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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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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面前的“清、奇、古、拙”,那四个从金风杨家堡毁于阈墙之后,跟着杨独翎再度赤手空拳打造一片江山的得力助手,见到杨独翎面沉似水,也一个个噤若寒蝉。

    “不去!”杨独翎把告急文件啪的合上,往案桌上一掷,地回答。

    无人敢于应对。僵持一阵以后,呈上这份文件的“清”不得不站出来:“堡主,这不太妥吧?毕竟是黑白两道联名把您请出来的――”

    “他们惹出来的事,让他们自行解决。如果是认为力量不够,一开始就不该惹上这档子事!”杨独翎怒气冲冲,“况且当此关头,不想如何保护自己,或联合起来反败为胜、驱逐外寇,反而趁清云大举出动,帮中力量几近一空之际,上门去兴师问罪,要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出来顶罪,钻他人的空子,将为天下英雄所鄙薄。这种事情让我出头,岂不是把杨某人看成一个掀风作浪的无耻说客了?”

    “堡主,”清硬着头皮对上这雷霆之怒,小心提醒,“堡主,可是您已经同意出面为他们解决此事了。现在越闹越烈,事情也是越来越危急,您突然不见了踪影,金风堡如何对外交代?”

    “哼,要什么交代?”杨独翎理屈辞穷,恼怒反问,“我改变主意了也不行?”

    ――一个多月前,江湖上黑白两道,在灵湖山合力擒杀自瑞芒潜入大离的重要人物,眼看事成,一个使疏影剑法的少女突如其来,把那人救出,从而令黑白两道的联手努力功败垂成。

    事情并未到这里为止,瑞芒的那个据说是世子的少年在逃过大难以后,当即掀起了腥风血雨的报复行动,扬言屠尽是夜围攻之人全家,以纪念为他殉难的属下。短短数日以内,当夜围攻灵湖山的四十六人中,有七人横死家中,全家上下不留一个活口,只要是有生命的活物,男女老少、家禽猫狗,以至观赏用的金鱼、植被花草,无一幸免,手段之残忍令人指。

    血洗行动还在继续,当夜参加灵湖山之战的每一个人都栗栗自危,不知道那非人的屠杀何时轮到自己,黑白二道为此聚集起来,要求清云给个说法。同时也怕力量不够,有人想到请江南武林盟主杨独翎出面主持公道。

    一来兹事体大,已经关系到大离中原武林威望存亡,二来涉及清云,那里有着杨独翎最为关心的人,而那个使疏影剑法的少女,根据两湖大侠邹天明的形容,分明是沈慧薇门下弟子,杨独翎事切关己,义不容辞的答允出面。

    哪知到了期颐,才知清云园生大事,沈慧薇私逃出园。暂时主持清云事务的青绚堂主王晨彤震怒之余,下令全力搜捕。正阳堂何梦云和北辰堂李盈柳都对此无可奈何。

    杨独翎知道沈慧薇此时脚下已残,身上功夫远非当年可比,未必得躲得过清云势在必得的地毯式搜寻,于是命令手下寻找保护沈慧薇。由于清云被灵湖山事件武林人士大举问罪拖住手脚,反而是他抢先一步找到了沈慧薇。

    未及问起别后情形,就被“清、奇、古、拙”四大管事拦住,送上告急文书,灭门惨案已扩展至二十余户,看来将有全军覆没之虞,这封书由邹天明送来,与清云李盈柳约定了在期颐相见的日期,请杨独翎出面主持大局。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武林中人找清云,不仅仅是兴师问罪,其实是希望清云和金风堡联手,主动承担起责任,制伏那个尚未离开大离的煞星。

    向来为人端严的江南武林盟主居然会如此不负责任,蛮不讲理,连追随他数十年的手下,清、奇、古、拙也为之愕然。

    “堡主……”

    杨独翎摆摆手,陷于沉吟,他只是一时意气,然而也深知此事决不简单。

    “堡主,大离和瑞芒两国战争之前已经是一触即,此事若听之任之,很可能演变为两国战争导火索。”

    说话的是拙,此人形象十分奇异,左手左足偏瘫萎缩,而右边肌肉极度达,他在“清、奇、古、拙”中排在最末,那只是因为这四个字这样排列起来最为顺口,实质上,他是这四人中跟随杨独翎最久的一个,早在金风堡遭遇毁灭性打击之前,就已加入金风堡,在那一次灾难中他毁了半边身子,却奇迹般的逃得了性命。

    因而,他也是最清楚杨独翎心思的人,慢慢的又加上一句:

    “现在黑白两道,一力指证那个小姑娘破坏大事,这位华姑娘,又是沈夫人的徒弟……”

    杨独翎霍然而惊,道:“你是说?!”

    拙谨慎的垂手退开,再不一言。杨独翎心乱如麻,道:“那么,你们都认为我该去走一趟了。”

    四大管事齐声道:“此事唯有堡主出面方能主持大局。”

    “嘿……主持大局……”

    二十年前,若是没有沈慧薇,他早已长眠于终年冰封的卡塔雪山,然而,在她身遭大难的时候,自己却只有束手旁观的份,眼看她一步一步走向毁灭,无能为力。

    “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啊……”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满脸沉沉的乌云,掠过一丝痛苦。就在那么一瞬间,这个年过半百依旧威严莫测的男子,忽然就流露出几分力不从心的衰老。

    他缓缓的道:“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清、奇、古、拙,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沈夫人,听候她的吩咐。”

    “堡主!”四人还想再说,却被杨独翎惊人的眼神堵了回去。

    “保护沈夫人。”他决然道,“任何人不得为难、伤害于她。就算是谢帮主亲临,天塌地陷,你们也不能离开她左右一步,直到我回来!”

    “遵命!”四人大声保证,“属下哪怕性命不在,也一定保护沈夫人周全!”

    ※※※※※※※※

    侍儿们众星拱月,准备着绣阁朱户,那样隆重而烈热的接待,睽违多年之后,沈慧薇简直是不习惯的受宠若惊。

    出乎她意料的,杨独翎居然连夜离开了尧玉,只留下他手下四名得力助手。

    四人中最擅辞令的清唯唯解释:“堡主身有急事,不得已才会……”

    沈慧薇含笑摆手:“我明白的。蒙杨盟主收留,已是感激万分。”

    “堡主临去之时,命我等听候夫人差遣吩咐。这是金风堡令牌,见令如见堡主,请夫人收下。”

    沉重的令牌落在她手中,沈慧薇禁不住手指微微颤,这是她最后的依靠,惟一的帮助。那上面凝聚着杨独翎全部心意,哪怕用整个金风堡来换取她一点快乐,他也是毫不犹豫。

    “各位的大恩大德,容后图报。”她低声道,手指曲起,握住了令牌,如火滚烫。她的眼睛也慢慢明亮起来,得到了金风堡鼎力相助,她想做的那件事自然事半功倍。

    “不敢!夫人请吩咐!”

    沈慧薇思忖半晌,问了一个全不相干的问题:“杨盟主交满天下,可认得此地的知县、知府等官府大人们么?”

    “嗯,这个……”清搔了搔脑袋,道,“尧玉只有知县,我们堡主未必认得。”

    奇接着道:“蒙城有知府,金风堡亦从未与之生关系。”

    古慢吞吞的说:“但夫人如想认识他们,该是知县、知府大人们的福份。”

    拙最后说道:“就算夫人想暂时做做知县、知府大人,那更是他们的无上荣幸。”

    沈慧薇微微一笑:“我一介细民,怎敢对官府不敬?只是有事恳请官爷出面帮一个忙罢了。”

    清道:“夫人请吩咐!”

    沈慧薇思忖一时,缓缓道出计划。

    清、奇领命而去。约一个时辰后,自尧玉当地最大的客栈里,传出贵客光降的喜讯,蒙城吴知府大人的表姊,因新寡至尧玉游玩散心,听说她从前的丈夫,更是朝中大员。

    这位表姊架势不小,一到了尧玉,先不进山游玩,而是命丫鬟搜罗当地衣铺,购买衣料赶制新衣,以替换一路为风尘所污的旧衣。几名丫鬟买下几家铺子里几乎所有的绫罗绸缎各色布料,或许是因表姊在服丧期间,所买衣料无一不是白色。

    丫鬟送进客栈,不一时传出话来,说这些布料中没有夫人最喜欢的一种,夫人亲自画出花样,重金欲购。

    这奇异的现象自然也引起清云疑惑,悄悄探入客栈,张望那位“知府表姊”,但见一位三十若许的妇人,浑身素缟,容貌美丽,与他们在搜索之人可相差得远了。由蒙城传来的消息,前两天的确是有位表姊去至府衙,可能也是知府大人吃不消表姊的排场,说好说歹把她哄到尧玉游玩。

    清云不知,那几个进进出出成衣铺子的丫鬟里头,有一个就是沈慧薇。

    催促着成衣铺子,买来那种“夫人最爱”的白绸数匹,其中最为卖力的一个丫鬟,也便是沈慧薇。

    清、奇出马,要给知府大人添一位表姊,并非难事。找一个三十若许的美丽妇人冒充表姊,更加容易。

    江南盟主手下的得力干将办事着实神速,第二天下午,一群来自知府官衙的差役传令带华妍雪的养父母。附近埋伏着数以百计清云弟子,正每天等待沈慧薇露面自投罗网,眼巴巴看着他们被带出了尧玉群山。

    表面上,是因为“表姊”听说这穷乡僻壤中,居然飞出一个金凤凰,直入清云为剑灵,十分好奇,心欲一见,让知府大人出面把两个老人家带到客栈。

    实际,养母虽在客栈,华妍雪的养父,那个四十出头,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正局促不安地与沈慧薇对坐。

    那汉子肤色黝黑,虽然粗手大脚,却是一脸诚实憨厚,粗野之中透着几分山里人所无的斯文。面对那淡蓝衣裳的女子,惊如天人,好容易听沈慧薇再三相请坐下了,手脚没个放处,更是头也不敢稍抬。

    沈慧薇微笑问道:“华大哥,敢问怎么称呼?”

    妍雪养父战战兢的答道:“不、不敢,小人姓华,华、华罗郴。”

    沈慧薇微笑道:“华大哥早年曾经读过诗书?”

    华罗郴脸上掠过一抹黯然,道:“小人没有。华家上代倒是书香世家,只是到小人已没落了,小人便没能识得几个字。”

    沈慧薇道:“原来是书香世家。我原想小妍这样的名字,华大哥又千方百计送她义塾上学,定然不是普通之人。”

    华罗郴乍听沈慧薇提及“小妍”,语气亲切熟稔,一惊抬头:“夫人,你――”

    沈慧薇含笑起身,裣衽为礼:“不曾明告华大哥,望乞恕罪。我是清云沈慧薇,是小妍的、小妍的……姨妈。”

    华罗郴全然懵了,一时理会不清,结结巴巴地道:“那你、夫人不是……知府大人的表姊……你是小妍的姨妈,那、那……小妍找到了她父母了?”

    沈慧薇摇头道:“小妍即算是有生身父母,也早便亡故。”

    华罗郴心情激荡,跌坐在椅中,喃喃自语:“唉,小妍,我早知她不是平常人,她从小就那样慧黠聪颖,非同一般,定是哪一家的千金,暂时落难了,流落在民间。却原来、却原来她果真是……神仙的孩子呀。”

    “华大哥,冒昧请你的驾,还想了解几件事情。听小妍说,你捡到她的时候,应该还另外有几件东西,不知可带来了?”

    华罗郴十分奇怪的抬头瞧了沈慧薇一眼,道:“没有。”

    沈慧薇眉头微蹙,道:“怎么?”

    华罗郴问道:“沈夫人,您是清云园的,难道不知,小妍入清云时,她的表记就被拿走了?”

    沈慧薇千辛万苦找到妍雪养父母,自然就是打算一见当初信物,但听华罗郴说早被清云拿走之时,她也不怎么惊讶,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只道:“那么华大哥是否能记得当初的信物,细细形容一遍,也是一样。”

    华罗郴此时的神情,非但奇怪,而且十分的戒备了,说道:“清云拿去了,夫人您是小妍姨妈,难道还没见过?”

    “嗯……”沈慧薇无语,站起身来,向他盈盈下拜,“华大哥,这之间实在多有曲折,华大哥是不是能够信任于我,把当时情形详细说明。”

    “哎哟!”华罗郴手忙脚乱,想去扶她,却又不敢,“夫人,你、你快别这样,折煞小人了。”

    沈慧薇淡淡一笑,又道:“小妍八月初八的生日,或许那一天也非她的生日,只是那一天华大哥在秦州洪荒深山里捡到了她。三岁时一场大火,嫂子不幸丧生,大哥带着子女逃至尧玉。十岁上,这孩子进了清云。”

    她把华妍雪从小的经历娓娓道来,华罗郴登时打消所有疑虑,忙忙道歉:“啊,夫人对不起,是小人多疑了。”

    “是那样一个夜晚,风大云浓,压根儿没有月亮。”

    他又累,又饿,又颓唐,初入山的年轻猎人,或许是打猎技巧还不够纯熟之故,已经是第十天了,他没有猎到哪怕是一只獐子那样的小动物。想起家里嗷嗷待食的两个儿子,和他年轻的妻子,渴望食物的眼神,心中象有一团火在烧,焦灼、忧急,大丈夫生而立世,不能养家活口,有何颜面对妻子儿女?

    他在层层密林间疲惫不堪地行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婴儿的哭声!

    那个婴儿应该是哭了很久很久了罢,稚嫩的喉音,逐渐沙哑了,原本嘹亮的哭声,一阵比一阵微弱。

    因为好奇,也因为哭声引动他心内的凄楚,他顺着哭声的方向走过去,走过去。

    一棵几人合抱的浓荫大树下,荒草棘棘的地面上,依稀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

    那小小的白色影子,仿佛是觉得有人走近,不愿意放弃了唯一的求生希望,哭声猛然响亮起来,并且不断蠕动!

    有轻风吹过,推走天上密密层层的乌云,月亮,乍然洒遍银光。

    照在那个小小婴孩的脸上。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实在是个过于美丽的婴儿啊!

    满月似的面庞,凝脂般雪白娇嫩的肌肤,尽管紧闭着眼睛,眼线修长,可见将来是一双流徕生色的大眼睛,双唇因为啼哭的时间过久,已有些青紫,却丝毫无损于它的柔美,襁褓里透出几绺黑漆漆的卷。

    虽然出生便遭抛弃,看得出来婴儿的父母仍是有爱心的。

    在放置这小婴儿的周围,堆了一圈石块,石块以外又扎了一堆荆棘,把婴儿密密的保护起来,石块圈里,铺一层柔软的青草,这样,她不会因为无知而滚落出去,被杂草刺伤,也在某种程度上使野兽不能轻易的伤害到她。

    “多可爱的婴儿……她的父母,是不是太狠心了呢?”

    可怜的猎人默默地想,不是不动恻隐之心,然而几乎就在立刻,他感到了腹中饥饿,更想到家中一个两岁,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他狠心的摇摇头,转过身去。

    哭声乍然大作,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

    自己的命是命,可这小小孩儿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几经犹豫,天人作战,终于上前把婴儿抱入怀中。

    半幅月白袍子撕破开来,裹住婴儿的身体,还是八月中旬,天气不算太冷,但是密林之中,气温比能感受到阳光的任何地方都要低,婴儿小小的手足冰凉。

    在年轻猎人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婴儿哭声渐止,长长的眼线不住抖动,忽然,那双比明星更亮的眼睛张了开来,向着他甜甜一笑。

    假如说,在这之前猎人还有一点难以取舍的话,见到了这小婴儿那诚挚、信任、无暇的笑容以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算吃草皮挖树根,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至于她戴的那块绿色的玉,那是回家以后现的。小人见识浅,实在瞧不出它的来路。还有那块布料,是很好的料子呢,那时我就在想,小姑娘肯定不是个普通之人。说不定是她父母遇难,说不定将来还会拿着这个玉认到父母哪。那玉是小妍挂着,袍子小人收着,直到那一年,清云来了一位郑明翎郑夫人,我把那袍子交给了她。”

    “华大哥,袍子虽然给出去了,但它在您这儿十几年,想必还能认得它的料子、式样吧?要是看到那件袍子,华大哥还认得出么?”

    华罗郴想了一想,肯定的点头:“小人应该记得。”

    室中软帘无风自动,华罗郴惊得目瞪口呆。――软帘后面,一溜挂着十几件女式长袍。

    一色月白色,有的一纯似雪,有的上面画着隐性花纹,各种各样的料子:天净纱。罗花素。绫柿缔。克丝。结罗。杜缙。唐绢。

    眼花缭乱,压根儿认不得。衣袂飘飘,每一件纱罗,舞出一段凄婉,都似隐藏一段辗转的悲伤。

    “华大哥,您仔细认认。”到了这时,沈慧薇声音之中,也不禁有了一丝颤抖,“仔细认认啊,哪一件,是捡到小妍时,她身上裹着的?”

    华罗郴的目光在那十数件衣衫上逗留,注目,游移,渐渐的,困惑不定的目光集中于某处,指着其中一件,说道:“就是这样的,不过当初那件衣服是撕开来的,而且下摆缺掉一角。”

    “缺掉一角”,为求形容得更清楚,他还用手在空中虚画了个圈子。沈慧薇顺着他指向看去,那是一件月色绸衫,用隐性手法绣同色梅花样纹,她拿起桌上一柄利剪,走到那件衣裳面前,扯过下幅,快速剪下一块来,又问道:“可是这样的么?”

    几近圆形,但是边角处线条很硬,如果是这样一个缺幅,可见当事人手上虽有利器,气力却是不佳,割下那一幅时,下手并不流畅。华罗郴目中一亮,叫道:“啊!正是这样!原来夫人你早就见过的了?”

    沈慧薇凄凉一笑,压住翻腾激荡的心潮,缓缓坐倒在椅中,久久不语。

    “华大哥,小妍曾说,她三岁上洪荒山里一场大火,她第一位养母死在这场火中,不知是怎么回事?”

    “啊!”华罗郴黝黑的脸庞,肌肉微微抽搐,这个老成憨厚的汉子似乎突然有了什么顾虑,不愿意明说,“就是那样,夫人,您知道,山里的大火一蔓延开来,是没法扑的,等到大伙儿现了,就逃不出了。我头一个妻子是这样死的,逃不出了,所幸孩子们都没事。这个事情很正常,没什么意外的。”

    “孩子们?”

    “是,小妍和她两个哥哥。”

    沈慧薇眼见得他隐隐有抗拒回忆这件事的意思,不再多问,浅浅的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华大哥,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失礼了。”

    华罗郴愣愣地瞧着她那温润如月的笑容,不由泛起一缕怪异,这女子自称是小妍的姨妈,对她的身世过往却显得忽而陌生,忽而深知内情,但她提到小妍时,那种全身心投入的慈祥关爱却是不容曲解,张口叫道:“夫人!”

    沈慧薇微笑着止步,道:“华大哥有何吩咐?”

    华罗郴鼓起勇气道:“夫人,有些事情,小人见识浅薄,是说不明白。那场大火,几乎全村之人死于非命,只小人一家逃了出来,我妻子也是因为烧伤而于半路死去的。小人一家因之不敢继续留在洪荒。”

    或许还有什么隐藏着没有说出来,但已无异于清清楚楚的告诉沈慧薇,他也一直在怀疑那场大火的起因。

    沈慧薇谢过了他,转入内室。

    取出一幅折叠齐整的衣襟,慢慢打开平摊于桌面。

    衣襟呈不规则的圆形,雪白的色泽,因为岁长月深,有些地方,染上了掖黄的陈旧。衣襟上有深色血痕,草草书两行字。血字以下,依稀看出绣着梅花纹样,清浅而不华丽,雍容而无张扬。

    若是拿着这幅衣襟和方才被她剪去衣衫的下摆拼将起来,定然是回复一件完好的衣衫。

    这幅衣角,原是吴怡瑾在归园的前一夜,嘱许绫颜把一个盒子交给她,放在盒中的两件物事之一。

    “瑾郎,瑾郎,如此说来,小妍真是你的女儿么?”

    但又微微摇头。

    怡瑾获救是在初夏的五月初,不久自尽身亡。

    最大的疑点,就在于妍雪被现时,已经是八月初八。

    没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可能会在无人相救的情况下,活上三个月之久。

    衣角上还草草书有有两行文字,那是瑾郎用体内流出的鲜血,所写成的遗书:

    “儿于四月二十九辰时生。无处可携,愧为生母,弃于洪荒深岭。唯瀚海有信,人世有情,儿得不死。”

    这里面倒底是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才使得这孩子的出生日期乃至身世错位至此?

    不可能是婴儿弃而复拾,刘玉虹带去的??弟子,把那恶贼的巢穴血洗成空,那一天血流满山,没一个人得以幸存,在这过程中,未曾现有才出世的婴儿。

    妍雪三岁上山岭大火,那样奇特而侥幸,是否暗中有人在操作这一切,为的是,逼使华家离开秦州洪荒。

    她把那幅割下来的衣襟收好,轻声唤侍立在外的清、奇、古、拙:

    “我要去洪荒。”

    四人吃惊:“夫人,千里迢迢,您不方便……”

    沈慧薇疲倦地笑着,语声轻柔而坚决:“虽然借着官府的命令把华家两位请出来相见了,但也不会不引起清云怀疑。尧玉城能有多大,挨门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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