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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二月河-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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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从十四弟那欲言又止的神色中,从他那似明若暗的谈话中,早已敏感地觉察到,这位十四弟与以往不同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不行,我得拿话镇住你。你小看老三、老四可以,但你不能小瞧了我这个八哥!想到这儿,他沉着冷静地开口了:
“十弟,你的话不对。我以为父皇定的方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老人家要的不是什么杀敌几万、尸横遍野,他要的是安邦定边。当年葛尔丹作乱,父皇三次亲征都没有赶尽杀绝。我们几个皇子无论谁去带兵,能比父皇干得更好吗?再说,葛尔丹是有野心的,他想的是吞并蒙古、西藏、青海,重建成吉思汗的大业。而阿拉布坦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想的也不过是扩大地盘而已。在西域打仗和东边不同。东边是大海,打到海边就算到头了。西域疆域辽阔,你撵得紧了,他到处乱窜,甚至会跑到罗刹国去;等你收兵了,他又杀回来了。所以,‘盛陈兵威,招抚为上’这八个字,就是我对皇阿玛进军方略的解释。十四弟,你要记住八哥的话,你少年气盛,且不可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打了胜仗就穷追猛打。尤其注意,宁可不打,也不能打败仗,万一有个闪失,八哥我就爱莫能助了。”
这番话,简直把老十四说呆了。好八哥,真有你的!父皇昨天向我说的也是这番话呀,你怎么和父皇的见识一模一样呢?嗯,八哥果然是高我一筹,也难怪他一心一意要争皇位。如今,我虽然也有了此心,但论心机谋算,论实力威望,都比不上八哥。别看手握重兵,可是却远征千里之外,对八哥我不能不依赖,更不能得罪呀,想到这儿,他诚恳地说:
“八哥教诲,小弟铭刻在心。父皇也是这样的意思。近来我常想,老人家从第二次废掉胤礽以后,心思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临别之前,小弟有几句话要放胆讲给几位哥哥。据我看,皇位的继承人,父皇仍然是属意八哥的。”
老九、老十一齐发问:“十四弟,你说明白点。”
“好。胤礽倒台之后,封了三位亲王。大哥被囚禁不必说了。三哥、四哥晋封亲王。中间隔了老五、老六、老七三个人,把八哥也封为亲王,这是为什么?此其一。十三哥胤祥的文韬武略不比我老十四差,可是,为了一点小错就被拿问,而且一圈就是七年!相比之下,父皇表面上恨八哥,训斥八哥,有时恨不得一个窝心脚把八哥踢死,可是这一脚却偏偏不踢。父皇对八哥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把八哥封了亲王不说,病了还派太医、赏药物,这又是为什么呢?此其二。还有第三,老人家明知我是八哥的人,又明知我总是故意气他,却先让我掌管兵部和河运,熟悉带兵和筹粮、筹饷的事务,然后又让我率兵出征,也让人费解,所以我想,是不是我们压根儿就错看了皇上,皇上对八哥是不是明压暗保呢?”
老十四这话说得诚挚无私又句句在理。老九、老十听了心里服气。他们暗自盘算着,八哥不放心十四弟,是不是过于小心了。十四弟不错嘛。老八呢,此刻却不这么想:好哇十四弟,你把球踢过来了,是真心呢还是试探呢?哼,我老八上当回数多了,宁可信其奸,不能信其忠。我呀,照样给你踢回去:
“十四弟你不要这样说,八哥我听着这话心里就难受。当初张德明说的什么紫气、白气的,早就烟消云散了。这几年,我身子一直不好,没了早先的锐气。今天在场的除了鄂伦岱我这位表兄之外,只有你和九弟、十弟。我们哥四个知心换命,外边叫我们是‘阿哥党’。多一个人、换一个地方我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今天我要说,这帝王之份,非你十四弟莫属!”老八说完站起身来,朝着老十四就是深深的一揖。 
 
  
第四十九章 浩荡荡胤礻题上前线 忙乱乱四爷镇后方
 
十四阿哥胤礻题就要率兵出征了,趁着皇上的圣旨还没有明发,老十四来到八爷府,向几位哥哥辞行。他们的谈话,当然离不开“皇位继承人”这个众目所瞩的大事。老十四分析了皇上对八阿哥的态度,说江山非八哥莫属,而老八却说,只有老十四才有这个福分。一边说,一边就是深深一躬。其实,这哥俩是各有各的打算,也各有各的心机,他们都在做戏呢。
老十四故作吃惊地说:“八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论人品、论学问、论见识、论度量,我老十四哪一点比得上你。我从小就爱武艺、傻大胆,梦想着做个将军,驰骋沙场。现在当了大将军王,兄弟夙愿已偿,别无他求。此一去但愿立功于万里之外,马革裹尸,不负父皇和八哥的重托,也就死而无憾了。帝王之事,我老十四从来没想过。再说,即令父皇真的要选我继承江山,又岂肯把我放到那不毛之地,血战疆场,去担这分风险,受这个磨难呢?”
这哥俩推来让去的,可把老十急坏了:“哎,我说二位,八字没一撇呢,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叫我说,还是咱们原来订下来的誓约,不管咱们中间谁当了皇帝,都是大伙儿的福。为君者守君道,为臣者守臣道,谁也不挤对谁,不就完了吗?”
老九却多看了一层:“不不不,十弟说的是情不是理。依我看,阿哥之中争夺皇位的劲头这么大,皇阿玛的心中是害怕的。这几年,他调武丹,调侍卫,调换将军,调换守卫京师的军兵,为的是什么?老人家年迈体弱、心力不济了;他只求平平安安地寿终正寝。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我也会想:让一个信得过的皇子手握重兵,万一发生不测,一道诏书发出,几十万大军顷刻而至,谁敢不服?所以,无论是八哥有份,十四弟有份,对咱们都没坏处。十四弟,你手中的兵权要紧得很哪!”
老十四听出话音了。众阿哥也都心照不宣了。房子里静得可怕。就在这时,何柱儿进来禀报说:礼部尚书尤明堂大人,在十四爷府里坐等,要十四爷去南苑演礼呢。鄂伦岱将军也要立刻前去。
老十四不敢怠慢,站起身来说:“众位兄长,小弟就此告辞了。此一去山高路远,相会无期。京城中风云变幻,祸福不定,请众位哥哥多多保重。若是有什么大的变化,或者父皇龙体不测,请哥哥们不要忘记给我老十四送个信。”老十四说着,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老八连忙起身,说了声:“拿酒来!老九、老十,来,咱们共饮此杯,为十四弟壮行。祝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何柱儿,你到后边库房里,叫人找出那件皇上御赐给我的金线牛皮软甲来,亲自骑快马送到十四爷府上去。
“扎!”
国家升平二十多年,又要有大的战事了。率军出征的又是皇子、大将军王,这礼仪是不能马虎的。
今天,是皇上钦命出征的日子。一大早,京城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全都来到天安门前,按等级整整齐齐地列队,雁翅般地排在金水桥东西两侧。大将军王十四爷胤礻题的中军卫队,是一支三千人马的铁甲劲旅。他们排成方队,站在中间,精神抖擞,杀气腾腾。已时正牌,天安门豁然洞开。总管太监李德全手捧着黄绩包裹的诏旨,在几十名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走出天安门。“啪、啪,啪”静鞭三声,全场立刻鸦雀无声。接着,乐声响起,礼炮轰鸣。几百名太监,擎着明黄龙旗。京城御林军统领隆科多,指挥着仪仗,举着金瓜、锁斧、金镫、银枪、簇拥着身穿金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胤礻题,骑着高头大马走出城来。胤礻题身后的马上,坐着副将鄂伦岱。他右手怀抱大令旗,左手高举着一颗金光灿灿、四寸见方的大将军王的印玺。他们出了天安门,翻身下马,肃立一旁。此时,鼓乐高奏,颂歌扬起。吟唱声中,康熙皇帝的銮驾出来了。三十六名太监推着车驾,銮舆上的明黄缨络,车驾上的黄金镶板,映着红日,璀璨夺目,光彩照人。车驾四周,是十二面明黄龙旗。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万万岁”声中,康熙缓缓地走下銮舆,向众人挥手致意。
胤礻题从班部中闪身出来,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流着激动的泪水颤声说道:“请皇阿玛留步。再远送,非孩儿和臣子所能承受。儿臣胤礻题就此拜辞。儿臣当谨遵父皇训示,努力杀敌。请父皇安枕高卧,静候佳音。”
康熙的心中也是十分激动。这样的场面,几十年没经过了。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一阵风吹了过来,撩起了他那花白辫子。唉,朕老了,要由儿子们去冲锋陷阵了,但愿胤礻题此去,不负朕望。他走上前去,虚扶了一下胤礻题,沉稳地说:
“起来吧。该说的话,朕全告诉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军情大事,要飞马报朕知道。不要挂念朕,只要前方得手,朕总是高兴的。你,出发吧。”
胤礻题磕头领命,从鄂伦岱手中接过令旗,望空一挥。立时,号炮震天,军歌高唱,三千铁甲军士翻身上马,举起了明晃晃的战刀,在胤礻题的统率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十万大军西出阳关,这可不是件小事情,京师各部衙门立刻忙乱了起来。这些年,不兴兵,不打仗,太平加粉饰,哪还有战备可言呢?兵马一动,所有的弊端立刻显了出来。十四爷胤礻题的大军刚到西安,就飞马传来了十万火急的文书。说西域已经是严霜遍地,水结薄冰,要户部即刻发十万冬衣,以供将士御寒。胤祯接到军报,不敢怠慢,带着人到户部库房里一查,军衣倒是不少,可放的年头多了,拿出来,太阳一晒,风一吹,全部成了碎片。胤祯吃惊之余,马上想到了兵器,又飞马到兵部武器库,情形也是一样,刀枪剑戟,样样俱全,有的因为涂了油,还闪闪发光呢。可是,那枪把、刀把却早已朽烂了。弓啊、箭啊什么的,更是一撅就断。这就够让人着急了,还有更难办的事儿呢。胤礻题在前方又发回了六百里加急军报,说甘陕总督调给大军的粮食,全是霉烂变质的,草料也不够使用。此等玩忽职守,怠慢军情之官员,岂能放纵不管?所以,十四爷断然决定,将甘陕总督革去顶戴,请朝廷明降诏谕,锁拿问罪,井速派得力能员,以确保后方。银子的事儿、更让四爷头疼。户部账上是不少,可那是空的,全让人借光了。现在,不但前方的需要供给不上,连答应发给军士家属的安家费用也没地方出。老十四的军情奏报上写得慷慨激昂:
请四爷转奏皇上,将士远征,浴血疆场,生死只在呼吸之间。其妻子老小,倚门而望。但,家无继炊之米,人少御寒之衣。如此,则前方将士,怎能安心杀敌,为国效命?!
十四爷统兵西征之后的一个多月中,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可把老四胤祯累坏了,也难为死了。但是,他咬紧牙关,再难,再累,也得办好这件差。军情大事,没有哪一件不是十万火急的。来一件,要办一件,绝不能延误。军粮,下令从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急调入陕,以供军用;军衣,让顺天府百姓一齐动手,赶制出来,发往前线;兵器,也日夜赶造、修复。几个有关衙门里的官吏们,见四爷不但雷厉风行地办事。而且忙得顾不上回家,顾不上睡觉,甚至顾不上吃顿安生饭,个个又心疼,又畏惧。从前那种推推诿诿、疲软拖沓的衙门作风一扫而光,办事效率空前提高,总算是堵住了几个大窟窿,现在急需的,是军前立等要用的一百多万两饷银,和安顿家属的几十万两银子。四爷把几个部的尚书们叫到上书房来,商议对策。
其实,来的人心里都清楚。当初,如果按四爷、十三爷的办法,把户部的欠款一清到底,今天何至于捉襟见肘呢?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马齐沉吟着说:
“四爷,这一阵把您累坏了。看您忙得连剃头的功夫都没有,我们这些人心里都不安哪!说实话,国家有粮,也有银子,只是下面官吏疲沓,运不上去就是了。今早上,我接到广东的解银单子。他们上缴国库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到了洛阳。依我看,发个文书,叫他们不必解往京城,就近运到前线去,这就解了十四爷的燃眉之急。”
四爷略一思忖说:“嗯,很好,去了一大头儿,咱们也轻松了。那安置家属的银子呢?”
:“嗯——这个,我倒真想不出办法来。不过,咱们是不是可以发个文告,明告诉随军家属,请他们体谅一下国家正在用兵、到处要钱的难处,先不要闹,到年底一定全部发放,决不拖欠。”
尤明堂接口说:“嗯,马中堂这话有理。前方是八旗子弟,后方是八旗父老,自己的儿孙自己疼。只要把话说清,而且保证年底清账,他们掂算一下就会明白。后方多吃点苦,前方就少流点血。我看,这些从军人员的家属就能想得通的。再说,到不了年底,魏东亭海关上的银子就到了。这不是空头支票,四爷您放心好了。”
施世纶更是成竹在胸:“四爷我有个见识,说出来请四爷斟酌。如今前方正在用兵,钱粮之事,至关重要。咱们老在这儿东挡一阵。西挡一阵地补窟窿不是常法儿。依我看,各省的钱粮库存都不少。干脆列个单子,给各省派个明数,要他们按月准时送往军前听用。违了限期。少了数目,一律按军法处置,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显得过于严厉。刻薄了点。”
四爷胤祯苦笑了一下说:“老施,这办法我也想过。说心里话,我老四早就落下刻薄寡恩的名声了。虱子多了不痒,再加上这一条,我也不在乎。可这是一件牵动全国的大事。不这样办,保证不了前方。十四弟率领军士,在冰天雪地里打仗,后方供应不上,那怎么行呢?可是,如果这样办,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的。这要请旨,要有父皇下旨才行。父皇年纪大了,我不忍心去惊动他老人家呀!”
在座的几位大臣,都是儒学名家,最看重的是“忠、孝”二字。他们听四爷在千难万难之中,还处处维护皇上,都是十分感动。尤明堂想了一会儿说:“四爷,您的至诚至孝之心令人钦佩。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能行吗?”
“哎,老尤,吞吞吐吐地干吗呀,说嘛!”
“是。四爷门下的年羹尧将军,已经调往西安。他的军中有钱、有粮、有兵器。十四爷军中急需的东西,从他那里先调剂一些,不就救了急嘛。年将军现在北京,四爷您只要说句话,他还不得乖乖地办。”
胤祯目光一跳:“什么,年羹尧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施世纶说:“老尤说的是实情,年将军回北京已经四天了。他来过一次,正好四爷不在,以后再没来。”
“哦,是这样。”胤祯心中一阵怒火上冒,他强自镇定着对在座的人说,“诸位,请先回去,我到畅春园见驾,把咱们议的事向皇上禀奏,看有什么旨意,咱们再商量着办吧。”
在去畅春园的路上,胤祯坐在大轿里一个劲儿地生闷气,前方打仗,后方支援,苦点累点,他都认了。可是,老八明明没病、没灾,老十四一拔腿,他就又告了病假。老九、老十他们也故意躲开不管。二十几个弟兄,合着就玩我一个,他们却坐享现成,瞪着眼睛看我的笑话。这且不说,朝中又总是流言不断,说十四阿哥一带兵,阿哥党又要得势了。那些眼光短浅的人,急着去巴结老八他们。现在可好,连年羹尧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回来四天,竟敢不来见我,简直是要反了!还有那个戴铎,前些天来了信,请求调到台湾去。说是万一朝中有变,给我留条后路。哼,我要的什么后路,难道他想让我躲到台湾去吗?真是小人见识。不过,把这一大堆事连在一起看,不能不令人担忧,也不得不防着老八他们一手啊。
外边轿夫们一声吆喝:“四爷,畅春园到了!”把胤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起身下轿,一眼就瞧见年羹尧从园子里走出来,可能是见过皇上了。胤祯心中有气,故意装做没看见,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张五哥说:
“哟,五哥,这么大冷的天,难为你站在风口上。来人——去把我轿子里那件披风拿来给张军门披上。哦,还有那个铜手炉也拿来。瞧五哥你冻得两手冰凉,让人心疼。”
张五哥连忙打了个千,笑着说:“奴才谢四爷赏赐。不过,您要是给奴才这么一扮,奴才可就不像个侍卫了。”
胤祯歪着头想了想,也笑了:“哦,对对对,哪有侍卫抱个大手炉站岗的呢,那好吧,手炉就不给你了。披上这件披风,略挡一下寒气吧。”
四爷看见了年羹尧,那年羹尧也早看见了四爷,他见四爷不理他,只顾和张五哥亲亲热热地说话,知道四爷生他的气了,只好候在一旁,心神不安地等着,这会儿,他见有了空儿,连忙抢步上前跪了下去:
“奴才年羹尧,请四爷金安。”
胤祯斜着眼瞧了一下跪着的年羹尧说:“哟,这不是年军门吗?快起来,起来,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礼呀!”
“四爷,您别生气,容奴才禀报。奴才回京,今儿是第五天了。主子忙,一直不在府里,衙门里也找不着。所以没能给主子请安……”
胤祯一阵冷笑打断了年羹尧的话:“嘿嘿嘿嘿,难为你了,还有这份诚心。告诉你,爷还得几天忙呢,暂时没功夫和你说话。你先到别的阿哥那里去请安问候吧。我府里你也不必去,那里地方窄,容不下你这位封疆大吏。再说你带着亲兵护卫,人吃马嚼的,我也养不起。”胤祯发作完了,一甩袍袖,拉着张五哥进园子了。把个二品大员的年羹尧傻呆呆地撂在门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胤祯来到澹宁居的时候,正碰上张廷玉送方苞出来,胤祯知道,这位方老先生早就不在上书房了,可是还经常在皇上身边走动,可能在办着一件十分机密的事。他不敢问,更不敢对方苞有一点不恭敬,连忙停下脚步说:“方老先生,您近来可好?”
方苞连忙拱手说:“哟,是四爷呀!老夫托皇上的福,还算过得去。四爷,您可是瘦多了,得注意保重啊!”
两人在这正说话呢,屋里的康熙已经听见了,吩咐一声:“外边是老四吗?快进来,大冷的天,站在外头说什么呢?”
老四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抢步进殿,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儿臣胤祯,请皇阿玛金安。” 
 
  
第五十章 嘉忠心胤祯沐皇恩 思近忧谋士有远虑
 
四王爷胤祯到畅春园澹宁居见驾,叩安行礼之后奏道:“父皇,这几天外边的杂事太多,儿臣着实惦记着皇阿玛。今日进园子来请安。如果阿玛精神好,有几件小事回奏一下,请旨处理。”
康熙在大热炕上半躺半坐,听了这话笑了笑说:“朕精神还好。你把外边的大衣服脱了,来炕头上坐了说话,免得待会儿出去着了凉。廷玉呀,你也过来坐下吧。”
胤祯脱了外衣,坐在康熙身边,将这几天的军情、吏治以及筹粮、筹饷等等事情一一奏禀,康熙眯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老四说完了,康熙突然问:“哎,老四,那年在承德猎狼时,朕见到的那个小孙子,现在可好吗?”
胤祯连忙回答:“回皇阿玛,皇孙弘历一直在家读书,还算听话。”
“哦。朕挺喜欢他,想叫他进园子来读书,也和朕做个伴儿。朕现在忘性大了,想起什么说什么。明天,你把他领进来吧。”
胤祯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连忙离座叩头:“弘历能随皇祖父读书,是他天大的造化。儿臣敬谢皇阿玛天恩。”
康熙把话转入正题:“哦,起来吧。你刚才说的军务上的事儿,朕全知道,有的,也替你料理了。朕已发出诏旨,从四川调了五十万石粮食到前线。刚才年羹尧来见朕,朕也让他在陕西及时供应军中所需。老四啊,要不是朕帮你一手,老十四早把你告了。哈哈哈哈……”
老四听了,热泪盈眶。他万万没想到,老人家这些日子不但没歇着,而且处处料在机先,暗中在扶植自己。他激动地说:“皇阿玛,儿臣感激阿玛的体恤。”
康熙深情地说:“哎,说这些干什么呢?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嘛。你有难处,不肯让朕知道,朕一旦知道了,又怎能不帮你呢?眼下,兵士家属的安家银子还没有着落。朕想好了,明年,是朕即位的六十周年。大内准备下了七十万两银子,说要好好地庆祝一下。朕的意思,把这笔钱拿出来,发给从军人员的家属。他们的子弟在前方流血拼命,咱们不能小气,一定要让他们过个好年。”
胤祯一听这话,连忙起身跪下了:“父皇,这大内的银子万万不能动,一两一钱也不能动!父皇登极六十大庆,是千古没有的大事,岂可草率。至于兵士家属们的安家费,不过四十来万两,儿臣有办法。”
康熙奇怪地看了老四一眼问:“哦,你有办法?说说看。”
胤祯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儿臣可以向在京的皇亲阿哥们募捐。儿臣自己先出十万。”
康熙放声大笑:“哈……老四啊,你的忠心、孝心,朕都明白。银子都是朝廷的,不分内外。连这江山也全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只要天下大治,朕这六十周年庆典不过也是高兴的。”
在一旁的张廷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言了:“皇上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四阿哥忠君孝父的一番至诚,臣听了感佩万分。但,四爷的话还是对的。有一层意思四爷不好说,臣却不能不说。如果动用了皇上六十大典的银子,知道内情的,说是皇恩浩荡;不知内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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