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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 第一部 血祭-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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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曾国藩。〃
石达开极为赞赏康禄这个主意,神不知鬼不觉地率师翻越幕阜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克义宁州。三四天之内,便接连拿下新昌、万载、上高等县,曾国华被迫东逃。
消息传到南昌,文俊大惊,飞马请曾国藩派勇抵挡。曾国藩调周凤山率驻竹林店的五千人马,先往瑞州遏制,自己协助曾国华整顿溃勇,随后跟上。就在赶赴瑞州的路上,又听到一连串的不利消息;石达开在江西天地会大龙头周培春的配合下,相继攻下临江府、袁州府十余州县,才上任的按察使周玉衡及吉安知府陈宗元被击毙于吉安,翼王旗已插上了赣南名城吉安城楼。
曾国藩带领周部、华部两支人马七千余人,来到离临江府五十里远的樟树镇,吩咐就地驻营。周凤山、曾国华不解。
曾国藩说:〃樟树镇西近瑞、临,东接抚、建,为赣江沿岸重镇,省城咽喉。石逆兵力今集中在吉安府一带,料近日内必率师北上进犯南昌,水陆两军都必经樟树镇。我军在此安营扎寨,以逸待劳,必可取胜。〃
周凤山、曾国华都赞同这个分析。曾国藩又火速派人通知彭玉麟率内湖水师出青岚湖,由武阳水过三江口镇,驶进赣江,南下到樟树镇集结,与长毛在樟树决一死战。
几天后,康禄带中军来到永泰市。探马报,曾妖头亲率七千陆师驻扎在樟树镇、横梁、芗溪一带。康禄命令扎营,等候翼王到来。次日,石达开带领殿右一指挥赖浴新赶到了。赖浴新打仗最是勇猛,湘勇恨他怕他,称他为赖剥皮。
石达开策马查看樟树镇的地势。只见这一带除一道赣江外,尽是起伏不定的黄土丘陵,南面接着百丈峰的尾部。此地两旁是山,中间一条大路。时为早春,雨水未至,山上的树木枯干,似乎堆放了满山遇火即着的干柴。石达开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对赖浴新、康禄说:〃曾妖头打仗,从来不亲上战场,只躲在后边营寨里。上场交战的是周凤山、曾国华,这两个草包求胜心切,当可利用。〃
康禄说:〃适才随翼王查看地势,我想百丈峰麓那片干树林,是天赐我们的有利条件。〃
〃好放火!〃赖浴新一语点破。
石达开和康禄都笑起来。达开说:〃我们都想到一块了。就在此地火烧湘妖。不过,周凤山、曾国华再是草包,也会防这一着,得想一个办法诱他们上钩。〃
翼王、总制、指挥三人细细考虑着。
第二天黎明,康禄带二千人来到樟树镇搦战。康福在曾国藩身边,看着弟弟身着龙袍凤盔,神采飞扬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很为弟弟高兴,想到骨肉相残,又顿觉悲凉起来。
曾国藩命周凤山、曾国华带三千人前去应战。曾国华对周凤山说:〃你在正面应付他们,我从侧面冲他们的后队。〃
说罢,带着一千五百人与周凤山分道而行。
康禄拍马上前,与周凤山交战,战了十余回合,便渐渐不支,周凤山暗暗高兴,越战越有劲。正在这时,曾国华从后面杀出,两支军队前后夹攻。康禄抵抗不住,打马向东冲去,二千人马溃不成军,纷纷将身上背的东西丢下,夺路而逃。湘勇多时没有打过胜仗了,见丢在路旁的包袱、什物,个个眼红,慌忙来抢。打开一看,尽是金银珠宝,喜得咧嘴大笑。曾国华提醒周凤山:〃为何长毛丢下这多值钱的东西,此中有诈。〃
周凤山说:〃六爷过虑了。长毛窃来的财宝,不随身带,放到哪里?打败了,只得忍痛丢下逃命。〃
曾国华见康禄带兵远远逃去,不像是设下的圆套,便不再制止,让手下的勇丁去你争我夺抢个饱。晚上,周凤山对曾国藩说:〃看来石逆还在吉安没来,领头的小贼是个无用的家伙。〃
曾国藩也一直未见有翼王字样的旗号,心想:正好趁石逆未来之前歼灭这股敌人,鼓舞久已衰竭的士气。当晚将周凤山和六弟着实称赞一番。
隔天,康禄义来挑战。尝足甜头的湘勇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康禄边战边退,慢慢地将周凤山、曾国华引到百丈峰脚,太平军纷纷丢下身上的东西,朝树林中逃去。湘勇见又有东西可捡,无不高兴,先头部队不知不觉地进了树林。周凤山和曾国华刚进林子,便有亲兵来报,说前面路边竖起了十来幅大画,全画的是曾大人。周凤山、曾国华好生奇怪,驱马进了树林。行不到几丈远,果然见前面竖起好些牌牌。这些牌牌约有五尺见方,钉在木桩上。牌上糊着白纸,纸上画着图画。周、曾二人看时,第一幅画的是一把大刀,拦腰砍断一条大蟒蛇。旁边一行大字:刀砍癞皮蛇——曾妖头!曾国华气得七窍冒烟,在马上大叫:〃给我把这个牌子剁碎!〃
勇丁们一窝蜂上来,捣毁了这个牌;再向前走几步,又是一块牌,画的是靖港投水:曾国藩披头散发,正从船舱狼狈跳向湘江。勇丁们不待吩咐,又一齐上前毁掉。原来,太平军最喜画画,军中有不少会画的人才。每到一处,周围都贴满了漫画,一来作为娱乐,二来借此鼓舞士气。所以翼王定下这条计策,很快就有高手画出了十来幅大画来。全画的曾国藩靖港、岳州、九江、湖口打败仗的情景。数千湘勇都怀着好奇心,争先恐后挤进树林,一边看,一边捣毁,一边议论,几乎忘记是在打仗了。大家正在得意忘形之时,一骑飞进树林,向周凤山、曾国华传令:〃曾大人有令,前面树木密集,须防火攻,速速撤退!〃
周凤山、曾国华如梦方醒,急令撤退,但已来不及了。猛听得一声炮响,树林中飞出无数条火蛇来。这些火蛇斜着向树梢飞去,擦着树枝便燃烧起来,落下后,又燃烧地上的枯枝败叶。一刹那间,树林中烧起无数堆烈火,劈劈啪啪,越烧越旺,浓烟升腾,火星四溅,把挤进林中的数千湘勇吓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被踩死的不计其数。这时,林中到处插上了绣着斗大〃石〃字的翼王旗,周凤山、曾国华才知石达开早已到了,勇丁们丧魂失魄,勇气全失。周、曾指挥湘勇从来路上冲出去,劈头看见虎目圆睁的赖浴新,心里叫苦不已,不敢恋战,仓皇夺路逃命。一万太平军将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杀得湘勇鬼哭狼嚎,抱头鼠窜,大片大片地跪下磕头求饶。
在另一支路上,康禄率领五百轻骑直袭樟树镇湘勇老营。
曾国藩知道前部惨败,勇丁已无斗志,便下令撤退,自己由康福、彭毓橘保护,向南昌方向逃去。康禄因在白杨坪见过曾国藩一面,便跟着骑在枣子马背上的曾国藩死追不放,一边高喊:〃弟兄们,活捉骑红马的曾妖头!〃
康福听见喊声,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在追,便紧随曾国藩的左右,一步不离。康福深知弟弟飞镖的厉害,从腰间抽出刀来,留心谛听马后的声音。这时,康禄已甩掉后面的将士,独自一人在前追赶曾国藩。曾国藩枣子马的速度,是其他骏马追不上的,身旁除康福外,也再无别人了。康禄在后面又喊起来:〃曾妖头,下马投降,可以饶你一死!〃
曾国藩将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抽,枣子马发疯似地向江边小路奔去,康福紧紧跟在后面。江中水面上,远远地已见一队船驶来。康禄怕曾国藩从江上逃走,便从镖袋里取出一支镖来,运足气力,向曾国藩的后背打去。康福听到飞镖的声响,将腰刀向后一挥,只听得〃哐韻〃一声,飞镖碰在腰刀上,迸出一星火花,一齐落在马屁股下。康福知道一镖不中,还有第二镖飞来,急中生智,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而起,跳到枣子马上,坐在曾国藩的后面,回头高喊:〃兄弟,你哥哥康福在此!〃
康禄正要打出第二镖,听得这声喊,愣住了:果然是自己的亲哥哥!这镖怎能放?康禄手一软,镖掉到草丛中。枣子马乘隙飞奔。船队靠近了岸,曾国藩看到前头大船甲板上站的正是水师统领彭玉麟,高喊:〃雪琴救我!〃
彭玉麟忙将船划过来,把曾国藩和康福接上船。船上水勇一齐朝岸上太平军放炮,逼得康禄勒马回头。彭玉麟将溃勇收上船,张开风帆,顺流向鄱阳湖开去。
船开出多时,曾国藩惊魂始定。他抚摸着康福的肩膀说:〃今日多亏贤弟,否则,此时早已不在人世了。〃
康福忙跪下说:〃大人何出此言,这是大人的福气。只是大人赐我的腰刀,不慎被飞镖击落,遗憾不已。〃
〃一把腰刀值什么!〃
〃大人亲手所赐,康福视它如同性命。〃
曾国藩听了,感动地说:〃请起来,回南康后我再亲手赠你一把。〃
康福说声〃谢大人〃后,站了起来。
〃价人。〃曾国藩看着慢慢后退的房屋田陌,缓缓地说,〃我在马上听你对后面的追贼高喊兄弟,那个追贼是你什么人?〃
康福见曾国藩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知道已不可隐瞒,便将弟弟的事告诉曾国藩,但有意隐去了白杨坪行刺一节。他想起在武昌亲眼见到的剜目凌迟惨象,忽然毛骨悚然,再次跪下说:〃大人,亲兄弟沦为造反逆贼,做兄长的却不能使他改邪归正,心中万分痛苦。康禄不忠不孝,罪不容诛。望大人看康福薄面,有朝一日将康禄擒拿后,千万容康福见一面,劝说他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若康禄不听教诲,再杀不迟。〃
曾国藩抚须眯眼,半晌不语,良久,才慢慢地说:〃良家子弟失身为贼,已是家中的败类贼子,何况死心塌地为逆首卖命,即使剜目凌迟,亦不为过。不过,既然是你的胞弟,自当别论,且我亦爱他武艺高超,倘若肯弃暗投明,为国效力,本部堂不但不杀他,而且要重用他。你放心吧,日后遇到机会,一定要把兄弟劝说过来才是。〃
康福忙说:〃小人一定谨遵大人钧命,劝说兄弟脱离贼窝,归顺朝廷。〃
稍停一会,曾国藩自言自语地说:〃那年在家,也遇到一个善用飞镖的刺客,今番又是一个会使镖的,我难道前世与镖手结了仇?〃
康福只当没听见,走进了船舱。船已到三江口,只见前锋掉过船头来报:〃湖口逆贼白晖怀拦住了下游。〃
彭玉麟怒气冲冲地命令:〃准备厮杀!〃
〃且慢!〃曾国藩制止彭玉麟,〃雪琴,陆师大败,士气低落,此刻不是打仗的时候,不如改道由赣江西下,暂住南昌,休整几天再说。〃
彭玉麟遵令指挥战船改道复入赣江,直向南昌奔去。
曾国藩一行刚进南昌的第二天,石达开便率都将南昌团团包围起来。南昌城里,曾国藩和文俊、陆元烺慌了手脚。曾国藩一面指挥城内军队死守,一面飞马传调鲍超、李元度火速来南昌救援。连日来,太平军不断向城内发射火箭、炮子,又四处挖地洞,绑云梯,攻势十分凌厉。李元度、鲍超的陆勇和李孟群的水师被堵在包围圈外,不能入内。曾国藩每天登上城楼,看域外太平军旌旗飘扬,人山人海,心胆俱碎。他决定立即把在湖北战场上的罗泽南、李续宾部调回。刚把传令的亲兵打发出去,随罗泽南出师湖北的参将刘腾鸿单骑冲进南昌城内,将一个意想不到的凶讯告诉曾国藩:初一日,罗泽南在武昌城下右额中弹,初八日死在军营。曾国藩惊得目瞪口呆。刘腾鸿将罗泽南临终前写的信递给曾国藩。上面写着:涤生仁兄大人左右:二十余年前,与兄相识于高嵋山下,即结骨肉之情。四年来,追随兄创办湘勇,赖兄之德识才力,湘勇复岳州,出洞庭,下武昌,夺田镇,威播大江,名震寰宇。实指望与兄饮马下关,全歼巨寇,使我大清中兴;岂料中道分手,宏愿未竟,悠悠苍天,此恨曷极!犹记离赣时,兄再三叮嘱:〃君所部仅五千,贼众常数万,是可合不可分,分则不足以支大敌。〃泽南此次败,恰败在分军上。兄言在耳,追悔莫及。方今武昌未复,江西又危,正不知兵火何时能熄。泽南年已半百,死何足惜,事未了耳!迪庵忠贞之士,余部可命其统率,润芝宽厚得众,足可为湖北之主。雪琴、厚庵、璞山,均世之英才,堪寄以大任。左季高,人中蛟龙,可为百万大军统帅,不宜让其久围湖南。泽南一生,自谓求学尚能刻苦,然学业未成,事业未就,愧见先祖于九泉。近年来与长毛作战,亦有一点心得。今将远别,愿送与我兄:〃乱极时站得住,才是有用之学。〃万语千言,难以倾诉,愿仁兄为国珍重。
曾国藩阅毕,泪如泉涌,哭道:〃罗山大才,世所罕见,中道分手,乃我湘勇之大不幸,所遗诸言,自当谨记!〃
传令在南昌域为罗泽南设灵堂,亲自率众吊唁。域外,石达开指挥太平军攻城更急。城内到处是火堆,三街六市一片混乱。曾国藩强令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上城抵抗,自己骑着枣子马昼夜巡逻。他暗自下定决心,一旦城破,立即自刎,追随塔齐布、罗泽南于地下。曾国藩把荆七叫到身边:〃倘若城破,你要设法逃出去。〃又指着一个包袱说:〃这里包的是几年来皇上的朱批、朝廷的命令及历次奏稿与信函的副本,你要把它送到我的老家去,留给后世子孙观看。〃王荆七点头答应。略停一会,又说:〃南康衙门里,有我平时积蓄的八百两银子,你把它带回荷叶塘。事已危急,不能详细作书,当为你写一字条。〃
随手拿来一张黄竹纸,匆匆写了几行字: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已为国尽忠。这八百两银子不是军饷,乃儿之俸银,今由荆七带回,其中四百两为父亲大人养老之用,四百两为纪泽娶亲之资。请父亲大人多多珍重。
男国藩跪禀这夜,曾国藩将王世全所赠宝剑放在枕边,以便随时自裁。待到天黑时,城外炮声渐渐稀落,劳累几天几夜,曾国藩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入睡了。一觉醒来,文俊进来兴奋地说:〃长毛全撤了!〃
曾国藩擦擦眼睛,见窗外红日高挂,知不是梦。他忙登上城楼,只见五万太平军一个不留地走得无影无踪。他暗自诧异,却不知何故。各路援军都已进得城来,曾国藩看着他们,恍如死而复生,感慨万千地说:〃前几天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船之上驶,则绕屋彷徨,真不料还有今日相逢之一天。〃
曾国藩还没有高兴几天,从东边北边又连连传来丰城、进贤、安仁、万年失守的消息。原来,向荣江南大营围攻天京,石达开奉天王洪秀全之命,率部出江西,取道皖南返回天京解围,故一夜之间全部撤离南昌。石达开走后,江西军务先由翼贵丈黄玉昆、后由北王韦昌辉主持,相继攻克抚州府和饶州府。到咸丰六年六月,江西十三府有九府掌握在太平军手中,形成了一片比较巩固的天国统治区。这九府是:九江、临江、袁州、吉安、抚州、建昌、瑞州、南康和饶州。曾国藩在江西处于危困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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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在最困难的时候,曾氏三兄弟密谋筹建曾家军
曾国藩吸取过去在长沙与湖南官场不合的教训,瞅着太平军一个空子,又把南康夺回来了,湘勇老营仍设在南康,尽量离官场中心远一点。就在曾国藩接连吃败仗的时候,九弟国荃却乘着石达开大军撤离江西的机会,一进江西,便攻占了安福县。首次带勇出省便攻下城池,这给一向心高志大、办事果决的曾国荃以极大的信心,也给屡败中的曾国藩带来希望。他有许多事要跟九弟商量,派人来到安福,叫国荃立即到南康去。
曾国荃今年三十二岁,除开眼睛细长和肩膀单瘦外,其他无一处不酷肖大哥。他十七岁时跟着父亲进京,在大哥家一住三年,终因不能接受大哥严谨规范的家教而回到荷叶塘。
他渴望像大哥那样年轻高中,步步高升,却又不能像大哥那样刻苦攻读,看着别人一个个进学中举,升官发财,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落榜,急得两眼发红。二十七岁那年,好容易才中了个秀才。去年,湖南学使特意赏他一个优贡,曾麟书为此在荷叶塘摆了三天酒庆贺。这个外表单薄文弱的书生,为人办事却异乎寻常地倔犟凶狠。八岁那年,大哥曾国藩还未中秀才,曾家在荷叶塘并无权势。国荃喂养的一只心爱的小狗,被邻家的牯牛踩死了,他失声痛哭,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柴刀,背着人磨得锋快。他持刀跑到邻人家门口,声言若不赔他的狗,就要杀死邻人家的牛。邻人不理睬他。他便坐在那人的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任何人也拖不回。直到半夜,邻人真怕这个犟伢子杀了他的牛,只好赔了一只小狗罢休。这两年,曾国荃眼睁睁地看到湘勇在外打胜仗,发洋财,心里早就羡慕死了,一再写信给大哥,要到军营来杀贼立功。自从大哥要他在家募勇后,便和国华一人招募一千勇丁,日夜勤练,决心抛掉四书五经,走上战场立军功之路。几个月前,一则因为妻子难产,二则见勇丁尚未练好,他有意暂不出山。
这次进江西,曾国藩指示他改道援吉安。他以下吉安为由,将原一千勇丁和临时扩招的一千勇丁改编为四营,分别命名为前、后、左、右营,都以吉字为头,他觉得兆头很好,果然给他碰上了好机会。太平军安福守将韦有房是个粗鲁贪杯的汉子,平时待兵士苛严。攻下安福后,他为了表示对兄弟们的奖赏,让他们开怀痛饮三天,自己更是天天烂醉如泥。他只知道曾国藩的军队在北面,做梦也没想到,曾国荃的吉字营从西边攻来。吉字营的勇丁急着要发财,都猛冲猛打不怕死,城里的守军是人人两腿软绵绵,两眼红通通,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安福城便易了主。曾国荃将安福城里一切可以动用的财产,全部赏给吉字营的兄弟们,自己一匹快马,带了几个侍从,匆匆赶到南康。
又有两年未见面了,今日见到首战告捷的九弟,曾国藩喜不自胜,国华也闻讯赶来。吃过晚饭后,兄弟三人秉烛夜谈,分外亲切。
国荃将这次攻占安福的战事,绘声绘色地对两个哥哥演说了一通。曾国藩边听边惊讶不已,想不到九弟还是个将才!
打虎还靠亲兄弟。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日后再把国葆叫出来,自己运筹帷幄,三个弟弟各领一支军队,这不就是曾家军了吗?曾国藩将九弟着实称赞了一番后说:〃沅甫有识见,有一次信里明白跟我说,现在湘勇主力是罗山的人,要尽早建立自己的嫡系。过去我总想,大家以诚相待,目的在剪灭长毛,管他谁的人都一样,若在湘勇中建嫡系,便是自己先不诚了。这两年,先是璞山瞒着我,叫两个弟弟在湘乡募勇,后又是次青公开提出扩大平江勇,连罗山那样的志诚君子,也要率部离赣去鄂。虽说援鄂可以阻挡长毛进犯湖南,但我知罗山内心里是怕跟着我困在江西,立不了功。我遍视湘勇诸将官,除雪琴外,人人心里都有自己一把小算盘。眼下湘勇势力还不大,日后胜仗打多了,诸将功劳大了,人马扩充了,一定有尾大不掉的一天到来。〃说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沅甫说:〃大哥顾虑的是。天下事,先下手为强。现在罗山已死,璞山在湖南,罗山原来的一支人马,就只有迪庵在湖北的那几千人了。鲍超粗直,是大哥一手提拔的,谅必他日后不敢与大哥作对。周凤山是绿营的人,不会跟我们始终一条心。依我看,塔提督留下的人,就干脆让春霆统带算了。〃
〃鲍超虽无野心,但军纪太差。〃温甫打断沅甫的话,〃春霆手下的人,大部分人强抢虏掠,为非作歹,人马交给他不行。〃
〃温甫说得对,春霆只能为将,不能为帅。〃曾国藩对此早已深思熟虑,现在见九弟出手不凡,遂下定最后决心,〃周凤山不能再当统领了,塔智亭的人分为三支,分出二千人由鲍超统带。春霆打仗勇敢,也能督促部下不怕死,病在军纪差,纵容部属抢劫,这大概也是春霆有意以此为刺激。另一支划给温甫。加上这一支二千人,温甫你有多少人了?〃
〃有三千五百多人。〃
〃好。日后再招募一些,有五千人就可以打大仗了。〃
〃另外还有一千五百余人就给沅甫。沅甫加上这支人马,也有三千五百人了,也慢慢发展到五千人。〃
〃不,大哥,攻下吉安后,我立即就回湘乡募勇,吉字营明年就要达一万人。〃
沅甫的勃勃雄心,使曾国藩甚喜,说:〃打下吉安后,你招一万人可以,不过军饷你要自己筹集,我手里没有那样多银子。〃
〃我自己有办法,一切不要大哥操心。〃曾国荃斩钉截铁地答应。
〃沅甫,你的长处是敢于任大事,不畏艰难,这自然是好的。但带勇之事,千难万难,日后困难还多得很,要慢慢磨练。你手下目前最缺的是营官,我送几个好营官给你。〃
沅甫很高兴,问:〃哪些人?最好要湘乡人。〃
曾国藩笑道:〃岂止是湘乡人,还是我们的亲戚世谊哩!
这几年,我身边有六个贴身亲兵,我有意按营官的要求培养他们,他们也还争气,现在可以派他们作大用场了。彭毓橘、萧庆衍、萧启江、江继祖,过两天都由沅甫带去,前后左右,恰好四个营官。〃
〃谢谢大哥厚赐。〃沅甫立即起身致谢。
温甫说:〃大哥也太偏心了,一下送四个,上次只送两个给我。〃
曾国藩笑道:〃都是亲弟弟,哪有偏心的道理。我身旁的人,除康福外,只要满意的,再挑两个去。两双对四个,一碗水端平。〃
说着,兄弟三人都大笑起来。沅甫说:〃六哥明年人马也要扩大,至少也得一万人。这些年来,日日夜夜巴望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现在是对候了,我们如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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