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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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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抱着罗彻敏的头吼道:“王上,你的儿子可不多……”
毓王被众人制住,一时发狂,肘猛地往后撞去。“砰!”三寸多厚的红漆门板被生生撞破,木屑乍飞出来,刺到不少人的眼睛。有几个人不自觉地去揉眼,就让毓王的手又挣脱了出来,他胡乱挥胳膊,也不管是头是脸是眉毛是眼睛地砸过去……
猛可里,就有一个女孩儿尖叫一声,“阿爹!”
“珑华?”毓王骤地静了下来,转过头去一看,只见自己十二岁的幼女珑华捂着脸,嫩白的颊上红了老大一块。她黑凌凌的眸上汪着一汨热泪,小嘴微微撅起来,正是将哭未哭的样子。
“你……你怎么跑过来了?”毓王本是一团火星四散的柴,这回给浇了个透湿。
“珑华是给你送战袍来的!”突然一个女人道。
众人转过身来看,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女人站在廊下。她面孔素洁,眉目宁定,略有些发灰的鬓边对插着两把玳瑁梳。午后阳光从檐下斜射到她身后,银红比甲裹着的纤长身躯,笼着种让人心静的柔光。在她身后,朱夫人悄没声息地拭着眼泪。
“王……妃!”众人差参不齐地道了一声。
毓王这才注意到珑华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战袍,他有点狼狈地道:“这么快就做好了,珑华真是有孝心……阿悦……”
毓王叫了王妃一声,她理也不理径走向罗彻敏。众人纷纷让开。罗昭威诚心诚意地在她耳边道:“嫂子,你可来得真是及时!”
薛妃搂着罗彻敏的肩让他起来,罗彻敏鼻青脸肿发乱衣破,眼珠子上翻下转,就是不看薛妃也不看毓王。只有珑华牵牵他的衫角,他才垂下眼,冲她撇了一下嘴。
“瑜妹,”薛妃也不多和他说话,唤朱夫人的闺名道:“快带敏儿回去!”朱夫人如蒙大赧地跑过来,将神色僵冷的罗彻敏强拉下廊。
珑华拭了眼泪,踮起脚叫:“二哥你晚上别太早睡,我来看你!”
罗彻敏远远地答应了一声,就飞跑起来,倒让朱夫人追之不及了。
罗彻敏一路跑回他住的怡性堂,将他的贴身侍女花溅吓了老大一跳,手正抹着的一只青瓷花瓶差点滑下来。
朱夫人喘着重气,在婢子的扶持下跟进来,吩咐花溅道:“去打盆水来,还有上次没用完的麝玉膏!”花溅赶紧应声去了,不一会自己捧着一只膏盒,身后两个青衣小婢端着铜盆巾栉,一溜小跑地过来。
她回来时,远远就听到朱夫人在理怨罗彻敏不该惹毓王生气。罗彻敏大吼了一句:“够了够了!”转身一头扑到床上,将有鞭伤的那半边面颊埋进枕头里。
花溅微笑着安慰朱夫人道:“世子受一点皮外伤,过几日自然就好了!夫人尽管回去歇息,花溅自然好好服待。”她约可十八九岁,微绯色的肌肤,椭圆脸,月芽般的眼睛和嘴。颊上不笑时也有两个隐窝,笑起来,就更是醇若蜜酒。
“谁让你说话了,出去!”朱夫人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花溅是罗彻敏身边掌事的大侍女,服待罗彻敏的时日最久,朱夫人对她很放心,绝少有喝斥的时侯。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她笑靥微微一僵,放下东西,带着小婢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
听到房门轻轻扣上的声音,朱夫人从绣蹬上站起身来道:“今日虽然你是受了伤,可你阿爹也没打错!”罗彻敏向空中虚踢了下腿,将枕头弯抱起来,把两边耳朵都捂上。
“你知道今日清早你阿爹找你做什么?”朱夫人忍无可忍地将枕头从罗彻敏手上抢过来扔到一旁去,提高声音道:“是让你跟他一起出征!”
“啊?”罗彻敏翻身坐了起来。
“你呀!”朱夫人跺了下脚,道:“你平素都说你阿爹不看重你,可你看,你怎么能让人看重吧?”
这时文思阁中,将一干闲人打发走之后,毓王正与薛妃说起这事。“本来这次是想带上他的。可今日看来,他这么佻达,带去了我也不敢放手,反而怕出事,”他方硬的面孔上爬上些许疲惫之色,道:“还是算了。”
“敏儿性子虽然犟,但人很聪明,难得的是心胸阔大,”薛妃将平铺在榻上的新战袍收拾起来,道:“你放心,他大了自然有出息。”
“哼!”毓王从鼻子里重重吐出口气,道:“心胸阔大,我看他就是无所用心!”
“你呀!”薛妃摇头道:“当初弘藏禅师收他作寄名弟子时,就说他不同常人,老禅师也会看错?”
毓王一时没了话,过了片刻才“砰砰”地敲着床板道:“但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从今日起,让人把怡性堂关起来,让他在里面习武学文,不等我回来,再不许他出去!”
薛妃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再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终于笑起来,道:“也好……只是以他的性情,还不拘死了他?嗯,你估摸这一次去昃州要多少时日?”
毓王起身在屋内踱着步子,道:“去年冬日,白衣汗与我会猎,约为盟友。因此这一次出征,不象以往那样有后顾之忧,只在我们赶去时昃州还没有丢,我觉得赢面还是很大的。”
“有查过吉日了吗?”
“不用查了,今天晚上就召彻同回来,明天我与踏日都先行出发。”毓王道:“让黄嘉汇合了季、秋二州兵马一起来。”
“那,”薛妃问道:“凌冲二州的兵马不动吗?”
“白衣别失那里,还是不能不防,再说最近春山府一带,有伙流寇出没,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张纾这人……”毓王欲言又止道:“反正他的兵马能不动就不动,若是战局不利再说。”
“这样,我叫人上饭,你今晚早些歇着。”薛妃起身就要叫外面伺侯的人。
“不……”毓王止住她,道:“还有件事,这次我留四弟在泷丘主管庶务,我会交待他凡事与你商量着办。”
听到这话,薛妃有些吃惊,她看了一会毓王,道:“那你牙帐中谁主持?”
“我带杜延章去,上次与白衣别失的会猎,由他一手办成。他不同那些腐儒,是个真有才干的。”毓王道。
听到杜延章这个名字,薛妃突然想起什么,猛不丁地转了话题道:“你把敏儿关得一时,却关不得一世,总得早些寻个看住他的人。”
“谁能看得住这小东西……”毓王先是莫名其妙,突然又明白过来,道:“你是说给他娶亲?”
“敏儿都十八岁了,”薛妃微笑道:“这两年来有意结亲的,也不是一家两家,早早定下也好。”
毓王颇有点犹豫,道:“这事不用太急吧?”
“我有什么不明白?你自然指望能借这桩婚事结交个盟友什么的。”薛妃一叹,道:“你试探着想与定州结亲,是不是?”
“是!”这也没什么不好说,毓王答道:“如果定州愿意与我们结盟,那么就多了一条经云踟道攻宸州的路,这样就可以形成两面夹击的形势。”
“可定州十三代一百多年都没有干预外事,这事只怕很难。”薛妃摇头道:“再说,这乱世之中,儿女婚姻,又真能济什么事?今日结亲明日背盟,空自造就双双怨偶。倒不安生选个贤淑温柔的女子,夫妻和顺便好。”
“说得也是,”毓王精神一振,道:“你心中有人选了?是谁家女儿?”
薛妃这才揭开了闷葫芦,道:“就是方才你提到杜延章的女儿,生得极美,又知书达礼。”
“她母亲带她进府来过?”毓王有些疑惑地问。
“不是,”薛妃摇头,道:“前些天我上佑圣寺祈福,见到案上摊着墨迹未干的经书,一笔小楷写得很是漂亮。我见不是他们寺中原先的经书,就问起来。寺里的和尚说,是杜御史的夫人要借这本经,因为原经是镇寺之宝,弘藏法师前日出门去了,因此不敢借,杜御史家的小姐就现抄了一份。然后我就让他们召杜夫人杜小姐,这才见到人。”她见毓王依旧不置可否,便又道:“再说了,杜延章是先朝御史,说起来也是书香门第。他跟了我们五年,不长也不算短……”
听到这里,毓王己经领会了她的意思,连连点头道:“好,很好!”
“很好”的意思,薛妃当然一清二楚,她早就盘算过了。两三年来,眼里盯着这桩婚事的,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北州越州都通达过意思,这两家对毓王来说,利益差不多,因此很难得罪一家,去就另一家。如果不谋求对外结亲,那么自己家里,就更难办。跟着毓王征战多年的宿将,家中又有适龄女儿的,粗粗一算也有七八家。无论是许了那一家,都会惹下许多私下里的不快。再往深里说,也怕本就手握重权的将军,再有了这姻亲关系,日后少主当政,怕管束不住。倒是这杜延章,论起门第,并不寒怆;他做毓王的幕僚也有几年了,为人谨慎,可以信任;但算不得宿旧,不至于牵扯出繁杂的积年恩怨;又没什么根基,也不怕他坐大。
毓王表情轻松很多,道:“你可以先和杜夫人商量一下,等这一仗打完了再下聘。他家大郎在黄嘉手下当都校,我听黄嘉提过多次,说是大将之才,后当是敏儿强助。他家二郎……”他想起下午那个冲自己大吼的少年,一笑道:“对敏儿倒也一片忠心的样子。”
说到这个,薛妃不由抿了一下嘴角,道:“当初选他进府来陪敏儿读书,不过是说杜家家教严,孩子方正老实,指望着能够别一别敏儿的习气。却没料到,敏儿没改,倒把他给带坏了。”越说越觉得好笑,终于拿手帕捂着嘴侧过脸去。
“唉!”毓王坐回床上,揉了揉太阳穴,一整天生的气倒这时才算消散得差不多,叹道:“宇儿可从来没让我费过这么多心……”
他骤地停声,薛妃一下子僵住,手慢慢地放下来。这时外面天己经暗了,昏黄的光透过幌子射进来,将她髻缘上露出的一小弯面颊照成玉一般色泽。突然间,她好象成为人间繁华中流传千年的古器,寂寞地承受着斜光下的浮尘。
“宇儿他,从来都是为你吃苦的,”薛妃背影僵得象木刻石雕一般,艰难地道:“却没有受你一天的好处!”
毓王的手骤地痉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可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到。这是自他们的长子死后,薛妃第一次说出含着怨意的话……他原以为薛妃会把些话放在心里闷一辈子。这一刹那间,他多年来第一次明白地感到,原来薛妃终究还是个女人。
他都快忘了三十年前的薛妃,在零落的半夜篝火中骑着马跑向他。她旋落在他的臂弯中时,脸颊通红,兴奋得象两团火焰,亮晶晶的眼神,胜过那夜草原上最亮的斗雪星。那时罗家被大寊皇帝斥逐,他不得不跟着父亲族人逃向终年雪风不断的荒漠。仪王的郡主千里迢迢地追来,成就连白衣别失的汗王也赞叹的姻缘。白衣汗让出自己的金帐给他们完婚,那夜牛油灯下,他觉得这是个如蜜的梦,而且可以一直做到天地消失的那天。
可是自那以后的十多年,他一直在戎马倥偬中度过,为着明天后天的生死而忧心,性情也渐渐变得暴躁。许多次他将脾气发作在她身上,当初那么纵情任性的女子,竟是默默地承受下来。看着她静得冷凉的眼神,他有些愧疚,在气怒时不愿见她,于是就有了朱夫人,后来又有了更多。然而她没有过一言半语的埋怨。
只是两个人和儿子在一起的时侯,总还是很和睦的。罗彻宇,从十二岁起就骑在烈马上跟随他的长子。十三岁独领一千人马连拨十五寨,歼灭三万青寇的天少少年。他的血中好象浓缩了整个罗氏家族的将魂,每次看到他时,毓王都会欣喜不胜,象看到了罗家未来的万代基业。然而……
“宇儿是为救你死的,你真那么狠心,不去救他!”薛妃的语气非常平淡,好象本来是一片深红的纸,在太阳下面晾得久了,终于也没了颜色。
五年前因为昃州事变,他发怒之下率兵出讨,结果中了宸王之伏。罗彻宇奋战救他出来,自己被困在厢州。当时在枢河以北,只有黄嘉一军独存,如果要救他,就只能分这支兵力。可是当时黄嘉守着金牛渡,这是唯一能够平安撤回神秀关的渡口。当时整宸王的绝大多数兵力都压在黄嘉军前,他不敢下这命令呀!等罗昭威率援军到来时,己经太迟了。
薛妃面上,一滴孤零零的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毓王凑近她,很想上前拭掉,然而多年没有做过这种事,一时竟有了迟疑。在泪水快要落到颌上时,他终于探出手指,可薛妃却自己挥起手帕,轻轻地扫拂过去。被泪水润湿的帕角垂下来,象一滴陈年的血迹。
毓王的手指停在空中,半晌后,闷闷地收了回来。
“让他们上饭吧!”薛妃起身道。
“好吧!喔,对了,”毓王道:“刘湛的儿子,明日会送进府来。”
“知道了,我会让他和彻贤彻武他们一起的。”泪水很快就干了,薛妃的神情依旧温婉。似乎方才的那两句话和一滴眼泪,只是毓王傍晚小寐时的幻梦。
第五章
罗彻敏坐在成珍楼向南的座子上,沐浴着从汇春河上吹来的凉风,大口地咽下冰葡萄酒,两个月来的闷气终于一扫而光。店伙刘三端着一只青瓷碗上来,向他笑道:“二郎,这可是今年头一茬的樱桃,掌柜让我第一个给您送上呢!”
“好呀!”罗彻敏大喜,跳下去抢过来。碧荷色的瓷碗中,雪白细腻的乳酪浸着一颗颗鲜红的樱桃,他想都不想就将嘴塞了进去,长长地吮了一口……
“啪!”
他整个人震了一震,嘴边的樱桃掉落了。一个声音灌入他耳中,“世子!你写的文章!”
他猛地睁开眼,花溅以一幅哭笑不得的神情看着他。有样东西“咚”地落了下去,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先前用来写功课的紫毫。墨汁一溜儿地顺着他衣襟往下淌,他想起方才梦中情景,手往嘴角摸了摸,拿下来看,果然是一手乌黑。
再看桌上的铺的那张素笺,己然污糟得不成样子,先前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两三百字,半点也看不清了。
“唉,先换衣裳吧!”花溅将笔拾起来,道:“看你明早拿什么去向师傅交差!”
听到这个,罗彻敏头一下子痛起来,他皱眉道:“要不你说我病了?”
“你这个月可病了有三回了!”花溅摇头道:“上次王妃让医生来看你,结果呢?”
“这可怎么办?”他正急得跳脚,就听到外面有“啾啾!”似乎有只雀儿叫了两声。他一跃而起,将书桌都掀到了旁边去,在花溅的惊叫声中,跃上了窗子。他的这间书房,正是怡性堂最南边的一间阁楼的三楼。跳上窗子,他一眼先看到了在墙下面巡回的守卫首领何飞,赶紧捂住嘴。等何飞走过去后,墙外正对着窗子的一株大槐树上面,终于犹犹豫豫地,探出杜乐英的脑袋来。
杜乐英盯着何飞走得远了,从怀里掏了样东西,原来是只弹弓。他手一松,有东西弹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罗彻敏怀里,却是枚纸丸。罗彻敏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许久不见,可好?”
“这还用问,被关在这牢里能好吗?”他骂了一句,不过已经是笑容满面。他跳回桌边,抓起笔,将师傅布置下来的题目抄在那张纸上。再写道:“速速帮我写来!”他写完后猛地想起自己的弹弓儿等一干事物,早在被封院的那天就让毓王收走了。他正犯愁,“砰!”就有一个东西摔在桌上。花溅跳在桌边搂着胳膊,向他无可奈何地笑着。
他一看正是自己的弹弓,不由大喜,跳起来将花溅抱住,叫道:“花溅你真好!”
“啊!”花溅一躲没躲过去,被他狠狠亲了一口。“你……你!”墨汗的味道在她鼻端弥漫开,她顿时恼得呆住了。罗彻敏后退一步,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张墨迹纵横的脸活象上了妆的戏人。
他强拉着花溅道:“过来过来!”花溅甩不开他的手,一边嘴里骂着,一边被他掇到镜前。“你看你看!”
“不看!”花溅嘴里嚷着,但还是被推得瞟了一眼,果然腮上清晰完整地一个黑唇印,就象刻意画上去一样。
她气恨恨地转过头去,听到罗彻敏在那里嚷嚷着:“咱们这样子出去唱曲,可不就是一对么?”
“你这没脸没皮的……”花溅本来以为罗彻敏是在得意他的恶作剧,下手要打他,猛可里听到这么一句,骤地没了声音。
罗彻敏没有再捉弄她,已经窜上了窗口。花溅有些发怔,盯着镜子内面那个黑唇印,恍惚间只觉得变成了赤色,辣得生生作痛。她这一时失神,竟没有听到人进来的声音。
“二哥!你干嘛?”珑华的清亮的声音象一只短笛似地在屋子里吹响,吓得花溅一激灵。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咚!”一声闷响,然后就是罗彻敏的惊天动地的惨嚎。
罗彻敏揉着肩头,两个小婢强忍着笑给他套上一件凉衫。他用力地漱了漱口,吐出到脚下铜盆中去,一盆尽是乌水。
珑华捧着脸,歪着头在一旁看他,小脸憋得通红。
“你要笑就笑!”罗彻敏一脚蹬开铜盆,盆底在地上蹭出“咣”地利响。他叉着腰恶狠狠地冲珑华叫道:“你这丫头,嗓子干嘛那么尖?我罗彻敏一世英雄,若是被你给吓死了,岂不是丢人的很么?”
“好啦!是我不对,二哥别生气嘛!”珑华见他果真是恼得极了,就不再惹他,道:“阿娘催得很急!快走吧!”
罗彻敏也不敢再耽搁,起身让两个小婢在身后给他系带子,自己整了整发,道:“母妃让我去做什么?”
“嗯,我也不晓得!”珑华虽然是这么说,可她天性不会撒谎,卷起来的唇角和转下去的眼眸都清楚地表现出,她不但是知道,而且知道的事还十分有趣。
罗彻敏不由十分好奇,问道:“好妹妹,说来听听!免得一会我去了,又惹母妃生气。”
珑华抿紧了嘴摇头,道:“你去了自然知道!”未了又加上一句,“你阿娘也在!”
见问不出来,罗彻敏也不勉强。珑华取了王妃的手谕,让严守密防的何飞验过,才带着罗彻敏出来。兄妹两个在前,各自的婢子跟在后,出了怡性堂往南绕去。经过那株大槐树时,他有意放慢了脚步,装模作样地伸了下懒腰,眯起眼往树上看。枝叶间漏下斑斑点点的阳光,却没有人,想来杜乐英己经走了。
“跑得倒快!”他气恨恨地小声自语了一句,却突然想起来,有了母妃传召这件事作借口,明日的文章不用交了。他不由大为高兴,面带起笑容,步伐轻捷许多,足下扇起的风,将一地枯叶都扬了起来。
“二哥,你慢点嘛!”珑华追上去,满脸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到了薛妃住的思明轩,早有薛妃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秦芳候在门口。见他俩到来,便往内面传了一声道:“世子来了!”
罗彻敏一面往内走,一面觉得婢子们看他的神态有些古怪,似乎在窃笑着什么。他被这些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不由在想自己嘴上衣上是不是还有墨水没洗干净。他琢磨着自己进正堂时,得在廊上那面大琉璃镜前瞧一瞧。他正准备停下脚步,内面己经催起来:“世子快进来!”珑华一拉他的衣襟,就不容分说地将他扯进堂中。
堂上榻前拉起一挂茵罗纱,罗彻敏略微怔了一怔,才知道今日原来有女客。罗纱后面,隐隐约约坐着几个女人。见他进来,薛妃笑道:“敏儿外边坐着,珑华进来!嗯,把这盘樱桃端出去给世子!”
珑华应声而入,婢子端了一只冰纹青瓷盒出来,内面果然是糖拌乳酪樱桃。罗彻敏一时欢喜,觉得自己方才的梦果然没有白做。他正欲探嘴进去,却还算想起来是在薛妃房里,摄起了银勺。婢子回帘后去时,他感觉到有双眼睛向他瞟掠了一下。那瞬间似乎有一层轻霜降在他身上,微微发凉。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去,帘子又落了下去,什么也没看见,眼前却好象留下茫茫地一片苍白。
然后他就听到帘子里面,有个中年妇人在道:“常听我家二小子说起世子,佩服得不行。原以为定是象王上般威武,今日看起来,倒是这般俊秀,象夫人多些呢!”
“那里……”朱夫人有点紧张地打断她的话,道:“这孩子……”
“……只是看世子的风仪神态,却又是王妃的气度,将来王上的基业后托有人,我们这些依居王上的人,也就有福了!”
薛妃在内面笑笑道:“你就别夸他了,他有时干出事来,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珑华象是实在忍不住了冒出来一句,道:“我方才去怡性堂的时侯……”
“珑华!”罗彻敏叫起来。内面珑华细细地笑了几声,含糊着将话吞了回去。
中年妇人紧赶着道:“哪里的话,听说世子在十岁时,护送过先帝,路上遇着匪人,匪人被世子气度所摄,竟自行退去。这是天生的气宇,不拘小节的。”
“听听,杜夫人这般夸你,”薛妃笑道:“敏儿,你得谢她才好!”
“多谢杜夫人夸奖!”罗彻敏起身行了一礼。他突然明白今日杜乐英怎么会来王府了,想来是陪着母亲来的。
“不敢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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