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云端之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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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手，慢慢走到门边。
“我可不想等一会儿就被你踢出去，所以还是自己走好了。”
忘了是多久以前，他可是很不客气地把我从实验室的窗户里扔出去过。在他的席位尚未超过我时，就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所谓一物降一物，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
傍晚的时候，我已侧躺在屋顶上。一觉醒来，竟看见远处空中飞着一大一小两只纸鸢。今天的风不大，那两纸鸢却飞得很高，大的那只追赶着小的那只，起起落落，忽近忽远。最后，大概是线缠在了一起，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空中坠落。半空中，风力骤起，小的那只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顺着风势越飘越远，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眨了眨眼，突然就觉得，世间万物，早已停在了此刻。扭转不过的，最好便以笑容面对。
“椎名？”略显沙哑的嗓音传来。
我换了个姿势，依旧躺着，“怎么？”
他扬起下巴，“你一直在这儿？”
我不回答，算是默认。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开口，只是躺到我的身边，淡金色的发丝有几缕落到了我的衣料上。
我闪了神，莫名地感到奇怪。
我们这样的姿势，只发生在现世过。尸魂界的浦原喜助，从来没有与我如此亲近。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是我们谁都不曾这样亲近对方。因为他不会主动突破我所划出的界限，他了解我到好脾气地接受我所有的任性。
不该是这样的。的确，不该是这样。
半讽半笑着叫我椎名五席的他，挥挥手就好像大熟人似的拉着我去酒馆的他，却也是永远走在我身后不愿向前的他，也是什么都不问仍能全心全意信任我的他，这才是我认识的浦原喜助。
但是，如此的并肩，却是在我刚认识他时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过去，改变了吗？
我闭上眼，努力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可那纷乱遐思却如网般激烈地交织着，一道又一道分叉，让我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当我被自己网住，便无法再看见光。
“呀……椎名五席怎么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我睁开眼，皱了皱眉，表达对他语气的不满。没有碍眼的帽子和永不离手的纸扇，但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欠扁的可恶笑容。
“奸商。”这个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被他的笑容迷惑的人，一个个都会输得身无分文。
“啊啦，椎名五席真是看得起我啊……”他懒散地打着呵欠，从容地抓了抓头发。
我还想说什么，却又停滞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不由一怔。
“椎名？”我停顿了好一会儿，又再听见浦原的声音，“椎名你又傻了是不是？傻瓜，你这样动不动就发呆竟然还能在五席的位子上坐这么久？”
他夸张地皱着眉，然后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浦原，你真的是贵族吗？”我小声哼哼。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瀞灵廷里出身好，教养好，气质好，灵压好，几乎找不到弱点的上级贵族大少爷。但也几乎无法置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个人纵然身在流魂街，却也是个天生的贵族。
“椎名你瞧不起我？”分明是抱怨的语气，他却越笑越开心。
我露齿一笑，“浦原，看来你还是有优点的。”
“诶？”
“自知之明。”
“……”
之后，我们又大眼瞪小眼了很久，直到被队长的吼声震回了办公室。一个是新人，一个是不怎么起眼的五席，却竟然堂而皇之地将队里的实验室挪为私用，结果，当然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低着头，心平气和地听完队长的教导，干脆地认错，又一再保证不会再犯，很容易就被放行。至于浦原就没这么好运了，我笼着袖子，在队舍前等了半天，才见他踏着满地落叶姗姗来迟。
“你可以再晚出来一刻，那样我大概就能一觉睡醒。”
他目光如水，嘴上却一点也不松懈。“椎名五席，好虚伪啊。”
“过奖过奖。”
“椎名五席，真是让我越来越佩服了。”
“客气客气。”
“椎名五席，不会是已经被队长责骂出经验了吧。”
“再怎么样，也好过像你一般灰溜溜地出来。”
“……呐，椎名，我怎么会认识你的？”
我抬眸，牢牢锁住他的视线。第一次，你认识的我，喜欢逃避，死板而懦弱。第二次你认识的我，嚣张而骄傲，还有被你耳濡目染的无赖。
“浦原，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第一次，还有第二次。
很高兴我还记得那一段过去，和我们之间的全部。
很高兴这一回，我已不是过去的我。
很高兴能够作为椎名十七夜，这样对你说。
我一直来不及，没有说出口的话。
又圆又厚的镜片，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
镜片后，是那个人扭曲的漂亮瞳孔。
“浦原，你在干什么？”
“看你啊。”
“为什么要拿放大镜？”
他摇头，仍盯着我，“椎名，你真的没有被掉包？”
“……”
“刚才那话太煽情了吧，不像你的风格啊。”
“……”
“椎名五席，能够这么看得起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
挥手，直接夺过放大镜。
“浦原喜助，你给我去死！”
***
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不能理解浦原的思维方式。他时常会专注于一件事，却又喜欢东拉西扯。明明就是个思路清晰得让人咋舌的怪物，有时候却也会语无伦次。
他会说“椎名你啊，其实真的很笨”，但又会转而笑眯眯地补充，“看在你勉强能理解我的话，大概也不算太笨。”
他会整整一天看不见人影，然后在夜半无人时突然出现在我家窗外，一声一声地敲着窗户。
和他在一起，才会发现时间以多么快的速度在流动。我们追赶不上那流逝的年华，但我珍藏的记忆却越来越多。
即使这只是一场游戏，也没有关系，因为有他的世界，才是我全部的真实。
我们的每一天，都如同一首时而激扬时而婉转的无伴奏组曲。但在□来临之前，我似乎听到了那一个错误的音符。

第三十四回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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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宣告那本就无法延续的未来的终结。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收集了很多凋零的花瓣做成干花。从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那么多年，从未间断过。房间一角的木箱里，满满地堆积着我所有的收藏。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大概只是一种纪念。
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笑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啊，一场看不到终点，也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游戏，无聊且浅薄，游戏结束的时候，关于现在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既然如此，我又是为了什么纪念呢？
找不到答案，于是继续重复之前动作。
一遍一遍地，将它们叠放得整整齐齐。然后关上箱子，挂上锁。等待下一次打开的时候。
如果可以有下一次。
我大概不算是专注于缅怀过去的人，但又极少憧憬未来。
记得那个时候，浦原告诉我，如果没有过去与未来，那么也不会有现在。
我却是悠闲万分地用手指拨弄着地上的落叶，信手捡起一片枯黄，“你是在说自己吧，我和你不一样。”
作为副神的我们，可以在任意一个时间的结点出现，就好像在我刚接到任务的时候，凭空出现在尸魂界，但却以椎名十七夜的普通身份进入他们的视线。椎名十七夜没有所谓的过去，未来也必将被抹去，但我此刻，真真实实地存在在这里。
眨了眨眼，努力地从回忆中摆脱出来。
可能是之前太用力的关系，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红。我心不在焉地揉了揉，目光游离到了窗外。
天色阴沉不定，看起来快要有一场大雨了。
果然，不一会儿，雨水拍打窗户的响声已足够破坏我所有的平静。
我快步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却仍有不少水渍溅在屋内。刚想擦，却听敲门声一阵一阵。
打开门，意外看到某个家伙懒散的笑脸。
“哟，椎名。”
“你怎么来了？”记忆中，浦原其实很少拜访我，但回到尸魂界之后，他来我家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几倍不止。
“没什么，突然就想找你去喝酒了，没想到，天不作美。”他抬手指了指屋檐，雨水如受到地面的吸引一般，一刻不停地下滑着。
我合着手，堵在门口。
大雨倾盆，他却只湿了半边袖口。发丝上的水珠，也只不过是顽皮的过客。这样的状况，若不是早就侯在了门廊下，便只能是……
“先进来再说吧。”我侧身，让出道来。他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啊啦，椎名你大白天的，竟然把灯点得这么亮？”走进起居室，他奇怪地指了指桌上的灯盏。
我眯起眼，“今天没有阳光，屋里太暗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
“怎么？”
“有酒吗？”
我合上眼，拂去颊边的细碎发丝。
握紧的拳，缓缓松开，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可惜，没有呢。”我的家里，从来没有酒，尽管我曾那样依赖它。
***
经过他的身边，忽然就闻到清清浅浅的香气，阳光、雨露都无法比拟的味道。我抿唇，感到前所未有地轻松。
半跪在他的身后，歪着头，凝视那人的侧影。
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帅气得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的轮廓。仅仅是躯壳，就能让我想起关于他的每一个微小细节。
『以后，绝对会超过你。』
刚入队的时候，他就靠在门上这样说。那时听来，还是孩子气的话。
我当作笑话一样地听，然后告诉他，“浦原同学，距离席位挑战赛还有四个月，请尽量忍耐。”
『以后，要建一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技术开发局。』
越来越沉迷于研究的时候，他还不忘找个时间向我炫耀。
我视心情，偶尔也会给予敷衍，“好好，等你当了队长，还不是爱怎样就怎样。”
『以后，一定要把椎名你的面具一张一张全撕下来。』
我去到现世驻守之前，他送别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让我苦笑不得。
鬼使神差地，却顺势跟他开起了玩笑，“喂喂，撕得太用力的话，可是很痛的。”
『以后，干坏事之前一定要知会我一声啊。』
『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哭，很难看的。』
『以后，不要再说‘再见’了。』
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关于他所说的『以后』。
很大很大的梦想，在很长很长的岁月中，总能一一实现。
你承诺的『以后』，如同一个又一个魔咒，在我的面前应验。
但只有一样，搁浅在浅滩海湾。
『以后，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于是我才醒悟，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以后』。被限制的时间，无论多少次轮回，都无法磨灭那被禁锢的痕迹。
从见面开始，就千万次出现在脑海中的猜测，因为自己的软弱而硬生生地压下。但我却无法视而不见，本应和其主人一样张扬放肆的红姬，仿佛迷失在无底的黑暗帷幕中，再也听不见那足以穿透云霄的鸣叫。
伸手可及的地方，其实不是你。是我太过沉溺，所以才自欺地以为是你终于归来。
外貌可以捏造，语言动作皆可模仿，但气息与感觉不会骗人。再相像的，也不过是一个次品。
在现世的时候，偶尔也会翻阅人类编造的可怖童话。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那是最为虚假的谎言。谎言却被追捧，真实无处安身。错了的究竟是编造谎言的人，还是心甘情愿迷恋旖旎幻境的人？
两者皆非。
“呐，浦原，你相信神吗？”我的手轻轻抬起，漫不经心地放在了墨澜上。
“呀……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他好像被难倒了，“我们是死神，不是吗？”
“死神不是神。”我回答，竖起食指，“你相信，云端之上也有神吗？”
“椎名呢？”
“不相信。”
他猛地睁大了眼，似乎有什么就要脱口而出，但却又咽了下去。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些事罢了。”我垂首，渐渐收拢了搭在刀柄上的手。
这个无聊的问题，也曾发生在我们的过去。
那个时候，他是怎样回答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我只相信自己。”挺拔的背影，仿佛昭示着他的无所不能，又传递着那近乎错觉的温柔，“当然，还有你。”
左手，轻轻抚上额头。
恍惚间，似有奇怪的刺痛。
他纤长的手指，总是毫不留情地弹着我的额头，“傻瓜，就算是神，也管不到我的。”
明明应该反驳，但我却下意识地默认。
看吧，我们果然没有『以后』。
我所持有的回忆，便是足够多的筹码，但那样的富裕，却买不到我们的『以后』。
“主人真是失策了呢……”我喃喃，“也对。如果是过去的我，大概真的会一败涂地吧。”
我微动，墨澜出鞘。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已搭在红姬的刀柄上。
但是，来不及的。
这场游戏，胜负已定。
我瞬间便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刀锋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墨澜冰冷的刀尖抵在他的颈侧，没有漏洞。
“放下红姬。”我尽可能地放缓语气，“你没有资格，使用它。”

最终回　我们没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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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紫色的光华在我们之间弥散开来，眨眼间，早已置身云端。
满目的纯白。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座宫殿。作为神域中极端隐秘的宫殿，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但是，从未有人希冀或是试图寻找它的存在，毕竟，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
简朴得没有一丝装饰与摆设，仿佛这是一座不存在的宫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幻觉罢了。
纯白。
视线可见的，皆是纯白。
白色的墙，白色的天顶，白色的地面，就连站在这里的我，都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裙。
这个地方，曾无数次地听说。
相当于尸魂界里，忏罪宫的存在。
反省自己的罪，涤荡蒙受邪气的心。当一切的声音消逝，当触手可及的事物全都灰飞烟灭，当再也无法看见那刺破夜幕的星芒，可我们还在那儿。感受不到时间，甚至忘却自己的存在，可是那么久、那么久，我们依然在那儿。
以赎罪为名，禁锢于永恒。
***
“十七。”
主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愉悦。音律间的波动，一起一伏，恍若有一股幽异的芬芳，扑面而来。
“我的，十七。”稍重的尾音，将我的所有权表达得，异常明晰。
我单膝跪地，垂首，“主人。”
“你赢了。”主人没有动，目光却似乎早已穿透我身体的全部，体内似有一阵气旋来来回回冲撞，却在破体而出的那一瞬间被我压制。
我知道，主人什么也没有做。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震慑住我。他用绝对强势警告了我，无论怎样反抗，最终只能遵循主人所定下的规则。
“十七，你赢了。”他重复。我几乎无法听清他的声音，却好似有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所以，我要给你奖励。”
“我可以原谅你之前所犯的全部过错，你仍可作为副神留在神域，就像之前的三千年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
整座宫殿，猛然亮堂起来。亮得……让人头晕目眩。
我微微一颤，指尖传来一阵疼痛，细细一看，原来是指甲开裂了。
很多东西，明知无法挽回，我却固执地不想让它从我的生命中脱离。
放手，等同于毁灭。
“主人。”我的声音，出奇的平稳，“主人的游戏，也是一场赌博。我并不需要额外的宽恕，只想要赢得游戏后赌注。”
突然，周围的空气凝滞。强有力的压迫感，硬生生地让我抬起了头。主人的目光，带着微凉的稀薄感，逐渐侵蚀着我的意志。我突然感到诧异，主人，也会有那样近似忧伤的目光吗？
几乎看不见唇瓣的开合，但他的声音却直抵内心深处，“十七，我想要原谅你的。”
『只要请求饶恕，我就可以原谅你。』
『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
『副神十七，再优秀不过。』
主人眼中的信息，如一层淡淡的薄雾，缭绕在空中。这已经是他，宽容的极限。
我轻轻地扯动嘴角，试着绽放出一抹笑容。
在广袤无垠的静寂下微笑，“请您，实现我的愿望。”
“正如您所答应的那样。”
***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主人托着腮，并不急于思考。他周遭的气息，从平缓逐渐变得激烈，愈发尖锐，又在顷刻间归于平寂。
“就算复生的话，也不能取回死神的力量。”主人屈着食指，浅浅覆于唇上，“仅仅是修复『存在』的话，也只能回到人类的状态而已。”
“如此，也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
死神的力量，对那个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强大，不是因为他是原十二番队的队长，不是因为他创立了技术开发局，也不是因为他制造出崩玉。仅仅是因为其本身，而强大。
在现世的一百多年，他依旧活得风生水起。有没有力量，从不会影响他的精彩。况且，没有力量的话，就不必再被卷入……
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反倒成全了我的私心。
“十七，十七。”默念着我的名字，主人偏过了头。殿内的光亮，驱不走他侧脸的阴霾，“原来十七，从来不是我的十七。让你去那个世界，真是大错特错。”
不，不是的。
神域的十七，完完全全属于主人。
她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也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
但是，我却是我。
我是十七，但早已不是停留在神域的十七。
所以我只属于我自己。
我叫椎名十七夜。这个假名，却也是我在那个世界真正的名字。
“你的刑罚不会减少。”主人正色，又思索了一会儿，“我不能理解，你为何会爱上人类。但是，很有趣，所以……”
他唇边多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所以，我决定答应你，包括你们那个『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承诺。”
我猛地睁大了眼，那一种名为不可置信的情绪自胸中升起。
“诧异吗？”
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主人永远捉摸不透。因为整个世界，只有他可以肆意妄为，也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
“这是给你的惩罚呀，十七。”他忽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我的身边，“神爱世人，但是爱上一个人类这样的事，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我要给你惩罚。”
“永远永远在一起。”他俯身，凑到我的耳边。那是记忆中的第一次，主人离我这么近，“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等价交换。
再公平不过。
我想要的永远，终于被认同。只是，付出相应的代价。
***
赤橙色的光线，一丝一丝地拢回西边，我抬头，微眯起眼，看着那半边天空如火海一般美丽得惊心动魄。
垂首，摊开掌心，仔仔细细地辨认。
这是我。
而我在这里。
这里是……现世。
为什么会在现世呢？
我茫然地望着四周。不算陌生的街景，过往行人，而我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和人类在一起的话，就要以人类的身份。』
主人的话忽然闪现在脑海中。
人类……？
我紧紧握拳，却发现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
没有力量的话，怎么办呢？
『不是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么？』
对了。我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这才是回到现世的唯一目的。
猛然想起，我迈开步子，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人类的话，就算在一起，也会生老病死。你们的时间，不过是那短暂的一辈子。』
但是，没有关系。
谁都会说曾经拥有，但我从不满足于那点点滴滴细碎的曾经。
谁都会说天长地久，但我们其实并没有权利拥有反反复复轮回中的天长地久。
那么只要一辈子，就已是最多的奢侈。
一辈子，远远不够，这样的话，真的无法说出口。
『你们永远都要在一起。记住，是永远。直到一辈子的结束。』
当然。我们当然要在一起。
我努力回想，却想不到一丝理由。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收取的代价也是你能够付出的全部。』
代价？
我停在路边，看车辆川流不息，突然就开始疑惑，主人所说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这不是成全。是惩罚。』
***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我小心翼翼地数着步数，终于又站到了那家熟悉的杂货店前。
是这里。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一个声音这样问。
因为你们要在一起。那个声音回答。
在一起？
是的，在一起。
无论惩罚，无关成全。找不到任何理由，但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不知喜，不知忧。涟漪之下唯有平湖一般的信念。
指尖触及门扉的一刹那，忽有一丝颤抖，随即，果断地拉开了门。
门的那一边，融融暖光。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滞了一滞，又再洒脱地放下。
“哟。”
恍若初次见面时那般，有金光乍现。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我们没有下辈子

尾声　十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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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我住的地方，四面是白色的高墙，没有门，也没有窗。我很奇怪自己是如何进到这里的，但自我醒来开始，就已身在此处。
无数次地摩挲那泛着戚戚冷光的砖瓦，粗糙的手感却好似有一股暖流，透过指尖传遍心涧。
墙的那一边，大概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吧。
我想。
第二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名字，身份，经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一张白纸，等待千年，却依然皓白如昔。
但我有一个深爱的人。他叫浦原喜助。
他是谁？为什么爱他？我又是如何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