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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二月河-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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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柱儿和那宫女抬着水回来的时候,太子和郑春华还在兴奋之中。何柱儿是个精细人,哪敢闯进去呀,拉着那宫女在殿外东拉西扯地闲聊。过了好大一会儿,太子和郑春华一块出来了。见他俩站在外边,太子脸一沉吩咐道:“何柱儿,回去取一百两银子赏给这个宫女。你的赏银爷另外给你。但假若你们俩捕风捉影,在外头说三道四,小心爷扒下你们全家人的皮,听见了吗?”
两个奴才哪有听不明白的话,便一齐磕头谢赏:“奴才谢太子赏赐,请太子放心。”
转眼之间,秋风渐起,金谷登场,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就要到了。这几个月康熙的心情十分愉快。收缴秋赋的事在全国进展顺利,国库又充盈了起来。胤祥等在户部的差事也办得不错。太子带头还债,还真起了作用,众阿哥和官员们都纷纷效法。只有十阿哥澈俄在硬顶着,说是没钱,只还了一少部分,其余的要等卖了东西再还。虽然小不顺利,但已无碍大局了。
按惯例,秋后要处决一批在押的死囚。康熙皇上觉得这等大事在畅春园办不大合适,而且天也凉了,便排起銮驾回到了紫禁城。
皇上有皇上的事,太监有太监的事。眼看中秋将到,康熙心情又好,大家伙儿能不巴结吗?内务府一声令下,六宫上下可就忙活开了。宫里宫外到处张灯结彩,御膳房里蒸出了一笼笼的大馒头和寿桃,宫女们忙着扎兔儿爷,两千多人足足折腾了十几天。康熙高兴,下旨给礼部,大赦天下。又命各地官员,在节日时,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送月饼和加饭酒,以示圣恩。一时间全国上下一片颂赞之声。
八月十五一早,康熙皇上按往年的惯例,到供奉祖先牌位的钦安殿拈香叩拜,完了又回到乾清宫接受百官朝贺,听那年年如此、千篇一律的颂词。这些老套的规矩康熙经了几十回了,年轻时觉得很新鲜,很有皇家的威严和气势。如今,他已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对这一套早厌恶了。可是皇家规矩如此,也不能改呀,耐着性子听完这些歌功颂德、祝愿天下太平的陈词滥调,他已是昏昏欲睡了。
晚膳之后,李德全带着养心殿七十多名苏拉太监和宫女进来向康熙贺节,在门口忽忽拉拉跪了一大片。这李德全自从那年被郭琇打了一顿板子之后,老实规矩多了,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不敢风毛乍翅了。他走上前来打千请安说:“奴才李德全等向主子爷恭贺中秋来了。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万里晴空,月儿爷刚起来就滴溜溜的圆,真叫人喜欢。太子、阿哥和各宫贵主儿都去了御花园,等着和主子爷团圆呢!奴才请旨,主子爷是不是换件衣服该起驾了。”
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德全连忙走上前来,一边给康熙穿衣服,一边又说:“刚才侍卫鄂伦岱叫奴才请旨,说有的阿哥想把皇孙也带进来,不知万岁爷准不准。”
康熙想了想说:“算了,不用他们进来了,一百多个皇孙、外孙,加上他们的公主、郡主、格格、奶母、丫头、老婆子,少说也有上千人。都进来,是让朕赏月呢,还是听他们瞎吵吵?”李德全一听这活没敢再吱声。心想,皇家规矩是不同老百姓。若是在寻常百姓家,过团圆节人再多也得叫齐了。不过,康熙爷的子孙也太多了,全开进来御花园还不得挤满了。他心中想着,手可没停,侍候康熙穿戴整齐,便向外高喊一声:“銮舆侍候,万岁爷启驾了……”
今晚,是康熙皇上大会六宫的盛宴,宫里有头有脸儿的全来了。身份高贵的,在园内等候;身份稍低的,只能在园外跪接。静鞭三声,圣驾来临,园内园外一片“万岁,万万岁!”的欢呼声。康熙满面笑容地下了銮舆,漫步走进御花园,但见园内彩绸结篷,五色迷乱,宫灯装点,火树银花,说不尽的富贵庄严,豪华奢侈。东边,以皇贵妃纽祜禄氏为首,依次站着几十位贵妃、贵人、答应、常在,按照品级服色垂手而立。还没有出嫁的二十一位公主站在纽祜禄氏的身后;西边,以太子澈初为首,下边按长幼顺序站着二十多位皇子,大的已近四十岁,小的尚在幼龄。太子见康熙进了园子,便率先跪下,说道:“儿臣澈初率领诸位皇兄、皇弟及后宫母妃叩见皇上万岁!”
康熙笑嘻嘻地用手虚扶了一下:“都起来吧,今天朕设的是家宴,这些礼节全都免了。往年仲秋,朕总是赐宴款待大臣们。他们虽沾了君恩,却失去了和家人团聚的机会。所以,今年干脆给他们放了假。他们合家团贺,咱们也合家团贺,大家各得其乐,岂不更好?”
康熙一边说着,一边健步登上月台。放眼四望,但见明月高悬,风清气爽,不由得一阵激动。他在台边银盆里洗了手;静望一轮浩月,举手施礼,默默祝愿:“苍天在上,臣爱新觉罗·玄烨敬告上天:臣一生为民操劳,深知事功易,成功难,成功易,终功难,善于始者必慎于终。自古无完人,玄烨愿自减阳寿,以成无暇之壁,伏乞上苍保佑。”祷念完了,又是深深一揖,这才转过身来说:“来来来,都入席吧。今晚大家要开怀饮酒,共贺佳节。七岁以下皇子随母亲入座,你们要照料好了,不要让孩子们吃得太多。”
说是合家团聚,共度佳节,说是畅怀吃酒,不拘礼节,可是皇上在上面坐着,谁敢放肆啊。御花园里摆了三十多桌酒席,康熙的御坐旁边,还特意为侍卫们摆了两桌。可是人虽多,却都规规矩矩,鸦雀无声。康熙看出来了,有他在,众人是没法畅怀的,便有意缓和气氛,对坐在身边的太子说:“这次,你的差使办得不错,虽然是老十三在户部,可是有你和老四督阵,办得有模有样,不像以往那样疲沓、松软,朕心里很高兴。”澈初难得受到父皇的称赞,心中一阵激动,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儿臣有何德何能敢受皇阿玛如此夸赞。此次办差上赖父皇主持,下仗四弟、十三弟辛苦,才得以建功。”
康熙听太子这话说得规矩,十分高兴,说道:“哦,你不必太谦虚了。朕一向是有功奖功,有错罚错的。来人,传旨御膳房,抬一桌酒席送到毓庆宫赏给太子妃。”
皇上赐宴太子妃,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太子胤礽连忙出席离座,叩头谢恩,就在这时,十阿哥胤礻我一摇三晃地走进了御花园。
第八章 闹御宴胤胤礻我耍刁蛮 究往事皇上吐真言
八月十五,康熙在御花园设宴大会六宫,全家团聚。可是老十胤礻我却姗姗来迟,他大大咧咧地向皇上行了礼,就坐在一边吃酒去了。这个老十,性情粗鲁莽撞,什么事都敢干,什么话都敢说。可是就因为他是皇子中惟一的一个粗汉子,康熙对他非但不怪,反倒有点特殊的喜爱。今儿个他虽然来晚了,脸上却没有一点儿惭愧之色。康熙偏着脸瞧着这个放荡不羁的十阿哥,笑着问道:“胤礻我,你怎么来晚了?”
胤礻我放下酒杯起身回答:“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家里遭了强盗,在来宫的路上又看见街上到处都摆着地摊,摊上卖的全是几个阿哥家里的东西。儿臣觉得希罕,仔细看了一阵,所以来晚了。”
康熙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忙问:“什么,你家遭了强盗,别的阿哥为什么要卖东西呢?”
老十话中有话地说:“父皇不知,他们也都是让强盗给逼的。”
没等康熙说话,老十三胤祥可坐不住了。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气乎乎地走到胤礻我面前说:“十哥,请你把话说清楚。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谁敢上你府上抢劫,谁又敢威逼众位阿哥?!”
老十哪把胤祥看在眼里啊,他正想找茬儿呢,便阴阳怪气地说:“嘿嘿,真是做贼心虚呀,怎么,十三弟不信吗?你现在就上我府里去瞧瞧,那里已经是家徒四壁了。你那几位嫂子正在家里哭呢!哼;同样是皇子,有人在这儿陪着父皇吃酒赏月,快乐逍遥,有的却被逼得走投无路,变卖家产。还说我来晚了,我能来就算有孝心了。”
太子胤礽听老十越说越不像话,就要出面制止。老四胤祯也怕十三弟性情耿直吃了亏,想站出来劝解。可是他俩一瞧皇上那变得严厉而阴沉的脸色,都吓了一跳,坐下没敢动。
十三阿哥胤祥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呢?他气冲冲地说:“好啊!十阿哥,今天咱们当着父皇的面把话说清楚。别人欠债还钱,你为什么不还?我老十三奉旨办差,哪一点儿做得不对?”老十也火儿了,“什么,什么?你还要和我说清楚,呸!你配吗?一个淫妇生下的贱种,也敢和我说这种话。”胤礻我说着,“啪”的一掌,扇在胤祥的脸上。胤祥勃然大怒,抡起胳膊,也照样回敬胤礻我一个漏风巴掌。俩人谁也不服谁,干脆抱在一起在地下滚了起来,打得难解难分。众阿哥纷纷走上前来,有的真拉,有的假劝,有的干脆站在一边看热闹。侍卫、太监们见两位皇子竟然大闹宴席、出手打架,扎撒着手不敢上前。嫔妃、宫人和年幼的阿哥们更是吓得齐哭乱叫,闹成了一团。康熙皇上这回可真生气了。好好的一顿节日家宴,竟让这两个混蛋儿子给搅了,他能不发火吗?只见他“啪”的将桌子一拍,怒声喝道:“都不许管,退到一边,让他们俩打!打呀,使劲儿打呀,往死里打!”
众人见皇上震怒,都不言声地退到旁边。他们都知道康熙的脾气,从来是治家严谨,对皇亲比对大臣严,对皇子比对皇亲严;皇子们谁不怕这位老皇帝呀!正在打着的哥儿俩也不敢打了,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突然,胤祥紧走两步,扑通一下跪在康熙身边泣声说道:“父皇,儿臣不想活了,活着也是没意思。儿臣只求父皇说一句话,儿臣的生母是不是贱婢淫妇,儿臣我,我是不是野种?知道了这些,儿臣我死而无憾!”
康熙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阿秀的事儿能是一句话说清的吗?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说:“老十三,你起来,朕今日郑重宣告,你的母亲是蒙古土谢图汗王的公主。她出身高贵,一生正派,深得朕的信任和喜爱。只因她命交华盖,多灾多难,才自愿舍身向佛,出家为尼的。从今之后,谁再糟践你的母亲,就是对朕的大不敬,朕决不饶他。老十,你滚过来!”
十阿哥胤礻我慢吞吞地来到康熙面前跪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康熙怒声道:“今儿个,你是诚心要气朕,还是有什么用意?说!”
胤礻我早就揣摸透康熙的脾气了。你越是熊,他越生气,你越硬,他越喜欢你。听康熙问话他把脖子一梗,顶上了:“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不孝,惹父皇生气,可儿臣是被人逼急了才这样做的。大家一样是皇子,为什么有人当债主,有人当债户。外边的官员已经被逼死了十三个,儿臣不愿当这第十四个,这才忍不住说话的。皇阿玛圣明,历朝历代哪有这么不近人情的,哪有这样兄弟相逼的,哪有把皇亲国戚逼得破产还债的?老十三仗着太子的势力这样胡作非为,父皇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服!”
外宫中有人因还不起债怕朝廷处分,上吊自杀的确有其人,康熙也早就知道了。可他没想到,为还债,自己的儿子们也在变卖家产,这种情形使他觉得一阵心疼。可是转念又一想,清理国库是改革弊政、整饬吏治的大事,好不容易做到现在这模样,只要自己稍一松口,只要是在儿子身上开一条生路,就得前功尽弃,再想重头做起也不可能了。所以,康熙只有狠下心来堵住这个缺口。想到这儿他说:“好啊胤礻我,说得好,说得真好!你知不知道清理国库积欠是朕的旨意,朕的决策?你把清理积欠看做是强盗行为,这不是公然辱骂朕吗?嗯!你生在皇家,吃着朝廷的俸禄,养尊处优,却不好好读书上进。为什么别的皇子不借钱,你偏要借钱?为什么别人能还,你就不能还?今天朕率六宫和众皇子合家团聚,共庆中秋,你姗姗来迟已经是不恭了,还要无理耍赖,欺凌皇弟,辱骂朕躬。你你你,你心目中还有朕这个父皇吗,还有大清社稷、祖宗的家法吗?朕再说一句,清理国库积欠是朕的旨意,太子、老四和老十三干得好,干得对。谁敢不服,谁敢违抗,朕决不轻饶!来人。”
太监李德全,侍卫德楞泰等人应声而出:“奴才在。”
“把胤礻我这个不懂规矩的混账东西押到宗人府,重打十棍,拘押三天。”
“扎!”
李德全向两名小太监递了个眼神,两人走上前来,架起跪在地上的十阿哥胤礻我说了声:“十爷,请吧!”
一场好好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为了十阿哥胤礻我的事儿,皇上康熙气得一夜没有睡好。次日清晨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心绪不宁。总管太监李德全见皇上起身了,连忙进来请安。康熙问他:“李德全,你去见过胤礻我了吗?他说了些什么?”
“回万岁爷,奴才一早就去看十爷了。奴才去的时候,太医正在给他敷棒疮药。十爷哭得很伤心,也懊悔得不行。十爷说,昨晚他不该犯混,搅了老爷子的御宴,要是把万岁爷气出病来,他这做儿子的,就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赎罪了。十爷让奴才劝劝主子,瞧着主子爷高兴呢,给他递个话,请万岁爷准他进宫给主子爷赔罪、请安。”
康熙心如明镜,冷笑一声说:“罢了。我不希罕他给朕雨后送伞,献这份假殷勤。嗯……今天早上有人请见吗?”
“回主子,魏东亭大人进京了,在西华门外递牌子请见主子呢!”
一听说魏东亭来了,康熙立刻转忧为喜,一迭连声地吩咐:“啊?虎臣来了!快,快传他进来。”
“扎!”
老侍卫魏东亭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了。他如今已是年近古稀又体弱多病,当年在皇上跟前当一等侍卫时那拔山扛鼎,慷慨悲歌的豪迈气魄早已荡然无存了。进了养心殿,魏东亭伏地叩首:“老奴才魏东亭恭请主子金安。”
康熙见魏东亭皓首白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觉一阵心疼。连忙说:“快,起来,起来。赐座,看茶。虎臣哪,你这个老货,这么多日子也不来看朕,是不是又病了?叫朕好想念哪!去年听说你得了疟疾,朕赐给你的金鸡纳霜丸你用了吗?要不要再赐一些?”
魏东亭激动得老泪纵横:“回主子的话。主子赐的药奴才用了,十分见效,还没用完呢,奴才珍藏着等再犯病的时候用。唉,这药是海外进贡的,皇上得之不易,贵重得很哪,奴才不敢把它糟践了。奴才快七十岁了,还指望托主子的福,多活几年呢!”
康熙动情地说:“哎,你这话说得糊涂。你是朕的奶哥,又是从朕登基开始就在朕身边的侍卫,朕待你和别人怎能一样呢?唉,时光真快,一转眼四十五年了。当年的辅政大臣,上书房大臣们,死的死了,坏事的,贬官圈禁了。总之,结局好的少,坏的多。如今,就剩下了你、穆子煦和武丹几个老侍卫了。你们得善自珍重,多活几年,为朕保个好名声。”
“主子爷说得何尝不是呢!前些日子听说熊赐履也作古了,主子身边的老人儿越来越少了。不过,‘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该是下一代出力的时候了。奴才这次进京叩见万岁,是想在主子面前讨个老面子,为方苞求个情。这方苞是个有名的才干,虽说搅到戴名世的案子里了,可是方苞一死,桐城派的文坛便会一撅不振,未免可惜了的。”
康熙思忖了一会儿,宽容地说:“哦——这事难得你惦记着。四阿哥和八阿哥也都替方苞说情。朕已经把方苞赦免了。嗯——你到底是朕的老臣,知道在太平盛世要珍惜人才的道理。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头砍下来可就再安不上去了。像这样的事,上书房理应拿出条陈来。可是他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故意不吭声,非要朕亲自过问、亲自处置。唉,朕也老了,精力不济了,事情不分巨细事事操心,可怎么得了哇。”
康熙这话说得非常体己,非常和善。魏东亭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皇上待他确实不同别人哪!他正要答话,却见康熙挥手斥退了太监,小声说:“东亭,朕要问你一件事。当年,朕第一次南巡时,杨起隆在南京架起了红衣大炮,想要炸死肤。这件案子是你和穆子煦办的。当时,听说太子和四阿哥胤祯赏给你们俩一些礼物。赏的什么,为什么要赏?你要对朕说实话。”
康熙突然提出这件事来,话说得平平和和,既没有责问的语气,更没有怪罪的意思,可是魏东亭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康熙会突然提出这件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看过本书第三卷的人大概都还记得,那年康熙南巡,派穆子煦到江南和魏东亭一起秘密安排。他们俩在清查假朱三太子杨起隆的案件时,涉及到江南总督葛礼。查抄葛礼府第的时候,又发现了葛礼和索额图之间来往密信。就在这时,魏东亭、穆子煦同时收到了以太子和四阿哥名义送的礼物:一柄如意和一件卧龙袋。他们俩闹不准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只将杨起隆正法,却放过了葛礼和索额图,也瞒下了这件事。后来,葛礼被四爷的门下年羹尧杀死,索额图也遭到了圈禁。魏东亭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永远也不会败露了。今天,在猝不及防之下,皇上突然问起来,魏东亭认也好,不认也罢,都是欺君之罪,都是杀头灭族之罪呀!饶是魏东亭一向胆大心细,饶是他一向深得康熙的绝对信任,事到临头,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就在魏东亭这一愣神之间,精明过人的康熙已经从魏东亭那变貌变色、手足无措的举止中看出,这件事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了。便说:“虎臣,你不要怕,此事朕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让你证实一下太子当时陷得有多深。你大概没想过,事情已经出了,捂是捂不住的,捂到最后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魏东亭在皇上身边侍候了多年,康熙的脾气。性情他还能不知道吗?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再有半句假话,立刻就会招来泼天大祸!所以他不敢隐瞒了,赶紧跪下说道:“回主子,今天若不是万岁亲口问奴才,奴才粉身碎骨也不敢暴露此事。当年太子和四爷确实是赏给奴才一柄如意,赏了穆子煦一个卧龙袋。为什么要赏奴才也不知道,只模模糊糊地觉得葛礼的案子涉及索额图,也就连着了太子,所以奴才等只得匆匆结案。二十多年了,这件事成了奴才剜不掉、也放不下的一块心病。依奴才愚见,当年太子十一岁,四爷才七岁,绝不会自己干这样的大事,恐怕是索额图假冒太子和四爷的名义干的。主子圣明,自能看出其中的缘故。不过,不管怎么说奴才都有欺君之罪,请主子降旨处死。”说完趴在地上叩头出血,泪流不止。
康熙听了,没有立刻说话。他站起身来,在殿内走来走去。魏东亭知道,皇上正在紧张地思考之中。他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康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唉!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东亭啊,你起来吧。事情已过去二十多年了,朕还治你们什么罪呢?你说得有道理,索额图确实是个主谋,太子也向朕说清了这件事。他说,他当时并不懂得索额图的真实用意,这和你们的看法是一致的,太子当时毕竟还小嘛。可是他们瞒着朕办这样的事儿,朕是不能容忍的!虎臣哪,你应该知道,自古以来皇家骨肉是最难成全的。李世民千古英主,也免不了兄弟残杀。赵匡胤开宋朝一代江山,临死时烛光斧影死了个不明不白。朕不能不防,不能不小心哪!太子和皇阿哥还有你们这些近侍大臣,只要不是心怀叵测、暗算朕躬,其他什么事儿朕都能包容。你对朕忠心耿耿,朕心里是清楚的。今天不过随便问问,你不要多心疑惧,好好地颐养天年吧!”
魏东亭一边听一边品味着康熙的话。皇上虽然不想再追究这二十多年前的旧账了,可是对太子还是不放心哪!如今,皇上春秋已高,太子和阿哥间的争斗,已经愈演愈烈。这件事上,他魏东亭又怎敢说话呢?只好伏地磕头,规规矩矩地答应一声:“扎。奴才明白。”
第九章 八阿哥算命窥皇位 施世纶升官谈忱情
康熙皇帝在一怒之下命人责打了十阿哥胤礻我。别看上上下下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打的打了,挨的挨了,胤礻我呼天抢地号啕大哭,又是叫苦、叫疼,又是后悔认罪,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行刑的宗人府太监全是老八的门下。不用老八交代,也不用花一个子儿,把厚厚的鸡毛垫子往屁股上一盖,棍子再打出点头儿,在地上的方砖上一弹,根本就打不到身上。所以,老皇上康熙的气儿还没消呢,十阿哥胤礻我可就活跃起来了。他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那位江湖道士张德明给八哥算命。这件事,胤礻我撺掇八哥好多次了,老八都没答应。为什么呢?他处事十分谨慎,他知道这事的深浅。自己身为皇子,富贵已极,除了算算将来能不能当皇上,别的还有什么可算的?现在父皇健在,太子早就立了,你再去算自己能不能当皇上,是要篡位谋反怎么着?这事儿如果被父皇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老八心里也清楚,太子懦弱无能,待人刻薄寡恩,父皇对他并不十分满意。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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