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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 第一部 血祭-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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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民无知,就让他骂去吧!〃曾国藩苦笑道,〃自出山办团练以来,我也不知挨过多少无端的咒骂了。〃
〃好容易运进江西,在玉山解开几包准备食用时,发现上当了。〃
〃怎么啦?〃曾国藩惊讶地问。
〃盐里掺了观音土。一包盐一百斤,至少有十斤观音土。〃
〃这批混蛋!〃曾国藩脱口骂道。
〃这倒也罢了。〃郭嵩焘继续说,〃原拟每引盐可售价二十五两,除去成本和各项开支外,在广信一带出售,每引可赚四两多。谁知每引只能卖到二十两左右,几乎赚不到钱。〃
〃这是什么原因?〃曾国藩感到事情严重了,净赚十万两的计划岂不要落空!
〃后来一打所,近来大批走私淮盐正在出售,价格也在每引十九、二十两之间,有的还便宜些。〃
〃三令五申严禁私盐,为何没有堵住?〃曾国藩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江西的州县,不是你这个兵部侍郎所能管得了的。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从安徽贼区买淮盐的私贩子,几乎个个都有官府作靠山。走私盐是州县官吏的一大财路,他们会真正地禁止吗?据说,〃郭嵩焘走到曾国藩身边,小声说,〃藩司陆元烺、署理盐法道南昌知府史致谔就是最大的走私犯。〃
〃筠仙,你有确凿根据吗?〃曾国藩转过脸,咄咄逼人地问,〃如果有,我即刻上奏弹劾。这班人,简直是国之巨蠹!〃
〃确证当然有。不过你可以弹劾一个陆元烺,弹劾一个史致谔,你能弹劾掉全江西的官吏吗?世道人心已坏,整个风气已坏,是根本无法扭转的。〃
曾国藩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做声。他觉得自己已走在荆天棘地之中,前面是张开血盆大口的虎豹豺狼,这似乎还好对付些,而身后及左右的蚊虫蛇蝎、刺丛陷阱,却无力制裁防范。他咬紧牙关,狠狠地吐出一句话:〃如果有朝一日我当了两江总督,我要把这些腐败家伙全部清除!〃
〃涤生,我这次来一则向你交差,二则向你辞行。〃
〃怎么!你也要离开军营?〃曾国藩深感突兀。
〃我已服阕,理应回京供职,明日我即离开南康,先回湘阴安置一下,然后再北上。〃
〃江西局面仍在危困之中,你再帮我一把吧!〃曾国藩实在不愿意郭嵩焘离开。
〃涤生,按我们的交情,我是应该留在这里帮帮你的,但这次办理盐务,办得我心灰意冷了。我想,我们大清帝国怕真的要亡了。不易亡在长毛手里,而是亡在自己人手里。我这次在杭州,看到一本介绍英国国情的书,夷人有许多长处值得我们学习。我真想到英国去亲眼看看。〃
〃夷人的确有许多东西比我们好,就拿他们造的船和炮来说,就强过我们百倍不止。你帮我平定长毛,大功告成后,我向皇上奏明,保你出洋考察何如?〃
郭嵩焘苦笑说:〃我不过说说而已,你就抓住这点和我做起交易来了。这几年的辛苦奔波,也使我烦腻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耐不得烦剧,你还是让我到翰林院去过几天清闲日子吧!〃
曾国藩知不可挽留,说:〃明天我和孟容为你置酒饯行。〃
郭嵩焘见曾国藩答应了,反觉过意不去,他深情地望着曾国藩,说:〃涤生,你顽强坚毅,定会做出大事业来。我禀性柔弱,在这方面不能望你项背。刚才所说的,我自思也过于灰心了。有志者事竟成,国事也并非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明天我要走了,今天我要送你几句肺腑之言。〃
曾国藩也颇动感情地说:〃贤弟请讲。〃
〃你若像我这样,不在地方办事,又不带勇剿贼则罢,倘若指望办成大事,剿灭逆贼,你有些做法要改。〃
〃旁观者清。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你就直言不讳吧!〃曾国藩已感受到郭嵩焘的一片真心。
〃第一,要联络好地方文武,不要总是站在与他们为敌的地位,当妥协处则妥协。常言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二,越俎代庖之事不能再做,费力不讨好,反招怨敌。第三,要利用绿营的力量,不要再单枪匹马地干。若做到这三点,许多事情会办得好些。〃
〃筠仙,你这三点的确是金玉良言。今后是要按你的意见办,否则弄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一事无成。〃曾国藩说到这里,想起江西局面的困危,眼眶潮润了。
第二天,曾国藩请来刘蓉,一同为郭嵩焘送行。曾国藩拿出一幅字来,对郭嵩焘说:〃贤弟要走了。我无物可赠,心绪烦乱,亦无佳作,现录十六年前旧作,权当为贤弟送别。〃
郭嵩焘接过来看时,写的是四首七律,题作《寄郭筠仙之浙江四首》:
其一
一病多劳勤护持,嗟君此别太匆匆。
二三知己天涯隔,强半光阴道路中。
兔走会须营窟穴,鸿飞原不计西东。
读书识字为何益?赢得行踪似转蓬。
其二
碣石逶迤起阵云,楼船羽檄日纷纷。
螳螂竟欲挡车辙,髋髀安能抗斧斤?
但解终童陈策略,已闻王歙立功勋。
如今旅梦应安稳,早绝天骄荡海氛。
其三
无穷志愿付因循,弹指人间三十春。
一局楸枰虞变幻,百围梁栋藉轮囷。
苍茫独立时怀古,艰苦新尝识保身。
自愧太仓縻好爵,故交数辈向清贫。
其四
向晚严霜破屋寒,娟娟纤月倚檐端。
自翻行箧殷勤觅,苦索家书展转看。
宦海情怀蝉翼薄,离人心绪茧丝团。
更怜吴会飘零客,纸帐孤灯坐夜阑。
录道光二十年旧作为郭筠仙送行,咸丰六年冬于南康军营
郭嵩焘接过这幅字,看着上面刚劲挺拔的字迹,往事浮上心头。那是曾国藩大病初愈时,郭嵩焘应浙江学政罗文俊之聘离京入浙,也似今日,曾国藩在寓所为他置酒饯行,后来又将这四首诗写在信里寄给他。郭嵩焘想:涤生今日把这四首诗重新抄给我,是不是暗责我在困难时离他而去呢?他心里怀着一丝歉意。
〃涤生,我到京城住两年就回来。〃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惭愧,郭嵩焘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话。
〃筠仙,你的性格才情,宜在翰苑,而不宜在军旅。你回京是件好事,今后若不是别有缘故,也不必再到军中来。你为我在京联络京官感情,了解朝中大事,勤写信来,就是帮我大忙了,或许比在军中起的作用还大。〃
刘蓉说:〃刚才涤生提起联络京官感情,了解朝中大事,倒使我想起一件事,不知二位知道不?〃
〃什么事?〃曾国藩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前几天,文中丞府里的袁巡捕到南康来清点湘勇在营人数。〃
〃文俊又不按人头发饷银,他凭什么来管我的人多人少?〃
曾国藩打断刘蓉的话。
〃袁巡捕说,大军在江西,地方招待不好,文中丞准备给兄弟们发点礼,故来点一下人数。〃
〃这里头有蹊跷。〃郭嵩焘说。
〃我也觉得不大对头。袁巡捕又说不必跟曾侍郎说了,我便更加怀疑。于是留下他,客客气气地请他吃饭,乘他酒酣耳热之时,我拿出一副象牙骨牌送给他。〃
〃你哪来的这种东西?〃刘蓉一向规矩严谨,从不涉牌赌,曾国藩对他有骨牌感到奇怪。
〃我哪里有这种东西。〃刘蓉笑着说,〃这是春霆的战利品,他要我给他保管,说金银丢了不要紧,这东西不能丢,放在我这里保险。〃
〃春霆就是爱赌爱喝酒,终究不是将帅之才。〃郭嵩焘一向不喜欢粗野的鲍超。
〃我把这副象牙骨牌送给袁巡捕,他高兴极了。〃刘蓉不想议论鲍超,接着说,〃我乘势问他,省城近日对曾侍郎和湘勇有些什么看法。姓袁的附在我耳边悄悄说:'我前天听文中丞和德音杭布在议论曾侍郎。'〃
曾国藩两眼盯着刘蓉那张已变粗黑的脸,心中有点七上八下。
〃姓袁的讲,德音杭布说,寿阳相国跟皇上提过,曾某人在江西一无成就,但勇丁却不断增加,现在又叫一个弟弟招募几千兵到江西来了。一家三人都带兵,而且都集中在江西,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呀!〃
曾国藩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恐慌,手心渗出冷汗。
〃又是那个祁老头子在使坏,早就该致仕了,却总这样恋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郭嵩焘很愤怒。曾国藩两条扫帚眉锁成一条线,三角眼黯淡无光,嘴唇紧闭。
〃姓袁的讲,文中丞听后说:'寿阳相国老成谋国,所虑的是。'文中丞还说,姓曾的刚愎冷酷,不能相处,陈子皋是他的同乡同年,军饷拨慢点,就下此毒手。跟此人共事,得处处提防,并要德音杭布注意点。德音杭布说姓曾的城府深,心思摸不到。我当时听到这些胡说八道,直气得发抖,心想,这分明是文俊、德音杭布和祁隽藻上下串通一气,在算计我们。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第一个弹劾。〃
〃这一伙魑魅!〃郭嵩焘骂道。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良久,曾国藩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夕阳亭事,不久就会重演了。〃
刘蓉心里一紧。他后悔刚才不该一古脑把话都倒出来,引起曾国藩这样大的伤感,便安慰道:〃杨伯起生当乱世,又遭权贵所害,才弄得被迫自杀。今日天子圣明,祁寿阳虽然糊涂,究竟不是权奸,他与你个人无私怨,那年对你冒死直谏也很称赞。我想他只是对你这几年所做的事尚不甚了解,想到历史上常有拥兵作乱的事,提醒皇上注意罢了。即使不是你,换成另外一个汉人,他也会有这种疑心的。〃
曾国藩说:〃孟容这话倒也不错。虽然祁寿阳上次也在皇上面前说过我的坏话,不过,此人到底还不是耿宝一流人。〃
〃再说,皇上比汉安帝也英明百倍。〃郭嵩焘插话。
〃是的。〃刘蓉继续说,〃今后你事事注意点,一切小心谨慎,必可避祸趋吉,平安无事。〃
〃小心谨慎自是应该,不过,〃曾国藩的紧张心绪已消除,代之而起的是极为委屈的痛苦,〃当世如祁相国这样的人,学识才具,二位都很清楚,顶多当个'平庸'二字,却天子信赖,群僚拥戴,位高秩隆,身名俱泰,且这种人尚不只祁隽藻一人。咸丰二年,国藩乃一在籍侍郎,本可不与闻国事,只是想到两朝恩重,斯文无辜,不忍心看鼎移贼手、孔孟受辱,才不自量力,以一书生募勇练团。实指望上下齐心,扫除凶丑。谁知在长沙时,鲍起豹不容,靖港败后,一片诟骂,湘勇进城者竟遭毒打。这两年在江西,步步艰难,处处掣肘。在地方上受如此苦不说,还要在朝中遭无端猜忌。唉!虹贯荆卿之心,见者以为淫氛而薄之;碧化苌弘之血,览者以为顽石而弃之。看来我死之日将不久矣。二位他日为我写墓志铭,如不能为我一鸣此屈,九泉之下,永不瞑目。〃
说罢,神情黯然,怆叹良久。忽然,他离开酒席,走到书案边,奋笔疾书。然后,对郭嵩焘说:〃刚才那幅字不要带了,我另送你一首诗。〃
郭嵩焘和刘蓉接过看时,上面写着:
送郭筠仙离营晋京
城中哀怨广场开,屈子孤魂千百回。
幻想更无天可问,牢愁宁有地能埋。
夕阳亭畔有人泣,烈士壮心何日培?
大冶最憎金踊跃,那容世界有奇材!
郭嵩焘嗟叹,刘蓉饱噙泪水,三人望着冰冷的杯盘,再也无心吃下去了。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曾国藩的心立即紧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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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重踏奔丧之路
〃大人,瑞州紧急军报!〃康福一阵风似地进门来,将一封十万火急请援书送到曾国藩手里。这是曾国华从瑞州军营里派人送来的。原来,在湖北战场上失利的罗大纲、周国虞率所部人马,从湖北来到江西,将瑞州城团团包围,扬言要攻下瑞州,千刀万剐曾老六,以报昔日之仇。曾国华见城外太平军人山人海,一时慌了手脚,火速派人请大哥救援。曾国藩对六弟遇事惊慌很不满意,但又不能置之不管:若真的瑞州城丢失了,六弟在湘勇中就站不起来。但眼下四处吃紧,哪方兵力都不能动。他想来想去,唯有李元度一军可暂时移动下。当曾国藩带着李元度的二千人马急急赶到瑞州城下时,罗大纲、周国虞已在先天下午撤走了。他们原本路过瑞州,只不过借此吓吓曾国华而已,并没有真打瑞州的意思。这场虚惊过后,曾国藩心里更忧郁了,江西长毛气焰仍旧嚣张,军事毫无进展,银钱陷于困境,一向被视为奇才的六弟竟然如此平庸,自己与江西官场方枘圆凿,今后如何办?他遣李元度仍回南康,自己留在瑞州帮六弟一把,再不济,也是自家兄弟,今后还得依靠他来当曾家军的主将哩!
这天深夜,曾国藩跟六弟在书房谈了大半夜带勇制敌之道,正要就寝,康福来报:〃蒋益澧在门外求见。〃
〃他怎么来了?〃曾国藩深为奇怪,〃快叫他进来。〃
蒋益澧风尘仆仆地进得门来,向国藩、国华行了礼。曾国藩问:〃芗泉,你不在南康侍候德音杭布,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回禀大人,〃蒋益澧恭恭敬敬地回答,〃我不是从南康来,而是从南昌来。〃
〃德音杭布又到南昌去了?〃
〃是的,大人先天走,他第二天就要我收拾行李,陪他到了南昌。〃
〃他这样迫不及待地到南昌去干什么?〃曾国藩皱着眉头,像是问蒋益澧,又像是自言自语。
〃大人不知,〃康福在一旁插嘴,〃前几天,文中丞给他在胭脂巷买了一套房子,又用一千两银子在梨蕊院里赎了一个妓女,那烟花女据说是豫章一枝花。他早就想到南昌去,只是碍着大人在那里。〃
〃怪不得大哥一走,他就急急忙忙往南昌溜。〃曾国华是曾氏五兄弟中对女色最有兴趣的一个,家有一妻一妾,还时常在外面寻花问柳。对德音杭布的艳福,他甚是羡慕。
〃康福,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曾国藩笑着问。
〃我是从彭寿颐那里听说的,他早两天到南昌去过一趟。〃
康福嘴边露出诡秘的一笑。
曾国藩望着蒋益澧,打趣地说:〃芗泉现在跟着这位满大人,正好在花花世界里享受一下,为何深夜跑到这儿来?〃
益澧红着脸说:〃我岂敢忘了大人的嘱托,夤夜至此,有重要事情相告。〃
众人都收起笑容。荆七给益澧送来饭菜。坐了两个时辰的快马,又累又饿,蒋益澧不讲客气,狼吞虏咽地连吃了几大碗饭。他抹抹嘴,对曾国藩说:〃昨天夜晚,文中丞、陆藩台、耆臬台、史太守四人请德音杭布到南昌知府衙门喝酒。他有意不要我跟着,愈发引起我的怀疑。中途,我借送衣的机会进了衙门,偷偷地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谈话。没想到这些堂堂大员,酒席桌上谈的全是美食和女人,我听了大倒胃口。正想退出,忽听得史致谔问德音杭布:'听说曾侍郎准备给朝廷上折,严令禁止淮盐进入江西,德大人知道有这事吗?'德音杭布说:'有这事。这次郭嵩焘从杭州贩浙盐亏了本,据说是因为淮盐入赣的缘故。'德音杭布说完后,酒席间沉默片刻,然后是陆元烺的声音:'看来曾侍郎打算在江西长期呆下去。'只听见德音杭布叹了一口气,说:'也是我的命苦,好好地在盛京,却被皇上派到军营来受罪,也不知哪辈子作的孽。'耆龄说:'是的哩!有一个娇滴滴的解语花,又不能天天陪着,还要趁人家离开南康的机会,急匆匆地来偷情,也真可怜。'满座哄堂大笑。〃
〃这些人,一说起女人来,就兴致高得很。〃康福鄙夷地说。
〃笑过之后,陆元烺说:'德大人要想带如夫人回盛京享福亦不难。'德音杭布忙问:'陆大人有何法教我?定当重谢。'陆元烺压低声音说:'皇上要你来看着曾侍郎,曾侍郎不再辛苦了,你的差使不就完了吗?''正是的。但那个姓曾的倔强得很,任是怎么打败仗,怎么碰壁,也是死不回头。他如何肯离军营?''曾侍郎自己当然不会离开,他亲手创建的军队,他肯拱手让给别人?若皇上不要他在军营了,他还呆得住吗?'这话像是提醒了德音杭布。略停一会,他说:'各位大人提供点材料,我给皇上上个折子,话说得重点,让皇上撤了他的督办军务的职,我便感激各位不尽。'〃
曾国藩听到这里,脸皮绷得紧紧的,心里骂道:〃这个祸国殃民的德音杭布,不惜拿皇上的江山来换他个人的享乐,真正可耻可恶至极!〃口里却不动声色地问:〃他们都编派些什么?〃
蒋益澧说:〃我竖起耳朵听,听见他们在杯筷之中凑了这样几条:一是纵容部属奸虐掳抢,举了鲍超一军攻下靖安为例。一是网罗一批痞子流氓无赖办厘局,公开卖官鬻爵,举了夏镇、吕伦为例。〃
曾国藩心噗通噗通地跳:这两个例子都挨得上边,真的让皇上知道,撤职查办是完全可能的。
〃这些鬼蜮!〃曾国华气得一拳打在桌上,油灯也给掀翻了。荆七忙过来点灯。蒋益澧说:〃更毒辣的还在后面。是陆元烺说的。这个老混蛋说:'我听几个湘籍勇丁说,他们的曾大人诞生那天,老太公梦见一条龙从天上飞进曾府。曾大人是真龙下凡,日后有天子福分。德大人,把这条也写上去。或许今后真正篡皇位的,不是长毛,而是曾国藩。〃
〃砰〃的一声,曾国藩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只见他脸色煞白,几乎昏厥过去。曾国华忙过来扶起大哥,蒋益澧赶紧停住嘴。过一会儿,曾国藩恢复过来,又问:〃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蒋益澧说:〃德音杭布听后,高兴地说:'行了,仅这一条,就可以置姓曾的于死地。'接着又是一片劝酒劝菜声。我估计后面不会有再重要的东西了,也怕呆久了被人发觉,就悄悄地溜出来。今天下午,我便打马来到瑞州。〃
〃你离开南昌,是怎么跟他说的呢?〃
〃我说回南康取东西。〃
〃好!你今天太辛苦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吃过中饭就回南昌。〃
〃大人,〃蒋益澧着急了,〃这批恶棍真是狼心狗肺,你就让他们这样上告皇上吗?〃
曾国藩淡淡一笑:〃他要告,我有什么办法呢?你放心去睡觉,容我慢慢对付他。〃
蒋益澧走后,曾国华气愤地说:〃大哥,不能由他们这样诬陷你,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康福也说:〃德音杭布是满人,他果真上这样的折子,对大人是极为不利的。〃
〃岂只不利,杀头灭门都不为过。〃曾国藩又是淡淡一笑,〃前些年在湖南,鲍起豹、徐有壬、陶恩培他们虽不能容我,但尚不至于这般卑鄙阴毒。他们是明火执杖,表里一致。这些恶魔,则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倘若不是芗泉听到,岂不是死在他们手中,尚不知冤在哪里!正是康福说的,他们五人中有三个满人,且德音杭布又是皇上亲自派来的,皇上自然会相信他们的话。〃
康福说:〃陆元烺从前比陈启迈、恽光宸还客气一点,现在何以变得这样黑心?〃
曾国藩说:〃查淮盐走私,查到他的致命处了。还有史致谔,原本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我一查淮盐,他就又怕又恨了。关键还是在德音杭布身上。此人既贪又蠢,为了不在军营吃苦,真是不择手段,这人终究会吃大亏的。文、陆正是利用他的愚蠢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却一点都看不出。日后朝廷查出是诬告,惩办的又是他,文、陆都会赖得干干净净。〃
〃大哥,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看我们得先下手!〃
曾国华杀气腾腾地走到大哥身边。
〃你说怎样下手法?〃曾国藩两只三角眼里,射出冷气逼人的凶光。
〃杀掉德!〃曾国华低低地但却是沉重地抛出三个字。
曾国藩望着六弟,两把扫帚眉连成一条横线,阴沉沉的脸上没有一点表示。他抬起左手,慢慢地抚摸着垂在胸前的胡须。康福神色庄重地说:〃六爷说得对。德音杭布一死,那个折子也就吹了,还为我们湘勇拔去一个眼中钉。大人,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会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干得干净利落。〃
曾国藩仍旧在抚摸着胡须,仿佛那是一个智囊,可以给他以启迪和智慧,又仿佛那是千军万马,可以给他以勇气和胆量。终于,他将胡须向右边一甩,霍地站起来,两道阴森森的目光朝康福、曾国华扫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这是一个经过反复考虑后而决定的杀人的信号,曾国藩身边的人都清楚。
〃六爷,我明早和芗泉一起去南昌,你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康福摸了摸腰间的新腰刀问。曾国华沉思一会儿说:〃你要耐着性子,寻一个好机会,最好让他死在文俊、陆元烺的衙门里。到时,我再要大哥给朝廷上个折子,告他一个谋杀之罪,让他们一世脱不了干系!〃
康福、蒋益澧走后的第四天傍晚,文俊衙门的袁巡捕急匆匆地来到瑞州,哭丧着脸对曾国藩说:〃曾大人,德大人德音杭布昨夜被人暗杀了!〃
曾国藩心中甚喜,脸上故作惊讶地问:〃德大人在南康好好的,怎么会被人暗杀呢?〃
〃德大人他,他不是死在南、南康,而是死在南、南昌。〃
袁巡捕一着急,说话就有点结巴。他有意慢点说,〃德大人早在十多天前就到南昌来了。昨夜,文中丞请他来巡抚衙门议事。两人在书房密谈。一会儿,文中丞外出方便,回来一看,吓了一大跳,德大人已倒在血泊中断了气。文中丞立时命人封锁衙门,却找不到刺客的踪影,文中丞已下令四处严查。〃
袁巡捕说到这里,凑近曾国藩耳边把声音放低:〃文中丞因德大人死在他的衙门里,当时又无第三人在场,心里有点怕,怕说不清楚。〃
〃干得好,康福有心计。〃曾国藩心里想,口里却严峻地对袁巡捕说,〃德大人是朝廷派来的留都郎中,圣祖爷的后裔,当今皇上的叔辈,就是本部堂亦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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