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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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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把鬼子打跑,中国断了烟祸,朝廷官府得不着贿赂,又没了大烟抽,不也得像对待林则徐似的,治咱们的罪吗?”
“对,对,是这么回事。”明杰拍着脑袋。一面还在作想:“唉!有啦,咱们练好了武艺先把那些坏官都杀了,光留下像林则徐那样的官儿不就好了吗?”明杰说得得意,两眼灼灼的闪着光辉,边说边挥动着手掌,做出砍杀的式子。
明凯被他这句孩子话说得“扑哧”一笑,摇摇头道:“哪是说的那么容易?你不想想,凡是官儿,不论大小都有些权势;有权势就能养走狗、帮凶,让你轻易挨不到他;你总然能得手杀一两个又能顶多大的事。再说,你别看他们是尽干败坏国家的事,可国家还就愿意他们那么干,你要杀了哪一个,你虽说是为国除了害,那可就要定你个造反罪。到那时,朝廷官府联成一气来捉拿你,逃都逃不过来,你还杀谁去!你没听老人讲吗,当初梁山泊那么千军万马,也没把坏官杀死几个;到后来反倒让坏官们给算计了。再说,你就是能把这一茬坏官儿都杀了,再新任用一茬人,他们还得干坏事,还是坏官儿;这样儿,你有什么法子呢?”明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一字一板的说。就因为他这种老成持重的性行,明杰一向对他抱有尊重。
“那么说,咱们学武艺也没用了?”
“也不能说没有用。师傅不是给咱们说过吗:学武艺除强身健体,必要时自卫以外,更要紧的是学武艺能使人意气风发、刚强向上、养成坚毅的性格;刚毅的人有如金刚石一般,轻易不致受妖邪之气的侵染。就说鸦片烟吧,这种妖邪之物,咱们燕家一族之中就没有一人沾染它,不就是精武之气抵御的吗?再说,倘若我们中国人人都有一身好武艺,洋鬼子闯进来时,所到之处每个人都有本事诛杀他,他不也就逞不了凶了吗!此外,咱们有武艺在身,多少不还能打打不平的事吗!”
“哈哈!哥,你这话可不对啦。你说‘中国人人都有身好武艺?’”明杰是个机灵鬼儿,“若是那些坏人也都有一身好武艺,他们干坏事、欺压百姓的能耐大了,你要打抱不平不是也难了吗?”
明凯说漏了嘴,脸儿微微一红,嗫嚅道:“话不过那么说说呗。那些大官小吏靠欺侮百姓把自己养得娇贵富态;又抽大烟,还谈什么练武学文的。”他一面说着,脚下在不紧不慢的踢着路上的一只卵石,弄得尘土冒起一溜烟儿。明杰也不时拾个石子儿抡臂向树上抛掷着。走在他们前后的明远明迪等小弟兄也都蹦蹦跳跳,吵吵嚷嚷凑到一起来,二人这才放下话头,同众人说笑着散回家去。

明凯十五六时,这年夏末秋初,登州地方发生一次大地震,并伴随一场大海啸。
那日五更天,燕家庄人有的早起下田下海,有的集拢校场学武练功,有的还睡在梦乡;女人们多数都在灶房点火做饭之中。明凯娘正在淘米下锅时,突然耳边传来暴风过山,阵雷远至一般的沉闷大声。她正自惊疑中,便觉脚下骤然震颤起来,同时伴以筛面摇箩似的晃动;一时间碗盏倾撒、水缸摇溢、刀铲叮咚、梁柱吱扭;棚笆、墙壁百响千鸣;顿时灰泥簌簌齐下;壁上灯窝里的麻油灯盏也一下投入满水的铁锅里。明凯娘起初被这突兀而至的大变故吓愣了神儿;呆了一呆,然后才觉悟到这情形非同寻常。当下扔了手里的瓢盆,待要奔回屋去看顾睡中的小儿女,但他只觉得两脚像似踏在被猛烈擂击着的牛皮大鼓上,一颠一摇,站立都不稳了,还如何迈得了脚步!此时她已不由自主的两手扶住灶台,锅里溢出的热水烫了手也顾不得躲开。没了灯光,却见地面“鬼火”乱迸,蓝汪晶亮,闪灼跳跃。要在平时,见了“鬼火”她会吓得头发根儿发乍;这当口儿,把“怕”也忘了,她只觉得满鼻子嘴里,灰尘、烟气呛得人出不得气;心慌气短中,又听的庭院鸡吵、门边狗吠,远近街邻人喊声纷杂,哭爹喊娘,呼天叫地乱成一片,真如同要天崩地陷,大劫临头了一般!她心里虽正自万分恐慌,却一时间倒把出海的丈夫、家里的孩子都挂记起来,心想:此刻要就这么被塌下来的天压扁或被陷下去的地埋没了,那可不什么都完了!
震摇还在持续着,睡着的两个孩子已经惊醒,吓得齐声哭叫,连滚带爬的奔到灶间紧紧抱住她,像遭冰雹袭击的鸡雏见了母鸡一样,叽叽噪噪的直打哆嗦。
明凯这一早是照惯例去武场练功来的。大震发生,他们练功自然也不能进行。待他奔回家中时一切都已归于平静,一家人就只有悬念出海未归的燕怀忠——明凯的父亲了。
燕怀忠这年四十来岁,为人忠直,急公好义,一身好武艺。青年时开始闯荡江湖,结交了些四方豪杰;颇受朋友们的推重;在族中,老少辈行也对他甚是爱戴,二十多年间侠义之名已播于北中国。自从中、英鸦片战争后,清国上下,从朝廷到各地方官府,行事日益昏暴;苛捐杂税逐年增加;官绅吏役对百姓的酷虐、逼勒步步加重,更有鸦片无禁制的流入国门,以至大肆泛滥,弄的百姓难以维生。“淫雨发霉变,烂沼生蚊虻,气沉蠓虫嚣,夜暗盗纵横。”在这样的社会气候里,那屈死枉杀,冤抑不平之事便遍地都是了。燕怀忠闯江湖行侠义,本以铲除人间不平为己任。尔今社会是这般不堪,他要再想除尽天下不平,就是三头六臂、千手千眼也办不到了。他生就是这种气质的人,眼里便偏偏多见那些令人愤慨的事;满眼都是这等情形,管又管不过来,因之心中郁愤难解,于是经过一番苦思之后,他打定主意:退归乡里,冷眼观瞧,看看这个罪恶的朝廷将会落个什么下场。就这样,归家后除了有时会会来访的朋友以外,便是协助庄上武师教教族中子侄的武功;闲下来也闭门课子。在这时还给明凯请了一位精于医术的朋友为师傅,让儿子学得医术将来能多给世人做些好事。
燕怀忠家居郁闷,便时常跟随族中弟兄们的船只到海上打鱼散心。发生地震和海啸这一早,他们船队正从远海连夜返航回到避风岛附近海面了,他们算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可到岸。万没想到就在这时,本来航行平稳的船只,随着突然而来的一声崩山大响一下子被抛起二丈多高;还没等船上众人想是怎么回事,船只又像疾风中的落叶一般,一下子被横侧里抛出不知几里远。船,自然是片片散碎了,人也昏迷了;这以后又有些什么,他们就一无分晓啦。
燕怀忠被啸浪抛涌到蓬莱境内离岸十多里的大北岗地方。当涌浪退去,被人救起后,说出自己的乡贯、姓名后,人们由于素日对燕家庄和他本人都有耳闻,便给以热情照拂和款待,直到康复后才送他上路回乡。这时他已听说“此次地震和海啸,使这一方陆上和各岛屿上死了许多人、毁了不少船;房屋、土地的损毁自不必说了,总之是造成一场不小的灾难。到家后又知道和他同行的族人中也有几个没下落。

六出雪飞气象寒(5)


这次地震和海啸后,事隔一年,蓬莱角外的海面上又出现了一宗大怪异;时当夏末秋初,连日微雨后,这日午前天色初晴,骄阳高照,蓝天如洗,海无惊涛,风丝细细;广阔的海面上点点帆影移动,天水间簇簇白鸥展翅翱翔,上下翻飞,似在欢庆这久雨新晴的好天气。唔!且慢,这样想你就错了。因为,人不知鸟心,鸟却解天意;它们因连日淫雨霏霏而羽毛沉重,今日好不容易得晾爽一下,但有预感到风气有异,故此飞动的神情十分紧张不安。禽鸟虽非万物之灵,其对气候之敏感却高出于人。就在这天午后,未时刚过,方交申刻的当儿,蓬莱角外离岸十数里的地方出现了一宗大奇观。其时,海上的渔人和岸上的游人同时看到:
红日西斜中,先从海面升起一带长有数里的龙形乌黑雾气,其色灰黑浓重,通身龙形真切:头、角、口、眼、鳞、趾爪色色具备,了了分明。但是,人们通常画画、雕塑的龙都是昂首、奋扬、张牙舞爪的姿势;眼前这个云龙却是垂头坠尾、蔫头蔫脑、毫无生气。它在海风吹拂中懒洋洋的飘荡上浮,显得十分懈怠懒惰。待这懒龙离开海面一段空间之后,又从海面升起一带广大的红云。这红云长下里和它上方的黑云差不多。那云的色彩也红得出奇,比血色还要浓艳,几乎就是紫色了。随着这带红云的冉冉上升,在它的广阔幅面上,由于彩色浓淡的不同,依稀展现出一副斑斓、庞杂的事物画面来;人们开初看到的是那红云两端各自涌现出一簇旌旗猎猎刀枪错杂的动势场景,渐次下去便汹汹滔滔显现出无数顶盔贯甲的士马;旌旗、刀枪就高举在这些马、步军兵的手上。随着云霓的升腾飞荡,场面愈益开阔;看得出,那血光笼罩中的无边人马是各据一方、两军对垒的;并且是在奋力赴敌、将要展开一场大血战的气势。洽在这时,忽而一阵海风吹过,那云图如同借风鼓帆一般,两方人马立刻扭到一处、搅做一团,翻腾沸扬的厮杀开来。说奇也奇,就见那交兵处果然是人仰马翻、尘埃嚣嚣,恍惚间像似还有掉落的人头打旋儿滚落的情景,人马乱践的地上便是无数横躺竖卧的尸体。时间在推移,“战场”也在渐进演化,最后是通体一片血色,一切人马,旗幡都寂灭在其中。
人们看罢“征战、厮杀”之后便再去瞧那“懒龙”,就见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道横空长虹已将那“懒龙”拦腰斩断,首尾两段各自飘向一边而去。随之上下两色的云雾都在逐渐的愈淡愈远愈灭。这时一轮西下的红日已大斜下去了。人们计算,从云起到云灭,前后足足有半个时辰。时间似乎不短,但因这种海天奇观实属千载难逢,这个眼福人们没得厌饱,便就都觉得深深的遗憾、空落和怅惘;也有人从中感觉出不祥,说:“上面拦腰斩龙,下面刀兵滚滚;一片血光,半天乌云;这绝非好兆头。只怕用不多久,天下生灵将要遭受一场大血灾”。
说这话的你当是谁?原来是蓬莱阁朝天观的老道长无为真人。蓬莱岛自古被称为海上仙山之一。秦始皇时曾命术士徐福入海赴蓬莱访仙求长生不死之药。后来的八仙过海大显神通,据说也是在蓬莱角外的海面上;还有其它一些关于蓬莱的种种神秘佳话;以此,蓬莱仙山在国人心目中便愈来愈神秘莫测了。如今这里出现这场今古奇观就更使人们议论纷纷、猜测不已;而老道长无为真人是修行有成,半仙之体的人,他的话就更有极大的权威性,令人不可置疑,以此,人们就口口相传并添枝加叶的附和着,于是又有了“天公屠龙”的说法,说什么“乌龙就是当今皇上,现在让天老爷的乾天宝剑给一斩两段,这是预示着老天爷有意要灭亡大清国了。”这话一传两,两传仨,从此谣言纷纷扬扬越传越多,慢慢的又把上一年的大地震和大海啸这些事故都联属起来;说是“大清朝廷昏庸无道,惹得天公震怒,频降灾异”。一些老先生则说:“古语有云:天下将兴,必出大贤;天下将亡,必生妖业”。这么以来,没过几个月,整个山东半岛就把这些谣言都当做真事一般传开了,村村寨寨,街街巷巷,人们三五成群,四六结帮,凑到一起就来谈论这些话。一时间,人心惶惶,妇孺不安,只怕不知哪一天动起刀兵来,战乱的灾难就要落到人们的头上来了!于是就有人进深山筑室打洞,也有的下海造船,准备哪一天真的世道大乱时好携带老小去海上避难。山间隐藏。
山东半岛的骚动没用多久便波及到全省。巡抚李德闻知这些情形心下恐慌,便上表申奏朝廷,请旨定夺。
这时的大清朝廷正被战败赔款和鸦片吸财困扰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时候;此外更有各地不断报闻“民情不稳:云、贵、两广几省天地会活动猖獗;山东、山西、河南、直隶白莲教、八卦教大起;山东、河南、安徽、湖北数省的捻党联成一气;福建、江、浙一带有小刀会做乱闹事;西北的陕、甘、青海则有回民起反;关东三省的青帮马队也声势极大。”所有这些大小起义,虽然名称不一,行为有差,但有一宗是共同的:“推倒满清,复我大明”;这如何不使清廷胆寒!毗邻京畿的山东自古以来就以多出豪杰为海内推崇;齐桓公、孟常君以及田单、田横和他的五百壮士等各辈古人,年代也去远了;只这后世的有名人物如;黄巢、宋江、唐赛儿、徐鸿儒、王伦、于七等,哪一辈起义不使当时的朝廷官府大伤筋骨!近一时国内的民众举事、会党起义的十数种名目中,山东一省就有白莲教、八卦教、捻党这几大宗派,而其它诸省这情形却是未见到。由此可见,从山东地方的地理民情说,实在不可等闲视之。朝廷当然也自知他的国力虚弱、官府无能,深恐由“天公屠龙”这个风潮引发起民众会党的大起义,因而必须立即把这股骚乱风潮压服下去。
当下道光皇帝召集军机大臣会商,如何处置山东民情不稳的方策。会后,下旨,令山东巡抚李德;一面严密稽查白莲教、八卦教、捻党等的活动,一面立即在全省各地办团练、编保甲,以便官民并举、合手协力镇压骚动,以保地方安宁。

七步成诗燃豆萁(1)

七步成诗燃豆萁赋催银扣穷卖鸡
俠义肝胆志纾难少年初出涉世途

“团练”这一事物,创始于唐代,以后各朝代代相沿袭,不时加以利用。它是团集民间丁勇,加以训练成为军旅,然后用于临时牲的战争与防守的民间武装的一种形式。在官府方面,团练优于营兵之处是不耗国家粮响,军资;这些都由就地鄕里来负担。二是不须派官员管理与、训练;这又省却官府的许多麻烦。当战事需要时,只要官府一纸令下,便可集拢如许的兵力。常言有“養兵千日用兵一时,”的说法,而团练则是“用兵一时養兵一时,”就是说:“用你了,你来给我打仗,我给你吃饭;不用你了,你回家去,谁養你,我官府不管。这么说看起来好像苦了办团练的鄕绅大户了;其实並不。乡里绅懂这一号人,可以说都是地下的精英,田野的麒麟,无冕之王、无衔之官。明白的说,就是人尖子;不然,何以会聚敛下若大的一番家业、田产呢?这样一等人,在银钱利益上,他们如何肯吃亏!他们非但不吃亏,还可以借办团练之机取得平时无法取得的好处。譬如,他们本来就有攀上高枝、出人头地、作威作福的想望,可是,有的因为没读书、没习武,有的习过文、武,怎奈都不甚中用,因而文武两途他们都没能巴结上去,这才屈居乡里的。如今天赐良机,得做这个团练头儿,掌管一股人马刀枪,不也权势一方、荣耀一时吗!论实惠呢?有刀有枪就是王;平日里占不到手的房宅、田土,霸不到手的男女,这一回也都可以随心如愿了。至于办团练所需的粮饷,那就得乡里的人乡里养,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此一来,一时之间所有豪绅,财主们,个顶各个儿都是人添精神马添膘、抖擞起百倍威风来!
咱们看看吧,办团练,朝廷、官府便宜了,豪绅、财主有利了;而人世上的利益就像一潭水,在外不注入,内不泄出的条件下,鱼多喝了水,虾就得受些屈。山东一省大办起团练来,官府、绅董都十分得意,失意的就只有平头百姓了;百姓呢,这里边又有那刁滑的一等。他们平日里服不得苦、耐不得劳;而越是这等人越是要好吃好喝养活着;这就是各个地方都有的那等地痞、无赖、嘎杂四六屁的人物。正是这一类人,恰恰就最合适去作练勇。他们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混上官差有仰仗”,虽然作狗腿也得顶着狗身腰、淋些狗屎尿,却也得以在鸡鸭群中横行无忌,把它们赶得亡魂落胆。拔出这一等,余下的可就是那些最朴实、最本分的平民了。
李德惠遵旨,一面大办团练,一面又在全省推行保甲联坐制。所谓“保甲联坐“制,就是把境内从城到乡每十户人家编作一甲;每十甲为一保;每十保称为一乡。从上到下是”省统府、州;府或州统县;县再统乡,形成一张环环相扣的统治网。并规定“每甲中,一人犯法十家联坐;一甲不举,一保联坐;一保不察,一乡受责。如此这般,山东一省百姓就被牢牢罩在一张铁网之中了。外有铁网束身,内有各色无赖横行敲剥;再加以水利不兴、天时违常,水旱蝗灾连年不断,广大平民处境若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燕家庄也是大清国的“王土”山东省治下,自然也得办团练、编保甲;但因世代以豪侠、孔武之声著于一方,地方官府、团练首领也只有敬避,轻易不敢来庄干犯。燕家族长也常教示族人:“当今天下荒乱,朝廷、官府惶极昏聩的时候,我们在外行事只应慎时度势,处处谨慎、检点,不可跟他们讨麻烦;不然,弄出关涉,我们一个百姓人家,到底是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去。咱们每个人总然不顾惜性命,也应替一庄老小想想才是啊!”就这么两相躲避,所以办团练、保甲,几年来燕家庄与官府倒还算相安无事。
但是,“既在是非地就难逃是非人”,燕明凯、燕明杰两人到了二十来岁这一年上,庄上出了这么一宗事:
燕家庄有个嫁出门的姑娘,叫做燕秀纹,是明凯、明杰的族姐。秀纹的丈夫万永年,是个老成、本分的农民,一向种着自家三、四亩薄田,以往日子到还算年吃年用的过得去。自从近几年,天时不顺又加上漕赋、田亩,人丁税的增加,就使他家有了吃的没穿的了。到了前一年,官府变了招,把以往的粮、钱分开交的招数,变成以粮折钱,并且还专要银子,不收制钱。实在没有银子就以银子为本位,折算出钱数交钱。假设是一亩田收五斗漕粮,就给你折算成二两银子。你若有银子交,当然很好,若是你没有银子交制钱,那么就比常时的一吊顶一两银子多交些制钱或是交一千五百钱、或是交一千八百钱,甚至是两千钱。为什么“或是”呢?因为,大家都弄银子,银子就涨价,越是涨价就越稀少,所以一天比一天银贵钱贱,没有了准头还不“或是”吗?
所以出现这情形,咱也可打个比方;一汪池塘里一群鱼,本来大家都游得挺好的,突然有人来开个沟渠使塘水源源流出去,水见少,鱼们只好往一处积水较多处涌来,于是水少鱼没少,把本来的清水弄混了,直到最后完全干涸,大家死掉拉倒。这时候的银子就是这情形大家交出来,便流走了。
万永年家以往交两石粮就清了赋税。今年因为他不但没有银子连制钱也没有;若是有制钱去折算银子还只是一层损失。他得用粮换银子,可是银子奇缺,就不得不用粮先换了制钱,再用钱去折算成银子。这时别看制钱不及银子好使,可是只要多交还是能完纳的;粮就不行,你多交,再多交人家也不收,所以他就得以更多的粮来换钱,再以钱折算成银两,吃了两层亏。如此一来,两石粮的赋、税,他用去了五石粮。
别看粮这么不值银子,一石粮可能养活一个人一年不饿死呢!万永年一家这时候是两口儿一个孩子,三口人。他以往出两石粮的赋税,日子能圆道;这回是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扔到水里都没听见响,他还怎么圆道?没法子,就卖出两亩地;地卖给谁呢?当然是富人啦!富人有积蓄银子,在银贵钱贱、粮更贱的时候他就发了财。纳赋之后,人还得吃粮啊,而土地和粮食的比价却是固定不变的。富人以银子贱买进粮就等于贱买进土地。这是头一年。到了第二年,地少了,赋、税是少了些;但因为地少,根本就打不出口粮来,去了赋、税,不到年关家里就要断了顿。先从岳父家拿一点:两回之后,不但女婿没脸去了,姑娘也为难再去拿,这就半月没见粮食粒了。大人还可摘树叶,挖草根,三岁的孩子怎么能行呢?饿得像含进蛇口的青蛙似的,连呱呱哭叫都没了大气声。
两口儿看着孩子太揪心了,一商议,把那三只下蛋鸡拿到县城卖了换点粮喂喂孩子吧!

七步成诗燃豆萁(2)


万永年以往到过几回县城,只需半天就走到,这回为了赶早市,夜里不到三更就抱着这三只鸡上了路。谁知他这时多日没得吃粮食,树叶、草根虽度得命,却浑身没了力气了,因此等他赶到城里,已是日上东半天,早市早散了。没办法,就抱着鸡往街巷里走着叫卖。
他遇人就问“买鸡不?”有的摇摇头过去了,有的摸摸嫌太瘦。他沿街叫卖,卖到快晌午了,一只也没卖出去。他原就是饿虚了身子,又一宿半天没吃没喝,再加上走路,又是着急上火;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就昏倒了过去。他也不知昏了什么时候,等他被人唤醒时,再想去看鸡,一只也没了!他也顾不得是谁唤醒他的,便嚷着:“我的鸡哪去啦!我的鸡没啦!谁看见啦?”就这样一面喊叫,一面趔趄着脚步往四下去找;这院煞煞,往那院望望,嘴里还在哭叽叽的叫着“鸡跑哪去啦?谁看见没有哇?”因此招的一群孩子跟在身后吵吵闹闹的来看热闹。
有道是“城里的孩子山里的狗”这两般物最是泼皮无赖。这会子万永年这般摸样,便招得跟着凑热闹的孩子们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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