,公子稍待!”
门前另有五六挺胸叠肚的守门大汉,对于那个捷足先登的小子既羡又妒,眼见那绝美少年纤长的身影在地下不住游移,在那明艳雪白的光影里竟似有几分孤寂,超凡脱俗得不似尘世中人。
门里传出脚步声,除原先通报的人以外,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肤色黝黑,瘦削的脸上一对阴沉沉眸子,手长过膝,五指如钩,脚步轻健几近无声。这人似极有地位,几个看门人见了他都齐齐肃立招呼:“康爷!”
那康爷只微微颔,鹰隼般的眼睛于四下搜逻:“有请华公子。”
华庭之前一片清静,光影如雪,哪里还有方才那个伫足徘徊的少年?众人惊奇瞠目:“刚才还在这里,怎么转眼不见?”
康爷脸色顿时改变,跺足斥道:“一群蠢才!他才递的名帖,怎便容他走了?如今大公妃在候着,岂不糟了?”并不等回答,立即大蹋步返身回去。
下一刻,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鱼贯而出,对大公府门口这片空地,乃至附近几条街巷进行地毯式搜索。
妍雪这时所在之处,决计没人想得到。她躲在府内群墙上面,借着阴角,把这番情形尽收眼底。
既要硬闯,又何必通报?既通报了,又何必急着走上这条路?然而妍雪只不过想借此探知一点此间主人的心意而已。试探的结果,决不能说是满意。
只感有一把利刃,在心房间到处乱刺乱搅,却不觉得是否痛楚,只是揪心揪肺般的难受。
夜风阵阵袭来,吹拂起柔丝万条,恰似她不堪纷乱的心绪。有泪光在眼底里一闪而逝,取而代之是一片坚毅决绝之色,年少的女孩募然掉头,轻悄悄落下,向着园中一条瘦削身影跟了上去。
那人是“康爷”,他是毫无疑问的内家高手,可妍雪如片叶飞羽一般跟在后面,竟无所觉。
他步履匆匆,心事也重重。径自朝内王府而去。跟在这个仿佛是大公府中掌握实权的人后面大有好处,所有人见他都远远地停下、致礼,甚至巡逻队伍亦不疑有他,妍雪只消调整好自己同他的距离,便安然无恙地躲开一切眼线。
深入内园,人更稀少了。巍峨的崇阁楼台,在这里向小巧精致的趋势转化,琳宫合抱,玉栏绕砌,风过处青松拂檐,送来鸾铃轻响。大公妃居住之地清幽绝胜,一洗繁华俗艳,先给了妍雪几分好感,看这样子,大公妃雍容公主,应该是一个操守高尚、远离烦嚣世俗的人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当得起成为自己的母亲吧?
康爷脚步不停,直接进了一座华堂。跟到这里,妍雪不能再进去了,左右一看,跃到一株翠盖如伞的松树冠顶。
细叶如针,成千上万枚刺入她的肌肤,浑身上下无不痛楚,可她不管,除了这个地方,实在也没有更好的藏身之所了。就算搜到内府,一般人也不容易想到,能有人不怕刺痛长时间躲藏在松树华盖里。
里面情形当然是什么都看不到,屏气敛息,却还能听见间或传出的一两句话。
“……不见了。”这是康爷在汇报情况。
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也是压低的,带着烦燥和不安:“怎么会?……那帮奴才,吃饭养清闲么?”
“是否恶作剧?”
听不到大公妃说什么,过了许久,才说:“那几个人不能留。”
康爷答得飞快:“已经在办。”
又说了一句什么,大公妃又沉默良久,轻声说:“不是恶作剧。”
康爷诧异的声音,大公妃接连说了好几句,极轻极微,妍雪对瑞芒语言本就不甚精通,既听不清也听不懂。
“报应来了。”
大公妃喃喃说着,这四个字在暗夜里尖声传出,分外明晰。她忽然轻声笑起来,笑得很是凄寒:“我可不是杞人忧天?谁做的事,自有谁来承担。算了,把那几个看门的解决掉你就收队,余下的摊子,叫他来收拾得了。”
“是。”
妍雪听见了那几句话,根本来不及细品其中意味,她有些焦急,里面那个女人分明就是她亲生母亲,然而缘悭一面,她非得见她一面不可。
她想了想,除下身上那袭少年青衫,悄没声息地滑下松树,欺近前去。
这个举动可谓大胆之极,倘若被任何一人现,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大祸。
“你不便久留,去吧。”
妍雪闪身一边。
金黄色的灯光从打开的门里瀑布般泻了出来,大公妃赫然出现在一片金黄灯影里,旁边是那个形容瘦削的康爷。
他低头凝视着苗条娇小的大公妃:“不过是小事,你别那么忧虑。”
“我知道!”大公妃不耐地跺足,催促,“你快走吧。”
康爷不满地拧起双眉:“每次见你,都是掐脚蟹子似的赶着,有什么趣味?”
妍雪只觉脑海里轰然一声,热血上涌,从脸上一直烧到了耳根子里,心头砰砰直跳,那两人言传眉语之间透露着多少暧昧与不可见人的光景,令亲眼目这一丑陋场景的少女羞耻与愤怒之心一起激烈交迸出来。
那个康爷终于走了,身形没入夜幕之中。大公妃仍旧倚在门边,金黄色灯光徜徉如同滚滚而来的波涛把她包围起来,使她的脸过于明亮反而看不清她的容貌与表情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出来罢。”
妍雪自门边缓缓走了出来,与之面面相对。
大公妃穿着华丽的紫色衮袍,宽大裙裾长长地延伸出去,黑不经绾束,长长遗落在腰间,一双黑眸波纹不起地盯住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少女。华丽无边的装扮完全无法掩盖她日趋走向苍白衰竭的生命。
“大公妃。”
到了这个时候,妍雪反而冷静下来,一腔热血都如水如冰,她信手撒开洒金折扇,若有若无地一下下轻摆:“你打算怎么做?叫人抓我,杀人灭口,还有什么?”
大公妃打断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妍雪怔了怔,她鼓足的勇气也于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浮起某种雾气:“华妍雪。”
“是啊……”大公妃没什么感情地应和着,“我记得那家人姓华。”
“你记得?十五年前的旧事你能记得?”妍雪激烈地问,大公妃转身朝内堂走去,她也跟了进去。
公妃一点也不迟疑:“可你是来质问亲生娘亲的吗?”
“亲生娘亲?”妍雪鄙夷地一挑嘴角,“我有吗?”
大公妃看看她,忽然上前,握住女儿的手。两人的手皆是冰凉,妍雪是由于紧张、激动与失望充斥造成的后果,大公妃却象是完全没有生气似的冷淡,多年的贵族生涯,已使她生命中的激情彻底结成了冰。
“我是来自农苦国的雍容公主。”大公妃冷冷冰冰地说着,黑色的双眸犹如无边暗夜,“如果不是父王瞎了眼睛,把我配给那个人,我不认为,我有丢弃骨肉的必要。”
她继续凝视妍雪:“你看看你的眼睛,你的嘴,多么象我。”伸手比了比女儿的身高,尚未长足的身量已略高于她,再过半年,她就该抬头仰望了,“不过高度是得自他的遗传,还有他的额头,该死的额头。”
妍雪被她盯得晕头转向,下意识想躲开她的视线。但那暗夜般的眸子席天卷地而来,将她无边无际的裹了进去,不能动弹。
“我不象你们!”黑色眸光募然如寒夜中飞星一闪,绽出雪亮而妖异的光芒,仿佛一根钢针直接透过眼眸刺入脑颅,妍雪眼前陡然一片雪白,目不能视物,她以最后的意识挣扎说出这句话,倒了下去。
大公妃望着她睽违十五年的亲生女儿,没有喜悦,没有痛苦,没有怜惜,没有愤恨。
“报应来了。”
只有这四个字,是带着一定的感情,然而那感情包蕴着如此复杂巨大的情绪,反而捉摸不到喃喃自语的那个女子,内心真实想法。
幽深处传来不知名的痛楚,一阵胜似一阵,来自脑腔中,或来自眼球的压迫,抑或来自全身,妍雪无力辗转,陡然清醒过来。
她双手蒙着眼睛,感觉到自己是坐了起来,移开手指,勉力张开眼睛。
眸间顿时似有无数针尖争先恐后地刺穿眼瞳,她惊叫了一声,瞬间又倒回了床上,全身战栗。
张开眼睛的一霎那,除了疼痛,什么也没看见。
两根冰凉的手指压在她眼眸之上:“睡吧,继续睡。”
馥郁的甜香袭来,妍雪再度意识朦胧。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才又醒过来,额上以至眼睛部分敷着冰袋,刺骨冰冷之下,仅余的些微刺痛已不是那么难以忍耐,然而神经的压迫依然在,还有惊慌。
妍雪拿开冰袋,缓慢张开眼睛,迎接她的只是如墨的无边黑暗,她一颗心悠悠地掉落到深渊中去。
“你醒了。”
淡漠的语气不象是在询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袖中冰凰软剑凌空横起,但不对外攻击,只护住自己,漫无目的向外冲去。
一路碰倒了不知多少东西,固然有着那柄清绝无双的长剑护体,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许多实体的触碰。身体上由此泛起的各处细碎痛楚无法抵消她心内巨大惶恐及愤怒,胡乱冲撞的速度也决不因此减缓。
撞上了栏杆,她不假思索涌身一跃,依稀听得耳际有人惊呼,她翩然在地。
“你在乎吗?你还会在乎吗?”她颤抖着叫道,由于激动,几乎难以清晰分辩她的话,“你这个、你这个……恶毒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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