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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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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极力的向某一个部位靠近,――她完全不晓得那是什么部位,在这样的沉寂中,连方向感也于瞬间失去,――只想找到一个能倚靠的所在,至少,不是这样四面虚空的感觉。

    黑暗中,她似乎摸到了一点什么,紧张感却愈加深了,她慢慢的摸索上去,是石壁,是石壁!

    然而,随之自己在无意识中出的尖叫把她再度吓了一跳:那是什么石壁啊!阴冷,潮湿,滑腻!指尖酸涩微痛,好象一瞬间有无数细针刺了上来。

    华妍雪不确定自己是沾上了一手的青苔,抑或是一条阴冷的眼镜蛇。

    募然间,一种委屈,不可抑止的替代了她的恐惧占了上风,终于压抑不定,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她从慧姨落难之后,狠下心来学她,始终未曾落泪。今天一哭,自觉丢人不已,可眼泪便是忍不住滚滚而下,似要将数年来的委屈、愤懑,郁积在心头的怒火一齐哭出来。

    没有人答应,只有自己的哭叫在洞内盘桓一遍遍,华妍雪几乎崩溃了。

    便在这一刻,前方洞顶,亮起幽幽的一点火光。

    无边的深黑之中,乍现这一点火光,华妍雪脑子里轰然一炸,把它顿时放大成了一团强光。

    光影映在壁上颤颤巍巍,在她看来,是那团强光在飞速移动。华妍雪顾不得后面石壁的可怕,将全身靠了上去,额上大滴大滴的汗不住滚落,她有一种直觉,接着,就会从强光里跳出一个浑身雪白影子,飘近,飘近,用白纸一样,完全没有五官的脸的逼近了她。

    白影没有出来,而是一阵阴暗怪气、充满了恶意的笑声:“嘿嘿,嘿嘿,哈――哈――哈――,嘎――嘎――”

    每一个笑声,音一致,其间划得好长,好远,仿佛极力制造着一种人为恐惧。

    是“人为”的,华妍雪听了出来,心里反而一下宽了很多,之后,她看见了光影里,探出了一颗人头。

    “巫婆!”

    华妍雪大骇欲逃,不是白衣没脸的鬼,可比鬼好不了几分,是巫婆!

    那颗头,冉冉白根根直竖,一张脸却象剥光鸡蛋一样的光滑,脸色白得和头差不多,显是常年不见天光之故。嘴大张着,露出稀稀落落几颗牙齿,晶亮的馋涎挂落下来,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几乎无法形容,那是混浊的,不分眼黑抑或眼白,就那样平平板板的看过来,华妍雪几乎连抖的勇气也失去了。

    “小姑娘,”她怪笑,“嘎嘎,你是头一个到我家里来的客人。”

    “客人?”华妍雪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总算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云姝恼了自己捉弄许绫颜,更牵连到无数人糟殃,决意让她受到一些惩罚,才把她关到这个山洞来。

    那颗头摇晃着,灰色的眼睛愈加诡谲迷离,继续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想到要跟这么一个巫婆共处,尤其是从巫婆的话音里感觉到,这是她的“家”,仿佛她已住了一生一世,华妍雪不寒而栗,难道云姝也要把自己关上一生一世吗?!

    “小姑娘,你在害怕么?”巫婆不怀好意地笑。

    华妍雪努力使自己定神,看起来这个巫婆没有那么可怕,她只想聊天而已,也许是这个“家”只有她一个人,太寂寞了吧。

    大着胆子回答道:“我叫华妍雪,你是谁?”

    简单的反问,却如末日来临。

    不停摆动着的头僵了那么一会,那张光滑的脸上似也突然生出无数皱纹,巫婆喃喃:“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她尖叫起来,除了那颗头以外,又多了一只手,拚命扯着自己的白,叫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白纷纷扬扬的飘落,巫婆疯狂至歇斯底里。华妍雪看得呆了。

    巫婆看了她一眼,目中露出凶光,恶狠狠问:“你是谁!到我家来干嘛,想要害我么?没这么容易!”一只枯瘦的手,或称爪子更为妥当,向妍雪一招。

    只是这样随意的一招,华妍雪被冷汗湿透而粘在身上的衣服突然鼓荡了起来!强劲的吸力,把她往巫婆那里拖。

    华妍雪大惊之下,哪里肯过去,反身向另一面便跑。

    巫婆轻“噫”一声,目光如电,已是看了出来:“你是慧姐的徒弟?”

    华妍雪骇然:慧姐?慧姐?!

    如此熟稔的称呼,从这样一个巫婆口中说了出来,直是天下最不可思议之事!慧姐,慧姐――向来是只有慧姨的同门才会如此称呼!

    难道她是慧姨的同门师妹?慧姨,那清雅如诗,淡然隽和的慧姨,竟会有这样一个――妹子?

    就在她楞神的片刻,那巫婆再次出手,这一回,卷过来一根长带,华妍雪眼睛尚不能完全适应昏暗的光线,只见长长的一根什么东西挥舞而来,她还来不及分辨、反映过来,就被那带子卷住了腰,带子不住滚动,一会儿的功夫,把她双手捆在腰间,象裹粽子一样动弹不得。巫婆把她慢慢吊了上去,两人面面相对,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华妍雪。

    到了这里,华妍雪才看清楚,其实两人并不在一间石室,那巫婆仅仅是从一个圆洞里探头出来。圆洞很小,伸手的时候,她的头就必须得缩回去,只是因为刚才在下面,她又惊恐过甚,未及注意到这一点。

    华妍雪试探着道:“你欺侮了我,慧姨不会放过你的,你、你这恶婆婆,快放手!”

    出乎意料的,巫婆居然没有回答这句挑衅,只是咕哝了一句:“徒弟管师父叫慧姨?又是她玩的新鲜花样。”

    眼前此人与慧姨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关系,她指慧姨爱玩“新鲜花样”,那正是慧姨从前活泼爱笑的性格,华妍雪心下大定,笑道:“喂,既知我是慧姨的徒弟,还不放了我?”

    巫婆哼了一声:“小姑娘虚张声势。慧姐如今自顾不遐,她要管得了你死活,还会把你扔到这个比做鬼还难熬的地方。”手上带子募然松开,华妍雪扑的一下落到地上,险险摔跤。

    “你连这也知道啊?”华妍雪摸着胳膊上的痛楚,“你、你是慧姨的――”

    她想说师妹,或说“清云十二姝”。但云姝即使不算慧姨,哪有如此七分鬼三分怪的人物,竟是问不出来。

    巫婆脸色飞快阴沉下来:“臭丫头,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许多说多问!不然,我要你的命!”

    华妍雪对她还有几分害怕,乖乖的躲到最远处,光影远了,那白的人头也朦胧起来。隐约见到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不知何以,华妍雪不期然生出了几分怜悯。

    难道她是长期躲在这阴暗不见天光的所在,以使极力忘却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她也是清云园的罪人?

    她既与慧姨份属同门,和谢帮主她们也是啊。再狠心,再认定有罪,不该是这样来对待啊!

正文 第三章 幽阻深处不言语

    巫婆不再开口,石洞重新陷入死一样的寂灭之中。华妍雪躲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里,凄凄惶惶,战战兢兢,恍如被整个世界所遗弃,第一次感到是那样的孤立无援。

    回过头来,借助圆形洞口中射出的一点淡淡光影,查看这个山洞。山洞呈锅形倒扣状,圆洞那里是整个山洞的最高处,约有两人高,往四壁处渐低渐矮,她站着的这个地方刚好容得下她一人,有些地方则连她的身高都不足,只能缩身进去。

    最可怕之处在于,这个山洞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一处可供藏身。那个巫婆显然时而清醒,时而狂暴,随时可能再度作,也就是说,一旦她起狂来,自己根本没有逃避躲闪的余地。

    刚才被带子卷住无法动弹的一幕余悸犹在,她不要再尝试与巫婆面面相对。弯下腰,轻轻除去脚上鞋子,观察着自己的倒影始终竖立在身后墙壁,一点点的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只盼自己不出声,那巫婆要抓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忽听那巫婆幽幽叹了一声,道:“你躲得远些好,我有时……确是管不住自己。”

    华妍雪心里凉了半截。

    灯影“扑”的一下灭了。

    渐渐的,从头顶上洒落的月光,也无法射入密集的松林内了。

    裴旭蓝一脚深一脚浅走着,右手探出去,试着摸索前面道路,身子半侧,另一只手紧紧拉住跟在后面的胡淑瑶,前路的黑,仿佛永无止境。

    起初剑灵分成七组赶入万松林,裴旭蓝这一组共有四人,经过了数次有意驱赶以后,惊慌失措的半大孩子们如鸟兽散,裴旭蓝身边只剩下了胡淑瑶一人。

    “别怕。”一边挥着满头大汗,不忘安慰那个沉默的女孩,“别怕,师姐,我会陪着你的。”

    没有听见胡淑瑶的回答,只是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裴旭蓝心里泛起了奇异的感受,她的手温软滑腻,手心里些许汗意,和自己同样汗淋淋的手粘在了一起。

    胡淑瑶是清云二十多名剑灵里,最奇特的一个。作为许绫颜的甥女,李盈柳的徒弟,一开始就成了清云各方人士关注、宠爱,乃至讨好的中心。

    这种情形大约维持了半年左右,清云对她的忽视程度也与一开始所受的关注一样,飞快落至冰点。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内向,太胆怯,太不起眼了!

    无论和别人相处多久,她不会比初到的第一天显得更为熟稔。通常别人和她说一百句话,能听见她回答频率最高的,无非是“嗯”、“是”、“哦”、“啊”、“是的”、“对啊”这些语气词汇。与其同一师承的展龄晶曾与华妍雪打赌:别人若是不和她说话,这一辈子别想听见她主动开口。华妍雪为此使尽狡计,在她面前小动作无数,包括自言自语、做鬼脸、点火烧手指、搬石头砸脚,自始至终,胡淑瑶只是红着脸看她这使不完的花样,眼里不无笑意。华妍雪忍无可忍,在她鼻子底下找棵树解腰带比划,一回头,胡淑瑶自顾离开了。――那次打赌,自是以华妍雪一败涂地告终。

    几年下来,就连一向乐意与女孩子亲近、女孩子也多与之亲近的裴旭蓝,无论多么殷殷相待,也从未能更进一步。

    尽管如此内向怕羞,她也有一件特异之处,使人对其完全无从评价。

    她比华、裴等晚了半年入学,有李盈柳和许绫颜两个人全无保留的尽心教诲,可谓得天独厚,但她三年下来,仍然是不会武功。

    没有人知道她是不肯练,还是不敢练。反正习武至今,没有人见她摆过一个脚步架式,挽过一朵最简单的剑花。

    每次操场习练,她不过是一个观众。盈盈的广袖长舒,亭亭的玉立如荷,淡淡的旁观满场热闹,热闹一点是不属于她的。

    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儿,居然也忍得把她推进松林。不过,裴旭蓝暗想,把她分在和自己一组,无疑是故意的了,是要他负担起保护她的责任罢?是以,一进松林,裴旭蓝就牢牢抓住她不放。与其他两人失散了,而他和她的手,始终未曾有片刻分离。

    “她信任我呢。”裴旭蓝暗暗想,挂念华妍雪下落的焦虑,也因她这一握而舒缓。

    就象回应他的心境,密密层层的松林也在这里疏散了起来,依稀可见头顶的星光,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从黄昏时分走到半夜。

    几个时辰了,难怪身后趔趄的脚步,越来越拖沓、迟滞。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团中,他也不由自主的害怕,一个劲儿走着,却忘记了弱不禁风的师姐,怎禁得这般不眠不休的赶路呢?

    眼前豁然开朗,月光皎洁如洗,当头照下,浅白色薄雾自密林深处飘荡了出来,把两人的身子包裹起来。

    “师姐,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片刻?”

    虽然是用征询的口气,明知胡淑瑶决不会加以反对,裴旭蓝已在东张西望,寻找栖身之处。

    进入到林子深处,万松林不再全是松树,这片空地的周围多是一些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干粗直,枝节虬劲,威严地俯视着募然闯入的两个少年男女。

    他跃上一个向天张扬的枝桠,仔细拂去零落叶片,向胡淑瑶招了招手,笑道:“师姐,这里干净,上来小睡片刻。”

    胡淑瑶仰看着,微笑着摇了摇头。旭蓝猛地想起,拍一记脑袋,轻嘲:“我糊涂!”跃了下来,一手托在她后腰,轻轻一纵,把胡淑瑶送上了那树枝节。

    两个人身子都不大,但挤在同一处枝叉,他的丝吹弹上她的面颊。

    月色之下,裴旭蓝亮晶晶的眸子向她望来,胡淑瑶红了脸。万籁无声,仿佛听得见彼此慌乱的心跳。

    “师姐,你休息一会。”

    裴旭蓝不下树,一扭身,跃到另一株大树上,连纵连跃,不一会消失了踪影。

    他去得远了,胡淑瑶才敢稍微挪动一下身体,使自己蜷曲在树干上的身体,更自由些,姿势更优雅些。

    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都是因为那顽皮任性的华妍雪。

    想起那些女孩子们分成七组进松林时的万般惊恐,尖叫哭求,胡淑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唇际浮起一丝若嘲若讽的笑意。

    再没有比把她牵连进来更无辜的了。

    对于什么武学指点,她压根儿不感兴趣。别人以见许绫颜为一大幸事,对她而言,自是毫无感觉。

    那场“指点轻功”的把戏闹了个怎么样的人仰马翻,她是不闻不问,一无所知。

    午睡慵起,在给她那只金丝鸟儿喂食调乐之时,盛怒之下的谢帮主亲临藤阴学苑。于是,离了她的金丝鸟儿,离了她的绿窗桐琴,餐风宿露的蜷在枝桠里过夜。

    想到“餐风宿露”四个字,一阵饥火烧了上来。下午以来,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呢。

    笑意敛去,悲从中来。

    这松林里食不裹腹,夜无憩处的七天,怎生熬得过去?通过这一次境遇,朦朦胧胧的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难道有朝一日,清云真的会要求她去抛头露面、浪迹江湖,过那种饮毛茹血的生涯?

    书香世代,积礼之家,何至落到这般地步?爹娘早丧,只落得一身凄凉,纵然有师父和姨妈,终究是隔了一层,难以亲近。

    不幸之中万幸,多亏今夜相伴的是裴旭蓝。藤阴学苑二十几位同门,她唯一与之相处,不会浑身尴尬难受的,也许只有这位笑脸迎人、性情柔和的裴师弟。

    人影晃动,裴旭蓝又从树顶上返身回来:“师姐!”

    胡淑瑶漫开一丝笑意:好好的有路不走,在树顶上跳来跳去,这个俊秀如钻石闪亮的少年,无异一只好动的大马猴。

    大马猴脸上,洋溢着春风般和熙的笑容,坐在她对面一根树枝上,从衣襟里取出一枚松果,剥去外壳,轻轻吹去果皮,然后方递给她:“找来找去,只有这个,勉强可以果腹。师姐你勿嫌简慢。”

    胡淑瑶微微一怔,下意识接了过来。虽然饿了,但她本不打算吃野外的东西,可看着手里果肉雪白,是他亲手剥去粗壳,饥火大盛,不吃的决心于霎那间动摇,回脸慢慢的吃了起来。

    又吃了几枚,裴旭蓝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打开外面包裹的一层薄膜,拎起那块手帕,水珠直往下滴,胡淑瑶接在手里,现竟是一块湿巾,又惊又喜,低声道:“你随身带的?”

    裴旭蓝笑道:“天气太热,小妍爱玩爱闹,我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用来擦汗最好,不想今晚倒是派上用了。”

    胡淑瑶“哦”了一声,只觉得心里顿时空了一块。不知为何,那块湿巾抹在手上,只是抹不去手上的粘湿感。

    裴旭蓝也吃了几枚,跳到她下一层的树枝上,阖眼入睡。

    静默之中,蝉声大噪,胡淑瑶蜷在树枝上,手心、脚底,以及赶路时身上各处被松叶刺过的地方针刺一般的痛楚了起来,只怕惊扰了他,一动不敢动。

    她大睁着眼睛仰望天幕,心潮起伏不定。

    自入清云以来,她除了师父和绫姨,从未与与外人这般亲近,哪料到裴旭蓝竟是这样的处处用心,温存细致。有这样一个人伴在左右,松林七日似乎倒也不是那么难熬了,本该欣慰,可她心里,却隐隐不是滋味:“他原是对华师妹这样伏低做小惯了的,恰巧这里只有我和他同行,他把我当成了华师妹。别人若知道了,只说我是占了华师妹的光。”

    忽听得下面的裴旭蓝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他也只是假寐,胡淑瑶咬了咬唇,莫非他在牵念华妍雪?

    手足酸麻得实在是难以忍受,她轻轻换了个姿势。裴旭蓝轻声笑了起来:“师姐,原来你也没有睡?”

    淑瑶沉默了一会,忽然有言在喉,不吐不快,“你在担心?”

    裴旭蓝不答,却又怅惘地长叹了一声。

    胡淑瑶低声安慰:“华……师妹精灵过人,不会吃大亏的。”

    “我不担心她。只是――”他又叹了口气,“我们要在这林子里呆上七日,小妍多半也不得自由。又不是过节放假,我们突然不去冰衍院,师父一定着急……可没人告诉她一声。”

    “你师父?”胡淑瑶想了想,裴华的师父待罪而居,全园闻名,唯独于她也只秋风过耳,“是慧夫人么?”

    “我们不去冰衍,那两个恶婆子自然更加要找机会欺侮她了。”裴旭蓝悲感无限,“这几日她怎生煎熬得过?唉,师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胡淑瑶听着糊里糊涂,问道:“慧夫人,她怎么了?”

    这话问得不伦不类,沈慧薇落罪那样大的事,简直是无人不知,况且历时已有四年。换了华妍雪,一定肝火大起,把胡淑瑶挖苦一顿,但裴旭蓝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絮絮地说:“她是普天下最美丽、最善良、最亲切的女子。我第一次见到她,见到她眉间压抑的怆然,便在心底誓,我要她快乐,要她欢喜,要她眉间永无阴翳。可是她受苦受难,受无尽欺凌,我无法为她分解半点忧愁,甚至,连小妍能带给她的片刻欢愉,我也不能给她。我真是个没用之极的人,她想必对我失望得很。”

    绝对的黑暗之中,华妍雪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这样呆坐了若干个时辰,手足都已麻木,偏偏一点睡意也没有。

    洞口传来的大嚼不绝于耳,那巫婆象是故意的,不驮东西,还吃得咂咂有声。妍雪暗暗伸出舌尖,在干涸的嘴唇上转了一圈,恨恨地想:“老鼠也没你贪吃!”

    “丫头,是不是饿了啊?”巫婆嘴里含着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问。

    华妍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巫婆笑道:“按老规矩,清云弟子关押面壁,每天只有一顿饭吃。看来这规矩几十年不改。”

    她仿佛只是随口提起“几十年”的老规矩,如同清云前辈向后生晚辈介绍一样,华妍雪却觉得她语音之中,颇有些炫耀之意,分明是借故告诉她,自己原也有一个值得称道的荣耀身份。

    “难得你我在此遇见,也算是有缘了,我可以破例给你吃点东西。”

    华妍雪想起巫婆那可怕的模样,她的吃食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多谢你啦,我是清云没出师的小弟子,哪敢破坏规矩呢,我不吃。”

    巫婆呵呵一笑,似乎没听出弦外有意:“慧姐教出的学生,果然也是循规蹈矩一成不变。”

    她吃饱喝足,这一刻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一连串的问题:“小丫头,你几岁了?怎么她会收你为徒?拜师有几年啦?她一共收了几个?”

    华妍雪苦笑,拣了一个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问题回答:“我没拜慧姨为师,她不让。”

    “哦?”巫婆大感兴趣,“是因为她待罪而居,没资格再收弟子?”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华妍雪黯然,“阿蓝就正式行过拜师礼。只不过从名份上来说,我依然算是慧姨弟子。”

    “阿蓝?”巫婆语音募然尖锐,急急问道,“就是冰衍院里那个小子?”

    “裴旭蓝。”华妍雪才欲否认,心中陡生警觉:这疯婆子显然对自己和旭蓝一无所知,却得知冰衍院里藏了个与囚徒无异的少年,此事决不正常!微微干咳了两声,含糊默认下来。

    巫婆兀自追问:“姓裴?”

    妍雪笑道:“婆婆,你这么关心阿蓝,一定与他父母是旧识了。”

    那巫婆忽又沉默,过了一会,低声道:“是……旧识,我和他父亲是旧识。”这句话一字字的说出,口气低沉,似是含着无限阴狠怨毒,妍雪无端端打了个激灵。

    巫婆继续拐弯抹角的追问有关“阿蓝”的各种情形,――当然,妍雪心里有数,她搞错了对象,她问的是关在冰衍院的那个病弱少年。

    妍雪开始胡说八道,把旭蓝的相貌扣给许雁志,修改他的年龄,把他的性格形容的,一如那个不一言的胡淑瑶。巫婆问他怎样进的清云,华妍雪道:“他住在养生堂,何夫人看中了他,把他带进来了。”

    “何夫人?”妍雪天南海北一顿胡扯,几乎把清云十二姝还活着的全扯了一遍和那个“阿蓝”有关,巫婆早已昏头昏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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