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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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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不等饿死,渴死,抑或绝望而死,便将在这疫气弥漫的坑洞里毒身亡了!

    瞧这情形,最多只能撑两三个时辰而已。

    我所携带的火折是清云精工打造,小小的一枚,即使处于空气稀少的恶劣环境,仍然可以燃烧几个时辰。我把它放在身前,放大的光影印在远处的石壁上,一下下跳动着,顽强而又坚定。我微微苦笑,心里的苍凉蔓延开来,也许直到我生命终结之时,它还没有燃到尽头吧。

    朱若兰不知几时也已席地而坐,同样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异样,脸色瞬息万变,仿佛也才认清所处的绝境。她捂住了脸:“不……真的要死了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嘶哑的语音自指缝间漏出,伴随着低泣,她重复起方才一遍遍逼我承认的问话:“小师妹,你为什么不问我,后不后悔。唉,我好后悔!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喃喃低语散失在无穷极的寂灭里。

    死一样的寂灭之中,突然有一点声息,枯燥的,空洞的,“滴、嗒”……“滴、嗒”……缓慢而轻微,每一记响起都间隔许久,象是岩洞石壁上粘着的水珠,沉重地坠落。

    花岗岩石建成的石室,居然漏水?水自哪里来?

    滴水声缓慢,却在持续。这声响或许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着,但之前巨变陡生,心慌意乱之下,没有现。

    我静静听着,心头闪现微弱喜悦。

    拿起火折,朝着滴水方向的石壁走去。

    石壁下不例外地躺了几个少年,其中一具尸体引起我格外注意。

    显然他进来时还没有气绝,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石壁以下,半个身子搭在岩上,一只手还在向上攀,五根流血的手指绝望地蜷曲,似乎在拚命抓着,想要抓破那块坚硬无比的岩石,至死都不曾放弃努力。

    少年背影异常熟悉,我将之缓缓扳转过来,一张惨白而拥有着俊俏五官的脸,突呈在我眼前。

    “轻怜……”是那个恃宠跑来见我一面的少年,玉面朱唇,娇俏可喜。就因为见了我一面,忤逆了他的命令,得到如此下场?

    这少年明明在做求救的动作,明明在渴望生存,何以他不去拍打石门,做那撬开死锁的徒劳而又是求生必有的行为,却爬到远离石门的所在,染血的手,象是很用力的抓过、掘过。在他气绝之前,倒底试图抓住一些什么?

    仔细察看这一面石壁,确是与别处不同,石壁缝隙以内,塞满碎泥,只是岁月日久,与墙体一般的颜色深黑,不走近细看分辨不出。水滴声自头顶响起,我循声而望,石壁顶处,缝隙里多塞泥土,水滴,正是自那些泥土里面,艰难、缓慢,然而持续不断的沁出。而那沁水附近,竟然布满青苔!

    幼时记忆依稀留存,我记得昔日文尚书府内,引入府后流经的河水,蓄成一个人工池子。

    许瑞龙的这座内园,极有可能也同样有着一个水池。

    瞧这情形,这间石室恰恰是处在水池池底,其间只一块岩石的厚度,岩石缝隙间正是水池池底的泥土。日长年久,池水居然渗透池底,渗入永锢地下的坟墓。

    弹出冰凰剑,剑光矫若游龙的雪亮,瞬间成了这阴暗室内最耀眼的一道光华。

    朱若兰原已泄气地垂头坐在地下,震愕地抬起头来,低叫:“冰凰软剑!”

    冰凰剑是天下最奇特的一把剑,在平常,它只是刃如秋水,清影碧流,于冷漠中彰显从容,然而一旦处于艰险困辱的环境之下,光芒便会无与伦比焕开来。――梅岭谷中与血魔一战,它也是那般的雪亮锋锐。

    朱若兰眼中顿时闪过异样光芒,身之将亡,犹遏制不住贪婪痴迷,颤抖低语:“冰凰软剑,在你手上了啊……”

    剑光横空掠过,泥沙俱下,我飘身闪开,然而终归是失望了,花岗岩石之间的缝隙极为狭窄,即使水滴穿空,仍然不足以撼动它牢不可破的坚固。

    “别妄费心机啦。”朱若兰咯咯轻笑,“我们逃不出去的,好姑娘,你就陪我一起死罢。一个人死,是多么寂寞啊!”

    我不理会她,盯着那个死前极度挣扎过的少年,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总觉得其中藏着一点端倪,抽出线头,便能找到根源。

    为何在这附近求救,这样的动作,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仿佛是抓攫一线生机,又仿佛是想撼动那块大石。

    死去少年试图撼动的那块岩石呈四方形,约一尺来宽,周围缝隙里也有部分碎泥,可更多的散落在地下。

    难道这少年有此力量,能以十指挖通石间缝隙?度其位置,此处大约就在水池左近。水池旁边,会有什么意外的东西吗?这少年确切无疑地知道,因此他在这里寻求着生机,直到死去。

    我试着力猛推岩石,良久,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石身竟然微微震动了!

    “呵……”

    我低声呼出,这反映来得实在太过意外,即使是在锲而不舍寻求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也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如此的豁然转变。

    我凝气深吸,将丹田之气聚于掌心,以全身之力一掌击向那块岩石。

    这一次的震荡更加厉害,随着残余碎石飞落,缝隙加大,模模糊糊的,从异处透出一线光亮!

    也许是我的错觉,竟然听到隐隐惊呼:“啊!”

    扬起冰凰剑,沉滞的,剑尖挽起千钧力道,插入岩石缝隙,随之一掌拍出,两下合力,周围数块花岗石一齐颤动,“嘭”的沉闷一声,看起来那样牢固沉重的巨石掀动了,我力一推,数百斤重的巨石扑的腾出数尺,露出可供一人出入的缺口!

    一个清清楚楚的惊叫在耳畔晌起:“是谁?!”

    洞口以外,赫然又是一间小小斗室!

    十五六岁的少年,只着内衣,一手拿着把铲子,正自满头大汗,捋袖露臂,看情形也正是在挖掘着这边墙体。

    巨石掀动的泥沙,落了他一头一尾,似乎是很狼狈才躲开了巨石的撞击,一半斗室已毁。

    他拿着那把铲子,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以。

    亦是俊俏的五官,眉目玲珑,几分阴柔。

    “你是谁?”他怔怔问,神色间宛然受惊,在干着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不可告人的。

    我的目光越过他身后,打量这间隐蔽的屋子,一张白色灵幡案桌,素烛燃烧↓此而外,萧然四壁。

    但有一道说不上太隐蔽的门关。

    有它就够了。这一刻绝处逢生,霎时间如释重负,竟是感到了深深的来自于体内的震颤与力弱,立足不定起来。

    少年松手跌落铲子,伸手捂住鼻子,眉尖微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

    “因为你隔壁是埋尸所在。”我淡淡答道,桌案上一块小小的牌子,写着“轻怜之位”四个字,“你的朋友也在这里。”

    “啊……”他轻叫一声,脸上乔装的做作消失了,奔过洞口,将轻怜抱起,呜呜地哭了,“轻怜,轻怜!你真的在这里呀,轻怜,我们约好的,一起逃出生天,你为什么就不记得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了啊?”

    我心下恍然,原来这间小小斗室,是死去的轻怜和这少年共有的密室,和地下坟墓仅有一墙之隔,轻怜知道室密就在隔壁,临死苦苦求救,而这少年则努力挖掘营救。

    少年哭声渐止,抬起头来:“我明白啦,你一定是文姑娘。是你害死他的呀你知不知道?”

    我轻声回答:“我这时自然知道了。”

    少年低叹一口气,细致的眉眼里哀婉动人:“不能怪你,是轻怜太大胆了。”

    他放下轻怜,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眼里燃起求生渴望:“文姑娘,你来救那个人质对不对?你从哪里进来,是这边墓室的入口么?”

    我怜悯地瞧着他,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墓室那边和这边是一样的,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少年神色一滞,半晌,神色复杂的苦笑起来:“呵,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我们随时随地冒着事败的危险,辛苦劳作三年,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出口!”

    这少年与轻怜关系紧密,他的消息似乎也分外灵通,居然听说地下坟场有个出口,他甚至很清楚我是来搭救质潜的。能具有如此灵通消息的少年,在许瑞龙身边必定不寻常,我问道:“蜜爱?”

    少年又一次受惊,戒惧地看着我。

    “别怕。”我微笑着安慰他,“我来救人,你要逃生,我们终极目的如一。蜜爱,你可能带我先去救人,我们必定带你逃出生天。”

    “你们?”蜜爱疑惑重重的目光落到了朱若兰身上。

    朱若兰早已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眼前变局,似是拿不定主意,于此变局该当如何对待。然而她的眼中,慢慢露出了凶光。对于有着这样眼神的人,蜜爱自是不能置信。

    “啊,我是说你带我去找到那个人质以后,我和那人就有力量把你搭救出去。”我微笑着道。

    蜜爱露出讥诮的笑容:“就凭你们?你可知这园内布了多少机关,藏着多少凶险?”扬一扬头,“逃出去了,躲得过丞相的天罗地网?”

    我笑了笑,这少年心机如此深沉,后面这句话,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理解为开出的一个条件。

    “我来自清云,以清云十万帮众,是否足以保护你?”我许诺给他,“我们会保护你至无任何危险之时。”

    他目中闪过一道光芒,极力克制泛滥而起的喜悦:“还是很危险啊,万一逃不出这园子?”

    “你能找到他关押的所在,我就有把握带你逃出去。”

    他掩着口,吃吃笑道:“文姑娘,你别使激将法。我要带你找到那人不难,但你若是想带了他再加我逃出去的话,我们就只好靠你一人一路砰砰乓乓的打出去了,我可没文姑娘的本事,自问打不出这个园子的。”

    言下之意质潜失去内力,我沉默。

    蜜爱见到地下的轻怜,又悲伤起来,将之抱起,钻过洞口,把尸身平放于桌案之上,用白布盖住躯体,唯独留着脸部,蜜爱看着他的脸,眼神中缠绵备至。

    “我和轻怜进来五年了,一天天都在胆小谨微之间度日,每一天醒来,都可能会现身边少了一个人,这个人永远不会再出现。我们誓,说什么也要逃出这可怕的地方。

    “三年前,我们双双受宠,也是因为受宠,比别人略微多一些自由。他不常栖息在里边,也从来不要里边的人出去服侍,因此,我们趁他不在里面的日子,开始了挖掘这间暗室的浩大工程。我们的计划是,有朝一日,做出逃走假象,在这里躲上一年半载,等风声平息了,也许就有机会逃出去。我们没有工具,没有人力,没有时间,有的只是胆战心惊的害怕,那些嫉妒我们受宠的人,随时有可能现这个行动,此事只消透露一星半点风声,我们是必死无疑。

    “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是因这里相对僻静安全,没有人搜索时会想到水池底下去搜查吧?我们也是希望干脆能挖通池底,通到那个坟墓里去,因为在传说中,坟墓是有着一个出口的。

    “我们牺牲所有憩息的晚上,全部体力,拚命挖掘,整整三年,方有此成就。碰到地底坚硬的花岗石,我们必须寻找更趁手的工具,只得暂时停工,但总觉得离挖通的日子不远了,有时悄悄提将起来,总是兴奋无比。谁知道……”

    蜜爱那柔媚的眼睛痛苦垂下,将脸伏在少年尸身,“那天丞相把文姑娘带进来,我们又是好奇又是惊讶,进这园子的人,都是低人一等的贱物,哪有当成贵客这样郑重其事迎进来的?轻怜就说想出来试试运气,一来能见一个外人,说不定便是我们求生的机会,二来,他宠我们的时间,比之前宠任何一人更长,多少给了我们一点信心。轻怜觉得也可以试试他的耐心,如果这一次不受责罚,那么……逃脱的机会更大一些。”

    “可你们猜错了。轻怜因之而死,而且这个死亡之地,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可不是吗?”蜜爱眼里都是泪水,“三年辛苦俱化一旦,生路固然是没有,密室也被人现了。”

    “没有这么糟糕。”我安慰道,“我不会把这消息泄露出去,密室既通,你大可以按照原先的计划,做出逃跑假象,在这个地方躲上一段日子,相信是不会有人找下来的。”

    蜜爱目光一闪:“你刚才不是说,可以带我逃出去的么?”

    我道:“我很佩服你们为逃生所做的努力,如果帮我救人,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危险。与其如此,你不如按照这样的法子更加妥当一些。”

    “这也谈得上妥当?”朱若兰插口,冷峭地讥笑,“小子,你可知道你家主人小时候是怎么从他主人那里逃出来的?你们的把戏,不过是雕虫小技罢啦。说不定他早就现了,便是不动声色的瞧着你俩能玩什么花样。”

    “我家主人?他的主人?”蜜爱吃惊,“丞相还有他的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朱若兰,低声问道:“文姑娘,这位姑娘也是你的朋友么?”

    我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论起心机与做作,我远非眼前二人对手,索性不答为妙,心下不住盘算,既脱困境,如何找到质潜下落,朱若兰又该如何处置。我本已誓要亲手杀了这同门仇敌,但绝处逢生,心境舒畅之极,想起朱若兰刚才那样的落寞孤寂,十年来过的非人生涯,竟是懒洋洋提不起杀人决心。

    蜜爱叹了口气,缓缓把白布拉上轻怜面庞,柔声说道:“轻怜,我们总算又见面啦。你看,这里是我们共有的家,你就睡在这里,好不好?说不定我终究也会来这里陪你,世事难测,谁能预料?”

    桌案白布掀开以后,露出底下一层,整整齐齐叠着两堆衣裳,蜜爱抖出其中一件,仔细穿戴周全,一面微笑着说:“密室里气闷燥热,再说我要干活,生怕衣服上弄脏了,或凌乱了,出去就不免为人所察。”

    他指着另外一件衣裳,笑道:“文姑娘,这是轻怜的衣裳,他人不在了,我拿了进来权为纪念,哪知可以派上用途,你穿上它吧。”

    他言下之意,竟是答应了带我混入内园。我略有迟疑,我们困于石室多时,此时外面想已天光大透,即使穿上了园中少年的服饰,贸贸然走出去,只怕仍旧惹人嫌疑。

    蜜爱似是猜到我的转念,道:“我敢在这儿动工,自然是这个地方安全的很,丞相不到天黑是不会进来的,何况天黑了他也未必进来。园子里常有面生少年,你又生得这么美,谁会怀疑你啊?”他轻软柔皙的手搭上我肩膀,语声娇媚,“文姑娘,让蜜爱来服侍你梳头更衣。”

    我没作声,任由他摆布,头髻一松,千万缕青丝飞瀑般垂下。

    蜜爱徒手挽起青丝,把长自顶心中分,分作两绺,依次再分,一绺绺结成长辫,归于顶心,十根手指不时盘旋推压,轻巧若无骨:“蜜爱这里只有两套衣服,文姑娘,只能暂且委屈你的朋友,在这里呆上几个时辰,等到天黑另行择机行事,你说好么?”

    我斜睥朱若兰,她已走到了两处相接的洞口,神色间依然怔仲不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并不指望她在经历一次从死到生的考验以后,能够改邪归正,况且即使迷途知返,以她曾经犯下的罪行,也决计不能轻恕。我决心已下,只是含混应答。

    “文姑娘,蜜爱再求你一件事,可以么?”

    “什么事?”

    蜜爱眼神凄恻,几乎又堕下泪来,轻语婉转:“我不要让轻怜的尸身与下面那些人共处一室,只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却堵不住那个洞口。我……”

    小小密室留有出气口,两室相通以后,很快为强烈的地下疫气所席卷,此时留在这间斗室,与在地下实是无甚区别,堵住洞口,也是我心内所想,点了点头,还没开口,蜜爱手一颤,一缕辫散落下来,他指住朱若兰,颤声道:“你……你……啊!”

    声音尖利,响彻内室。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莫恨云深路难到

    我一怔。需知朱若兰手上经脉被我制住,若暗中做下什么手脚,我断无不知之理。心念电转,微微冷笑,这个孩子想是在玩着什么把戏,倒不能把他看得过于简单了。

    蜜爱身子一阵乱抖,仍旧戟指指住朱若兰,俊俏的五官因恐怖而变形,叫声凄厉:“鬼!鬼!――僵尸鬼!”叫声倏止,直挺挺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额角重重撞在桌脚,昏晕过去。

    这样子似真非假,我也有些糊涂起来,但见朱若兰身后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鬼或僵尸?

    朱若兰心中有鬼,听见这般叫声不免信以为真,缩身钻进斗室,忍不住回头一看,猛地身躯一震,徐徐转回,抬手:“你――你――”

    只说了这两个字,她的脸,手,以及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颜色,迅速蒙上一层淡墨般黑色,她用尽全力向前扑出,地上装昏的小家伙吓得一骨碌爬起,抓紧我袖子躲在后面。

    朱若兰眼睛大张,喉咙里不时出“呜呜”的吼声,两只手空自张扬,终究无力,垂了下去,象只麻袋一样沉重倒地。

    变故猝生,我竟没瞧出蜜爱怎样出的剧毒暗器。

    我猛然抬头,但见一点银色光芒,犹在头顶岩石中闪耀,迅速而悄没声息地收了回去,却已看得清楚,那是一个银色的针筒!

    蜜爱与轻怜花三年功夫挖掘此室,自能忍常人所不能,要说这密室空空如也,全不设防,反倒不可信了。

    他想杀朱若兰,有一点困难。机关设在室内,而朱若兰自从生机乍现以后,对这尚未长足的少年大是戒防,始终便没走进这间密室。不进斗室,蜜爱便无法下手。

    因此才装做看到僵尸,女人天性,自会害怕,十之会躲进来,而无论是我还是朱若兰即使疑心生变,也无非是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他装作晕厥,并没半点异动,哪能料到暗器并不自他手上出,却是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不时之需。

    我虽决定要杀朱若兰,再不想蜜爱赶在我前头下手,阴狠决绝,手段之毒辣令人指。

    蜜爱长吁口气,远远缩至屋角,受惊般捧着心口,然而他虽年少,已见过多少生离死别?装模作样的本事堪称一绝。

    “为甚么杀她?――说不出理由来,我便杀了你。”

    我移步到他和那桌案之间,带些恐吓问。朱若兰是该死,可不该由这少年出手,况且他心思变幻难以捉磨,稍一疏忽,说不定也被他杀了以灭口。

    蜜爱抬起双手,叫道:“文姑娘,蜜爱对姑娘可没半分不敬之意,要不然,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若出暗器,文姑娘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吧?”

    我自忖确没把握在这方寸之地安然避开那无影无踪的至毒暗器,又问:“但你为何要杀她?”

    蜜爱长长细媚的眼里陡然露出狠毒凶光,咬牙切齿道:“她不认得我,我可认得她!她和蔡老爷是丞相最得力的帮凶!文姑娘,这内园的每一个人,无不是经她或蔡老爷的手送进来的。”

    我不知道朱若兰暗中还做如此勾当:“那么你是蔡晴石送进来的?”

    蜜爱颔,轻声说道:“轻怜是她送来的。我听轻怜描绘她的形貌,决不会记错。文姑娘,我和轻怜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轻怜的爹爹甚至是个秀才……被她骗了进来……害得好惨。”

    这孩子拿准我凡是见他提及轻怜显得情深意重便会心软,时时以轻怜为凭出来煽情,我也难分真假,只得由他说去。

    他弯下腰,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把小刀,一个小瓷瓶,离气绝女子两三步远,右臂伸得老长,在尸体脸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然后拔掉瓶塞,淅淅沥沥倒出些许黄色粉末,洒在那道血痕里,登时出“滋滋”轻响,旋即尸身轻烟起冒,瓶中装的是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化骨粉。他微笑着解释:“尸体沾了剧毒,碰到一点也就没救了,还是化了它好。”

    我从未见识这般诡异奇谲的手段,转过了头,不忍见朱若兰肌烂骨销的惨状,心下恻然,又不免惮惮生危:若让这少年安然逃出相府,江湖中是多了一个厉害之极的脚色。

    约摸一柱香时分,化骨粉洒上人身的声响逐渐消失,巨石边空空如也,连一片衣角也未留下。

    她是我母亲一手教出来的亲传弟子,就算没甚野心,没甚真实本领,也该有一生灿烂如意。谁知识得许瑞龙,做叛徒,做杀手,掩藏了自己身份和容颜做仆妇,甚至做人贩子。如此孽缘,究竟是自作自受,还是命里注定,生生难逃。

    蜜爱凑到墙上一个小孔里张望片刻,再回头已非之前千变万化的生动表情,肃然道:“文姑娘方才说过,我帮你救人,你许诺带我逃生。”

    我道:“你若是出手相助,我定当尽全力不使你陷于危难。”

    蜜爱微笑道:“不用尽全力,蜜爱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你说。”

    “以一人换一人。救那人,你代替他。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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