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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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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天明几次三番回头相看,身后空空荡荡,一无所见,但心中巍巍颤栗的感觉,并不因此减轻半分,总觉得后面跟着充满敌意的黑影,犹如鬼魅,甩也甩不开,看又看不见。
人在江湖,几十年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随时可能会因为艺不如人而丧失性命。倘若那个心狠手辣的瑞芒世子仅仅是要取他性命的话,断不会如此害怕。
但那瑞芒世子的报复手段出乎想象的残忍。
他报复的办法是,找到参加灵湖山一役的那人,并不立即杀死他,而是先把其全家抓来,不拘老小,无论父母妻子,乃至家中无辜仆佣,猫狗等无知生灵家禽,一一血屠至死,最后才杀死眼睁睁看过这一幕人间惨剧的那个人。
想到那人手段,两湖大侠邹天明不禁害怕得抖,生怕这血洗满门的剧祸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虽然自己把家人藏匿了起来,但参加灵湖山一役的数十名武林豪客,全家被毁已然过半,除了出其不意最早被血洗的几家,后来那些,哪一个不是试图全家躲起来以避惨祸的呢?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奔跑了起来,两湖大侠,奔得冷汗淋湿了内外衣衫,胡子上的汗水一滴滴坠落。
空山里,忽地传来轻轻的一声嗤笑。
邹天明猛回头,一无所见。
“谁?是谁?!”他大声问道,和在风声里的声音止不住一丝颤抖。
静止了那么一刻。邹天明一咬牙,跃起身来,向那笑声传来的方向,大喝着猛扑过去。
将及未及之时,半山上树影怪石里传出一个孩童呱呱笑唤:“爷爷!爷爷!”
这清脆的童音入耳,邹天明大惊,递出去的招式硬生生收回,大声叫道:“阿宝?你是阿宝么?!”
浓密的树影向两旁拨开,现出一个淡蓝衣裳的少女,坐在树杈之上,两只脚荡啊荡的,悠闲无比。她怀中抱着一个身穿大红肚兜的小孩,不停地伸手呵痒,一大一小,两个正自闹得欢。
邹天明看得清楚,那男童约摸三岁左右,肥头大耳,眉心一颗红痣,胸口挂着长命金锁,正是平素最为疼爱的小孙子阿宝。但见他坐在少女身上,一面躲着少女呵痒,一面放声大笑,肥胖的小身体每一扭动,都惊得邹天明一颗心似要从胸腔中跳跃出来,似乎那小孩下一刻便要从高高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华姑娘,华姑娘!”邹天明颤声道,“你抱着我孙儿干什么?快还给我了!”
妍雪笑吟吟地回头:“两湖大侠,看不出你这么个瘦削的老头子,有个孙子倒真是可爱,借我玩两天行不行啊?”
邹天明脸色煞白,道:“不成,不成!华姑娘,阿宝他又不是玩具,不是用来玩的啊!”
妍雪两手一抛,把小孩把空中一掷,在邹天明失声大叫中,稳稳当当将之接住,那小童甚觉有趣,咭咭笑个不停:“好玩,我还要!姑姑,我还要!”
妍雪笑咪咪地道:“好阿宝,乖阿宝,开心么?我们再来。”再度将小孩抛上天去,悠悠然回复邹天明,“你这个孙子,反正过两天也就死了,还不如现在借我开开心。”
邹天明惊得几欲晕绝,这少女虽在稚龄,但他深知决非其敌手,再说孙子在她手上,更是不可妄动,只得恳求道:“姑娘,我求求你饶了我孙子……他……他还是个甚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啊!”
妍雪明丽的笑靥冷了一冷:“两湖大侠,似乎搞错了吧?你不是请出江南武林盟主,打算找我问罪么?这么说来,理该是小女子该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呢。”
邹天明灵机顿开,这少女找到阿宝,但擒而不杀,反而现身和他说这么一番话,看来并无恶意,叫道:“华姑娘,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孙子!我……在下原本只是被瑞芒那厮逼得走投无路,只想请清云出面救命而已,华姑娘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在下纵使粉身碎骨,亦不敢与姑娘为难的。”
“请清云出面救命,意图不错,就怕来不及了。”
这语音与华妍雪那脆生生、清凌凌的笑语全然不同,冷冷冰冰,孤傲狠绝,仿佛一天的冰雪纷扬而下,使人心结成了冰。
与这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阵真实的慌乱,如同惊浪卷过。
邹天明猛然凉到了心底。
在他身后,不知几时出现了一大群人,在黑夜里如同一群不真实的鬼影,向他哀恳望着,老妻、大儿、大儿儿媳、小儿,小儿儿媳、一朵鲜花初初开放的小孙女,邹家传家接代的几个孙子……一个个痛苦的脸上,充满了惊悸、害怕,却只是开不了口。
衣袂风飘,淡蓝衣裳的少女跃下树来,怀中孩童张臂大呼起来:“爹!妈妈!”
一只手飞快伸过,把小童从华妍雪怀里抢走。
那人一袭白衣,一头银白色头无风自动,冷锐之极的眸子扫过阿宝身上,那小小孩童也觉着了异样的惊骇,一时愣住,连哭也哭不出来。
“喂!”妍雪不悦,“你吓着他了!”
云天赐恨恨地白了她一眼,明明应该是恩威并施的严肃行动,居然给她搞成了嘻嘻哈哈引逗童趣的一场闹剧,还得怕她太心疼小孩,替她抱过这个闹人的小家伙,当真是弄得自己这堂堂瑞芒世子半分面子也没有了。
“邹天明,你率头突袭灵湖山,杀死我瑞亡十八名英勇的战士,此等血债需以百倍的鲜血来偿还。”白衣少年缓慢说道,“至于你,邹天明,必须为此付出更多代价。”
眼看全家都落在对方手里,邹天明一直栗栗悬挂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惨然笑道:“还有甚么更多代价?事到如今,老夫无话可说,你想杀便杀,不必多言。哼,老夫只是想不到,期颐清云园,真正和敌邦站到了一起!”
白衣少年冷冷挑眉:“敌邦?无知愚蠢的江湖草莽,懂得甚么敌我之分?你夜袭灵湖山,不过是妄图取我级以换取荣华富贵。若非华姑娘出面阻挡,你这蠢人,若果真伤我分毫,你们的王朝必定将你生擒,以祸国罪凌迟而死。”
邹天明失声道:“不可能!大离和瑞芒两国边境不是戒严,即将兵戎相见了吗?”
前相许瑞龙意外身死,在他生前,大离一直敝着与瑞芒的表面良好关系。失去了这一重凭依关系以后,大离和瑞芒两国关系迅速走恶,再加上瑞芒这两年内乱渐平,其犯指中原的野心便不可遏制的滋长起来。两国即将开战,这是大离人人都在私下谈论着的事情。
因而一旦听说瑞芒世子潜入大离,中原武林即蠢蠢欲动,谁也不想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杀世子以换取百年不世功名富贵。
云天赐不屑晒笑,扬手掷出一件物事:“接着。”
乃是一纸特令,书刚劲有力一行大字:“特许瑞芒特使入我境,便宜行事。”下有印章,鲜红如血,那是象征着三军威重无上的帅印。
邹天明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这……这……”
云天赐冷笑道:“纵然我今日不杀你,我返回瑞芒,两国开战,你便是导致争战开端的祸。到那时大离王朝对你的态度,只怕还不仅仅是屠宰全家这么简单吧?”
邹天明打了个寒噤,恍然大悟。大离朝重文轻武,甚少良材,数十年来,全凭老元帅龙谷涵一人兵压重境,保疆卫国,早有心力交瘁,不敷重任之苦,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决计不想引战事。这瑞芒世子潜入国境,自非安着什么好心,龙谷涵表面上不加拒绝,暗底里却放出风声,目的就在于引动一干热血盲目的江湖人士,若杀得了这瑞芒最尊贵的世子固然最佳,杀不了,也只把他们这些江湖草莽拿出来顶罪就是了。
“好厉害的手段……”邹天明喃喃自语,颓然,一刻之前,面对着敌人尚还铁骨铮铮的气势全然不见。
“没错,好厉害的手段。”云天赐目中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若有所思的附和了一句。好厉害的龙元帅呢,可惜听说他年纪太老,否则倒想在不远的将来,和这个厉害的对头战场相见呢。
便在此时,他怀中抱着的、被他可怕的态度吓傻了的那个小孩,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挥舞一双小手,拚命叫道:“姑姑!姑姑!”――小小年纪,他似乎也分辨得出,这当口能救他的,不是爷爷,不是父母,而是这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明艳少女。
妍雪把他抱了回来,笑眯眯地哄着:“乖重孙儿,不哭不哭,回头祖奶奶给你买糖糖吃。”
辈分募然地涨了两辈,邹天明哭笑不得,陡然间福至心灵,扑地拜倒:“华姑娘,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此番若非华姑娘高瞻远瞩,中原武林几乎毁于一旦,还请姑娘开恩,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饶了小人全家。”
妍雪嗤的一笑,道:“送佛送到西?指的是你面前这尊杀佛呢,还是你邹大侠老人家呀?”
邹天明哪里知道藤阴学苑那数十名剑灵,平素除了学艺以外,极尽无聊,常以挑人口舌斗嘴为乐,华妍雪更是个中翘楚,伶牙俐齿以她为最,但凡语中稍有不慎,便被她逮个正着,再不轻放。天长时久,连清云十二姝如李盈柳、许绫颜等也是怕和她说话。当下哭丧着脸道:“姑娘莫开小人的玩笑。”
妍雪道:“要饶你不难……”
云天赐冷冷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邹天明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忙道:“是。是。云世子,请您吩咐。”
“第一,你立即去找江南盟主杨独翎和清云李堂主,取消双方会谈。
“第二,此事和清云华姑娘没有半点相干。从今而后,谁再敢把华姑娘的名字与这件事联系到一起,我必仍旧报复如前。
“至于别的,我不说,你也该懂得接下来怎么做,灵湖山事件传得越广,于你们越是不利。”
只是这样简单的两条,邹天明简直是大喜过望,急忙道:“是,世子请放心,小人一定办到!”
云天赐淡淡道:“我看在华姑娘面上,饶了你们这起无知之人的小命,但你是那夜害我的战士们殉难牺牲的罪魁祸,不给你一些教训,我瑞芒勇士英灵难安。”
他夺手将妍雪抱着的那小儿抢过,掷还给邹天明,一把拉着她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劈里啪啦暴打之声,阿宝放声大哭,妍雪想回头去看,云天赐不让,奔得越快了。
“喂!”妍雪叫道,“你让你手下干什么坏事了?快让他们住手!”
转过一道山谷,云天赐方才放慢脚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虽可饶其性命,但我手下终究不服,不让他们打一顿出出气是不行的。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就决不会伤到那糟老头子全家任何一人的性命。”
妍雪又气又恼,甩手道:“你这人怎地如此残暴?你――你莫把我大离视如无人!”
云天赐漫不在乎的耸耸肩膀:“说对了,你们大离之人,从那个什么三军元帅乃至这些江湖草莽,没一个成器的东西。就连武功也是这样差劲,但凡他们稍微厉害一点点,我在你大离之境,想这么残暴也不能够。”
妍雪怒道:“你以为你武功厉害么?哼,在我、在我――清云园,你这点子微末本领,可接不下清云十二姝一招一式。”她本想说接不了慧姨一招,想想不妥,临时改了口。
云天赐望着她薄嗔微怒,心神一荡,微笑道:“你们清云园,能教出你这样一个人来,那毕竟还算是可以的。”
妍雪气得“哈”的一声冷笑,对于这么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简直无话可说。
云天赐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天你不是关心,清云弟子匆匆忙忙出了期颐,是往哪里而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妍雪问道:“嗯,你又听说什么了?”
“他们确往尧玉群山而去,所抓的逃亡弟子,我也打听出来了,竟然乃是前任帮主,当初的疏影剑沈慧薇。――如此说来,那岂不是你授业师父?”
妍雪心中一痛,面上转色。
“我还听说,杨盟主也在尧玉出现过,不知他有何用意?此外,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已亲自追逐而去。”
妍雪低声重复:“青绚堂堂主王晨彤……嘿……”她不再往下说,娇小的身躯,不自禁微微打了个寒噤,连高居星瀚之位的人也追了下去呀,难道,这一次是想置慧姨于死地了么?
云天赐凝视着她,目中尽是温柔之意:“小妍,你是在尧玉长大的么?”
雪不曾注意他语气变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天赐微笑道:“尧玉有你,那是个好地方。”
他别无用意,只是想确认一下和小妍一切有关的人和事而已,凡和小妍有关的,她的出生地,她的师父,她的兄弟姊妹,皆与之相亲。
那灵动活动的小丫头在听说这个消息以后,竟然会变得这么魂不守舍,万般怜惜顿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头,道:“小妍,不如我陪你去尧玉,看个究竟?”
妍雪摇摇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云天赐,你也该回去了。”
云天赐一怔,怒气自心头涌出:“我帮你解决了麻烦,再无利用价值,你就打算赶我走了?哼,即使是你们大离的皇上,也不敢这么撵我呢!我想就来,想走就走,又岂是你奈何得了的?”
妍雪瞪了他一眼,破天荒不曾与之争吵。云天赐心底没来由一阵震颤,自她眼神以内,明白无误地读到了厌恶。
妍雪不置一辞,转身离开。
云天赐欲追,犹豫地停下脚步。眼睁睁瞧着那少女身形袅袅没入黑暗之中,无与伦比的悔意淹没了他。
因为有着尊贵无双、高高在上的身份,从小便受到来自四面八方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眼看即将成年,瑞芒皇室的未来继承人又是如此俊美不可方物,全国上下的皇室贵胄,名门望族,无不挖空心思予以讨好追捧。乃至几个邻国臣邦的公主郡主,亦无不青眼有加。就象大离的几位王爷,抢破了头地争着要把女儿嫁为瑞芒世子妃。
他便是那天上独一无二、骄然曜人的太阳,所到之处,万物失却光采,天上人间,只余他那光芒万丈的辉煌。
他从未在意在他眼前走马换灯般经过的一个又一个女子,那些公侯千金,淑媛名姝,有时欢喜了,便也笑着与之说两句话,便是给予她们莫大的恩荣,不高兴了,一冷脸走人,无论那女子有着多么尊荣的地位,留给她的只是无尽难堪。
那些美丽女子是他手里亵玩的花朵,他最大的乐趣,便是把她们从高扬的枝头采摘下来,毫不留情的弃之于地,任其凋落、枯萎。
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如弃敝履的驱赶,义无反顾的抛撇。
愣愣出神之际,只听马蹄得得疾驰,两匹快马赶来。到得近前,马上两人滚鞍下马,向他拜了下去,叫道:“世子!”呈上一封书信,“大公亲笔书信,适才飞鸽传书送来。”
云天赐目光扫视,见信函上面“天儿亲览”,果是父亲手书,当下双手接过,拆开看了。心下暗自吃惊,父亲远在瑞芒,但于近日之事全已知晓,令他了结此事后,不必另行多生事端,尽快赶回。
他大不乐意,心想:“父亲年纪大了,这两年行事越谨慎。”口中淡淡说道:“父亲来信,命我速归。陆地多事,你们帮我备下船只,我从水路回去。”两名手下急领命而去。
云天赐于是折西而行,不远便是一条大河,已备好船只在河中相候↓了艄公以外,云天赐不命众人随行,独自坐在船舱。
桌上摆放着一枝他素日心爱的白玉箫,显是手下听从主上吩咐,决意使他游山玩水而归,再不让他闯祸生事了。
云天赐没情没绪的拿起管箫,就口轻吹。这一晚七月中旬,月圆如明镜,倒映波心万点洒开,荡荡悠悠,直似人心。箫声悠扬,有若清风徐送,暗透情怀。
船只沿着河岸行驶,云天赐不允划入河心,他心神恍惚,总有种错觉,那一衣微凉还在附近,若是往河心一驶,轻易便不得再与之相见了。
那少女明明喜怒无常,气死人不赔命,虽说明艳过人,可云天赐一来见过的美女何止成百上千,二来他年纪还小,情愫未通,倒也不怎么觉得她怎生美貌惊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般难舍难放,欲忘犹记。
月轮逐渐高升,自林梢悬至半空,船只缓缓顺水而下,岸边竹影横斜,流霜飞舞。林中人影一晃,云天赐又惊又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华妍雪去而复返。
枝叶扶疏,月色照在她脸上,依然挂着冰霜,神色却是犹疑不定,伸手指住他:“喂,把船划过来。”
云天赐大喜,如闻纶音,早把片刻之间的高傲狷介忘得一干二净,忙令艄子划过,把她接上船来。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云天赐心内似喜非喜,眼望蓝衣少女,不知今夕何夕。
妍雪似乎怀有心事,低头思索,一语不。
天赐扣舷轻啸:“千龄犹一刻,万纪如电倾。”
妍雪听见他的歌声,回过脸来,微微一笑,道:“你连我们大离的汉语尚且说不灵清,含含糊糊的,还敢唱歌呢。”
天赐笑道:“我唱得不好,你来唱如何?”
妍雪眉头微蹙,道:“你让人家静一静不成么?我……”她眼神甚是苦恼,缓缓说道,“有许多事,我总也想不明白。”
天赐柔声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它了。对了,你怎么会从清云园出来,又和那几个小混混走在一起?敢不是因为你拜了那个业已失势的师父,清云欺侮你、瞧不起你么?妹子,若你在大离不开心,跟我回瑞芒,我定然教你欢欢喜喜的。”
“不是的。”妍雪叹了口气,“你不明白的,连我也很不明白。云天赐,我要去尧玉,你送我过去?”
天赐心下一转,登时啼笑皆非,原来她去而复返的真意所在,只是为了看上自己这个冤大头,要让他再充一路保镖。但听她婉转相问,极是受用。
却听妍雪又叹了口气,道:“我虽从尧玉到期颐,可那时候,毕竟还小呢,怕是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天赐笑道:“送你去尧玉,我刚才就有这个意思,你不肯。这是什么难事,也值得一再叹气?”
妍雪道:“但你只需送到我那里。”
天赐大不是滋味,道:“唔,你不过是利用我而已。”
他心中气恼,声音立时便冷了下来。妍雪听了出来,微微摇头,道:“我慧姨为人守礼,她自认定了是清云中人,活佛转世亦拂不得心意,要是她知道我向外人求恳帮忙,透露帮中内情,必然不喜。”
天赐听她口道“外人”,却诉以“帮中内情”,显是在她心中,没再把自己当外人看了,心下气登时平了,微笑道:“慧姨就是你师父罢?你这样称呼师父,可也奇怪得紧。”
妍雪笑道:“本来就奇怪。不过那是慧姨自己要求的。”
天赐心中柔情荡漾,道:“你慧姨,清云待她不好,那么咱们便将她也接到瑞芒,我担保无人敢欺侮于她,让她快快乐乐地安享晚年。”
妍雪道:“她不会肯――”忽然觉不对,脸红过耳,啐道,“谁答应跟你到瑞芒啦?你这家伙,你、你――”
说到一半,脸色更红了,两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拉在一起,那么自然,仿佛早便是血肉相连的亲密。华妍雪稍一挣扎,云天赐握得更加紧了。
夜风悄送,明月窥人。四下里万籁无声。
天赐凑到她耳边,轻轻地道:“只要你愿意,我就迎娶你做我们瑞芒的世子妃。”
妍雪心头一震,抬起脸来,注视着白衣少年的面庞,不信那样的情深一诺,会是从这高傲少年口中娓娓吐出。
银白色的头飞舞若空中流霜,他一双眼睛又深又黑,宛若天上最明亮的星星。这少年如此美貌殊于常人,就象那晚灵湖山上的流星,遗留于人间的精灵。
如此眉眼,令妍雪有着说不出的熟稔,然那样傲世睥睨的态度,却又全然陌生。灵湖山上一面,他若天神一般的骄傲,全身闪耀着夺目光芒。――也许就是那一面,令她无端生气无端恼,为着他那可恨的骄傲,对旭蓝百般寻事拿捏出气。
然而这一刻,那天神,那精灵,全不复那惯常居高临下的神色,眼底情意浓浓,有一种使妍雪心悸的颤动。
妍雪心烦意乱,不知怎地,记起了那个来路不明的老道,对她所说的话,“此去二百里以西灵湖山,三更时分流星若雨,姑娘命理将会出现不可思议之转折。”这贵为瑞芒世子的少年,居然想要娶她一个平民少女为世子妃,这岂不是应了那老道命理转折的预言?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睑,轻声道:“我心里很是烦乱,云天赐,你……别逼我。”
天赐缓缓舒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灵湖山上与她并肩进退的少年,那个少年如钻石般闪亮,他们本是同门,想来青梅竹马,一时气馁,说不出话来。
妍雪瞧了瞧他不自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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