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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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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刚才也是突然地发现,胡小梅憔悴多了。几天没见她,她仿佛大病了一场。
胡小梅那么出色,那么优秀,她应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包括理想的爱情。方敏真的不想卷进她和马春光之间去,方敏感到心累,这样下去,她或许也会像胡小梅那样,要垮掉的……
胡小梅探家期间,大青山通信站又出现过几次故障。方敏随即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向上级递交了“请调报告”,她愿意调到大青山去,长期在那儿维护年久失修的线路。
很多人都劝她,不要冲动,这毕竟是大事,多少人想调出来啊,她却自投罗网!刘越也反对她去,说:“方敏,你不觉得自己,那个决定太仓促吗?”
方敏摇头:“刘越,我没那样想。我觉得大青山更适合我。我去过一次,就喜欢上那个地方了。”
“可是那个地方太艰苦了,你身体这么弱,受不了怎么办?”
“别人能行,我也能行,没事的,刘越。”
刘越叹口气:“方敏,你这一走,马春光会很失落的……”
方敏顿时沉默了。
张桂芳连长和她谈心,她提出,希望连里帮她催一下,既然决定了,她想早点过去。张连长打内心里舍不得她离开,审视着她,说:“方敏,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情?”
方敏坚决地:“没有!”
张连长说:“方敏,这样也好。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逃避只是一种,是最后的一种。但愿你遇到的,不叫挫折……什么时候想回来,告诉连队,大家会为你想办法。”
方敏感动得要哭了:“谢谢你,连长。我会坚持住的,请你放心。”
张连长帮她抻平军装的领子:“噢,方敏,顺便告诉你,我也要调到师里去了。”
方敏高兴了:“连长,祝贺你高升!”
在等待调走的日子里,方敏仍在十分投入地勾那只衬领。其实她勾了拆,拆了又勾,反复过好几次了,不知是她嫌没勾好,还是闲得无聊,她总是在和那只衬领过不去。
到这时候,她也不回避了,旁若无人地勾织着,双手灵巧,神情安详。两个小女兵凑过来看。兵们都是新面孔了,当年她们那批兵都走了,留下的只有她、刘越和胡小梅。在小女兵面前,她们都是干部,年龄虽相差不大,但身份完全不同。
一个小女兵问她:“方技师,你这不是给自己勾的吧?”
方敏诚实地回答:“不是给自己。”
“那是给谁的?”
“给、给一个大哥哥……”
“哪里的大哥哥?”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这个大哥哥,他还会不会来……”
两个小女兵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敏织着,织着,眼睛不觉湿润了……
调动的手续办好了。她勾好最后一针,把洁白的衬领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办好。晚上,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隐约传来女兵们在俱乐部唱歌的声音。她又把那只衬领拿在手里,久久地端详着。最后,她狠了狠心,走到门后,把它丢到废纸篓里。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刘越后来把那只衬领捡到了。刘越仔细地把它夹在一本书里,锁进床头柜。它就这样变成了一件珍贵的纪念品。
临走的头一天晚上,刘越手里拿着个布包,进到方敏宿舍。刘越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崭新的毛裤,是机器织的。刘越说,这是妈妈刚给她邮来的,市面上买不到。她让方敏拿上。
方敏不要。刘越坚决地说:“拿上,那边冷,夜里值班时穿。”
方敏眼睛湿润了,点点头,接过来:“谢谢你,刘越。从入伍到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祝愿你幸福!”
二人眼里含着泪,都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拉器材的解放牌老式卡车开到通信连门前,方敏要搭这个便车到大青山去。全连的人都出来了,为方敏送行。女兵们列成两队,鼓掌欢送。方敏在张连长、刘越等人陪同下,从她们面前走过。方敏眼里含着泪,挥手道别:“战友们,再见!战友们,再见!……”
一个小女兵动情地说:“方技师,别忘了我们……”她说不下去了,捂住了眼睛。
方敏在上车之前,冲人群敬礼。战士们“刷刷”地还礼。
方敏跨进驾驶室,开车的老兵发动汽车。汽车在鸣了两下喇叭之后,驶向营门口。方敏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卡车驶过营门口时,值勤的哨兵冲她敬礼,她的眼泪终于没能克制住,流到了衣襟上……
卡车经过菜地和饲养场,方敏突然想到什么,让司机停一下车。她下来,走到菜地里,望着不远处的猪圈,眼前不由闪现出当初喂猪的情形。她深情地望着面前熟悉的景物,耳边恍惚传来口琴的曲调,是她最喜欢的摇篮曲……
离军营越来越远了,解放牌汽车孤独地在荒原上行驶。方敏仍然沉浸在深深的离愁别绪之中……口琴的声音一直陪伴着她……
突然,远处传来鸟的鸣叫声。她终于平静下来,甜甜地笑了。
司机松了口气,也憨憨地跟着笑。汽车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四
半个多月后,侦察连从外地训练回来,马春光往通信连打电话找方敏,接电话的人告诉他,方敏调到大青山了。
马春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只到对方挂断了电话,他才清醒过来。他几乎是狂奔着出了营门,跑到外面的沙丘上,喘着粗气登上沙丘的顶部,向着远方的大路张望。
目力所及,没有一个人影。头顶上,有大雁飞过。
他久久地张望。此时夕阳西下,遍地生晖。他的耳边想起方敏快乐的笑声,眼前幻化出方敏柔弱飘逸的身影……他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笑声远去了。身影模糊了。马春光的眼圈红了。
他坐下,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摸出口琴,吹奏起来,忧伤而深情的旋律奔涌而出,在辽阔的荒原上流淌……
那天晚上,他孤零零地坐在沙丘上,一直到天明。
从此以后,他常常一个人来沙丘这儿,向着远方张望。
有一天晚上,赵海民出来寻找他。赵海民奋力地爬上沙丘,来到马春光身边,坐下,马春光哀哀地说:“……方敏走了,我觉得,她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他的胡子变长了,人仿佛被抽走了筋骨,这个样子的马春光,赵海民以前从不曾见过。他陪着他,默默地坐着,许久才说:“春光,听我说一句,真正的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真正属于你的爱情,别人也是抢不走的。退一步讲,即便你和你所爱的人,没有能够结合,但最起码曾经在心里爱过,这就够了!……”
马春光摇摇头,把矛头对准了他,道:“海民,你的意思是,要学会退缩,对不对?你就是一直退缩的,刘越心里明明装着你,你心里也明明装着刘越,可你为什么不大胆去爱?”
赵海民急忙说:“春光,别说我了。”
“你退缩,我不会退缩。刚才我想好了,我要去大青山看方敏。”
“你去大青山?”赵海民瞪着他。
“是的,我要当面告诉她,我爱她,她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仍然会爱她!再说,那地方很艰苦,她到那儿,我也不放心,总要去看一眼吧?”
“春光,你得冷静一下。”
“你不要劝我了,我已经想好了!”
马春光站起来,走了,把赵海民丢在了身后。
马春光说走就走,他向连里请假,连长林勇也感到突兀:“二排长,那地方连车都不通,没有便车,你怎么去?”
马春光态度坚决地:“连长,我有办法!”
“要是师直属队不批准你外出呢?”
马春光红着眼睛:“那我也要走!”
林勇软下来,和新任指导员陈德康商量一下,想办法给马春光请好了假。
次日一大早,起床号还没响,马春光就出发了。
从师部到大青山,几乎没什么好路,都是荒原上的砾石路,而且不通车,马春光决定步行前往。他背着行囊,顺着电线杆子,迈着大步往前走。他走过戈壁,翻过高山,涉过河流,穿越荆丛,渴了,就仰起脖子,喝军用水壶里的水。水壶干了,就到低洼地里灌满它。饿了,就啃几口随身带的馒头和咸菜。累了困了就找个地方睡一觉。他走啊,走啊,离大青山越来越近了……
前面那一片苍翠的山峦是不是大青山?有个放羊的儿童告诉他,正是。他笑了,加快脚步往前走……
五天后,马春光出现在大青山通信站的门口,值勤的哨兵问他是什么人时,他都快说不出话了,他的嗓子哑了,嘴唇上起了泡。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哨兵弄明白,他是来找方敏的。
方敏从房子里出来,一下子愣在那里。显得苍老、疲惫、削瘦的马春光站在大门口,正冲她微笑呢。马春光满足地微笑着,望着她。方敏顿时感动了,眼角渐渐洇出泪。
没有上前,他们只是久久地对望着,对望着……
方敏把马春光领进自己的单身宿舍。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方敏逼他脱下鞋子。那双解放鞋都快散架了,方敏帮他扯下来。他疵牙咧嘴地直吸凉气,哑着嗓子,没忘了幽默一句:“这双坏了,我背包里还有一双。”
展现在方敏面前的,是一双磨出很多血泡的大脚。
方敏心疼地望着那一双大脚,马春光没事似的,笑着。方敏从针线盒里拿出一根针,试探着,慢慢地挑开一个血泡,血水流出来。马春光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用棉球仔细地擦拭,鼻子里酸酸的……
马春光在大青山住了七天,住在通信站的客房里,客房的被褥不干净,方敏把自己的一床簇新的被子抱过去。夜晚,马春光拥着散发清香的棉被,仿佛拥抱着方敏,幸福感极其的强烈。
这天的傍晚,二人站在山顶上,脚下就是通信站的小院子。一杆红旗迎风飘扬。远处的景色宁静和谐。
方敏说:“春光,我在这儿很好,你都看到了,条件虽然艰苦一些,但我心里安宁,这也正是我喜欢的环境。你就放心走吧,你是男子汉,啥时候都应该以工作为重。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将来能有出息,为我们这一茬军人增光!”
马春光点点头:“方敏,来了一趟,我就放心了,心里也踏实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方敏信任地望着他。
这时,通信站的站长和几个士兵高高兴兴地从山顶上下来。站长大声说:“方技师、马排长!快看,我们捉到两只野兔,明天吃红烧野兔啊!”
人们都笑了。
马春光走前的晚上,通信站为他饯行,餐桌上,几样菜中间,是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红烧野兔肉。没有杯子,就用大碗喝酒,每个人的碗里倒上了半碗当地产的烈性白酒,气味浓郁,清香扑鼻。
通信站站长举起碗,说:“马排长,我说两句吧。方技师在我们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会把她当宝贝疙瘩供着!欢迎你以后再来,更希望你们将来能早日团聚。来,我们共同举杯,干了!”
众人举碗相碰,一饮而尽。方敏喝的是汽水,她呛得直咳嗽。
马春光和方敏目光相遇,甜美地笑了。
这一次的大青山之行,是马春光和方敏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事件,就像当年拉练时,马春光背她过河一样。
五
胡小梅回石家庄休假,因为心情郁闷,身体不适,中间又续了几次假,冬天过去后,直到1975年的初秋,她才回到部队。她在家里一共呆了十个多月。
她原本不想回老部队了,她的母亲帮她联系好了上学的事,到北京师范大学当工农兵大学生。手续都办好了,她却又变了卦,坚持回到了老部队。
她还是放不下。
通信连的干部战士热情地迎接她回来,就连刘越也是热情有加。她笑着说:“不好意思了,我在家里呆的时间太长了。”
没人说她的闲话。人们都觉得,她能够回来,就很不错了。多少高干子弟,说走就走了,说消失就消失了,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像胡小梅这样的家庭,她就是想吃天鹅肉,你也得给她弄啊!
回到部队的第二天,李胜利就来看他了。谁都知道,马春光和胡小梅的事情彻底结束了,胡小梅待字闺中,李胜利心痒痒了。李胜利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和胡小梅也还是有交情的,胡小梅并没流露出对他的反感。在胡小梅痛苦的时刻,他如果伸出手去,也许能意外地获得她的青睐。他已经把马华忘到脑后了,和胡小梅比,马华太不值一提了。
李胜利提着一网兜水果罐头之类的食品,来到通信连门口,他犹豫一下,咬咬牙进去了。在胡小梅宿舍门口,他敲门,胡小梅拉开门,有些吃惊,犹豫着:“李胜利,是你啊,请进来吧。”
李胜利进屋,把东西放下。
胡小梅热情地说:“请坐吧。”
李胜利听话地坐下了:“胡小梅,你走了这么久,回来就好,大伙都很牵挂你……”
“我挺好,谢谢你还想着我。”
李胜利有些语无伦次:“胡小梅,前段时间,我可真是为你担心……你呀,千万别老想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好男人有的是,对不对?眼光要放远一点……”
胡小梅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谢谢,我知道。”
李胜利脑门上沁出了汗珠:“胡小梅,我……我想请你看场电影,陪你散散心,你看好吗?咱去看《卖花姑娘》!”
胡小梅明白了什么,笑笑:“李胜利,咱们算是老战友了,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了。你不是家里有未婚妻吗,叫马华,对吧?”
李胜利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以前,家里给定的,我和她几乎没来往……只能算是一般的女朋友,不能叫未婚妻……况且她没文化,我们也没有共同语言……嗨,我跟你都说不清了……”
“李胜利,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你。借这个机会,我也送你一句话吧:好好珍惜你已经拥有的,脚踏实地的去生活,好吗?”
李胜利支支吾吾。
说话的过程中,胡小梅已经削好了一个苹果,她递给李胜利:“给!”
李胜利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胜利在胡小梅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回到宿舍后,有些气馁。他突然又觉得马华不错,马华对他百依百顺,什么时候也不敢让他下不来台,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给马华写信了,就点上一支烟,拿出纸和笔,给马华写信。但是写了没几句,脑子里老是出现胡小梅妖艳的面容,弄得他心痒难耐。他怎么也写不下去了,于是,烦躁地把信纸揉成团,扔到地上。
六
黄叶飘零。秋风起了,卷起地上的落叶。这时节,晴天劈雷一般传来消息:党中央一举粉碎了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四人帮”反革命集团!
部队进入了一级战备。那几天,气氛格外紧张,连续搞了几次紧急集合。通信连的任务尤其重,上情下达,下情上报,弄得人心里慌慌的,刘越、胡小梅这些技术骨干经常加班加点,生怕出一点纰漏。
但是有一天,胡小梅值班时,却被杜连长、黄指导员叫到了连部!胡小梅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定,因为有个亲戚来电话告诉她,她父亲可能有重大问题!
果然,她来到连部后,杜连长、黄指导员异常严肃地通知她,连里对部分干部的工作要做些调整,让她暂时到后勤协助副连长和司务长搞伙食,从今天起,不要到机房上班了!她倔犟地望着连长、指导员,已经意识到什么。指导员还想解释什么。她打断她们:“连长,指导员,你们不用说了……”
得知胡小梅突然调离值班室,刘越跑来问情况,杜连长说:“给你透露一下吧,胡小梅的父亲与四人帮有牵连,正在接受隔离审查。”
刘越愣怔着:“她爸是她爸,她是她,两码事呀!”
杜连长表情严峻:“这是上级的指示,我们也知道这样对待胡小梅不大妥,但目前部队正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通信连执行的是保密性很强的工作,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只能让她暂时离开岗位。她是个党员,我相信她能理解组织上的决定。”
刘越无言了。
晚上在值班室,一群女兵悄悄议论道——
“哎,这下胡技师家里完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啊。”
“听说她父亲这下轻不了。”
“就怕胡技师受连累……”
“肯定会受牵连的,怪可惜的。”
刘越进来了,她生气地望着她们,她们赶紧住了口。
刘越板着脸说:“你们听着,以后,谁也不许再议论这事!”刘越以前不怎么喜欢胡小梅,但仔细想想,胡小梅除了任性一点,在方敏和马春光的问题上自私一点外,没什么大不了的缺点,她如今一落难,刘越反而觉得怪难过的。
这天,有个女兵把一封信递给胡小梅,接着就跑开了。胡小梅颤抖着手,撕开信。只有几个大字:“小梅,以后要靠你自己了,你一定要坚强。妈妈。”
她闭上眼睛,但没有流泪。
当天下午,师保卫科的于科长和一个姓杨的干事来到通信连,告诉杜连长她们,地方组织部门来了信,让师里协助调查胡小梅在部队的情况,请通信连配合一下。
杜连长生气地说,胡小梅是师里的文体骨干,工作一直积极主动,在我们这一贯表现很好,有什么好调查的!
于科长说,既然人家地方上来了信,例行公事,我们总得给人家回函吧?
杜连长说,那好吧,我们全力配合。怎么调查?
于科长说,你们连队干部先谈谈,我们再找几个人谈话。先把她的档案拿过来。
连里布置,让每个熟悉胡小梅的女兵写一份材料。没想到,全连的女兵都愿意提供材料。大家用一个下午时间,每人都写了好几页。拿到连部后,杜连长领着刘越翻看了一遍,发现同志们大都说了些胡小梅的优点。杜连长感慨道:“没想到胡小梅以前做过这么多好事,大家都还记着。”
刘越说:“是啊,战友们不会抛弃她的。”
这时,胡小梅站在了连部门口。
杜连长热情地说:“小梅,请进来吧。”
胡小梅眼圈红红的,说:“连长,这是我的转业报告,我请求师里早一点批下来。”
杜连长和刘越都愣了。刘越上前,扶住胡小梅的肩膀:“小梅,你到底怎么了?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胡小梅摇摇头:“是的。可是我,再也找不到先前的那种感觉了……”
刘越急了:“小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是部队亏待你了吗?”
胡小梅克制住泪水:“绝不是那个意思!部队丝毫没有亏待我!是我自己不愿意再呆下去了!我想换个环境……连长,请快点给我个回话。”
杜连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从那天起,胡小梅就不再出房间。本来她和林小燕技师合住,林技师回山东老家生孩子,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傍晚,她久久地坐在窗前。外面,传来小女兵打羽毛球的声音,以及她们青春的笑声。她真羡慕她们啊!当年刚入伍时,她不也是这样青春勃发吗?……
早晨,她站在窗前,晨曦透进窗口,照亮了她。外面,是出操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口号声,哨子声……
后来,刘越来到门口敲门:“小梅!小梅!我是刘越,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屋内,她一动不动。
刘越声音柔柔的:“小梅,你听我的,大伙都替你写证明了,同志们的眼睛是亮的,你不会有事的,开开门,吃点东西,啊?”
屋内,她仍然是一动不动。刘越的声音多好听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刘越真是个好姐姐,以前没和她搞好关系,真后悔啊……
刘越走了。太阳西斜了。她坐在床头。窗外的空地上,女兵们在进行拔河比赛,声音嘈杂,透着喜兴。
傍晚,马春光突然来到她门前敲门。亲爱的人啊,你终于来了,可是已经晚了……
“胡小梅,我是马春光!你开开门啊!”
屋内,她浑身一震。亲爱的人啊,你就是不报名字,我也知道是你,你的脚步声我太熟悉了,可是,以后或许我再也听不见你的脚步声了……她愣怔着,犹豫着,仍旧是没有起身开门。
马春光的声音传进来:“胡小梅,再不开门,我可要踹门了啊!”
胡小梅泪水滚滚而下,她仍然一动不动。
马春光的声音:“我到外面沙丘上等你,好吗?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我就在那儿等你了,不见不散。”
说完,马春光走了。马春光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眼如雨下……
那天晚上,马春光坐在沙丘上等她,一直等到半夜。他吹起了口琴。月光如水,月亮又大又圆。天快亮了,胡小梅肯定不会来了,马春光却仍然坐在沙丘上痴痴地等待她。他在反思,以前对她是不是过于冷淡了?……
方敏从大青山打来了电话。电话是刘越接的。方敏说,请你一定替我问候一下胡小梅,让她不要着急,注意身体,千万别病了。
刘越跑到胡小梅的门前,告诉她,方敏来电话了。胡小梅哽咽着点点头。她对不起方敏啊!方敏身体那么柔软,但方敏内心是坚强的,她哪一点都比不上方敏啊!现在,她只能默默地替方敏祝福,祝福她早日收获马春光的爱情……
李胜利也来了。李胜利来之前,先拿着一把镰刀来到菜地里,他面前的韭菜不到一指高。他蹲下,一点点割韭菜。回到食堂后,他把韭菜洗净,仔细地切碎,打进一个鸡蛋,拌好馅,开始包包子。炊事员们不解,他什么也不说,而且不让任何人插手,说,你们的手脏,滚一边去!他一共包了八个包子,把它们放到笼屉里,他亲自烧火,蒸熟后,小心翼翼把它们捡到一个铝饭盒里,装进一个网兜,这才来到通信连。在胡小梅门前,他说:“胡小梅,人是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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