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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妓柳如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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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那个倒影消逝了。河东君向岸上望去,那乘轿已停放在近处的码头上。轿门启处,走出一个人来。    
    河东君的心蓦地怦怦跳了起来。    
    黑红的脸膛,身材魁伟而又不显肥胖,举止高雅,别具—般风韵和气派。    
    是他!是他!    
    河东君眼睛一亮,来者正是她要拜访的人!海蓝色茧绸提花直裰,一斗同一色方巾,须发飘逸,腰挺背直,那体态,那风度,使她立刻联想到世人赠给他那“风流教主”的雅称。他虽算不上美男子,但还不失倜傥风流。    
    她准备迎出舱。倏然想起,刚才他的门人说他外出拜客去了,为何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呢?也许他并不是来回访的。若出舱相迎,岂不让人小觑,嘲为自作多情!她将身子移往窗边,借着帘幔遮掩,观察着他的动静。    
    钱牧斋茫然地立在码头上,用目光扫视着泊在近处的船只,未见到船上有人活动,无从探问,又举目眺望着广阔的尚湖,神色显得焦虑而忧悒。他自语地叹息着,难道她一气之下就回去了?唉!良机错过了!他烦躁不安地在码头上转着圈子张望着。    
    阿园很能体贴主人的心情,抬起双手,放在嘴边作成喇叭状,向着湖面的船只高声地呼唤着:“柳公子——柳如是公子!我们找你——”    
    河东君的心急剧地蹦跳着,她示意阿娟出去招呼。    
    “是谁呼唤我家小姐?”    
    “小姐?”阿园有些莫名其妙地反诘着。    
    钱谦益上前一步回答说:“谦益是来回访柳河东君的。”    
    “那就是我家小姐呀!相公请上船来。”    
    阿娟回过头向船舱里喊道:“爱娘,有客来啦!”    
    河东君来不及更妆,迎了出来。    
    她的装束似乎不伦不类,犹似一个不拘小节的美少年错披了件洒脱的女衣。可是,却更显出了她那奔放的情韵、飘逸的风姿。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往昔,他们曾匆匆照过一面,记忆中只留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此刻,钱谦益被她的美深深打动了、倾倒了,他的目光和笑容仿佛被磁石定住了。    
    河东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低下头,羞赧地朝他一笑,施礼说:“岸上是牧翁吗?”    
    何处飘来的妙乐仙音,如此婉柔动听?莫非虞山上欢蹦而下的泉声?这声音把他从迷醉的境界里拉拽回来。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敛容施礼道:“鄙人正是。刚才,家仆多有怠慢,怪我管教不严,特此前来向柳儒士致歉!”说着,又向她深深一揖。    
    船夫已搭上了跳板。    
    河东君朗然一笑说:“牧翁过谦了。老门公训练有素,对主人竭尽忠诚,理当褒奖才是!”    
    “哈哈哈……”牧斋笑了起来,掩饰着心里的尴尬,“柳儒士大度,谦益佩服。”    
    河东君也哈哈地笑起来,说:“牧翁过奖了!”    
    “久仰儒士才华,只是缘悭,未能相见,一直引为憾事。今蒙亲自过访,使谦益深感欣慰,特来回拜。”    
    “牧翁厚意,柳隐万分感谢。”河东君笑着转过话头,“湖风凛冽,请牧翁过船用茶。”    
    主客坐定,阿娟沏上茶来。牧斋环视了客舱,舱拐那张无弦的古琴吸引着他。他凝视良久,才又把视线移到河东君身上。他呷了口茶,仿佛不经意地吟道:“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    
    河东君心里倏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吟诵的正是她的《金明池·咏寒柳》。它把她引向了悲哀,让她忆起那字字句句浸渍着的泪雨。但她不无惊讶,他从何处得来?她只给卧子和然明他们各一份抄本,是谁传给了他?肯定是然明。那么,她来虞山的目的他也了然啊!她打断了他的吟哦说:“拙作让牧翁见笑了!”    
    “谦益不擅长短句,但自诩能判别其优劣。”他得意地捋着口须,“谦益观之,此阕《咏寒柳》可与北宋诸贤之作比肩,乃当今最佳之词作。”    
    河东君笑了起来:“牧翁取笑学生也!”    
    谦益连忙分辩说:“此乃谦益之见,并非戏言!”    
    河东君从他面部的细微变化中,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由衷地乐了。又问道:“牧翁从何处得到拙作?”    
    钱谦益报以苦笑。他很想告诉她,近几年他一直在关注她的行踪,然明、孟阳不断给他传来她的讯息和新作。前几天,然明还派人专程寄书,传河东君结忘年之侣一语。这是一个有灼见的女人,她的话像刀刻在他心上。他二十九岁与韩敬争状元失败后,又因为东林名籍而被削职归田。四十七岁与温体仁、周延儒争宰相又失利,后又遭他们暗算获遣,蛰伏林下,心情悒郁,不曾想到女中还有如此知音。若能得到这样的佳人为侣,那将是他今生最大的幸事。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她,而且面对面地坐着,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辛酸掺和着喜悦的情思。他回答说:“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谦益一直在追寻你的音讯!”说着,便深情地注视着河东君。    
    河东君偏过头,望着窗外。按理,她千里乘舟来觅知音,现在寻到了,却又欢悦不起来。湖水,仍然是那样凝静,虞山的秀色倒映在水中。她的心情已不同于未见他的时候了。她仿佛看到了他心上那层灰暗的色调,仕途的坎坷,屡遭挫折,已击碎了他的抱负和冀求,因而万念俱灰。她没有对他的话作出回应,站起来说:“柳隐久慕牧翁高才,昔日湖上,又蒙搭救,早欲前来拜谒,今幸得见,请受我一拜!”    
    谦益立即起身拦住说:“不可不可!柳儒士!谦益赶来尚湖,是为迎接儒士。既然已谅我失迎之罪,就请随我一同进城,在半野堂小住几日,聊慰仰慕之情。”    
    河东君微微一笑说:“改日再行造访吧!”    
    钱谦益希望河东君即刻跟他进城,但又不便强求。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首说:“好!明早派专轿请你进城。”    
    河东君目送着他的轿子消逝在虞山蜿蜒的山道上,她又想起了子龙。在来虞山的路上,已听说他起用为绍兴推官,这许是他观潮失约的因由,她很为他委屈,如此微职怎能发挥他的才智?可他不嫌官小,仍去上任,也许他认为,做点事总比无所事事好吧!    
    她又想这钱谦益。他和历史上某些人物那样,具有治国的胆略和才识,却屡遭失败。他们的抱负和理想,慢慢磨灭在失意的忧郁之中。虽然,历史有时也出现喜剧性的重复,失意与得意异位,也许就在一夜之间,才智突然被承认,失意者变成了得意之人。但是,不少人还是经不起几个回合的跌宕,消极失望,沉醉于声色犬马之中。他曾经是力悖阉党,心怀忠义,以天下为己任的东林党魁,有寻求中兴大明的匡济宏谋。就她所知,今日朝野上下起用他的呼声正在高涨。不少清流君子寄希望于他,希望他重新领袖群流呢!他是心灰意冷了,还是仍将余热藏在心中?她期望在接触中进一步去认识他。    
    冬日的白昼显得特别短促,西去的太阳已变得苍白无力,但它投在碧绿的湖水上,却显示出另一种魅力。那淡淡的紫色,有如紫雾做就的微皱的少女裙裾,这是希望的色彩还是夜幕降临前的假象?


第三部分 冤家路窄第46节 初访半野堂(1)

    第二天一早,牧斋就派阿园带着两乘肩舆,到尚湖迎接河东君主仆进城。    
    河东君仍扮作士人,梳了个高高的朝天髻,用一支白玉簪簪着。这是现时少年公子最为时髦的发式。没戴方巾,下面银红绫子裤,一领白绫绣花直裰,显得她神采飞扬、洒脱倜傥。    
    阿园都不敢相认了。河东君昨日的装束,可谓不男不女,今日她则地地道道是个美男子了!他惶然不前,不知如何称呼才不至于得罪老爷如此看重的客人,一味腼腆地笑着。    
    阿娟把他让进客舱坐了,捧了一碗茶请他吃。河东君想问他钱府的情况,又不好启齿,就以一种不经意的神态问他:“你叫阿园吗?”    
    他点点头。    
    “到钱府几年了?”    
    他渐渐胆子大起来,对河东君柔声细语同他说话,产生了好感,话也就回答得自然些了。他是钱府的穷亲戚,从小就在这府里讨食,老爷恩典,让他陪少爷读书,识了些字。前两年,老爷把他要到身边做书童,有空时也教他念些书。    
    他很机灵,长得眉清目秀,河东君有些喜欢他了,便让阿娟取出一锭黄山松烟,两枝一盒的鸡狼毫湖笔给他说:“留着练字吧!”    
    他受宠若惊,立刻向河东君叩头谢赏。    
    河东君稍事提示,他就说了府内大致的情况。府里除了吃斋信佛的大夫人陈氏,就只有一个朱姨太,她是老爷惟一的儿子钱孙爱的生母。王姨太早年就退回了娘家。财权在老爷手里,大管家吕文思管理府里财产账目,二管家游远仁掌管出海兴贩。城东有老宅,人称进士第。他向虞山西麓一指说:“那里就是老爷家的坟庄,叫拂水山庄,里面有个读书堂,名曰耦耕,老爷的门生常在那里读书。”    
    没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钱府的概况。河东君很高兴,又拿些莲子酥叫他吃了,才上轿进城。    
    轿子刚刚在轿厅停下,谦益就迎上来了。很少有客人能得到这样的礼遇,不觉引起了仆妇们的注意。及至看到轿内走下的是个美貌公子,他们又吃了一惊。听说老爷昨日去尚湖舟中,看望一个美貌姑娘,今日要接她来别墅做客,怎地突然变成了个美少年呢?    
    河东君跟着钱谦益和迎接她的仆妇们走进了他的书斋。    
    有人发现了破绽,立即悄悄地告诉了同伴:“有耳环眼儿,是个女人!”女人穿着男装上老爷的书房拜客!这是破天荒的稀奇事!顷间,这蹊跷事像一阵风样传遍了钱府上下。早有那心眼活的飞快地去了老宅,回禀了陈氏夫人。朱姨太的贴身丫环,也把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的主人。    
    他们在半野堂书斋的起座间分宾主坐下,丫环立即端上香茶和茶点。    
    河东君轻轻掀开茶杯盖子,一股淡淡的使人神清目爽的清香立即在室内飘散开来:“牧翁,此乃何种妙汁仙汤?”    
    谦益得意地说:“此茶名云里珠,长在黄山天都之巅,只有采药人才能得之,十分稀罕珍贵。孟阳兄从家乡得之,送我一份,一直不舍独享!”    
    “如此名贵,柳隐受之有愧!”    
    他们谈起了茶经,盛赞陆羽。    
    一个小丫环捧着只烤漆点心盒进来,她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到茶几上,说:“朱姨娘亲手所做荷叶糕,令婢子送给老爷和贵客喝茶。”说着,向河东君看了一眼,妩媚地一笑,站立一旁。    
    她引起了河东君的注意。她长得清秀,肤色白净,眉毛弯弯,两只眼睛大而明亮,透着机敏。河东君微笑地看着她说:“谢谢你的主人!”她拿起一块荷叶糕,擎在手里端详着。这糕做得委实精巧,淡淡的绿色,放着玉样的光泽,特别松软,令人陡生食欲。她咬了一小口。品尝着,不禁赞道:“美极了!牧翁,你也尝尝,不要负了如夫人的美意。”她反客为主,给谦益也夹了一块。    
    那个小丫头仍没有走的意思,河东君立即意识到,她是朱姨娘使来窥视她的。她笑容可掬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慌忙躬身回答:“婢子小名阿秀。”    
    “多好听的名字!和我的丫头阿娟恰是一对儿!”河东君仍然笑吟吟地望着她,“你能跟阿娟做个朋友吗?带她去看看你们的园子。”    
    阿秀眼睛转了转,好像有些作难似的。谦益立即领会了河东君之用意,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了,去吧!”    
    “是!”阿秀偕着阿娟出门了。阿园也知趣地回到他的小屋里。    
    他俩喝了会儿茶,牧斋就请她参观他的庋藏。并将他编纂《大明实录》和《列朝诗选》的打算告诉了她。他们海阔天空地漫谈着,竟像两个熟稔的故交。后来,牧斋委婉地把他的生平抱负和遭际约略地说了。说到最后,颇动感情,慨叹地说:“老夫空有匡时济世之心,却屡遭奸人暗算,放废多年,亦已厌倦官场之争逐。现渐安于读书养性,只求潜心著作,承百代之智慧,倡前人之精蓄,以文明教化后世。”    
    他真的心灰意冷,一心领袖山林?河东君似信非信。他推心置腹地向她倾吐隐衷,莫非是想试探她?想从她口里听到外间对他复起的议论?她移步到书案前,铺过一张纸,凝神片刻,写道:    
    庚辰仲冬,访牧翁于半野堂,奉赠长句    
    牧斋悄悄移步她身后,看着她挥毫。她写一句,他在心里默诵一句:    
    声名真是汉扶风,    
    妙理玄规更不同。    
    一室茶香开淡黯,    
    千行墨妙破溟。    
    竺西瓶拂因缘在,    
    江左风流物论雄。    
    今日沾沾诚御李,    
    东山葱岭莫辞从。①    
    “好诗,好诗!”他一边默诵,一边在心里叫着好。遣词庄雅,用典贴切,所用之韵都乃洪武正韵,其意已骎骎进入大唐诸贤之范围,其后今无可望及也!    
    她巧妙地把他天启四年因魏忠贤阉党指控为东林党魁而削籍和崇祯二年会推阁臣获罪罢归的遭际,比作马季长;又喻他为风流宰相谢安石、王仲宝;视他为李主礼那样的肩负宰相之望的党锢名士。她所举的历代诸贤,都是他心里经常自比之人,她以他博通内典,具有宿世胜因,而把她自己比作佛教中捧瓶持拂供奉菩萨的侍女,这又满足了他的自高心理。    
    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她道出了他心底不便明说的话。她就是他寻觅了半世的知音,他被她倾倒了,简直是如醉如痴,似疯若狂。她写完,他的答诗亦在心里成了。他从她手里接过笔,在她的诗后写道:    
    柳如是过访山堂,枉诗见赠,语特庄雅,辄次来韵奉答。    
    …………    
    河东君暗自笑了,钱谦益以文君的美貌、风流,薛涛的才学来称喻她,字里行间,她感到一股喷薄而来的爱慕之情。他又以上智人自许,认为世间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她。    
    那日,他们谈得很痛快,她已慢慢向他的心扉摸去,她将要用自己的手去感受它的搏动。临别时,他们相约泛舟尚湖。尚湖东接虞山西区,风景清丽,是乘船游览虞山最为方便的路径。钱谦益让阿园携壶载酒,兴高采烈地与河东君作竟日之游。


第三部分 冤家路窄第47节 初访半野堂(2)

    小艇凫游在湖上,尖尖的船头,犁碎了虞山的倒影,谦益以主人的身份,给河东君介绍着虞山的胜景和尚湖的故事。    
    相传太公尚尝钓于此,后人就将这泓碧水称作尚湖。它汇集了山水之美,泉石之胜,为诗人画家所流连,他们常来此地观云霞吐纳、晴雨晦明的变幻,将它们融入丹青,倾于毫端。黄公望每每来湖桥饮酒取乐,将山水之美,尽收进丹青中。谦益遥指着湖桥和齐女墓说,有段文字记载,大痴道人喜欢月夜独自泛舟从西廓门出,沿着西山脚行,山尽抵湖桥,以长绳系酒瓶于船尾,回舟时到齐女墓停棹,牵绳取瓶时,发现绳断瓶失,一个人抚掌大笑,声震谷宇。有夜泊的渔人听到空谷笑声,诉于同伴说,他听到神仙笑呢!    
    河东君举起酒杯,对谦益说:“此杯酒,献给大痴道人!”说着就把酒泼到湖水中。    
    谦益也举起酒杯,他说:“为谢大痴道人留下的佳说,我这杯酒,也奉给大痴!”他把酒泼进湖水,接着说,“柳儒士,老夫久闻人言,你之琴声能召来游鱼、山雀,能让老夫也一领妙乐仙音吗?”    
    河东君嫣然一笑说:“柳隐早年习琴,并非妙乐仙音,牧翁不嫌有污清听,我亦愿以陋艺博牧翁一笑。不过……”她指了指冷落在舱拐下的古琴,“它早就无弦了!”    
    谦益喜形于色,忙从袖内摸出一个彩纸包,递到河东君面前:“请续上。”    
    河东君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七根崭新的丝弦。她垂下眼帘,蓦地,她的脸上仿佛漫起了一片云雾。她两手紧攥着琴弦,良久才说:“牧翁,你还不知我心!”    
    “不,老夫知之!”谦益自负地捻着几根灰白的胡须说。    
    河东君摇了下头,就从阿娟手里接过无弦古琴,把琴弦一根根慢慢系上。又用帕子擦拭着银甲,慢慢套上。她调试了一下,望着柳堤,轻轻地弹拨起金明池的曲调。    
    湖水染上了层淡淡的哀愁,凝冻得像一匹没有褶皱的软缎;湖岸的寒柳仿佛也在向宇宙倾诉它迟暮的寂寞,它们无力地低垂着光溜溜的枝条。    
    谦益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她说得对,他是不了解困扰她的苦闷和忧伤!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才情和美貌;知道的,不过是她的胆识和轶事。他不知道深藏在她心底的对独立自由的痛苦呼喊和美人迟暮的寂寞!    
    河东君放下古琴,望着他凄然一笑说:“尚湖平静的水面之下,必然会汹涌着潜流!牧翁,我亦如是!”    
    谦益点点头说:“老夫已知你之心矣!”    
    河东君又摇摇头说:“牧翁看到的只是旧琴断了弦,就想给它重新续上;牧翁所不知的,则是此琴体内仍然回响着旧时音调。”    
    仿佛有只飞虫潜进了他的心中,咬了一口。他痉挛了下,垂下了头。他明白了她心里仍然藏着陈子龙的影像,他们的爱情不能结果,可她仍然思念着他!“香若有情尚依旧”!妒忌的火苗点燃了他那夕照热烈的心,他真想大声质问她:“既如此,为何又要来寻访我?”可是,他强制掐灭了上蹿的火苗。她坦诚地向自己剖白心声,正说明她已将他引为知己。她对子龙的爱忠贞不渝,亦说明她品格的可敬。若是他能得到她的心,她也会以同样挚情来回报知音的。他要以诚待诚,来赢得这颗饱经苦难的心。他决定用诗句向她传达自己的心声,也以此来试探她的意愿。便对她说:“有缘与你泛舟尚湖,乃老夫今生一大快事,现成长句一首相赠。”他说完就吟诵起来:    
    冰心玉色正含愁,    
    寒日多情照楼,    
    …………    
    河东君大为惊讶,不曾想到牧斋如此宽宏大度,当他知道她的心仍属于故人后,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直率地表达了他对她的爱慕和追求。她钦服他所表现出的男子汉的气度。她会意地一笑说:“牧翁有所赠,我岂能无答?”握笔凝思片刻,在花笺上写道:    
    河东君次韵奉答    
    谁家乐府唱无愁,    
    望断浮云西北楼。    
    …………    
    谦益喜不自禁,她开篇就暗以无愁天子喻崇祯皇帝为亡国之主,以他为高才之贤臣;继之又用韩诗薛君之典,以神女指己身,以鄂君喻他。他们凌水泛舟,典故用得巧妙贴切。他被河东君这首诗所显露出的才华,再次惊服了!    
    他久久地凝望着河东君,自愧被称为当今李杜,这顶桂冠应该属于她!他攥着诗稿,真想立刻跪拜在她面前,向她求婚。可是,在丫环、童仆面前,他不好意思这样做。    
    但他又按捺不住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她那白嫩纤巧的手背上,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虔诚地说:“老夫寻找了数十年,终于找到了个知音。河东君,求你下嫁老夫!”他眼里闪着光彩。    
    河东君抬起头,轻轻一笑,说:“柳隐若不仰慕牧翁泰山北斗,怎会有半野堂之行?”    
    何须言透,他已懂了她言下之意。她还没有考虑成熟,怎能强逼她回答呢!他表示谅解地握紧了她的手,说:“老夫不能让你继续住在水上,今日就搬进半野堂去住,如何?”    
    河东君的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她想起了和子龙的结合,仿佛是被一盆凉水浇醒了!这算什么?是算客人还是算内宠?她宁愿住在舟中,经受风吹浪打,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去与他的妻妾们同住!她不能重蹈覆辙,一误再误!她还没有下决心,现在只能是文友。她回答说:“谢谢牧翁厚爱,柳隐酷爱水上,不用搬动了。”    
    钱谦益着急了,他早已想到河东君不愿与他的家人同处。昨夜,他就同大管家吕文思计议在半野堂别墅中新筑一室,作为她临时的书房和下榻处。只要她愿意,他什么都愿意割舍。他将这个计划告诉了她。    
    她没有应承他什么要求,他为何就如此自信!她笑着回答说:“牧翁不须为我操心破费了,过些时日我就要回去的。”    
    谦益完全理解河东君的心情,虽然她在和诗中已有心许之意,但她仍旧顾虑重重。便说:“你千里迢迢来虞山访老夫,就是老夫的座上宾,作为一个主人,岂能让客人住在舟中呢?于礼不合,于情不通!至于我的心愿,那不过一厢所求,其另一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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