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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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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很惊讶是吗?”跌到地面的女子仿佛同时也伤到元气,只是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粗暴而不耐烦地扯那根绳索,“看见这个东西吗?软金索,嘿嘿……软金索!就是这根看起来纤细柔软的讨厌的绳子,困了我整整十年!”

    吴怡瑾不作声。冰凰软剑莹白色的光华在她身周流转,照出她隐隐已被黑气侵袭的面庞。

    皇甫龄注意到了那枝剑,眼前一亮:“你那把剑,真不赖啊?……说不定可以斩断这根要命的绳子呢!给我,快给我!”

    她伸出手来,然而白衣少女一动也不动。皇甫龄笑了起来:“我忘了,你中了我的独门剧毒,不出一刻就会死,现在应该已经动不了啦!好,我自己来拿!”

    她以手作脚,缓缓爬近前来,伸手一扯,把剑握到了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女子脸上有如获至宝的神气,“冰凰软剑!哈,想不到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会有传说中的绝世名器!哈哈,我有救了!有救了!哈哈哈!”

    夜枭一般凄厉的笑声,一声声都转为哭声:“就算能斩断软金索,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不要用手去擦眼泪。”吴怡瑾安静的语音适时响起。

    “什么?你说不要用手去擦眼泪?……臭丫头,你是什么意思?”

    皇甫龄神色顿然改变,“啊,你、你!——”她抬手指住了白衣少女,那只手却再也放不下去。冰凰软剑呛啷坠地。

    “冰凰软剑有转接纳毒之效。我把所中的毒转到它上面去了,本来是想把它插入地下走毒的,可是你已经抢了过去。”

    吴怡瑾俯下身,快捷无伦地点过她几处要穴,问:“解药在哪?”

    皇甫龄瞪大了眼睛看她,恶狠狠道:“臭丫头,不要假惺惺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冰凰软剑即使可以转接剧毒,但是你身上的毒素也不会就此消除干净,没有我独门解药,终究后患无穷!哼,你想趁此要解药,没门!”

    这个女子不可理喻,吴怡瑾懒得与她争辩,拾起冰凰软剑,开启剑柄上的缕空之处,在皇甫龄手臂上来回转了几圈,以暂缓毒发,顺便又点了她的穴道使其不能动弹,以防再生出什么事来。

    转身看见那个长形的包裹在地下,已经不动了。吴怡瑾走过去,开始解捆扎在外的绳索。

    皇甫龄冷眼看着:“原来你是为她而来。”

    “不是。”

    “那就没必要看了,她死了。”

    一张青红紫涨的脸露了出来,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充满恐怖之情,脸上肌肉分明已经僵硬。这张浮肿青紫的脸似曾相识,吴怡瑾久久凝望,终于想起是第一次夜探黄府时,那个大吵大闹恃宠吃醋的美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他玩腻的女人,都是这个下场。”

    “刚才还没死。”

    “那也只是垂死挣扎。看样子,这个女子来之前是受的杖刑,活活乱棍打死,可能一时没断气,经过一摔一吊,断无活理。”

    吴怡瑾问:“凡是被他……被他抛弃的女子,都会到你这儿来?你把她们如何呢?”

    “我把她们如何?”皇甫龄仿佛听见太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她们是我的饭食啊,你说我把她们如何?”

    “饭食?!”吴怡瑾把持不住,惊骇道,“你是说、你是说……”

    皇甫龄阴恻恻道:“我吃了她们。”

    吴怡瑾说不出话来。

    “不但要吃,还得慢慢的吃,细细的吃,时刻计算着数量和日子来吃。”

    “你这个疯子!”

    “没错,我是疯子。”皇甫龄竟然异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称呼,“如果你在这种地方,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整年整月不见天日,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见自己的回音,成天和死人及尸臭为伴。如果不是疯子,还能活到现在?”

    吴怡瑾默然,许久说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我记性太差吃过的人太多,况且从来不会和死人攀谈。”

    吴怡瑾脸上闪过一阵恐惧之色,光是想象便使她不寒而栗。钱师姐貌美且温柔,那个人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此地步,于是不再问,走过来,拉住那根软金索,细细察看。

    “你要干什么?”

    “斩断它,你就可以出去了。”

    “不要!不要斩断!”

    吴怡瑾一愣。

    “即使斩断软金索,我也一样出不去。刚才只是一时冲动,我说过我是疯了。”皇甫龄不客气地讽刺自己,露出一抹难看的笑,“你拉开我的裙子看看。”

    吴怡瑾向她看了一会,确定她无法玩花样,轻轻撩起那条又宽又长的黑色长裙,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裙子以下空荡一片,没有见到双腿!

    “这、这是……”

    “我本是个寡妇,却经不住他万般撩拨。不顾父亲反对和他结俪,换来就是这么个下场。”皇甫龄惨然道,“婚前对他十二万分痴心,虽然我比他大,却象个小女孩一样,对他无限依恋和崇拜,婚后慢慢看出这人的野心来,夫妻关系很快如履薄冰。我从满怀憧憬的幸福新娘,跌落至绝望深渊,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吴怡瑾默然想着: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婉若师姐那样全身心的付出和给予,得到的仅仅是短短几天的幸福。从此以后,她纵然活着,也将不会再有欢笑不会再有快乐。

    “我渐渐看出他用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之所以娶我,为的就是我父亲年事已高,但膝下无儿后继无人。他娶我,完完全全是为了兵权,婚后即开始想尽办法寻找由我所掌握的家族戒指。可当时我虽发现这一点,还是存着一线指望,以为他至少会忠诚的对我,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至于欺我。于是决定慢慢观察、细水长流,待到他诚心归顺于我,就劝说父亲给予兵权。

    “但他索要之心迫切,如何容得我如此拿捏考验,终于有一天我一觉醒来,就躺在了这个地方,两腿以下的部分齐齐截去,并且用软金索困住,以此逼我交出家族戒指。

    “可是之前我也对他起疑,多少有了些防备,所以,我及时通过这房子唯一的出气口,放出了千里香。他只要一走近,就会全身无力,失去武功。如此我们之间,就这样胶着互相仇恨了十年,谁都拿谁没法子。”

    说到这里,截去双腿的女子停了一下,唇边那个笑意更深,眼睛在黑暗里流着无限刻毒的光:

    “他不想我死,至少在找到那件信物之前,他是绝不肯让我死的,但是,他又想我屈服于他。

    “这十年来,他没有办法进来,也从不给我送食,只送来一具具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生前都曾是他艳丽而多情的宠姬,但要不了多久,这些失宠的女子就以各种方法折磨至死。

    “每一具女尸,都会附有一张字条,介绍这个女子的出身、姓名、他得到的办法,以及他宠爱的光景。因我之前不许他纳妾,这时便借这些女子来刺激我,更拿她们日日夜压迫我的神经。他希望消磨我的意志,希望我彻底疯掉,从而透露他所需要的讯息!

    “但是我没有让他得逞。我没有食物,没有水,可我一点儿都不想死,更不会被逼疯。我心里是永远清楚的,我不能死,必须活下去。于是,我吃掉这些尸体的腐肉,喝掉她们的污血,一直苟活到今日。”

    她语音渐渐沉默下去,终至无声。

    简直无法想象,这一对夫妇之间勾心斗角之下所藏的惨烈万端。——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夫妇”?

    皇甫龄苦笑了一下,重新开口:“你刚才说外面千里香毒气渐散,我以为你是黄龚亭派来的人,故意试探。但是情况既是如此,想必离他亲自进来的日子也不会远,这一次,也许我真的逃不出魔掌。”

    “不会的。”吴怡瑾说,“我会帮你,我会尽一切力量来帮你。我带你逃出去。”

    “他现在实力如何?”

    “很强。他是期颐节度使。”

    “呵……真的很厉害啊!”皇甫龄感慨地低声,“短短十年,居然已经升格为三品大员了。”

    “想必也有夫人的功劳。对外,黄大人宣称夫人体弱多病,深居佛堂不见外人,旁人都以为此人对夫人多情重义,是个诚信君子。令尊大人也相信他。那自然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皇甫龄震惊的脱口:“我父亲相信他?!”

    “不错。”吴怡瑾一字字说,“外界盛传下月令尊八十寿辰,会正式指定他做家族继承人。即使没有你,他也一样达到目的。”

    “这是不可以的,这是决对不可以的!”皇甫龄发了疯一般的狂叫,“不行!我要去找父亲!我要立刻见到我父亲!我决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她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起来,极力挣扎无法动弹的身体,痛苦非常。吴怡瑾看不过去,伸指替她解开穴道。皇甫龄身体一获自由,立刻在地面上疯狂的爬了起来,一面叫着:“我要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陡然间被软金索扯住,几乎勒得喘不过气来。

    “夫人,不要这样。请你冷静些。”吴怡瑾扶住她。

    疯狂的眼睛突然清醒起来,冷厉有如冰雪,久久在白衣少女脸上停留:

    “我问过你无数次了,现在肯回答我吗?——你倒底是什么人?”

    吴怡瑾沉默着,眼睛里浮起的不是愤怒却是苍茫辽远的悲伤:“他害死我师父,又逼迫……欺骗我同门。”

    “逼迫?欺骗?就是说,你同门中有人做他的妾侍?”皇甫龄突然间兴趣盎然,连声追问,“现在呢?给他杀了吗?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吴怡瑾艰难回答,却不得不详加描绘:“她叫钱婉若。很美,喜欢穿浅绯的衫子,站在那儿,绯然如春日繁盛花事,很腼腆,温柔,瓜子脸,双眉秀长,笑起来有浅浅酒窝。”

    皇甫龄认真考虑了很久,断然摇头:“虽然我……不能全部记得,但应该是没有你所说的姑娘。”

    “哦!”怡瑾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

    “如此说来,你果真和他有仇?”

    吴怡瑾点头的同时,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仿佛在给自己坚定报仇雪恨的决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白。皇甫龄注意到这一点。

    “那么你愿不愿意和我联手起来,打倒此人?——不是简单地用武力打败他,而是,彻底粉碎他的野心,使其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吴怡瑾不喜欢听到如此决绝而残酷的话,可是,令黄龚亭“身败名裂”,才是叆叇东山再起的唯一正途,她问:“怎么做?”

    “即使他哄得我父亲信任他,即使是身为女儿的十年不出现,父亲也丝毫不疑。但是,在他正式承继家族继承权的时候,还是必须要拿出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戒指。也因此,他最近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连续逼我,而我可以假装回心转意,愿意替他出面。在此之前,若你拿着戒指作为信物,向我父亲解释清楚情况,预先严密准备起来,就有可能里应外合,一举将之歼灭。”

    “但,夫人和他斗了十年,以此人为人,未必信得过夫人,会贸然带你出去?”

    “一定会的,你不懂,有野心的人,一定会被利欲熏心而不顾一切的。当然,他决计不会容许我轻松的离开,想必要用什么法子来辖制我。但我不怕,只要我能亲手报仇,死而甘愿。”

    前所未有膨胀起来的可以复仇的希望,点亮她眼眸。那个曾经是使黑白两道无不畏惧的毒媚娘皇甫龄,那个曾经是美貌而任性的年轻寡妇皇甫龄,仿佛在此片刻之间找回风发意气,语声犹如断冰切雪,决绝无回转。

    若有她的戒指……加上慧卿持有的平乱印,一举打倒黄龚亭,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

    “戒指在哪儿?”

    “不在我这里。”

    “啊?”

    “他把我双腿截断之后,在那段昏迷的时间里不要说搜身,把我住的地方掘地三尺都有了,若我随身带着,到今天哪儿还有活命?”

    皇甫龄骄傲的笑起来,“可我也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人!我藏起来的戒指,如果那么容易被一个人找到的话,何堪成为一个家族指定的继承人呢?”

    吴怡瑾低低道:“是的。”

    “过来罢,我告诉你。”

    在地上详细画过藏匿戒指的地点以后,皇甫龄仰头看着白衣少女,“我不知你的名字,不知你的来历,但……我连那个也告诉了你,我和父亲的性命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是的。”吴怡瑾道,“你信得过我吗?”

    “你看起来可以相信。况且我也只留这一场豪赌机会了。”

    密集而起的钟声,陡然间,响彻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报警钟声!外敌入侵!”

    ※※※※※

    黄龚亭陪着一名异常高大魁伟的蒙面男子大步走进书房,面上那种诚惶诚恐的神气,使沈慧薇豁然明白,这一晚府中的种种特别,比如安静几近窒息、几乎不设巡逻防备,都是为着此人。

    大汉露在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匆匆打量一番房间:“你肯定不会有人进来或是埋伏?”

    黄龚亭微微一笑,信手按下一个暗钮:“请看。”

    宝光纷呈的珠帘缓缓上扬,亮出七面玲珑精致的镜子,逞七星北斗罗列之状,墙面上潋滟微澜,宛若星空。

    “这是什么?”蒙面大汉奇怪地发问,然而立刻就明白了,镜子里分别呈现出远近不一的动静态各种人形。

    “这是远处,这一面反射的情况近在书苑之外,十里以内都在我严密控制之中。这一面镜子则显现房中情形,哪怕躲在书柜底下、房梁以上,都逃循无形。镜子里出现的不仅仅是当下这一刻的情况,它也会如实反映上一刻预留的残影。”

    黄龚亭一面说,一面操作机关示范。蒙面大汉不作声地听,最终颔首。

    沈慧薇就躲在一面书架以后,抿着嘴儿笑。

    这七面镜机关确实做得玲珑机巧,但黄龚亭运气实在糟糕,这个机关原理是根据地宫镜厅衍生出来的,而规模大小以及机关控制能力远不及,他碰到的却是对地宫熟悉得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的沈慧薇。

    早在二人进来之前,经她的简易改造,书架后面成了唯一死角,她在其间无论做何事也会被视为隐形。

    黄龚亭还在得意洋洋地说:“得知先生要来,自是极端机密之事,因而下官撤去所有防备,也是为先生着想。”

    下官?沈慧薇微凛,神秘来客的身份颇值可疑。

    “先生素负重任,如何有遐出得京来?”

    蒙面大汉冷冷道:“你怀疑我?”

    “在下怎么敢?”黄龚亭满面春风,“只不过先生与在下合作,彼此之间不但应当互通消息,更应坦诚互见。”

    “哼!”大汉说,“互通消息,坦诚互见?我问你,你倒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向徐夫人下手?”

    “我有我的理由。”

    “你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皇帝本来对江湖首盟非常重视,这样一来,等于是硬生生逼他把目光完全落到你身上!”

    “是。我知道是冲动了点?”

    “何止冲动了点?”蒙面大汉压低嗓子,但是愤怒从喉咙里无法克制的泻出来,“你以为我在京中,就耳目闭塞了么?你娶了一个江湖女子,却紧接着又想娶她师妹,挖空心思灭其满门,不知怎么一来又助那个小小帮派去杀徐夫人。如此一连串草率冲动的行为,你简直昏了头了!”

    黄龚亭不作声,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冷峻,旋即又是笑容满面。

    “在下的缺点瞒不了先生,也没打算瞒住。不过,在下最后收手,确实有着充足理由。”

    “理由?还充足?”

    “那个叫做叆叇的地方帮派,初看是无足为奇任人摆弄,我起先不曾过多重视,所以,轻率的发兵剿灭,是我的不对。”

    “你发兵只为了那个女子?还是为了——”那大汉冷道,“宗家?”

    “是,宗家目前七零八落,先生自然一早知闻。不过这件事情主要是我干娘在做,我觉得既然连宗家都要对付,就更该把叆叇帮一网打尽比较好。”

    “然后呢?”

    “就在那次剿灭途中,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可以剿灭那个帮派,是没有能力。”

    “什么?没有能力?”大汉开始感兴趣了,声音略略透着紧张,“你是说没有能力?有什么权要人物在它幕后吗?”

    “倒不是权要,而是非常厉害的一个人,如果我执意对付叆叇帮的话,可能首先保不住的是自己性命。”

    “剑神都为你所杀,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大汉紧张的声音松弛下来,冷笑。

    “杀剑神纯属机缘巧合,他事前已经中了不可解的剧毒。不过,就算他毒发的那一夜只剩下十分之一功力,我依然远非其敌。而那个人的厉害只在剑神之上。”

    “究竟是谁?”

    黄龚亭淡淡一笑,低声:“九天魔帝!”

    那大汉一滞,不能置信地道:“什么?!”他声音募地一亮,那么高亢的嗓子令沈慧薇一惊。

    “当时我也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份惊讶在黄龚亭意料中,他不动声色,继续道,“十二年前承蒙先生看得起,安排我进入九天魔帝的地宫,顺利取得干娘信赖,终于联手重伤魔帝,此人从此不知下落。先生暗中力平众议,扶持干娘成为新一届的江湖首盟,还以为一介女流总是容易应付的多。谁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干娘不是你我想要的傀儡,反过来我被她束缚甚紧。”

    “不错,这是咱们的疏忽。可当时你刚出道,一点份量也没有,我总不能扶持你。”

    黄龚亭殷殷笑道:“正是这样。若非先生提携,在下没有今朝,至今思及,感激匪浅。”

    大汉冷然道:“不客气。我若不是你拚死相救,况且你洞悉了我的秘密,咱们已经注定生死与共。”

    房中两人一时静默下来,只闻灯烛轻微毕剥之声。书架后面斜望出去,望见那枝燃烧的烛,在夜幕中冷冷的清光里零乱飘摇。沈慧薇心里仿佛被寒气侵袭得结成了冰。

    十二年前黄龚亭还是无名小子,被两派人联合起来利用,也难为他十二年来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他是当真诚心和这个神秘之人合作么?两人的话里却各有机巧。

    “叆叇幕后的那个人,是九天魔帝1黄龚亭重复说道。

    蒙面之人亦恢复常态,低声道:“他复出,并缔造一个全新帮派?”

    “是的,他处心积虑,已经展开向徐夫人报仇的行动,如在下和他作对,单以武功差距而言,此人随时可取我性命。魔帝重现江湖,徐夫人便没有价值,既然如此,倒不如暂且讨好他,杀掉他眼中之钉。在下也知皇帝会因此一举特别注意我,但是离我岳丈八旬大寿也只有一个月,皇帝那里的动作应该不会这么快。一旦在下如愿以偿,与先生联手,那边及时发动起来,任何意外都不怕。”

    “呃……”蒙面大汉沉吟良久,这才发问,声音里透着重重疑虑,“你不怕他卷土重来?到时这个人比徐夫人更可怕。”

    “这倒不会。我们十二年前把九天魔帝的声名在江湖上彻底毁去,他即使卷土重来,亦得不到往日声望,且现在的江湖首盟,毕竟有一半权力为朝廷收去。此人除本人武功外,实已无所作为,只要好好安抚,必无变卦。”

    除了那一时震惊,那个蒙面之人始终未曾高声说话,可他的身形实在是特别,那样异常高大的形体入人眼中,决计不易或忘。因为有所怀疑,沈慧薇听那条故意压住的嗓子也特别熟悉。

    他是谁……他是谁?

    黄龚亭一直称他为“先生”,客气已极,说明他的权势更在其上。而除了一上来说了“下官”二字,此后便刻意抹去了这个称谓。这个人的来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非同小可,只怕十九和朝廷有关。

    想到朝廷,沈慧薇倏然一震,心内迷雾被风吹散,想到那天晚上在山庄,匆匆赶过来向钟碧泽禀报紧急情况的那个渊停岳峙的魁伟大汉。

    ——一点没错,正是那个名叫川照、对钟碧泽一脸恭顺之人!

    沈慧薇旋即涌起重重疑云。他的老爷,无疑正在盯防黄龚亭,只不过迫于没有实据和不宜涉入江湖事,而无法出面。川照和黄龚亭联系,是得到他同意的,还是私底下的行为?

    “我若不是你拚死相救,况且你洞悉了我的秘密,咱们已经注定生死与共。”

    这句话再一次响在耳畔,那是什么样的秘密?如果是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钟碧泽是否知晓?

    川照的开口打断了沈慧薇思虑:

    “算了,事已至此,只有拿到兵权是当务之急。你这次,是许胜不许败,决不能再做砸了。”

    他声音倏地一冷,

    “我可不是威吓于你,皇帝对国内兵力分散早已耿耿于怀,只不过朝廷积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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