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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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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藤冷冷看她:“所以呢?”
    “我杀你,但不曾侮辱你,也不曾放任谁侮辱你。”
    司藤没有说话,过了会,她示意王乾坤住手。
    王乾坤也是打累了,白英的骨头根根坚硬如铁,他这样又踢又打,反弄的自己手脚生疼,就坡下驴住了手之后,忽然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倒哽咽地哭起来。
    白英盯着司藤看,空洞的深陷眼洞里似乎忽然就有了悲凉的意味。
    “他恨我也就算了,我杀了他太师父,可是你为什么恨我?我对不起你吗?”
    白英的声音很平静,但咄咄逼人的暗流却四面汹涌,司藤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回首前事,没有彻底清楚的谁对不起谁,彼此都是权衡利弊,为自己打算罢了。
    她垂下眼眸,再一次催动了手中的藤条,这一次,她没有再中途停下了,白英的惨叫在末了变成了绝望的狂笑,甚至在妖力的传送结束收回藤条之后,她都没有停止上气不接下气的冷笑。
    “你是蠢吗?把我的妖力拿去给一个男人?你明知道,人是承受不了妖力的,给了也是浪费。”
    “你舍不得他吗?你对邵琰宽都没有感情,复活之后,反而转了性了?”
    司藤没有出声,反而是颜福瑞有些许惊喜:“司藤小姐,秦放的脸上有血色了!”
    岂止是有血色,他的身体某些部分,有时候会突然咯噔一声,那是断裂的骨头被妖力迫使着重新接合,类似的细胞重生和器官粘合应该也发生在体内,妖力在这个时候,像是生命力的代名词,将这副无可救药的身体整旧如新。
    司藤看向白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妖的合体,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双方协商达成一致,摒除矛盾之后,重新合体;另一种,是武力毁灭异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为妖。
    她失去了坐在谈判桌前的资格,大势已去,不不不,也许从一开始,司藤就根本没想过和她一团和气的合体。
    “在西湖水底,为什么不跟我合体?”
    “我想做自己,不想掺了一个你。”
    白英的口气异常怪异,声音忽然尖细到刻薄:“自己?”
    “那时候,我分了一半妖力给你,事情本来不至于不可收拾,你是你,我是我,但你不该到处害人,还差点杀死了秦放。”
    白英嘿嘿冷笑了两声,她依然理解不了:“我杀了个人而已,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他是谁?”
    司藤没有立刻回答,倒是颜福瑞,既是期待又是紧张:白英如果知道,秦放是她的后代,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悲痛?后悔?还是……
    “是你为我留的后路,是你寄养在秦来福家那个孩子的后代。”
    有几秒钟的时间,白英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似乎更疑惑了:“既然都已经用完他了,还救他做什么?他跟你又没有关系。”
    颜福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藤看了她好久:“当初你爱邵琰宽,爱的死去活来,这份情,但凡还有分毫,都不该对秦放无动于衷。”
    白英笑起来:“你也说了是当初了。爱与不爱,差的也就是一个’不’字,一横一撇,一竖一点,当初不会写,谁还一生一世不会写啊。”
    如此轻描淡写,与司藤记忆中那个为了邵琰宽孤注一掷的白英简直判若两人,1937到1946,屈指九年,什么事冷了她的心肝肚肠?
    不过也不用多问了,合体之时,骨血相融,记忆相交,自己总会知道的。
    司藤深吸一口气,她俯下*身去,额头慢慢贴上了白英的前额骨。
    秦放的呼吸慢慢转作平稳,胸口的起伏渐渐有力起来。
    全身脱力的颜福瑞忽然间泄了所有的气,他倚着墙壁坐倒在王乾坤身边,疲惫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都过去……”
    他想说,都过去了。
    应该是都……过去了吧。

  第⑧章

合体的起初;是记忆的交融;如果记忆有温度,那么;白英的记忆是凉的;笼着一层阴郁的淡灰。
    司藤觉得自己像是被抛进了一个苍凉的大故事里;而整个故事最初发生的地点,她并不陌生。
    华美纺织厂。
    偌大的废弃厂房,晕黄色的光和模糊的殷红色;当年的自己被捆住脚踝倒吊着;墙壁上映出的影子被拉的怪异而又摇晃;白英背倚着墙壁;两只沾了血的手不受控的哆嗦着,有一两次;她会忽然抬头去看,又受了惊吓似的迅速移开目光,喃喃重复着:“我会想办法的,我会想办法的……”
    原来那个时候,你不是不慌的。
    她看到白英匆匆离开,回到旅馆后一遍遍地洗手,烧掉那件沾了血的旗袍,疲惫地上床躺下,将那朵手绢包着的,已经有些蔫的玫瑰花放在枕边,似乎这么做就能安枕一样。
    她半弯下腰,看着白英连日噩梦,冷汗涔涔,看着她吞咽一粒又一粒的安眠药片,好像那些西医的玩意儿,能医治一个妖怪似的,看着她坐在沙发上,抖抖缩缩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脸上火苗泛起,面颊被烧成焦黑,然后从坑坑洼洼慢慢恢复。
    她看到白英打扮的鲜妍,穿那年月最时兴的西式衣袍,甚至歪带了巴黎式的软呢帽,玻璃丝袜,系带的皮鞋,挽着邵琰宽的胳膊出入舞场,灯光打向她时,她会仰脸冲着邵琰宽温柔地笑,而一旦灯影背过,她深漆般的眼睛里,就写满了忐忑难安的焦灼。
    男人女人,既不能心心相印,叠合的就必然是大块的空洞,要拿猜忌和揣测去填。
    她看到寂静的小巷,白英拎了高跟鞋,偷偷撵在邵琰宽的身后,直到他进了一间简陋破落的屋子,灯亮起,糊纸的窗格上映出他和丘山窃窃私语般的剪影,走近了去听,不知道是不是丘山揶揄邵琰宽当年竟被个妖怪迷了心窍,她听到邵琰宽尴尬地打着哈哈:“谁年少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荒唐犯蠢的事……”
    情窦初开,花前月下,死去活来,痴心不改,原来于他,只是轻飘飘的荒唐犯蠢罢了,司藤的唇角泛起冷笑,侧脸看同样站在边上的白英,看到她双目含泪,嘴唇哆嗦着,一只手的指甲死死扣入掌心。
    她看到白英加倍的温存,蓄意的讨好,然后一再的失望,冷了双眸——原以为白英和邵琰宽之间,必然有过撕破面皮歇斯底里的大冲突,原来并没有,只不过谁的情意都不是长久干烧的火,不添柴也就罢了,哪经得起年复一日的水打冰浇?
    白英从最初的焦灼不安,终至悔不当初的崩溃,司藤看到她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重回华美纺织厂,跌跌撞撞打开被铁链锁起的大门,厂房中央,那摊干涸的血迹早已发黑,白英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泪如雨下,嗓子哭哑了,嘶嚎着瘫倒在地,指甲死死抠着地面,指尖磨秃了,指缝里都是泥灰。
    远处天幕上的闪电在厂房的小窗口处一掠而过,轰然而至的雷声似乎忽然提醒了白英,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嗫嚅着重复着两个字:“幸好……幸好……”
    幸好还留下了司藤的尸体,当日的一念之仁,今时的救命稻草。
    她坐直身子,取出了手包里的梳妆镜和口红,在空洞的厂房里用手一下下梳理着头发,又慢慢旋出金属管里胭脂红色的一截,顺着丰润饱满的嘴唇慢慢描画,忽然又一道闪电掠过,镜子里的人脸一片惨白,唯有一抹蘸了血一样的笑,夺目而慑人。
    末了,她站起身,掸了掸旗袍的一角,身形纤细,线条窈窕,在夜色中就这样慢慢走了出去,高跟鞋的足音蹬蹬,回荡在厂房周遭,最后和黑暗处司藤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融在了一处。
    白英的变化是一点一滴发生的。
    她的眼神愈发刻薄,脾气也愈发的阴晴不定,邵家宅子里,除了邵琰宽迫于“作戏”还会偶尔在她房里进出,其他时候,便只有她一个人,一条影。
    不过,她从不孤单,她枕下压了一方绢帕,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绢帕的丝缎都已经显旧泛黄,唯独那一方胭脂唇印,历久弥新。
    每天晚上,她都旋开金属管的纤细口红,顺着那方唇印涂描抹画,然后拈起了展开,凝目看很久,同她说话。
    ——“司藤,听说,每天都有小作坊主寻死觅活着上门要债,邵琰宽迫不得已,被人堵的要从后门溜走,我想着,那些人既然寻死的心都有了,给他们点好处,必然也愿意做别的事的。”
    ——“司藤,今儿我去打听了,厂子里的人同我说,有个姓秦的,素日里往来生意最是老实,人也守信义气,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司藤,我去办事的地方同他们说,如果有一封信从西头寄到,收信人是白英,交给我就是了,我会转交的。”
    ——“司藤,你一定想不到,日本人打进上海了。兵荒马乱的,丘山来不了,不过他跟邵琰宽书信倒还是通的。每一封我都偷着看了,丘山吩咐邵琰宽,得让我生个孩子,这个老匹夫,我教教他什么叫空欢喜。”
    司藤此时才知道,原来秦放的太爷爷,并不是白英生的第一个孩子。
    白英十月怀胎,害喜呕吐,似模似样的亲手缝制婴孩衣袍,冷眼看邵琰宽喜上眉梢,夜半拆开邵琰宽写给丘山待发的信,平静读完通篇的“事可成矣”、“皆大欢喜”,又将信原样装回。
    再然后,待产前几日,她“一个不小心”,从台阶顶上滚下来,身下血如泉涌。
    ——“司藤,只要孩子不离母胎,我的元气总不会伤的。不过,这孩子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忽然就有了个想法,一来避丘山,二来留你来日取用,只是我这里,演的务必精心,方能瞒过所有人……”
    ……
    司藤司藤,于白英,似乎已成习惯,每日喃喃,忽而皱眉,忽而微笑,语气温柔处,像是与情人呢喃耳语。
    ——“司藤,你再耐心等等,我会安排妥当。”
    ——“司藤,我想来想去,这秦来福的老婆,还是不能生的好,若是生的多了,我送去的,就只是根草了。”
    ——“司藤,贾三和秦来福之间,我得寻个由头,否则一东一西,怎样都来的突兀。”
    ……
    一年,又一年,白英既不再是妖,人间沟壑终于也渐渐上了脸,有时,她长久坐在梳妆镜前,指腹慢慢摩挲过脸上的每一道纹路,伸手把开始下耷的眼皮撑起,又松开,或者对着镜子去笑,细细去数眼角一根根缀起的浅浅纹络。
    ——“司藤,我老了,你看不到也好。你说的对,半妖是没有长长久久的寿命的,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到时候,都会好的罢。”
    ——“司藤,你记不记得,我们最最初精变的时候?”
    这隔了时间、空间、现实、记忆的一句话,居然把司藤问恍惚了。
    最初精变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奶娃娃模样吧,连句囫囵的话都不会说,只会惊奇的“噫”,还有对任何一个人咧开了嘴笑,只是丘山很讨厌她笑,她笑着笑着,就从懵懂无忌变成了小心翼翼,再然后,丘山一个巴掌打过来,她就再也不会笑了。
    再后来看戏,学会了很多种笑法,讥诮的、皮笑肉不笑的、阴冷的、威胁的,好像每一次笑,都只是为了配合一个场景、一个目的,早已经忘记那种无忧无虑发自本心的笑,是什么样子的了。
    ——“司藤,如果没有丘山,我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吧,我希望,一切尽如人愿,我们都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是个新的世界。”
    ……
    司藤司藤,那具长眠在囊谦地下的尸体,似乎成了白英唯一的支柱,或许是思虑过甚,或许是境遇不堪,或许是早已决意把这破落的一世交付出去,白英的境况每况愈下,但现实越凉薄,就映衬的那个“新世界”越美好,她枯垮脸上的笑容也就越甜蜜。
    ——“司藤,快了,听说丘山已经在路上了。”
    ——“司藤,都说一梦千年,你一直在睡着,不会嫌久的吧。我今生斗不过丘山,也懒得去斗了,他活不了太久的,如果你嫌这不够,将来去他坟上,踩上两脚,出出气吧。”
    ……
    最后的一幕,是在一个破落的山村,房子很破,风一直把屋檐的盖板吹的掀起落下,白英蓬头垢面地躺在床上,轻轻拍着身边裹着大红底色百子千孙襁褓的婴孩,咿咿呀呀,像是唱江浙一代古老的童谣,忽然间,她的手停在了半空,然后缓缓看向了漏风的烂木门。
    ——“司藤,他们来了。”
    ……
    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汹涌的浪,兜头照脸,四面八方,司藤只觉得呼吸一紧,情绪像突然涌出的闸水不能控制,全身剧震间,重新回到了现实。
    ***
    天已经黑了,这里的空气没有合体时那么压抑,秦放躺在对面,脸上已经渐渐有了血色,王乾坤脸上挂着眼泪,呆呆地坐在一边,还没有从太师父已经横死的噩耗中恢复过来,颜福瑞一直在边上坐着,被合体的骤然停止和她的突然抬头吓了一跳:“司藤小姐?”
    司藤没有理睬她,她低头去看白英。
    已经全然失去妖力的白英也在看她,两个深陷的眼洞里都是凄凉的意味,过了会,摆脱司藤钳制的她似乎可以动了,剧烈地咳嗽着,伸手去捂自己的嘴。
    司藤有些恍惚,那个苍凉的长达九年的故事,每一个片段细节,都好像还在低声絮语,对着她不住的讲话。
    白英说:“你看到了吗,我知道你会看到的,我捱过了很多很多日子,九年,每一天,都像一年一样长,我每天都在后悔,那时候,我忽然就被冲昏了脑子,我不想做妖怪,我以为,我像人一样陪着他,对他死心塌地的好,就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司藤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那时,觉得你太碍事了,所以我就下了手,我下手之后,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想着,先藏起来,等我想清楚了再说。再后来,我觉得我蠢极了,为了那样一个人……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司藤,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疼的受不了……”
    她的手骨慢慢移到了胸腔的位置,颜福瑞没有能看到白英的记忆,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莫名奇妙,他的目光跟随着白英的手骨移动,想着:你心痛什么,你都没有心了……
    白英呢喃着:“每一次,心都疼的受不了……”
    说到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时,她的手骨忽然用力一攥,咯噔一声,硬生生掰下了肋骨的一截,颜福瑞惊恐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白英使尽浑身的力气,身子猛然坐起,手里的那截肋骨,狠狠□□了司藤的咽喉。
    司藤猝不及防,向后跌摔过去,再起身时,喉咙间血如泉涌,她用手捂住,指缝间血流不止,倒也还不慌,沉声吩咐颜福瑞:“拿毛巾来。”
    颜福瑞乱到手足无措,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扯了条毛巾,刚跑到卧室门口,就听到白英哈哈大笑,抬头一看,她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上的一些骨节零零散散的掉落,那硬撑着站起的骨架以一种岌岌可危的姿势歪斜着,像是下一刻就会全盘崩塌。
    “但是,你要问我最恨谁,司藤,我最恨的是你!”
    “我做了那么多,忍了那么多,盼了那么久,我以为,再睁开眼睛,一切都会像我想的那样!”
    颜福瑞颤抖着把毛巾递给司藤,司藤接过来捂住伤口,冷冷地盯住白英。
    “我一切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你。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跟我说,你想做你自己。”
    “你看起来那么漂亮,我呢?我连人的皮都没有!我要去借一个又一个,忍受各色人肮脏的味道。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喉间的血似乎怎么止都止不住,司藤的脸色渐渐变了。
    白英干笑起来。
    “我想过的,我妖力敌不过你,我得留一招。这些日子,我在这周围,每逢夜深人静周围没有人的时候,我就从身体里出来,慢慢地,一下下地,去磨我的其中一根肋骨,磨的刀子一样尖,你没有注意到吧,司藤,你只觉得那是难看的骨头罢了。”
    “但是,你那么厉害,刀子捅你一下,你怎么会怕呢?哪怕是涂上毒药,你又怎么会怕毒呢?除非是……”
    她声音低下来,像是被丘山镇杀的那个晚上,咿咿呀呀哼着童谣去哄那个襁褓里的婴孩睡觉一般,轻声地哼唱起来。
    “佛前香,道观土,混由朱砂煮一煮,灵符一对,舍利白骨,真个是观音大士手里的玉瓶汤缶,不信你斜眼四下瞅,哪个妖怪曾躲?”

  第⑨章

颜福瑞不懂;这佛前香,道观土,听起来都舒心适意;怎么会是要人命的东西呢?
    司藤却悚然色变,僵了一两秒之后,伸手拔掉那根肋骨,指尖的藤条交替围匝着去填堵伤口;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她的长发就垂了下来;颜福瑞先还以为她变回了原形;下一秒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幻术失去功效了。
    回头去看,果然,那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着的王乾坤;又是个绾着髻的道士了,不再复司藤的模样。
    白英咯咯地笑:“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中了观音水的招,是什么时候?”
    当然记得,那还是在青城山,被邵琰宽半哄半骗着,意乱情迷间饮下那杯观音水,腹痛如绞,瞬间就现了藤身,再后来,沈银灯想对付她,也塞给秦放一粒类似的药丸——道门用来对付妖怪的,妖怪们又自己拿来互相算计。
    “那一次,我们只是喝下去,这一次,我直接插了你的咽喉,溶了你的血,司藤,是不是觉得这血,奇怪的止都止不住啊?你我都是妖怪,我们都知道,如果这血都流干了,意味着什么。”
    说着又看了看秦放:“这一次,他的血也救不了你了,他当然还可以给你,但是他给多少,你就会……流多少。”
    颜福瑞听着听着,愤怒就超过了胆颤,不过咬牙切齿指着白英的时候,还是下意识躲到了司藤身后:“你这个……妖怪,怎么这么毒呢。”
    白英嘿嘿干笑了两声,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我毒?是谁背叛我在先的?我辛辛苦苦把她救活,她说她要做她自己……”
    说到这,她突然愤怒,头颅咯吱咯吱晃动着转向司藤:“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从来就没有自己,从来没有!”
    她没有说完,因为司藤忽然笑起来,她喉咙受伤,笑得断断续续的,笑的白英有些发怔。
    她说:“你说的对啊,从头到尾,我哪有我自己啊。”
    她居然会直认白英的话,这一下大出意料,非但是颜福瑞,连王乾坤都抬起了头。
    “起初,在囊谦复活,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重新变成妖,我一门心思觉得,当初在华美纺织厂,我只是一时不察被你偷袭得手。”
    “知道你被丘山镇杀之后,我反而很高兴,觉得事情变得简单,不需要再看到你,只要寻回你的尸骨合体就是了。”
    “可是后来,我慢慢发现,一切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你暗地里安排了所有事情,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老天就是选了你,我是在两个半妖中势弱的一个,如果和你合体,你会反噬过来,主宰这具身体,我可能就再也不存在了。”
    说到这,司藤轻轻笑起来。
    什么叫自己呢?也许当她的脑子里频繁地出现和考虑“我”这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自己了,不管她是那个叫做“司藤 ”的妖怪的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
    “秦放同我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如果我就是以半妖的身份存活了,那么,就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对,我就是那个时候,有了不想和你合体的心思,或者说,我希望找个两全其美的,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可惜的是,事情出了岔子,沈银灯的妖力让我半妖的骨架倍受煎熬,我必须把一半的妖力引渡出去,所以……”
    她伸手指向白英,像是在引荐什么人:“所以,我就让你这个祸根,重见了天日。”
    白英一字一顿:“这叫天可怜见,老天有眼,不叫包藏祸心的人奸计得逞。”
    司藤觉得好笑:“奸计?白英,你不要一副委屈的受不了的样子,口口声声是我背叛,说什么我们从来就是一体,你真的有把我当成过一体吗?”
    “你嫌我挡了你和邵琰宽比翼双飞,就眼都不眨把我杀掉,一滴滴放干了血,可曾有过片刻犹豫?”
    “后来,你发现邵琰宽不是良人,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我突然就变得金贵起来,每日念上几遍,司藤长司藤短,就好像真的对我诸多情谊。”
    “再然后,你突然发现我居然敢不合你心意,不跟你合体,你恼羞成怒,甚至都不愿意跟我面对面去谈,先杀秦放来警告我,接着机关算尽来杀我……”
    “我是什么东西?挡路了就杀,需要了就招来,白英,说到底,你跟丘山没什么分别,分体之后,你就知道你强过我,我对你来说,就应该是言听计从的工具,就应该配合你亦步亦趋,最不该的就是把你抛在一边,痴心妄想什么‘自己’去跟你分庭抗礼。”
    “在你看来,当初半妖险象,我们从来就没有分成两个一半,你才是主体,我只不过是一个部件,一只手,迟早要接回来的,是吧?所以一旦我反客为主,居然取了你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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