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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二月河-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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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高士奇和明珠再聪明,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康熙皇上。明珠愿缴纳家产以赎前罪的奏章,还在打着腹稿呢,抄家的人可就来了。领头的,是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贝勒胤祯,跟随的有熊赐履、何桂柱,还有内务府官员,善扑营的兵丁。一声令下,府第被团团包围起来。内眷们集中在一个房子里,其余的全都贴了封条。四阿哥和熊赐履看见明珠落到这个下场,心中不忍,从旁边说了句好话,把明珠的两个儿子按居住区域,与明珠分开,免封免查。太子虽然最恨明珠,可是师父熊赐履发了话,他也不好驳回,这才给明珠留下来一点家产。
回过头来,再说治河的事,经过这几年靳辅、陈潢他们的努力,总算不负圣望。黄、淮河道全面治理,除了入海口那里还有少量的工程没完之外,其余全都竣工。中河河道也已开挖完毕。有史以来,运河航道要走一百八十里黄河的局面,已不复存在了,这一天,中河开闸放水,轰动了四乡八县的百姓。他们扶老携幼,纷纷赶来,要看这海晏河清的盛景。大堤上,万头攒动,一眼看不到边,全都挤满了人。靳辅带着清江治河总督府的全体官员,乘坐一艘大船,来到了中河河口,主持这旷古未有的大喜事。一声令下,红旗摆动,大闸缓缓升起,滚滚黄河波涛,流入中河,霎时间,灌满了大半个河槽。
陈潢高兴得热泪盈眶,抱着靳辅颤声说道:“靳大人,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你看,完全和预料的一样,正好可以行船哪!”
靳辅也是老泪纵横。这十来年,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担了多少风险,才有了今天哪!他拍着陈潢的肩头,又拉过了封志仁、彭学仁等,不无感慨地说:“兄弟们,我谢谢你们,也替黄淮沿岸的百姓们谢谢你们!”
两岸百姓的欢呼声,震天动地,淹没了大船上的说话声,也把他们那颗炽热的心,撩拨得沸腾了。靳辅大声说:“我要好好地修一上奏本章,在皇上面前为你们请功、请赏!”
陈潢虽已被皇上封了四品的职衔,可是,他并不热衷于做官。他想起来了,自己的那部《河防述要》,还要依据这几年的经验,再加补充;他还想起了阿秀。当然,为了治河,他狠心地拒绝了这个公主。可如今听说阿秀已经进宫当了贵妃,心中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感觉。几年来,自己在大河上下,东奔西跑,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看来自己与阿秀确实无缘。想到这儿,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就在这万民欢乐,庆贺中河通水的吉庆时辰里,突然,一个戈什哈急急忙忙跑来禀报说:“钦差大人,尚书伊桑阿奉旨前来,在衙门里等不及,已经来到河口了。”
靳辅一听喜出望外:“哦,一定是皇上听说今天要开闸放水,特命钦差前来观看,说不定还有赏赐呢。走,随我接钦差去。”
众人刚到岸边,钦差伊桑阿已经气喘嘘嘘地上了大堤,他缓了一口气,面南站定,靳辅忙率领众人跪下叩头:“臣靳辅恭请圣安!”
“圣躬安好。靳辅,圣上有话问你。”
“臣恭聆圣谕。”
“圣上问你,河工上屯田四万顷,属于有主的田地共有多少?”
“回圣上问话,有主之田,约占三分之一,正待原主赎回。”
“嗯。还有,你奏折上说,下河夹堤之后,可防海水倒灌,可至今仍还有海水倒灌,是何缘故,尔据实回答。”
“是。下河工程尚未全部完工,故海水袭来之时,仍有倒灌,但还没有大害。一旦河工全部完成,即可免此灾害。”
“哦,既如此,本钦差当替你面奏圣上。皇上还问你,康熙十九年,你曾向明珠行贿,赠他纹银两万两,可有此事?这笔银子出自何处,尔据实回答,如有欺瞒,罪不可恕!”
靳辅的脑袋“轰”的一下,这件事,确实有。是明珠的一个学生,因亏空了库银被参,明珠写信要他代为通融,靳辅没法,只好用河工银子替他垫了。此时,他不敢隐瞒,便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上一句:“此事难逃圣上明鉴,奴才从河工银子里挪借,罪不容恕,但绝非行贿,请圣上明察。”
伊桑阿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下,换了身份,也换了笑脸:“靳公请起。你在外边,不知朝廷消息,明珠的家已被抄没,有些事涉及到你,所以皇上叫我来问你。治河大功告成,皇上很高兴,功是功,过是过,皇上不会亏待你的。只是下河工程和屯田这两件事,是你用人不慎,才造成了匪类祸国扰民的大错,你要立即处置。这样,兄弟回京之后,就好替你说话了。”
靳辅一听这话,火了:“什么,什么,任用匪类,我这里谁是匪?”
“陈潢!难道你还看不透他吗?他就是匪类,就是小人。哼,小人有才不如君子无才,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大人,屯田养河和下河围堤两件事,都是靳辅一人决定的,与陈潢无关。如有什么罪名,应由我一身承当,请钦差发落。”
靳辅的话刚落音,封志仁、彭学仁也抢着上前,要承担责任。陈潢却微微一笑,自己动手,摘掉了头上的顶戴:“靳大人和二位仁兄何必如此呢。河治好了,我也没事干了,正好回去写书。无官一身轻,我空手而来,空手而去,什么也没有!”
伊桑阿突然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嗬,好哇,果然小人结党,盘根错节,一人出事,众人担当。佩服,佩服!不过,你们也不要想得太轻松了。靳大人,即日起,你回衙门去办理交接手续,完了,即刻进京面圣听参。至于这三个人吗,对不起,本钦差要借你的大船,带他们走了。来人,与我拿下了!”
一群戈什哈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把陈潢、封志仁、彭学仁三个拿住,戴上了四十多斤重的黄色袱面的大木枷,押着上船去了。靳辅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大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请问钦差大人,河工手续由谁来接。”
“哦,别忙,你等几天再说,大概是于成龙吧。”说完,一甩袍袖,径自上了大船。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中河放水,大功告成,他们赶来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惨景。一群人遥望大船,大声呼喊:“陈河伯,你要保重啊!”
第四十八章 陈潢惨恨不赴水去 康熙悲奈何别慈颜
靳辅赶到北京时,天已降雪了。大雪纷纷扬扬,遮天盖地地下个不停。风搅雪花,扑面而来,打得人脸上生疼。靳辅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犯官”,所以谁家也不去,在吏部报了到,便找了间房子住下了。等圣旨下来召见,才踏着积雪,奔皇宫而去。一进宫,先是碰上了大阿哥,胤禔只打了招呼就走了。接着又碰上了四阿哥,靳辅请安之后,胤祯倒停住了脚步,和他说起话来:“靳辅,听说明珠的案子牵连了你,可是真的?”
靳辅连忙回答:“是,奴才办差不力,理应受罚。可是我的下属无罪,却也被株连,奴才实在想不通。奴才今日进见皇上,就是要力保他们无罪。”
“哦——你说的是陈潢吧?我听人说过他,有些才学,但是——但是行为不谨慎,以致天威动怒。依我看,你还是不要替他说话吧。”
“可是四爷,靳辅不能干那卖友求荣的事儿啊!”
“嗯,这件事我还是劝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听说原来他,他和——唉,不说了,你快进去吧。”
靳辅这才明白,哦,原来不知是谁把陈潢和阿秀的事给捅出去了!可是,陈潢和阿秀之事在先,阿秀入宫当贵妃之事在后。而且,陈潢几次搭救了阿秀,却一直拒绝阿秀的爱情。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苟且之事,又有何罪呢?传话的人,胡说八道,惹得皇上才发了这么大的火。这,这可叫我怎么替陈潢说话呢?
来到养心殿之后,靳辅报名进见,叩头请安,康熙却连正眼也不看他,说了句:“你来了,起来,站一边去。”一听这话,靳辅心中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康熙时,康熙瞧也不瞧他,只管对索额图和高士奇说话:
“嗯,明珠这件案子,越来越让人闹不清了。你瞧,有人说,朕去古北口时,他见了太子,居然不行君臣之礼。索额图,有这事吗?”
“是,这事确实有。此外,太子在乾清门听政,明珠竟敢骑马入内,直到隆宗门才下马,还遭了熊赐履一顿训斥呢!”
高士奇见自己的计谋生效了,心中暗暗好笑,却在一旁添油加醋:“明珠真是混账之极,国君不在,储君也是君吗。就凭大不敬这一条也该从重处罚。”
康熙突然冷笑一声:“高士奇,你别在朕面前耍小聪明。说得好听,明珠的抄家清单上,还连着你呢。你给明珠题字,写的‘牧爱’,朕问你,交结大臣,阿谀奉承这一条该当何罪?明珠在抄家前夜,找没找过你,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高士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主子爷呀,奴才不敢欺瞒圣上。明珠确实找过我,要我替他说话,可是我没答应。至于那个条幅,是明珠向奴才要的,奴才被他逼得没法,才写了胡弄他的。那上面写的不是牧爱,而是‘收受’,请皇上明鉴。”
“牧”是放牧牛羊的“牧”,“爱”是爱护的爱,如果是这两个字,那确实是高士奇在拍明珠的马屁,称明珠给自己的是放牧人对牛羊的爱。可是这两个字与“收受”,也就是收贿受礼的收受,草写出来,又有点相近,如果是这两个字,意思就全反了。不是高士奇向明珠献媚,倒成了讽刺挖苦他“收受”别人的贿赂。高士奇这么一说,康熙倒愣了。他从一大叠卷宗里,抽出这张条幅来仔细一看,字写得龙飞风舞,花里胡梢,果然乍一看像“牧爱”,仔细瞧呢,又像“收受”,不禁笑了:“高士奇呀高士奇,你这奴才就会骂人,捉弄人。今天,又让你逃脱了一关,给朕滚到一边去吧。”
高士奇庆幸地暗自笑了,康熙却陷入了沉思,他在殿里急急地走来走去,显然是心中矛盾重重:明珠这奴才,恃宠坏法,贪赃受贿,确实是有负圣恩,不杀不足以平自己心中的怒气。可是,明珠的案子又涉及到索明两党,背后有太子和阿哥们为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杀了明珠,索额图会更加肆无忌惮,不好驾驭。这,不能不使康熙担忧。嗯,不如先把明珠留下,再看一看,若真的该杀,那还不容易。
这件事,太费心思了。康熙原来想立刻杀掉明珠的想法动摇了。他终于决定,再看一下,便向索额图说:“即刻传旨,革去明珠领侍卫内大臣,上书房行走和尚书职衔,留任散秩大臣随班侍候。”
“扎!”索额图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这一会儿,靳辅看得眼花绦乱,听得胆战心惊。他不明白康熙这么恨明珠,又为什么处分得这样轻。他正在胡思乱想,康熙转过身来问他了:
“靳辅,明珠这样十恶不赦,你平日知道吗?”
靳辅连忙跪下:“臣,臣不,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好哇,朕一向认为你是个老实人,想不到,你竟敢当面说假话,你,你让朕心凉啊!”说着,将一本厚厚的抄家清单,“叭”的一下扔在地下:“你看看吧,看明珠这贼子该杀不该杀,也看看你自己应得什么罪!”
靳辅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拾起那份抄家清单:好家伙,这些年来,明珠受贿贪赃,竟有这么大的数目!更令靳辅吃惊的是,每项贿赂的下面,都用小字标明了送贿者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也出现三四次。看完之后,他颤抖着双手捧起呈给康熙,又深深地俯下身去,浑身热汗淋漓,再也不敢抬头了。
康熙缓了一下口气:“嗯,看来,你还有恐惧之心,羞愧之意,这就有可恕之余地。不过,你可知道,朕对你的期望多大呀。当年,你陛辞的时候,朕是怎么嘱咐你的,可你都忘了。这些年,你治河有功,本该奖赏,可朕万万想不到,你会一头钻到明珠那里去。你,辜负了朕的厚望啊!”
靳辅浑身颤抖,结结巴巴他说:“圣上,奴才有负圣恩,请,请皇上重重治罪。但奴才即令该死,也想向圣上,进、进一言而后死。千错万错,错在奴才一人,封志仁等三人有功无过,他、他们……”
康熙突然发出一声狞笑:“哼,你还想替陈潢讲情吗?告诉你,谁要把朕看作是可欺之君,那他就等着瞧吧。你已被革职,听候勘问,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少管这些闲事。高士奇,你不是向朕推荐了一个人吗?”
“是,奴才访到,大学士张英之于张廷玉,文思敏捷,办事老练,想恳请主子考查。”
“哦,明天传他进来,让他先在上书房草拟诏书,朕还要考考他的学识和品行呢。你们都下去吧!”
轰动朝野,震惊全国的明珠逆党案,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死不活地被搁置下来了。明珠没了官职,住进了儿子家里,过起了悠闲自在的老太爷日子,倒养得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受牵连的靳辅,也只是革了职。只有那位治理黄淮,劳苦功高的陈潢,却被莫名其妙的下到刑部大狱里,过上了囚徒的生活。陈潢想得开,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如此,何况他陈潢呢。狱中生活,单调而又寂寞,他就借此空闲,修订他的《河防述要》,也时不时地想起那位对他寄于深情的秀格格。可是,他哪里知道,不知是什么人,在康熙面前告了他和阿秀的黑状。说阿秀在进宫之前,与陈潢如何要好,进宫之后,又怎样向外官打听陈潢的消息。这一下,康熙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打心里喜欢阿秀,而且阿秀正怀着孕,所以不忍心处分她,但他对陈潢,却恨之入骨,便把一腔的怒火,全都撒在陈潢身上了。这才使陈潢落到这样无法解救的境地。
康熙皇上要办几样大事,让老佛爷高兴一下的愿望,也没能实现。他到处求神、拜医,许下宏心大愿,要减去自己的阳寿,去延长祖母生命的做法,也都化成了泡影。腊月二十三,小年下,这位享尽了人间富贵,也经了政治风云的太皇太后,这位给大清江山创下了功绩的老佛爷,终于怀着对孙子康熙的无限眷恋,与世长辞了!
上书房大臣们接到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连忙赶往皇宫。往常太皇太后的寝宫,如今已改为梓宫。从上到下,一色的白纸裱糊,灵幔高悬,香烟缭绕。王爷、贝勒、贝子、福晋、公夫人、一二品的诰命夫人,以及各宫的贵妃、嫔妃,六岁以上的皇子,黑压压地跪满了整个慈宁宫大院,一个个哭得眼泡红肿,面色腊黄。康熙皇上和太子胤礽麻衣白冠,跪伏在灵床前面。索额图、熊赐履、高士奇、张廷玉等几位大臣进来,一齐向卧在灵床上的太皇太后行了大礼,失声痛哭。刚刚止停了眼泪的康熙见此场面,又触动了满腹的悲怆,大声号啕起来。一时间殿内殿外一片哭声,冲霄汉、震牛斗,真可称得起是惊天动地。
熊赐履到底是老成稳重。他知道,这样哭下去是不行的。外有国家大政,内有老佛爷的丧礼,多少事需要皇上拿主意、定办法呀。他强忍住悲痛,止住哭泣,膝行到康熙面前:
“圣上,太皇太后仙逝,乃国家之大不幸。臣深知皇上心中的悲痛,望皇上善自珍重,节哀顺变,以负天下之望。况且,老佛爷的后事,也需要皇上拿个主意,早做安排。”
康熙早已哭得昏昏沉沉了,听了熊赐履这话,勉强抬起头来,泣声不止地说:“这有什么难办的?居丧守制,庐墓三年,自古皆是如此,而且非如此,不能聊尽人子之心。”
得,一上来就闹拧了。好嘛,皇上要守墓三年,三年之中,国家无君,那还得了。可是,这样跪着,哭着,也没法商量啊。众大臣一齐凑到跟前,同声劝道:“请圣上暂起龙驾,容臣等详奏……”索额图向侍卫们摆手示意,武丹等人忙上前掺起康熙,在灵床旁边坐下,四个大臣又连忙过来行了君巨大礼。康熙低垂着头,无力地说:“有什么事,你们简单点说,朕……已经心力交瘁,支持不住了。”
熊赐履缓缓地说:“皇上,天子居丧与寻常百姓不同,取三九之数,就是二十七个月,此款明载于周礼之上,自古如此,请圣上明察。”
康熙断然回绝了:“不行,朕以孝治天下,不守三年之丧,如何为天下表率。”
索额图想到,天子居丧守墓,必然要由太子监国。监国的时间越长,对他索额图就越有利。三年当然不可能,二十七个月,也两年多了,所以立即附和。高士奇却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他也引经据典,说天子居丧,以九为数,九年太长,九天太短,以九个月为最好。
此刻康熙头昏脑胀,想的全是如何为太皇太后尽孝的事,没顾得想那么多。三个大臣的两种意思,他也拿不准,究竟是谁对谁错,便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新进上书房臣于张廷玉。
张廷玉虽然年轻,可是十分沉稳。他早已胸有成竹了,却不想马上说出来,更不想和几位老上书房大臣们争执。此刻,见皇上用眼光争询他的意见,便站起来躬身奏道:
“皇上,臣以为,周礼和古制,说皇帝居丧不同于寻常百姓,其根本之意。在于礼丧和心丧之不同。礼丧是指守制的礼数多少。时间长短,而心丧则是心中对仙逝的祖宗的怀念。所以周礼上说‘居丧宁戚’。就是说最好的,最诚挚的悼念,是心存一片悲戚之意,而不是形式上的。外表上的礼数。据此理,臣以为皇上居丧,应以心丧为主,礼丧为辅。即在三年之内,每日瞻仰老佛爷遗像,敬献悼念之情;而礼丧,是可以日代月,即以廿七日代替二十七月,以不负天下众望。”
康熙摇了摇头:“嗯,不行,二十六天,太短了。”
“不,圣上,不是二十六日,而是以日代月,二十七月。”
康熙不作声了,几位大臣也都暗暗佩服。嗯,张廷玉这小伙子,行,他居然能说出心丧、礼丧的不同,以二十六天,代替二十七月,代表三年又一天不少,既不误国事,又照顾了人情,这办法好!
这件大事,就算这么定下了。下面又议了如何给太皇太后上谥号,以及在康熙预定的陵墓旁边盖一座“暂奉安殿”,停放老佛爷灵枢。安排停当,几位大臣告辞出去,这时,已近午夜了。
第四十九章 阁臣贤廷玉露头角 边塞行康熙亲出征
张廷玉今日当值,就住在上书房,高士奇闲着没事,想和他说说闲话,可是张廷玉一回上书房就坐下,不停地写着,高士奇有点诧异:
“哎,我说廷玉,忙什么呢?大冷的天,咱们闲聊如何?”
“哦,高相,我在记笔记。”
“咳,何必如此自讨苦吃呢,每天干了什么,难道记不住吗?”
“不不不,高相,咱们呆的这个地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儿也说不清。记下来,就是凭证。用不上也没关系,写个回忆记事的,不也很好嘛。”
“嗯,好好好,廷玉,你想得真远,比我高某强多了。”
“哎,高相不必如此说。你举荐我进上书房,这份恩德,廷玉永不忘怀。只是,我,我有一句话想给你说,又怕……”
“怕什么,我老高也是个痛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好,那我就说。熊赐履前几天写奏折时错用了字,又把自己儿子的官职错提了一级,您知道吗?”
“啊,熊夫子老了,这点小错算不了什么!”
“不不不,他这是故意搞错的,想拿这个小错去躲大灾,让皇上看出来,他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出上书房,免得往后真的出了大错,就不可挽回了。明珠之事,前车可鉴啊。”
听了这话,高士奇不由陷入了沉思,“嗯,对对对,廷玉,你想得深远。说下去。”
“不知高相想过没有,当今圣上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且不说他的文治武功,单说学问就非同一般。诗词、书画、天文、音律、数学,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通七种语言,能计算黄白二道。你高相懂医术,可是皇上在这方面的知识、才能,恐怕不下于你。我知道,您学富五车,无书不读,假如咱们撇开了君臣关系,单就学问一项,你比得过圣上吗?”
张廷玉这话说得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高士奇不由得暗暗叹服:“嗯,高某若与圣上比学问,确实相差甚远。”
“对!就是因为主上学问渊博,所以才有包容万人之海量。我们面对明君圣主,来不得半点虚伪。谋私,主子尚可原谅,窃权,皇上就决不能容许。明珠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才倒了的。窃权又谋私,罪不可恕啊!”
高士奇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几年,自己幸亏没往明珠党里钻营,要不然,这一关定难逃脱。他激动地站起来,向张廷玉深深打了一躬“廷玉,谢谢你如此教我。”
张廷玉连忙起身还礼:“哎呀呀,高相,你……我乃后生小辈,实在不敢当。”
“不,你虽年轻,却见识高远,请向高某更进一言。”
“嗯——圣上喜欢你,是因你才思敏捷,善于在插科打诨、嘻笑怒骂之间,说出令人反思发人深省的话。可是,你高相也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皇上也有厌恶你这一套的时候,那时恐怕就会失宠了。在下有八个字,敬赠高相。”
“好,请赐教。”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高士奇心头怦然一动。啊!对呀,说了一万句话,句句都是对的,也赶不上默然不语。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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