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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当空 一至三部全+番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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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霍锦眼色如淬毒匕首。
名剑深吸口气。
“蝶舞。”
霍锦瞪大眼睛,“好,我现在就去将这贱人搓骨扬灰!”
“不劳你动手。”名剑沉声,“她确已尸骨成灰。”
霍锦紧紧握拳。
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血痕。
“名剑,你从前也不是这样卑鄙无耻,将责任推给已死之人!”
名剑坦荡直视她眼眸。
“我至多,只可以命抵偿。但你若有其他图谋,劝你放弃。”
霍锦退了一步。
面上儿女情仇之色缓缓收去。
妖姬一般的神情浮起。
“你早知道我不许你死。——老王以为他救你性命,却不知道,你所做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我虽恨你,却更佩服你权衡利弊,必要时随时可以牺牲自己性命,在所不惜的手段。”
“他不出手,你也会出手。”名剑轻叹,“我若青丝在手,你们快不过我。”
“听壁角的人不耐烦先走了,所以我也可以单刀直入。”霍锦唇角讽刺地轻挑。“如今冰山还只揭开一幕,你若不想看到事情进一步恶化,只有一个办法。”
她手中轻拈一个碧色小瓶。
瓶中有轻微异香飘动。
名剑回以一个轻蔑笑容。
“名剑不是神,没有能力卫护天下;锦锦你也不是魔,你不能杀尽众生。各人自扫门前雪。命,可以给你。但越过底线之事,为了任何人,我也不会做。”
霍锦冷哼一声。
“好,便让我们一起瞧瞧:你名剑的底线,究竟划在天国花海,抑或地狱门中!”
(10)
名意终于从连串连串的噩梦中醒过来。
梦中自己回到八岁前。
八岁之后,回到名剑山庄,跟着名剑习武练剑的日子很快乐。
但是八岁之前,一直被寄养在太和县上的某个武师家中,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庄子上,给父亲和爷爷磕头。
至于母亲——生母早已经是一个牌位。
嫡母是个不快乐的女人,后来在父亲死的那一年,也死了,说是被淫贼玷污后上吊了。
常常来看他的,是年轻的二叔名剑。
有时候带着霍家姐姐,有时候带着剑卫叔叔们。
后来也是名剑来把他带回家。
事实上,名意的感觉中,名剑才是真正的唯一的亲人。
父亲或者爷爷的概念,一半在名剑的叙述中,一半则在名意的想象中。
慢慢长大之后,从来也没有去挑衅过好好安睡在这一片的情绪和记忆。
住在山庄,跟着名剑,名意觉得踏实。
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梦。
而名剑教的,要惜福、感恩。
所以名意认真去做。
但这种事,靠学怎么可能真的会?
名意慢慢明白,所谓经验,并不只是交手。
不曾经历过,是不会知道,人的情感与情绪,可以带来何等样的痛苦,这样的痛苦,何止千倍万倍于肉体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
不曾经历过,亦不能够知道,无论多么苦痛,人都有本事挺过去,活下来。
或者人生存的本能才是世上最强的力量。
那,杀人是否世上最大的罪?
尤其是,杀了那给你生命,给你性命,给你家,与你同血同骨的至亲?
名意一夜睡不过去的时候,牙齿上下叩击,怎么运气也停不下来浑身的颤抖。
然后白日醒来的时候,回想起一夜的梦靥,心中慢慢平静。
就算从此以后,每个夜晚都要这样无眠,也可以接受。
也必得要接受。
名剑的笺上写:江湖路上,尔今独行。
名意默默想三次: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江湖路上,我今独行。
然后咬牙,起身,穿衣,束发。
木然出门,见到霍锦,绷着的脸才放松下来。
现在的霍锦,就是从前的名剑,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一点点可怜的依靠。
“霍姐姐,现在要去哪里,做什么?”
不,霍锦与名剑不同。
名剑总要名意独自思考,独自决断,给他答案,再告诉他对错。
名意很紧张这对错。
但是霍锦从不为难他,也不考他。
她只告诉他怎么去做,便好。
“不急。”霍锦的语气中充满慈爱温柔。
或者,母亲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喝口茶,然后我带你去见‘他’。”
霍锦递过来一杯水。
名意心中想,为何要见?我不想见他。
但是手中迟疑了下,还是接过茶盏。
正要喝。
一股大力撞来。
茶盏碎裂,碎片飞出,名意顾不上疾退,却去护住了霍锦,自己的唇上被割出了一道深深血痕,却不觉得疼。
笑三少从屋顶上跃下来。
满脸是愤怒。
阿难剑指住霍锦——名意身形如鬼魅样一晃,挡在霍锦身前。
“你做什么?”笑三少怒喝。
“你,做什么?”名意反问。
他手中无剑,却丝毫无惧地摆起了空手入白刃的起手之势。
笑三少冷笑,“杯中有罂粟子,傻瓜,你很想变成为她驱使的行尸走肉么?”
名意望了望地上碎片。
罂粟子毒?
忽觉肋间一痛。
不是从外,而是自内。
“你才是傻瓜。”
霍锦从名意身后,俏生生地转了出来。
“我决定喂他罂粟,怎可能等到现在才第一次动手?”
笑三少一惊。
再看名意模样。
昏沉,而痛苦。
“梁青枝是第一个试验品,证明一次服下整粒,虽可言听计从,但却命不久长。名意是第二个,我已分三次,将干罂粟子浸水,混以部分鲜罂粟在他食水之中。否则你以为,他练剑十年,纵然遭受到多大的打击,又怎会连剑都握不稳?”
剑客握剑,其实与理智情感,均无多大关系。
练剑练到剑在人在,便是将握剑变成一种本能。
镌刻入骨,纵使肝脑涂地,也可作最后一击。
名意并不太聪明。也不太冷静。与名剑一比,他一直都好似被驴踢过脑袋。
但他仍是一名剑客。
笑三少心中一痛。
自己顾着名剑,对眼前的少年,又何尝不是苛责、与不信任?
霍锦巧笑,“事实证明,连你和名剑,也看不出来他缓慢入毒的征兆。如今我加不加这最后的一杯水,也已无所谓。区别只是,立即发作,或隔上数月发作而已。”
名意回头,看住霍锦。
所谓信任,是什么样的魔物?
从何而来?因何而去?
他忽然出剑。
他没有剑。
但他出剑。
手中似有剑一般,气流纵横。
霍锦正色。
她白发无风自动。
双掌齐击,接下这一剑。
笑三少阿难已到。
霍锦两头吃紧,陡然劲力狂吐。
“这是什么邪门内力?”笑三少拧眉,“霍大姑娘你果有不可告人之背景!——”
“试试这个如何?”
另一侧屋顶上,独臂黑衣人怪笑着持剑,飞扑向名意后心。
名意力已枯竭。
他肋骨剧痛,痛到超越了一切精神打击带来的痛苦。
人世间就是如此。
疼痛永无极限。
邪异的内力,如虫蛇入土,四处乱窜。
名意勉力挣扎,闪躲。
四围升起无数喽啰。
一盏一盏面具,如暮色中的群鬼跳动。
笑三少目中带了血色——“鬼面教?!”
“不错。笑三少,睁开你的狗眼,认认清楚,这不是从前活跃在江湖之上的那一支本教叛徒。鬼面教沉寂江湖百年,真正实力,从此往后,才要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陆小七将剑从名意肋下拔出。
剑上挂血。
正是名意赠他的那一柄“无心”。
两年间,他左手剑练得颇有造诣。
但最为邪魅,还是与霍锦同源的那种内力。
内力似还在霍锦之上!
名意缓缓闭上眼睛,往后倒下。
陆小七用持剑的独臂温柔挽住他。
然后如扔石子般扔出去。
名意被掷在墙上,又重重摔下来。
“带走。”陆小七得意地下令。
几面教徒,抬着名意身体,几个兔起鹘落,便消失不见。
霍锦抬了抬嘴角,看住心急如焚的笑三少。
笑三少心往下沉去。
他想要驰援拯救名意。
但无法动。
如此多人的布置。
如此惊天动地的打斗。
早该想到了。
笑三少向后牢的位置望了一眼。
果然环环相扣,血雨腥风。
笑三少弹击手中阿难。
“孙夫人。”
他喊出霍锦愿以自称的名字。
“既如此,今日,便让笑某会一会贵教的真正实力。”
他如一头雄狮,须毛竖起。
如万兽之王,无边骄傲。
霍锦被他气势所慑,禁不住退了半步,抬眼见陆小七嘲讽笑容,恨然踏前。
正欲出手,却听一声巨响。
一个人头自后牢方向飞了出来。
王恩。
太和县十年县令,今日归西。
一个如神一样冷漠,却如魔鬼一样强大可怕的白衣人,从那排惬意舒适的松木房子中,慢慢走了出来。
他手中持着的,不过是牢中随手找的一根画轴。
但却似持着世上最好的名剑一般,骄傲,而优雅。
画轴上,鲜血一滴一滴,随着他冷酷的步伐,洒了一路。
在场人等皆都升起一个念头——恐怕修罗现世,亦不过如此?
陆小七目中能喷出火来。
却咬牙道,“撤。”
鬼面教众一阵唿哨。
场中甩出几道腥臭黑烟,还夹杂着罂粟子淡淡的香气。
黑烟散尽时,场中只余下二人。
笑三少望住名剑。
名剑垂头望住地面。
“那夜你已知道名意着道,所以急于自裁?”笑三少忍不住问。
名剑没有回答。
“王恩早已是他们的人,所以出手阻你?”他又问。
名剑久久沉默。
笑三少忽然剧震。
名剑……
名剑在流泪。
热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与地上污秽血迹相溶。
笑三少心中痛极。
仰天。
虎吼长啸。
悲愤之意,撼动得层云亦只得匆匆经过。
如何生死。
如何英雄。
(11)
藏剑山庄后的那大片草地仍静无声息。
大片绿草,映着湖光山色,唯一的声响,便是几只飞鸟极低地从水面掠过。
笑三少半拖半迫地将名剑带来这里,就是想要用这风景,换好友心情片刻宁谧。
“你看那边!”他指说,“那鸟一下子就叼了条鱼去。这一记滑翔若是化用在身法之中,该是多么惬意?”
名剑不答。
他负手立在夕阳下。
湖风将他几缕未束好的头发向前吹。
发丝斜斜掠过眼。
落霞笼罩他周身。
白衣上还隐约可见几点王恩留下的血痕,已凝涸成暗色斑渍。
笑三少偷眼望了望他,才开口。
“所以,你的家事,现在可否对我说一说?”
名剑并不看他,只是沉声应道,“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弑父杀兄?”
笑三少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呃,我所结识、深交的,乃是眼前这个名剑。至于你以前,是慈悲圣母也好,杀过天王老子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笑三少想了想道,“你就当是——嗯,万一有朝一日你死了,也有个人好告诉名意真相。”
说完,忽觉不吉,反手轻轻掴了自己一记。
又有点忐忑地看看名剑。
名剑被他看了许久,才开口。
“我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好让此事永远沉埋地下。”
笑三少精神一振。
“被你杀,我求之不得!”
名剑望着他的眼眸。终于回答。
“我没有杀他们。但我知情,且听之任之。所以算在我头上,亦无不可。”
“——名家的内功,并非人人可以练成。先父中年以降,误信邪迷,以为采撷八岁以下的处女,便可有助于他练成功法。”
夜风里,名剑语声悠悠——内容却不堪入耳。
笑三少不可置信,“……八岁?”
名剑叹了口气。“家富如国,命贱如草。采买那些六七岁的女孩子时,就算明说是作妾侍,父母亲人仍可甘之如饴。结果或残或死,或疯或傻,均卖入青楼;偶尔有些健康活泼的,便被收入内院。结果我兄长十四岁起,便乘先父出游,潜入内院,与那些女子交好行淫,多次之后终为所觉,先父盛怒之下打折了兄长双腿,还令他——永远不能人道。”
笑三少听得要跳起来。“这,这这……”
他苦笑着想起来,名剑早提醒过此事令人无语。
“一则出于愤怒,一则出于失望,先父以为,兄长失了童身,便将如他一般,终身修炼不成名家内功。”
“你们家的内功要童男才可以炼成?那你——”笑三少盯住名剑。
“是他们误会了。”名剑淡淡答。“你莫要望我,我十七岁结识锦锦,二十岁内功小成。”
笑三少冷哼一声,“霍锦是你第一个女人?”
“怎样?”
“不怎样……你继续。等等,你兄长十四岁就不能人道,那名意……名意只小你十岁,这时间对不上啊!”
名剑略微仰头。
风拂过面颊。
“我不是名意的二叔。”他闭着眼睛,似在自语。“……实际上,我该当是他的二哥才对。”
笑三少震住。
名剑转头看他,“先父为补偿兄长,为他娶了妻妾。但兄长无能为力之时,性情愈加暴躁,常常打骂折磨。再后来,兄长的侍妾有孕,兄长原以为有通奸之事,意欲杀之,却被父亲阻止,这才知道,侍妾早已勾引了老爷,想要飞上高枝。”
笑三少听得浓眉深皱。
“……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名意。
”
名剑无所谓地笑笑,“是谁的骨肉都好,总也是血缘至亲。后来的事你已可猜测,兄长对父亲怀恨于心,于是等待机会,八年后终于成功勾结了燕敦煌,下毒弑父。”
笑三少长叹一声,“原来如此。那勾结王小二杀了名战的,又是谁?”
“王小二是我大嫂的情人。”
笑三少点点头,“……如此便不足为奇了。后来你放过燕敦煌与王小二性命,便是因为他们不过是杀人之刀,并非真凶。你大嫂,还有名意的生母,都已不在人世了吧?”
“名意的生母是难产而死;我阉割王小二之时,大嫂肖氏,在旁自缢。”
笑三少沉吟了下,才问,“你对霍锦说,你有不能娶她的理由,便是因为当时庄中一派乌烟瘴气,你怕她嫁入山庄,你不能够保护她周全?”
“这是明面的理由。实际上……”名剑长吁望天,“我不愿成婚生子。”
笑三少终于明白,名剑并非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污糟糟的家人,终给他终身幸福,带来深重影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笑三少有片刻犹豫,才决定问出口。“霍锦的书信,真是蝶舞私藏下来?”
“我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名剑盯住笑三少的眼眸。“玷染蝶舞清名,我实出无奈。只是力图化解锦锦心中仇恨,令她迷途知返,不得已而为之。”
笑三少定了片刻,脑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不是蝶舞,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他知道这些事情,已成为结。
而人是要放过自己,还是勒死自己,只在自己双手。
夜色浓重。
笑三少与名剑向着藏剑山庄的方向往回走。
笑三少忽然想起来什么,“你那三四十个侍妾,难不成就是……”
名剑不理他。
笑三少走了一程,又问,“除了霍锦之外,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过其他女人?”
名剑冷冷看他一眼。
“有吗?谁啊?”
名剑无聊地答。“蝶舞。”
“就两个?”
“你究竟要问什么。”
“没什么……”
未到庄口,忽然一个骑着马的小孩子,朝着两人直撞过来。
名剑和笑三少并立不动。
小孩在马几乎要撞到人之前,伸手挽缰。
骑术之精湛,竟不输与武林中成名人物。
“是了,定是你们无误。”小孩拍手道,又从身后抛出一个包袱。“公子捎给你们的!”
包袱抛得角度刁钻。
名剑伸手轻轻接下。
“公子说,他翻遍了殿内的角落,才找到一样的材质,终于把你的剑给补好啦!”小孩格格笑着,调转马头。
“青丝?”笑三少眼神一亮,“娃娃莫走——你家公子怎么不来?”
“公子要去处理些俗务,叫你们尽管笨死迂死莽撞死都无碍,紧要时分他会来救你们。”
“嗐?谁要他救!”笑三少气得伸手,欲将马上的小孩抓下来。
却不料那小孩控马确有一套,滑溜溜地低了半分,从三少手底钻了过去。
马踏清月。
笑三少不再和娃娃计较,回转来看名剑。
两年前与郑苏韦荻战时,青丝开裂。
如今终托谢芸之手,能够完璧归赵。
名剑抚过青丝。
澄澈的战意,在月下清楚地颤动。
“三少。”名剑沉声唤。
“我在这里。”如往常一般。
“你怕不怕罂粟?”名剑淡淡问。
笑三少哈哈一笑。“梁白蕊都可置生死于度外,何况你我?”
“便陪我走一遭罢。”名剑轻弹剑铗,如水龙长吟。“成魔成佛,众生自渡。今世我若连累了你,容来世再还吧。”
笑三少脑中一热,便道,“好,来世做我老婆。”
名剑噗地一声,终于露出微笑。
(12)
狭长暗道。
笑三少推开小门,掌上灯,呈现在眼前是一间积满了灰的地室。
“此处便是我诡丽八尺门的最近分舵啦。”他略有歉意地看着名剑,“欠打扫,又简陋,你确定要在我这里,而不是回你家?”
名剑环视了下四周,“这里很好。——山庄已给了名意,我不打算再住。”
笑三少叹口气,“可惜了你那么多华服玉器。”
名剑淡淡道,“和你在西域两年,也并非日日锦衣玉食。我是江湖人,江湖哪里去不得?”
笑三少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两年我们吃穿用度花的还不都是你的钱……不说这个了,收拾一下先。”
笑三少所谓的收拾,便是选了块略为干净的地方,将陈旧的厚画纸用几枚飞刀钉在斑驳的草墙上,将半秃的毛笔叼在嘴里来写写画画。
“梁家,名意,罂粟子,郑苏,段小七,鬼面教,霍锦,王恩。”
他写了一排名字,然后在下一排写了大大的“名剑”二字。在两排之间,潦草涂了几枚匕首,都刺向名剑,惊心动魄。
名剑看得一笑,问道,“鬼面教之事,你知道几分?”
笑三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此事问我便对了——说来话长,最初之时,鬼面教乃天竺四百八十外道中一道,道下分为‘地’、‘水’、‘火’、‘风’四门。其中地门只传于天竺本土,曾历贵盛,后遭封禁,逐渐失传。水门在天竺本土封禁鬼面教时,传到了西域,一时风靡。我母国便举国信奉此教——是以鬼面教的仪轨教法,我都知晓一二,甚至于他们那些鬼面,我也会做。”
名剑点头,“原来如此。中原鬼面教,难道是剩下的风火二门所演化?”
“我就说名剑冰雪聪明——风、火二门原本并行传入中原,但为争正统而内乱迭起。百年前,风门将火门逐出中原,便成了我们现今所知的鬼面教了。目前教主之位空悬,由左中右三大护法主理教务。其中左护法淳于秀乃朝廷卧底,右护法万俟鸣则力主勾结倭寇,去岁互相火拼而死,此事我们在西域时一起得的消息,你大概还记得。所剩余的中护法赫□□,是个最为庸碌怕事之徒,率教部龟缩不出,理论上来说,我不认为他们能搞出这些风风雨雨。”
名剑浓眉一挑,“被逐出中原的火门,是否去了西南?”
笑三少一振,“不错。正是霍锦坠崖的西南,亦正是名花流曾发家的西南。”
名剑眼中寒芒一闪,“果然。罂粟与名花乃同源之物,若是火门在西南边陲吸纳了名花流残部,获知名花制作之法,再加上陆小七带去的干罂粟子,在水土皆宜的条件下能种出若干罂粟草,不无可能。”
“你们家霍锦,估计也是那时候被困在深山老林时,结识了这群人,被吸纳其中。那日看情状,陆小七跋扈,而霍锦沉稳,两人在教派内的地位,怕都是不低——这也难怪,霍锦知晓你前尘,陆小七清楚你近事,从你开始掌控武林,最是便宜。”
一口气说完,笑三少忽觉有点心虚,偷看名剑一眼,怕他着恼。
名剑却毫不在意,只是沉思。
“呃……事实上我们若要追查,可以从梁家着手,也可以查探王恩近年行迹;再或者,上峨眉查霍锦,也非难事。”
名剑忽然抬头,“你若是火门领袖,重回中原,必定要做,首先会做的事,会是什么?”
笑三少一时答不上来。
思路回转,片刻之后才茅塞顿开。
“找风门。”
名剑嘴角微扬。“这才是正事。无论是一雪前耻,还是荡涤正统,更或者是收归并纳,才是争霸武林的必要之举。”
笑三少赞道,“不愧是名剑。——我们明日出发,寻寻赫□□的晦气!”
无边烈火。
名意略微睁开眼,便被一片耀眼火光刺得闭目。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睁开眼。
自己被吊挂在一片火海之上。
身体却并不感觉烧灼之苦。
因为有另一种感觉,在漫身爬行。
一种永生永世甩不脱的爬行感。
名意死死咬牙。
不痛。
认真不痛。
但比痛可怕太多,他头皮发麻。
爬行感在眉心下降,慢慢降到脖颈,再到胸口。
名意低头看。
胸前空无一物。
若非双手被困,他恐怕会用剑割损自己身体。
后背亦有这样的感觉传来。任督二脉,俱都若隐若现地跳动,气血运转得似喝醉了一般。
脑。
是脑中的问题。
名意狠狠闭上眼。
却惊讶发现,自己仍看得到。
无数毒蛇在他身上扭动,向下探,直至会阴。
他终忍不住呻吟出声,竭力扭动起来,想要摆脱那令人心胆欲裂的感觉。
睁眼,想看清楚,并无什么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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