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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二月河-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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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弯腰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说道:“好,给你解了,你讲!刘华躺着不动,说道:“绳子捆得大紧,我懒得讲。”
鳌拜努嘴示意歪虎给他松绑。歪虎迟疑道:“中堂,这成吗?”鳌拜冷笑道:“凭他这点微未功夫,老夫可以空手让他白刃!给他解开!”
绳子解了,刘华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大模大样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了,双手搓着不言语。
鳌拜追问一句:“怎么说话不算数?”
“我是出名的酒猫子?”刘华道,“所讲的事体太大,得给碗酒喝才行!”
“好,索性成全你!”鳌拜吩咐道,“来,将御赐的贵州茅台给他倒一碗!”
酒,斟上来了。刘华颤巍巍地端起碗来,略一踌踌,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鳌拜一声“好”没叫出口,忽然酒碗“噗”地一声照脸砸了过来。他眼力极好,也不躲闪,伸出左手“啪”的一声就在空中将碗击得粉碎,猱身上前一步伸手去点刘华的池源穴。哪晓得刘华一闪身,竟从怀中“嗖”地拔出一把四寸多长匕首,扑向鳌拜。
阶下众人惊呼一声援救不及,歪虎在旁瞧得真切,甩手一镖,正中刘华眉心。刘华哼也不哼一声,就沉重地倒在地下咽气了。
鳌拜脸色煞白,双手对搓一下,强笑道:“除了家贼,一大快事!”
刘华这突然一击,虽然没有成功,可也把鳌拜吓得胆战心惊,脸都黄了。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威严地向府内家丁、差役说:“看见了吗?这就是背主叛逆的下场,今晚的事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我绝不轻饶。”看到下人们个个畏惧,人人战栗,鳌拜放心了。心想:“哼,你把奸细派到我府里来了。好吧,老三,看你能不能躲得过这一关!”
可是鳌拜高兴得太早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府中这三天内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被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窥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胡宫山。
第三十五章 西华门虎将斗侍卫 白云观翠姑救御驾
由于鳌府关防严密,五更时分小齐才送出“白云观失风”的情报。魏东亭一跃而起,慌不择路,单骑飞马径在西华门,打算就近入宫。无奈这日不该他当值,腰里没牌子,守门的军士又换了防,说甚么也不肯放他进去,只是陪笑说:“爷请稍停!您的名头儿咱们知道,只是这里已换了首领,小人禀过再……”魏东亭无心听他饶舌,猛然间想起康熙说过今日要去山沽居的话,顿时急出一身汗来,立眉瞪目“啪”地给了那禁兵一记耳光,骂道:“撒野的奴才,少时爷出来再与你算帐!”
一边骂一边往宫里走,却见旁边厢房里闪出一个大个子,铁塔似地站在当头拦住去路,冷冰冰地说道:“魏大人,您这样做太孟浪了吧?”魏东亭闻声抬头,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这新换的首领竞是刘金标这个老对头。刘金标穿着一身簇新的五品侍卫补服,双手叉在胸前,神气活现地斜着独眼道:“虽说您是乾清宫侍卫,可没打这儿进去的规矩。你又没有牌子,这就对不住了!”说着回头喝道:“请魏大人到那边厢房中歇着,待堂官来了再作处置!”
“放肆!”魏东亭横眉说道:“我奉主上特旨,无论哪道门都能直出直入!”
“哦,是吗,可是在下不知道。”刘金标心里得意之极,说:“你今个擅闯宫门,就该扣下。放你进去,我先就有罪了。来啊,夹他进去!”
魏东亭见状不妙,伸手抽刀时,却摸了一个空!原来他走得太急,连佩刀也没来得及挂上,眼见两个戈哈扑了上来,情急之下,一个“推窗见月”双掌一分,两名戈什哈刚刚接掌,便觉得如扑虚空,急忙收势时,又被魏东亭顺手一送,二人“呀”地一声直仰跌出一丈多远。魏东亭呵呵冷笑道:“怎么,还要动武么?”
“不动武谅也不能与你善罢!”刘金标将手一摆,西华门值差的三十几名校尉“啪”地拔出刀来,围成扇面形逼近魏东亭。
魏东亭急于脱身不敢恋战,忙向后跃了几步转身牵马,却又见讷谟带着几个人立在当面。就在他一愣怔间。讷谟大喝一声:“还不拿下/三四个人饿虎扑食般逼近身来,紧紧擒住他的手臂,并就势向后一拧。此时魏东亭就是再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开了。讷谟笑道:“你是圣上红人,我也不为难你,这也不过奉公行事。你老实说,谁叫你这个时候擅闯宫禁的。”
魏东亭被几个人死死按着,直不起身来,仰起脸来大喝一声道:“我是奉旨见驾!”
“奉旨?”讷谟哈哈大笑,“你们每日价说鳌中堂假传圣旨。原来你也会来这一套!回头查实了,再和你说话!”他放低了声音:“你还想瞒我吗,皇上今日微服巡游白云观,嘻!哪来的旨意给你,告诉你,鳌中堂兴许也要派人去伴驾呢!”说完手一摆,几个人簇拥着魏东亭,推推搡搡地将他押进旁边的一间小房子里,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口内还塞上了一团烂号衣。讷谟吩咐一声:“先把他看紧了,回头禀过内务府堂官再作处置!”说着,扬长而去。此时天色已是大亮。
其实魏东亭只是早到了一步,相差倾刻之间,要是迟来一步便可截住康熙的车驾,因为这天康熙正是从西华门出行的。倒是苏麻喇姑眼尖,发现手守西华门的似乎换了陌生的面孔。轿车叮叮当当走过时她隔着玻璃瞧了瞧,也只是一闪念而已。哪知魏东亭此时正隔着窗棂眼睁睁地瞧着急得发疯呢?
康熙心事重重地默坐在车中,出神地看着车外景致。愈近郊外街上的人烟愈少。时令己是初冬,道旁的杨柳暗绿,枫叶残红,另是一番景致。西北风吹来,遍地绦红色的落叶婆娑起舞。苏麻喇姑看到窗外的景致,叹息一声,说道:“不留神间,已至隆冬了。山水萧然满天寒,我是说咱们出门也太早了一点,万岁爷,冷不冷?”
“不冷,朕还想在外头转一转,再到山沽斋去。”
二人正说着,突然车子猛地一刹,他们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方才坐稳,便听张万强扯着嗓子喊道:“你是怎么啦,不想活了?”苏麻喇姑从帘缝往外看时,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正陪笑道:“走远道儿乏了,想趁您的车搭一段路。”
苏麻喇姑一掀帘子露出脸来,大声喝道:“你这人真少见!我们的车子坐不下,何况你是男子……!说着便吩咐张万强,还等甚么,咱们走路!”
那仆人伸手一拦道:“大姐,人就是满了,再挤我一个也不要紧啊!”说着竞大胆地盯着苏麻喇姑说道:“若说我是男人,车里还有一个,不也是男的么?”
苏麻喇姑虽是包衣出身,但自幼就被选入深宫,极得恩宠,见他出言不逊,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又直溜溜地盯着自己,不觉又恼又羞,便放下车帘,不再搭理他。康熙早凑近了车帘审视,虽觉此人面熟,却再也想不起何时见过。
那人仍拦住轿车不让路,并声言有急事要去白云观。
原来车下拦路而立的不是别人却是翠姑,几年前,在悦朋店康熙曾见过她一面,此时哪里还会想得起这位当年唱“红绣鞋”的女郎。但翠姑因明珠的缘故,知道“龙儿”是个“猜都难猜”的贵人,以后又曾偷着瞧过几回。所以康熙略一露面,她便认了出来。那翠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原来翠姑去寻胡宫山,适逢胡宫山外出,她便坐在胡宫山的书房里等着。胡宫山并无家室,只在太医院附近租赁了一座四合小院,雇了四五个侍候的人。她是来惯了的,家下人一向视她是姑奶奶,也都不在意。
此时她闲坐灯下,竟如同进入梦寐一般。今晚与胡宫山发生龃龋,原是她意想不到的事,细思自己这宦家之女,为了替父报仇,和道士出身的胡宫山结义,已是屈尊俯就,为回避胡宫山追求,她又只身入京,堕入青楼。原想借此结识达官贵人,如有机会见到洪承畴,杀了他替父报仇,……不料追到京师的胡宫山,这位曾与她共图“复明”大业的男子汉,近来也渐渐改了口风。
胡宫山自康熙召见疗疾之后,回来如失了魂一样,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说些什么。有一次翠姑问他:“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胡宫阶怔了一下才答道:“比起那个吴三桂,怕还是这位要好些!”
“这位?”
“嗯……翠姑?”胡宫山斜靠在椅予上,闭着眼睛沉思着道:“今儿个我见到了皇上。”
“嘻!”
“我读过不少相书?”胡宫山不理会她鄙夷的神色,只管说下去,“对甚么‘麻衣’、‘柳庄’都不外行。这位少年皇帝气度深宏、龙章凤篆,的确有帝王之相——你别笑,我并不信这些,这些话我也曾用来奉承吴三桂——怪的是康熙的案头并无奏事匣子,满案上堆的尽是些《春秋》、《战国策》、《史记》、《汉书》……”他又将给康熙疗疾的事细细讲给翠姑听。
翠姑沉默了。这些话与她的反清心理格格不入,但又不能认为胡宫山说的没有道理……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胡宫山回来,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爹爹,女儿的命苦啊!”她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时,却是一本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翻了几页,觉得文词艰深难解,正欲插回书架,书页中忽滑落出一张字纸来。她拣起一看,正面是吴庭训作的那五首诗,翻过来看时,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胡宫山自己的诗。就着烛光,她一篇篇瞧去,不料这位相貌奇丑的人竞如此执着、纯真地爱着自己,而且字里行间充满了胡宫山对自己的思念之情,翠姑没想到貌丑的他竟有如此丰富细致的感情!不禁眼中噙满了泪:“原来他的心也是这般痛苦!”
“我料到你定会来!你不来我就又要寻你去了。”背后突然有人说话,翠姑猛地回头看时,原来胡宫山已经走了进来。
“好嘛!”翠姑故意冷笑道:“‘此心难作盘中石,飞絮如花向清风’,真是好诗!”
胡宫山苦笑着坐下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知道么?只怕当今皇上明日难逃一死!”这佯惊人的消息,胡宫山却说得如此平静。翠姑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寒:“啊!你怎么知道呢?”
“鳌拜捉了明珠,盘出了底细,知道伍次友在白云观山沽斋给康熙授业,定于明日围攻白云观,弑君自立!魏东亭的把弟刘华已死,明珠也没能逃出来……更无人送信……这可怎么办呢?”
听了这话,翠姑沉吟不语了,自己挚爱着的明珠要死了。那位饱学之士伍次友,也要遭难了。就连龙儿——当今皇上,明日也难逃一死,他还是个孩子啊!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又深深地爱着自己。他肯不肯出手相救呢?救皇上和伍次友,他肯定愿意。要让他救明珠,他能去吗!
想了好大一会,才试探地说:“大哥,你能不能夜闯宫禁,把消息送出去呢。”
“唔,这不是万全之策。大内高手如云,戒备森严,闹不好要出乱子的。”
翠姑只道是胡宫山忌恨明珠,便决然地说:“你要是能救出皇上、伍次友和明珠,我,我便嫁给你。”
“唉,你错怪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乘人之危,想这些事,也不是大丈夫的作为。这样吧,我马上去找魏东亭,要是找不到他,我就立刻赶到白云观,见机行事。你呢。出城在西华门外。等着皇上的车驾,阻止他们不让他们到白云观去。”
两人商议一通。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便分头行动。
可是胡宫山却扑了个空。老门子告诉他,魏东亭刚才急急忙忙地进宫去了。
翠姑却在西华门外截住了康熙的车子。
康熙听这人说有急事要去白云观,便吩咐张万强将车停靠路边,自己从车上跳下来。苏麻喇姑不放心,也跟着下了车,侍立在康熙身后。
翠姑盯了康熙一眼,见眼前这位身着家常玄狐袍、身材削瘦的人就是几年前在悦朋店里见过的龙儿。不禁喜出望外。便抢上一步,扎了个千儿,失声叫道:“您不是龙儿吗?”
龙儿这名字一出口,不光是康熙,连苏麻喇姑也吃了一凉。龙儿这名字,康熙只在伍次友跟前使用。此时,听翠姑也如此称呼他,康熙还以为她是侍候伍次友的仆人,遂问道:“原来你是索府的,我说有点面熟呢!”
翠姑心里暗暗发笑,便以索府佣人自居,顺口答道,“索大人府里三四百口子,爷哪里就都记得清了?我是府里派去给伍先生送信儿的。走乏了。想趁个便车,不想在此撞见了爷!”
康熙诧异道:“索家难道连个车马也没有?”
翠姑怕多说了,露出马脚,便冷冷地说道,“现在也无须多说,既然爷的车不让乘。这封信就请爷带给伍先生好了!”说着,也不等康熙答话双手将一张纸条儿呈了上来。
见此人如此放肆。康熙正待发作,瞟了一眼纸条上的字。马上收敛起怒容。只见上头写的是:“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行不得哥哥?”欲待再问时,翠姑将手一拱,说声:“告别了!”转身便走。
康熙近年来随穆子煦他们跟着史龙彪习武,颇有些长进。见这眉清目秀的青年人说起话来,举止十分乖张,早觉有异,便抢上一步抓住翠姑肩头向后一扳,顺势扯住了衣襟。翠姑顿时红晕满颊,骂道:“我来救你,你竟如此轻薄!”
康熙一愣:“我怎么轻薄了?便不自主地松开手。翠姑一挣脱开,忙蹲身提鞋。原来,忙乱之中,她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鞋带又脱落了。提上了鞋,她转身便走。
“妹子慢走!”苏麻喇姑一眼瞧见她的小脚,突然叫道。这一声喊出来,不仅康熙和张万强大感惊奇,连翠姑也是猛然一怔。回头道:“你说什么?”
苏麻喇姑慢步向前又细相了相,越发认为自己判断不差,拉起她的手说道:“咱们上车再说!说着朝张万强一努嘴儿。张万强会意,扶着康熙上了车。苏麻喇姑吩咐一声:“转辕!原道回宫。快!”张万强答应一声:“明白”,将缰绳一收,大喝一声:“驾!”那御马都是久经驯化的,听得主人口令便能会意,当即放开四蹄,照原路狂奔而去。
车中,苏麻喇姑一把揪去了翠姑的瓜皮帽,一头秀发披了下来。已完全恢复了女儿模样,她有些羞涩不安地说道:“你怎么……”
苏麻喇姑掠了一把自家头发笑道:“别说是你,再比你聪明点的我也见过。你瞧你的鞋,谁戴帽子像你这样儿。耳朵上还带着个耳环!咱们且别说这个,只问你这张纸上写的是怎么一回事?”
康熙也关注地瞧着翠姑说道:“你为甚么拦驾呢?”
翠姑嗫嚅一下,轻声答道:“是胡宫山太医叫拦车送信儿的,只怕白云观山沽斋这会儿已经叫人给包围了!”
第三十六章 犟驴子舍命保帝师 铁罗汉雄风惊匪顽
翠姑说得一点不错,穆里玛以剿贼为名从绿营里调出一队兵勇,自己亲自押队,带着讷谟,歪虎,正将一座山沽店围得水泄不通。为防止走风,附近二里之内都戒了严。魏东亭虽在白云观等处布下了眼线,但他们却不知怎么回子事,又出不去,急得干瞪眼没办法。歪虎先去侦探,见院中停放着一座轿子,以为康熙已经来了。穆里玛便催动部队潮水般涌了过去。
伍次友这几天不见龙儿来上学,以为他生了病,心下正疑惑;“怎地也不见明珠来送个信儿?”便吵着要回索府看看。穆子煦几个人怎么劝也不管用,只好说:“先生一定要走,也等后响天暖和了再说。”何桂柱也道:“伙计们昨夜打了几只山鸡,闷得烂熟。二爷请屈尊赏脸,就和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伍次友拗不过众人情面只好答应了,便和众人在东屋里吃酒。
伍次友虽生性豪爽,毕竟是文人出身,和穆子煦几个人的粗豪总觉得格格不入。穆子煦等人,又总觉得伍先生是皇帝的师傅,身份高贵,应多多尊重才是。这样一来,反而显得生疏,玩不起兴头来。伍次友发觉了,便笑道:“兄弟们无非想留我明儿进城,我从了大家便是。我在这儿你们也喝不痛快,正巧这几日我身上也不爽利,不能多喝,只好先告退了。”
郝老四见如此说,满斟了一大献酒立起身来笑道:“伍先生,这里的兄弟们虽说粗陋,却十分敬重先生的道德文章。咱们不是放不开量,是——”他嘴里转了半天,好容易选了个同儿道:“我们这些酒葫芦没法和圣贤君子在一起厮混罢咧!先生不弃,饮了这一大杯再去”
众人听了这话,都捂着嘴暗笑。伍次友却毫不在意,说:“好兄弟,谢谢你的好意”接过杯来一饮而尽。这才告辞而去。
伍次友一去,大家都觉得心头一阵轻松。何桂柱先笑道:“二爷是心里放不下主子和明珠。有酒也喝不畅快。”
何桂柱说的是实话,可犟驴子却听不进去,啐了一口道:“主子也还罢了,明珠算甚么东西?谁惦记着他!”穆子煦不等他说完,忙截住道:“三弟,你要记住魏大哥的话,主子喜欢的,咱们也得喜欢。这不是说着玩的?”郝老四听了偷着撇嘴儿一笑,自斟一杯酒饮了。
何桂柱见犟驴子满脸不高兴,忙上来给他斟上一杯道:“明大人学问还是好的。你们都是有功名的人,身份贵重。”犟驴子“咕噜”一声把酒喝光。把杯往桌上一墩说道:“比起伍先生,他差得远呢”
听他越说越离谱,穆子煦只好拿出哥子身份喝止他:“三弟,休得胡说。”郝老四也板着脸帮着穆子煦骂道:“他明珠是驴球是树根,与你有甚么相干?”
一言引起哄堂大笑。犟驴子一边笑,一边站起身:“老四,真有你的,回头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笑着出去了。
见他出去,穆子煦叹道:“兄弟们绿林习气不除,可怎么得了?”郝老四笑道:“他是吃明珠的醋啊。明珠进了五等侍卫,他有点眼红。其实主子也挺喜欢他的。”何桂柱也道:“明老爷也有些毛病儿,待人虽也和气,可总让人瞧着觉得拿大似的。”
何桂柱正按自己的思路准备说下去,忽听外头脚步声急,犟驴子一头闯了进来,口里道:”来了,来了”郝老四拍拍椅子道:“用不着那么急,你先坐下,和咱们再猜它几拳!”何桂柱也笑道:”好,我这就给您斟上。”犟驴子一把推开何桂柱,一个箭步扑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刀,“噌”地一声拨了出来,返身就向外头奔去。何桂柱吓愣了,站在地下一动不动。郝老四极其机敏,也不说话,一脚踢翻椅子抢到墙边摘下腰刀,也要向外冲。穆子煦阅历较广,情知有变,却显得很冷静,一把扯住犟驴子道:“老三,说清楚!”
犟驴子变脸失色,大吼一声:“你们带上刀,都出来!”
众人不再言语,一齐跟着犟驴子奔到后园矮墙下向外张望。只见半里之外黄尘腾起,几百名绿营兵勇提刀握枪,向山沽店围将过来。何桂柱打了个寒颤,面色如土,喃喃说道:“天爷,这是怎么了?”
穆子煦略一观望,说道:“不用问了。快叫起师傅,保护伍先生向西走。如果打散了,晚间在香山会齐。何掌柜你是生意人,还到前头应酬。记住,除了生意上的事,你就什么都不知道。——老四,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师傅?”郝老四擦把冷汗飞快地去了。何桂柱也战兢兢地跑到前面招呼去了。
史龙彪因病了好多天,眼下正卧在床上,听到窗外郝老四报警,霍地站起身来,出门一纵身上了房,四处望一下又下来,一声不响地走进屋来,从床后抽出一根金丝软鞭,这是康熙特意从内务府贡库中选出来赏给他的。史龙彪将辫子往头顶上一盘,扎个髻儿,才说道:“四面全围上了。咱们要走,谅他们谁也留不住,只怕伍先生难脱身了!这院里池塘中间假山虽还未垒好,乱石却备得不少,也能藏人,咱们都去窝藏在那儿,水攻火攻都一时奈何不得我们。顶过了白天,夜里就好办了。老四,趁现在虽然围了还没完全合拢,你冲出去给虎臣报个信儿。找不到他就到索府去寻索大人,务必得办成!”
郝老四点点头,一纵身越墙向西而去。此时正在大天白日,格外显眼。那围店的兵士见一人执刀越墙,大喊一声:“走了贼了,快捉啊!”立刻一阵吵嚷,叫得地动山摇,比方才那种杀气腾腾的寂静,另是一番恐怖。
伍次友不知出了什么事,踱出书房正欲从矮墙向外看时,犟驴子和穆子煦两个从后扑上来,一人架一条胳臂,沿着曲径石桥直将他拖到池心岛中间的一个大石洞来才放下。穆子煦轻声道:“鳌拜老贼搜您来了!咱门兄弟保护您,有咱几个活着,包您吃不了亏。老四兄弟已去搬救兵了,只要咱们与他们周旋到天黑,神仙也拿咱们没办法。你不要慌,尽管在这儿别动。”正说着,何桂柱踉踉跄跄跑了来。史龙彪一直没说话,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问道:“老板,这池子有多深?”
何桂柱吓愣了,语不成调地说:“这是才,才起过泥的池子,有,有一丈多深呢。”史龙彪点了点头便沉吟不语了。
穆子煦将手向腰间一按:“好!按伍先生的说法儿,咱们这也叫‘金城汤他’!奶奶个熊,今儿和他们干一场。”这时,喊杀声已到店外。酒店四周的土墙“轰”地一声全被推倒,绿营兵如潮水涌了进来。霎时间到处是兵,到处是亮闪闪的刀枪剑乾。
穆里玛手按宝剑,得意洋洋地大喝一声:“搜!”
就在这时,从池心岛假山石后闪出一个人来。长辫盘在头顶,长袍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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