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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魂 系列-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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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在膝盖上,闷闷的问。一粒蓝瓷耳坠,在她漆黑的鬓边晃晃荡荡。
他不禁笑了起来,然而一笑就扯动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道:“好了,你可以抬起头来了。”
“我不要看……”树上的少女依然固执地将头埋下,声音里面已经带了颤音,“你一定杀了很多人……你不是个好人!我不要看,我要回去找父亲来抓你!”
浓重的血腥味飘在空气里,伴随着桃李花芬芳的香味,显得诡异而瑰丽。
“那么,你方才为什么又要帮我砸那个人哪?”他笑了起来,一边收起剑,攀上柳树来,坐在另外一个枝杈上,问。
“因为、因为那个时候他要杀你呀!”听到对方的声音移近了过来,少女本能的靠着柳树瑟缩了一下,却依旧不敢抬起头来。
紫衣的剑客大笑起来:“对呀!那个时候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你说我是不是该站在这里等着被他砍成十块八块、才算是‘好人’呢?何况…嗯,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来着。”
“他们是坏人,所以你才杀他们,是不是?”陡然间,仿佛明白了过来,伏膝的女孩一下子抬起了头,恍然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像荆轲刺秦、李寄斩蛇那样,是不是?”
他怔了一下,对于她那样的比喻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说实在的,这不过是江湖恩怨而已,谁是谁非一时如何能说清楚。只是长江水帮,平日的确倒是做了许多不干不净的事情——所以,这次虽然是为了老大的命令斩杀帮主李腾蛟,但是说是替天行道……那个,似乎也有一点点的沾边吧?
他懒得费力说明,便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当作默认。
少女的脸陡然明丽起来,手指紧紧抓着那本玉豀诗集,低了头,仿佛舒了一口气似的微笑:“啊……我就知道,你喜欢读李义山的诗,哪里会是个胡作非为的歹人?”
他好笑的侧头看看她,原来,她是爱屋及乌,所以也不愿认为同样喜好读玉豀诗集的他是那样不堪的人啊。
“嗯,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罢。不然你父母要着急了。”虽然有心继续逗她说话,但是看看时辰不早,他不得不出声提议——其实他也是怕一直呆在此地,天明以后被人看见了有麻烦。
那个少女一下地,身子就软了一下,连忙抬手撑住身边的柳树。方才显然是吓得她不轻,看到地上血污狼藉,她脸色苍白的咬着牙,差点叫出声来。
“唉,来,我扶你回去。”他只好对她伸出手去,出乎意料的,那个少女脸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后自顾自的举步走开。
“啊,我进去了。”到了别院的后门,觑着那里还没人早起经过,她依旧是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他只是随意的挥挥手,应了一声。
身上的伤还是刺痛着,他看着她小心的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去,正准备走开去,忽然间听到她的脚步声又返了回来,不由回头。
“嗯……你、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好么?”他看见那个女孩子小碎步的跑了回来——虽然奔走的有些急促,却依然保持着优美的风姿,显然自小受过很好的教导。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只听得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我进去给你要点药来。”
不等他回答,她马上转身小跑着消失在廊道深处。他皱皱眉头,在门外的树下找个荫蔽处站了,百无聊赖的看了看牌匾。原来是淮南节度使薛昭义的别院。
甘露之变后,王室衰微,宦官把持朝政,政令废弛已久,各位节度使坐镇各方、手握大权。淮南节度使薛昭义,在江浙两地来说已然是一方霸主,这位少女大概就是传闻中节度使的掌珠了。
并不愿意和朝廷扯上任何关系,他想了想,还是准备自顾自的离开。
“啊,别走呀!”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的门又轻轻吱呀一声开了,少女从门里探首出来,着急的对他招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你看,这些都是治伤的药——有紫金散、明石膏还有云南带来的白色的药,很管用的!”那个十六七的女孩子低着头,将衣襟里包着的一堆药捡起来放到他手心,“你快点把伤口上的血止住吧!”
那的确都是很名贵的药物,治疗一般的跌打外伤足足有余。可他身上的外伤事小,内息的紊乱才是真正需要休养的——然而,和这个女孩说,又怎能说明白呢?
他微微苦笑,看着天已经慢慢透亮,说:“你快点回去。偷了那么多药出来,万一被你父亲知道,那就又不得了了。”
“嘻。”忽然间,他看见那个少女的微微抬起眼睛,飞快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笑,“才不是偷着弄出来的。喏——”她抬了一下手,他吃了一惊,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划伤,虽然敷了药,仍然不停渗出血来。
“方才那些琉璃碎片还是划到你了?”他皱眉,问。
低着头的少女忽然噗的轻轻一笑:“不是,是我想弄到药——父亲的药放在橱子里,我可拿不到。只好刚才回去装作不小心、用簪子划了一下手——容婆婆刚睡醒,一看就吓得立刻给我拿了一堆药来……”
她顿了顿,微微有些腼腆的笑着,似乎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顿了一下,才低着头说:“很管用的,我试过了……敷上去血就止了。”
他看着她白皙手背上那一道伤痕,居然忽然间觉得语塞。
“嗯,容婆婆不见我,一定又在找了……我回去了。”她似乎一直等着他说什么,然而等了片刻,还是低着头,细声说。然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退回到侧门背后。
朱红色的门缓缓阖起。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身边擦身而过——那是他一生之中都难得遇见的“真”,此刻抓不住,那么便是永不复返。忽然间,他抬手,撑住了那扇将要关上的门。
“我叫卫怀冰。”他低下头,对着门后那个人一字一字的说。仿佛知道这个名字一旦说出来,便是如刻入石上般无法抹去。
那个少女似乎吃了一惊,依然没有抬头,但是他看见,有红晕慢慢地升上了她的侧颊。
“我、我姓薛……叫薛楚妍。”
――便是那样的开始。如同一切传奇里面那样,缥缈而瑰丽。
有英雄的长剑,有美人的柔情。一个是仗剑飘摇江湖的惊世剑客,另一个是明珠玉露一般娇妍纯真的候门千金。
即使这么多年的风尘过后,夜雨里挑灯看剑,今日的他依旧会为当日的旖旎风光而迷醉——似乎邂逅过那样传奇的人,并不是他自己。
他卫庄如何能遇见那样的人呢?或者说,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然而,此刻的灯下,风雨大作的望湖楼顶层,看着素衣束发的女子,看着她低着头温文而安静地说话,看着她咬着唇角的表情——忽然间,他终于知道一切、终究是明明白白的刻在了那里。
记忆里那个少女娇赣的笑靥,和俯首间渐渐飞红的面颊在眼前反复交叠,片刻间遮住了他的眼睛。
在碧光到达眼前的时候,周围子弟的一片惊呼声中,紫衣的卫二公子才仿佛如梦初醒般,陡然翻转手腕,长剑直立而起。
“叮”的一声,双剑相击,声音冷冷的,有着钢与铁的尖锐。
凝碧剑荡了开来,然而剑身上萦绕的内力透过长剑一层层如同暗涌般推来,他只觉得虎口一阵酸麻,掌中的剑居然有几分松动。
略为一惊,卫庄惊电般的抬头,眉目扫到之间,只见那一袭素衣瞬忽飘远,手挽长剑,身影空灵曼妙无双,一击即走,有如变幻无方的云。
如此剑法……难怪当年大哥便是伤在这凝碧剑下。想起多年来一直抱病、如今伤势垂危的兄长,卫二公子的眉毛一振,眼睛里面闪露出冷冷的光,手腕微微一振,内力透入处,流光剑瞬地绷直,发出轻轻一声长吟。
瞬忽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望湖楼上的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一下——仿佛有强烈的光芒陡然间从紫衣人的剑上四射而出。
―――――――
“对了,你最喜欢李义山的哪一首诗呢?”
坐在阁楼的飞檐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身侧的垂脊,将脚放下,悬空晃荡着,挽着双髻的少女笑靥如花,在月下侧头问身边的紫衣男子,蓝瓷耳坠也晃晃悠悠。
“唉唉……为什么你们女孩子家老是喜欢问‘最’喜欢‘最’爱什么的?”一听到她这样追问,他就觉得头大,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义山的诗自然是好,可我从未一首首比较过呀。”
“啊?女孩子都喜欢这么问?还有谁这样问过你么?”然而,反过来却立刻被薛楚妍抓了字眼,一双大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了过来。
“《风雨》最好吧。我喜欢那个‘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他苦笑,低头拍拍手中的长剑,上面“流光”两个字已经模糊了,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江湖上的风雨飘摇。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低下了头去——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喜欢低着头。
过了半晌,他不见她说话,便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陡然间微微一惊,看见一颗泪珠扑簌簌的从她丝绸的衣襟上滚落下去。
“怎么了?小妍?”他问,不明白这个瓷人儿一般的女孩子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却只是低着头,但是已经不再哭了,手指下意识的在旁边的琉璃瓦上划着什么,过了半天,才压着声音,轻轻道:“我在想……在我没有碰到你之前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你遇见过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有多少女孩子问过你这样傻的问题呢?”
“小妍。”他苦笑了起来——这个丫头的心思,还真是九曲七窍,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想那么远?本来以为这样足不出户的女孩子是天真单纯的,然而,谁能想到心里居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没有呀……真的没有。”他叹了口气,一再的重申。在江湖上,惊神一剑卫二公子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如今居然要这样的委曲求全。然而,这样新鲜的感觉也让他自己都快乐起来,夜风吹过来,仿佛也是温暖和煦的。
她却不依不饶:“一定有的!……你不老实和我说。”
“唉唉,是有一个,行了吧?”被缠了半晌,卫怀冰终于露出无可奈何地表情。
“啊?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呢?”薛楚妍身子一颤,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问。
“嗯……是个,怎么说呢?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子,一笑两个酒窝,武功也很好。”紫衣的男子手指轻轻叩着身侧的剑,看着天上的明月,有些深思意味的缓缓说。
薛楚妍的手更加用力的在瓦当上划着,咬着嘴角,嗯了一声,然后问:“后来呢?”
“后来……”卫怀冰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后来她喜欢我的大哥啦,就完了。”
“啊。”薛楚妍脱口低呼了一声,然而却没有如释重负的神气,也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那时候我难过的几天吃不下饭,大哥还以为我又为了缠着他教我剑法在闹情绪呢。”想起当年的往事,紫衣男子眉毛一扬,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妍你不知道,我大哥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义山的诗,也是一开始他教我的。”
“哦……”少女更加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句,然而终究心细,沉吟一会儿反应了过来,抬头惊诧的问,“啊?还闹着不吃饭?那时候……那时候你多大呀?”
卫怀冰看着她,那样明澈如同湖水的眼睛,映着天上的星辰璀璨夺目,他微笑着,抬手抚摩她乌鸦鸦的头发:“才十一岁呀!唉,我是不是很可怜?”
“啊?”薛楚妍惊诧的抬起了头,一抬头便看见紫衣男子眉目间的笑意,知道自己上了当,登时脸上飞红,“讨厌!你作弄我!不理你了!”
忘了是坐在飞檐边缘,她便要站起来返身就走,方一侧身,便发觉脚下一空。
“小心!”卫怀冰身子一倾,出手如电,将她拉了回来,揽在怀里,“唉唉……看来什么时候要教教你一些轻身功夫才好,不然跟我闯荡江湖可怎么办?”
薛楚妍跌靠在他怀里,脸上便又是一红,听了他的话后不知为何又是半晌不出声。许久,她才仰了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几天,娘的病又重了。”
“嗯,我听说碧城山白云宫有一株青鸾花,有起死回生之功——什么时候我去取了来给你娘治病。”卫怀冰轻轻抚摩她丝绸一般的长发,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何,他声音也有些低沉起来,“该死的……就是大哥有死命令,不准我去那儿拿!”
薛楚妍听他又说起江湖上的事情,心下有些不耐,只是靠在他怀中,将自己的发丝和他的一缕头发搅在一起,打了个结,岔开话题:“啊,对了,那么那个女子……那个很温柔很漂亮武功又很好的女子,后来嫁给你大哥了么?”
卫怀冰的身子忽然轻轻一震,不知为何也是半晌不回答,许久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很惨的。别问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飞扬的语气中有如此深重的叹息,然而她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
望湖楼内剑气横空,纵横凌厉,一干旁观者都被逼得连连倒退,到了楼梯口上。
而宽敞的房间内,紫衣和素衣如同闪电般交错飞舞,瞬息万变。
凝碧剑如同流星,瞬忽来去,空灵不可方物,没有刹那的停顿。华璎拂袖回首,手中的长剑突然幻成了两道影子,同时分刺卫庄的左胸和右肩,一点寒芒迅速一分为二,宛如白云骤合又分,无从判断何虚何实。
紫衣闪动,卫庄迅速回身,剑幕展开,又是两声冷锐的金属交击之声,两剑无功而返。飘忽的素衣人影一沾即走,顺势穿过敞开的窗户,落在望湖楼外面的挑檐上。
卫庄知道她是觉得这个场地限制太大——白云千幻剑法一旦施展开来,飘摇游走无定,离了这个楼阁,在外面动手自然对她更加有利。
然而,看着秋雨中那个婷婷立在飞檐一角上的人,他还是暗自长长叹息了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而出。
――“看啊,这把匕首多漂亮!”
中元夜的夜市上,已经半夜了,行人也渐渐稀少,但是他却等她家人入睡后才偷偷带着小妍出来逛。在一个波斯人的摊子前,他听见了小妍惊喜的叫起来——他微笑起来。真是难得,小妍似乎从来都对于兵刃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呢。
他们在一起半年多了,看来相互之间都潜移默化受了对方很多影响罢?
“三十两。”那个黄褐色眼珠的小胡子商人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竖起三根手指。
“啊?那么贵……”薛楚妍怔了一下,恋恋不舍的看着那把银色镂花的匕首,卫怀冰从她手里拿过来,抽出,看了看刃口,笑了一下——不过是普通的匕首,只是做工精致了一些。这个丫头与其说在挑刀剑,不如说是在找漂亮的摆设吧?
“十两。”他将匕首扔回摊子上,淡淡道。他并不是个挥金如土的江湖人,起码目前他不想被这个番人宰上一刀。
“三十两。”波斯商人看着他身畔那个女子热切的眼神,便是咬了不肯松口,“多漂亮的匕首啊!吹毛断发,杀人也不会留下血痕的。”
听到他那样的吹嘘,卫怀冰感觉掌中小妍的手猛然颤了一下。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那把匕首……
卫怀冰叹了口气,重新俯下身去,将匕首拿在手里——他平日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但是为了身边这个丫头,也只好委屈一下了。
“那么就三十两罢。”他刚要从怀里找银票,却感觉楚妍用力的拉着他的手——
“我不要了。”她忽然咬着牙,轻轻的说。
他惊诧的回头看她。这个丫头,心思为什么总是转的飞快?那个小小的脑袋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啊……
“我不要了,反正买了也没什么用。”薛楚妍低着头,静静说,语气坚定,“我又不是什么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女侠。”
“哎呀,哪里能真的买去杀人?其实这么漂亮的东西,就是挂在墙壁上看看也好呢。”波斯商人见风使舵的很快,马上看出了这个女子态度的变化,生怕错过了这一票生意,忙忙的转口,“或者我吃点亏,二十五两卖给你好不好?”
“不要了——买回去,也没有地方挂。”薛楚妍却似乎是铁了心,安静地挽着他的手,轻轻拉着他走开,“家里,哪里有容我挂的地方。”
他感觉手心里那只柔软的手有些颤抖,心里不知道为何也有郁闷的感觉,只有更用力的将她的手拉紧:“小妍?”他轻声唤。
“嗯……”她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他胳膊上,不做声的走着,忽然说,“我想回家去。”
那以后他便注意到小妍开始少有笑容。因为喜欢低了头说话,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或许,她脸上那样悒郁的神色非止一日了吧?只是他没有留意。
他开初以为她是担心着母亲长年的卧病,或者脾气暴躁的父亲又发了火。然而时间一长,他渐渐明白了她的心事。
——那是他们谁都无法回避的未来。
那一夜,他从外面来看她。这些日子他经常要游走于江湖之间,继续做着风神会二当家该做的事情——大哥七年前伤在白云宫子弟手里后一直没有恢复,只能在暖阁里面运筹帷幄,而实际上的事务则完全交给了他。
这一走已是两个月。了结了风神会在两广的事务后,他归心似箭,一路换马直奔那个水云疏柳的城市。穿过那条柳暗花明的长堤,在那扇静谧的朱门下系马,轻轻掠上阁楼,推开那扇熟悉的窗子——
然而,他没有看见那个梳着双髻的女孩子挑了灯拿着诗集、支着腮朦胧欲睡的等他回来,然后听到窗子轻轻吱呀一声就惊喜的扑到他怀里——如同以往。
她背着窗子坐在镜子前,解散了发绳,一缕缕的梳着头发。
卫怀冰从镜子里看着她,发觉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一年内变了很多。眸子里居然有迷蒙辽远的雾气,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他一直觉着她是个小孩子,然而今夜才忽然发觉,原来她的眼神也并非他能够懂得。
“帮我把头发拢起来,好么?”她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回头看他,甚至也没有看镜子里的他。只是低着头,忽然放下了梳子,说。
她的头发很长,想来是自小起就没有剪过,养护的很好,如同一匹墨色的丝绸。他们都默不作声,仿佛有什么奇异的空气弥漫在妆楼中,一开口就会打破。他拿惯了剑的手拿着白玉的梳子,缓缓给她梳着头,她的长发一束一束,温柔的贴着他的手肘。
“父亲说,要我从下个月初起好好学习礼仪歌舞——因为明年开春,便是懿德太子的选妃大典。父亲他为了打点上下已经花了很多心思。”看着头发慢慢地被拢上去,她忽然说。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缓缓往下梳着。他知道,这样的事情,终究有一天要两人面对面的解决。
“我们一起走罢。等你长大一些了,我娶你。”这个答案,他已经想好了很久,只是需要一个时机将它说出来。听到他的话,她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说话。
“我一直想着那把匕首……多漂亮的匕首,可惜我不能要。”许久,她忽然叹息了一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即使要了,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呢?是不是?”
“你直接说你不愿离开不就得了?”他蓦然烦躁起来,梳得快了一些,发丝纠缠住了,便让他的手顿了下去,“堂堂淮南节度使的女儿,只可妻王侯公卿,哪里能跟了一个飘摇江湖的剑客,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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