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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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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初时,“知县太太”认为她是装疯,后来看看,见是真疯了,便傻了眼。想了想,便不雇夜黑无伴,把个疯子锁在屋里,跑去找尹显仁。
尹显仁刚到家,还没躺下,听得打门,出来看,见是孙大脚。听她说知秀英姑娘疯了的话,便制止她:别让家人听去。就一起来看疯到怎么个样儿。路上尹显仁埋怨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让你把她安抚住,怕她性子烈,吃了亏,寻死上吊的;谁让你打骂她!现在你把她弄到这么样,还怎办?”
孙大脚就怕的是他这阴险恶辣,不得已才和他同设这场谝局;现在事情不美,已是不得主意,人家埋怨,也只得挺受着了。只嗫嚅道:“只想威嚇威嚇,让她别大吵大闹,好成就你的好事;要不,她哭天叫地,喊冤告状的,让我怎办;谁知她这么不经吓唬!反正不管怎么的,已经这样了,你看看怎办,拿个主意吧!”尹显仁“哼”了一声,道:“还怎办!一个花朵儿般的人儿,给弄疯了,难道叫我娶个疯子做小老婆?”孙大脚见他这就放了讹,不由的一哆嗦,嘴上说:“不管怎样,你看看去再说吧;好了,大家有福;不好呢,编个谎打发回家去,往后我用心,再给你说合一个呗!”尹显仁只用鼻子“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到家一看,只见滿屋里字画、条幅都撕个稀巴烂,扔在地下;壶、碟、碗、盏摔得粉碎;桌、椅、箱、柜都仰脚朝天。人呢:滿脸血污,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嘴上还在嗬嗬咧咧的说唱不休;手在舞着脚在踢着,把屋子踢得尘土飞起多高。进来人她也不理会,只在一个劲儿耍闹。
尹显仁站在门边皱眉皱脸的看着没言语。孙大脚干瞪眼儿说不出话儿。这样观察有一盏茶的时候吧,尹显仁干咳两声说道:“看她这样,怕是一时也好不了。这事要张扬出去,咱们都不好,首先一条,你要不想坐牢,就得把她養在你这里,给她治病,到她好了为止;我是只擎好人,不能弄个疯子在家。我回去告诉那老太太,就说知县太太十分爱喜这干女儿,要留她多住些日子,等到她老子出狱时一起回家;老头子不出狱,我想她也不敢强要接女儿,所以不必怕那老太太来找女儿。现在要紧的是你得把她赶快儿治好,免得夜长梦多,生出枝节来。要记住,她将要做我的姨太太,所以你再不能欺负她,还得好好将養、照料她、好好开导,劝解着,好让她恢复过来。不然你自个好好想想吧,将来怎么交待?你说给我寻个好人儿。可我和她已有了一夜之交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就能这么白白丢开不管了!再说,你上哪去能再找个抵得过她这么美貌干净的人儿呢?”
孙大脚是一面听着一面心里在叫“苦”,暗说“我这半宿知县太太当的算是倒了霉了。我东家坑、西家谝,如今是打了兔子喂了狼;这个疯子连治病带供養,还得哄着玩儿,不是活活要了我的命了!心里想,可嘴上半句埋怨话也不敢露。只有连连点头应‘是’”。

二十一平安镇原不平安(1)

二十一哟尔失遗刑案出差福不齐
平安镇原不平安夜半火警是取栗

尹显仁回到家,按照原来打算打发走孙老太太,便没事人一般,照常到衙门办事。当然他还总是惦念那一夜的好事,所以,便抽着空儿去看看秀英的情形。孙秀英原是激烈恼愤致使血迷心窍,落成失心疯。闹罢一时,后经孙大脚百般哄劝、开导、安慰,又服了两剂药,逐渐的就安静了些;只是神情呆滞,並总是向无人处悲泣。尹显仁见状,心里略略落了底。便一再嘱咐孙大脚要好生看雇,並稳住她在这里,一定别让她逃走了。
这次点选他往上司衙门投送公文案卷,他虽是放心不下秀英姑娘,但这是老爷看重自己,怎能不识抬举呢!现在他坐在轿子里是一面欢喜受宠的荣耀,一面忧心离开几天,他的美人儿会不会出事儿,以至将来能不能到在他的手里?想来想去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一晚初得处子的幽韵来:那一晚他领着孙老太太回去后,便用心用意的吸了个烟泡儿。烟瘾过足,心境忒好,精神旺盛,浑身轻快,于是趴起身在屋里抻了抻腰,看看天已过了三更。他心有乞盼,哪里等得住!便偷偷出来家门,二番返回孙大脚家来。到门上,见孙大脚早给他留的门,他便毫无阻拦的进了屋来。孙大脚见他来到,向他示意妞儿已睡沉,他们略一知照,她便俏俏溜往柴草棚里避让着去了。
他自然要防着遭反抗、推拒,但他也胸有成算,料着一个嫩毛妞儿怎敢在“知县老爷”的内宅里呼叫嚷闹呢!事情果然如此,他便没用十分费手脚的如了愿。虽然她气恼发了疯,好在如今总算过去了。只待他下一步再设谋施计弄她到家了。想到这,不由的他欢从心头起,美由腚下来——腚下这轿子颤悠悠的如何不美呢!
尹显仁这么一路想着,顺便也观看些野外风光。他成日在衙门逢迎上司,支使下属,阅揽词讼,敲打竹杠、按照“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法则,他当然要付出些心思材力,才能得到那些份内份外所有的收获;以此,他感到了疲倦。这会儿坐在轿里,无拘无束,心驰神游,欣赏野景,颇有些陶然浑然,只觉得很是愉悦与愜意。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挺挺腰,松松心,以便储备些心神好在上司衙门里去周旋。
日头偏西时候,一行轿马来到平安寨。这平安寨是县城东路的一个大镇子。有一、二百户人家;横惯东西的一条大路穿过镇中心。像所有大集镇一样;临街路两侧都是些买卖铺户,摆摊设市的;街面上,字号牌匾,酒旗、药幌之类应有尽有,眩目耀眼,随风飘摆,煞是好看。这儿虽不及县城里繁华热闹,但在经历过静穆山野,浅沼深川的荒凉之后,来到这儿也就觉得人繁气稠,勃勃兴盛了。
镇中路北有一家“登云老店”,门面宽阔轩敞,房舍整齐干净,从掌柜到伙计,气派都很大,它是专门接待官衙轿马、富商豪绅的;一般担脚驮伕之徒不敢来此问津。尹显仁一行的轿伕人役不用说话,就照直抬进了“登云老店”。门上伙计青衣小帽,肩搭净巾,赶紧上前迎酬,弯腰打躬,笑口先开。轿子落在廊上天井侧。轿伕打起廉子,一个护送兵上前扶助尹显仁跨出轿来。尹显仁就地转过身指挥另几个护兵从轿底捧出公文包裹和烟具匣子,待没有遗落什么,这才拄着手仗,撇着两脚迈向屋里去。店伙计早又候在门边打廉子,让进让坐。随后是净面水、漱口水送上来,然后是茶水斟上来。
尹显仁喝了两口茶之后,斜视着对屋的几个护兵沉着脸说:“你们要当心,把文书包裹放好,两人一伙轮流看守着;无论吃、喝、拉、撒、睡都不能没人看守着。另外,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迈出院门一步。倘有闪失,唯你们几个是问!记着吧!”几个兵丁漫声应了个“是”随即互相做着鬼脸儿,吐吐舌头。
尹显仁吩咐已毕,喝罢茶,觉着被轿子颠乏了,浑身不自在,就排开烟具,点起烟灯,要抽烟过瘾。一个兵丁在屋外瞥见,就扒着门探头进来抵声问:“师爷,小的给你烧烟,你歇歇,等着抽吧?”尹显仁见他会奉承人,心里暗喜:一个幕宾师爷,每日在衙门里哪有人恭敬,今天他来奉承,便召手让他进来,问道:“你给烧烟,可有点手头吗?”这人叫王三生,三十多岁,一双笑眯眼。现在被叫到床前这一问,便笑嘻嘻的答道:“你老还不知道,小的在营子里,什长、伍长、参领、协领、千总,哪位都让我给烧过烟。你就擎等着抽好烟吧!”一面说着,已动手操作起来。尹显仁让他在对面躺下烧烟。烧好,他先抽过了,甚是满意。然后,王三生又拿出自己的烟泡儿,借着烟具用。这时,两人一面烧烟、抽烟、一面拉拉杂杂说些闲话,直到晚饭摆上来,两人也都过足了瘾,才收拾了烟具。
掌灯后,尹显仁抻了一回懒腰,在屋地踱了回步,又嘱咐几个兵丁几句,便早早躺下歇息了。对屋里的几个人在一起一商议;头半夜大伙儿都别睡,围坐一团“上梁山”,后半夜再换着班儿睡,以免出漏子。商议好,向店伙借来页子牌,几人就把公文包裹放在中间做牌桌,四人围坐一圈儿看起纸牌来。每人面前放下一贯钱,希哩哗啦,抓来抓去,就这么不知不觉过了三更天。正在几个人牌兴正浓的当口,忽听外面一声喊:“着火啦!快救火呀!”紧接着就是一片铜锣响亮。那锣声一阵紧似一阵,随后就连成一片。刹时之间,四面八方人吵狗吠,统统乱了营,“上梁山”的也暂时散了伙儿,惊恐之下忘了一切都跑出外面看火情去了,他们有两个腿快的还跟着店伙计上了房。从房上四下一望,只见店前店后,都是火,那寨子四周象个大火圈一般;那真是烟焰冲天,红光匝地,好不吓人了!
尹显仁从梦中被惊醒,也披了衣裳出来看火。店里伙计,客人都慌慌张张,连喊带叫。有人说是马棚烧塌了;有的说草垛火最大,又有的说柴堆先起的火。一时间,整个平安寨都象开了锅似的纷纷嚷嚷,乱成一团。就这样足足闹了一个更次,火势才稍见差些了,人们也都稍松口气。一个个这才觉出夜凉来,便逐渐有人退回屋里暖身子的。
王三生这个大烟鬼身子弱,经不住凉,就先跑回屋。他到屋,第一眼就先想起去看那做牌桌用的文书包裹;因为他做赌本的现钱还在那上放着呀!他不看还好,这一看,可就把他吓丢了魂儿——不但铜钱撒下一地,要紧的是那文书包裹没了影儿!他当时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一回白眼儿才带着哭音喊道:“快来人哪!包裹没有啦!包裹丢啦!快来看看吧!”
此时,尹显仁也早已回他的屋里去了。他进屋第一眼发现的是,桌子上直插着一把亮铮铮的匕首,刀下掼着一张纸笺,上有字跡。他一惊之下,把颗心都掉进凉水盆了,立时浑身颤作一团。呆了一呆,稍稍稳稳神儿四下煞瞄一下,往前凑了凑,战战兢兢的去拿下那张纸去灯下看,还没等他看清字句,便听到那一屋里喊叫:丢包裹的叫声。这一声叫,真不亚于这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腔。他真急了,一步就蹿到对屋去,问:“怎么回事?”王三生连急带怕,结结巴巴的说:“包……包裹丢……丢丢,丢啦!”尹显仁像当头挨了一棒子似的,眼前一黑,也没吱声,便退回那屋去。待他稍稍镇静些之后,便拿了那纸笺就着灯光仔细看视,只见那字跡龙飞凤舞,滿纸云烟;虽是潦草,却还不难识辩,文为五言韵文,曰:“海滨众鼠狐,天良泯丧无!贪脏复邀功,残害众无辜;冤抑江河转,怆恻鬼神哭!同为人子心,拔刀肝胆输;惩处诸腐恶,中途刧文书;如不悔故恶,吾捻同攻诛!”
落款:鲁西大捻子並印痕。
尹显仁反复看了几遍,又去看一眼那把明晃晃的尖刀,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直觉得脊背冒风,头根发乍;心想“看这茬口,这还是仁义行事,否则这把刀子就送我上了西天了!”他越想越怕就总觉得暗中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弄的他一时之间手也软了,脚也瘫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腿肚子直往前面转,光雇了浑身哆嗦,哪里还雇上责问兵丁失落公文包裹了。他越哆嗦就觉得心里直抽助儿,牙齿在打战,实在挺不住神儿了,没法子,索兴就爬到兵丁的屋里去,和这几个人挤作一团,抱着脑袋,默无一语。
另几个兵丁,在回屋时听到王三生喊“丢了包裹”,便骇怕尹显仁发火,所以在明间就先去望望他的神色,可是一眼就望到桌上插的那把刀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虽然手里也有刀有枪,可是,若是对付平民百姓,那些傢什还是蛮灵巧的;遇上今天这节骨眼儿,连他们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那铁作的刀枪可就不及个烧火棍子了!回屋以后,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直瞪了眼,煞白着脸,像水湿了的鸡似的偎做一团牙齿打战战。此时已三更过后,几个人虽然“上梁山”散了伙,可也一点儿睏的意思也没有了。他们除了骇怕那些飞天大盗在暗中盯视之外,更知道那一包载有许多人生死事由的案卷文书的重要。这个差事可怎么销。待尹显仁爬到他们一堆儿来后,一伙人可就打摆子的遇上了冻死鬼——战兢到一块儿了。
这后半宿,他们是怎么也盼不到头了!听一阵更鼓,看了又看天色,就是不亮天。夜越深,天气越凉,他们就哆嗦的越紧;这滋味简直比在大堂上挨棍子还难挨;打棍子,一阵过去了,就是个疼罢咧;现在他们是既不疼,也不痒,可是比疼比痒还难受多了!到四更天,这尹显仁竟突然抽起羊癫疯儿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脖子后挺,四肢紧缩,眼珠外突,嘴角流血,牙关崩紧,呼呼大喘,四马攒蹄的不省人事。几个兵丁先时怕他发作脾气,现在去了这一怕,可又怕他这样死了,他们几个人要担不白之冤,于是便战兢、哆嗦的把他抬着扔到炕上。深更半夜也没处弄热水灌,就你抻胳膊我拉腿给他松筯,解脉、掐人中。这么足足折腾到鸡叫头遍,他还是紧抽不解。几个兵丁也乏了,就“病长无孝子”,干脆不理他那一份了。

二十一平安镇原不平安(2)


天亮之后,尹显仁的羊癫疯总算是好些了,只是还在昏迷状态中。几个兵丁谁也做不得主,不知是走好?不走好?往哪儿走好?便都急得团团转。这样直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尹显仁才见清醒过来。当时让王三生给烧了个烟泡儿抽了,这才吩咐:“赶快返回城。该杀该剐,也得由着办去了!”
这一行人回到城下已是大过午了。刚进城门,便觉出这里的形景不对头;城门紧闭;城上有些零零散散兵丁在游荡巡逻着;城门口上还有数对兵士把守,一个个枪上膛刀出鞘,眼睛瞪得滴溜圆,翘着下巴、呲着牙、咧着嘴,像地狱门口那牛头马面一般凶。路无行人,绝少车辆,平素繁嚣吵杂的景像一点也不见了。他们虽觉诧异,可也不敢多问,就只得驻下轿子。尹显仁在轿子里吩咐王三生去门上答话。门上弄明白之后才放他们进城去。轿子回到衙门。尹显仁走进签押房,众僚友都吃惊。问他:“怎么又回来了呢?”还没等他说完,旁边的黄师爷就一拍大腿,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这事儿全明白了!”尹显仁被他闹的朦了懂,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昨天燕明凯、燕明杰二人跟踪尹显仁一行,路上赶巧遇上郑鹄从莱州来找他们。和明凯见过礼,然后说是丁刚、韦通因事不能前来,他怕明杰二人等的急,就一个人赶来相帮。于是一同来到平安寨。看着一行差役住进“登云老店”之后,三人也没投客店,只在街上看看,郑鹄又买了几样东西,便出了寨子,往寨后不远的一片密林里隐藏起来。三人靠树坐下,郑鹄问明杰准备怎么个行动方法。明杰便说了昨天在自重那里议定的法子。现在有郑鹄的到来,便又重新商量了一回。议毕,便由郑鹄作了一番准备。只见他解开百宝囊,把几根敬神用的线香折成长长短短各自不等的几十段,又把各段的一端包扎些硫磺,另一端扎上一团艾叶火绒,然后再把每根短香都用蔴线拴上一只马牚铁。各个马掌铁的几个孔眼都一反一正的牢钉着几支尖钉,使掌铁两面都露出长长的钉尖儿。他一面做着这些,一面向明凯二人交待着施用方法,二人都笑着一一答应。讲完之后,郑鹄自己也笑了,问:“二位笑我做的这玩艺儿吗?”明凯道:“要是不看见,我是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东西来!”郑鹄道:“这也是从师父那学来的呀。你没听人说:‘贼有妙计吗?”
三人说了一回,郑鹄便拿出街里买来的吃物,一起吃过,歇了一会,天也就黑了下来。一更过后,几人都站起身,浑身上下拴束得紧衫俐落之后,又抡胳膊蹓腿活动一番。随后郑鹄又把他做的引火器物让明凯、明杰分带着。当时已二更过后,听听寨子内外已人声肃静。三人便出得树林,在寨边一柴堆处,郑鹄打着了火镰,先引燃一根火绳,再以火绳点燃香头扎着的艾绒使线香燃着,然后拿着马掌铁,投往柴堆上。掌铁因有两面钉尖,以此不致滑落。待香支燃烧到硫磺,便把柴禾燃烧起来了。所以要用长短不等的香支,此中奥妙在于调整先后投放的时间差距,使多处的燃烧同时暴发,给人造成有许多人在各处同时放火的假像。这就是郑鹄这个“贼人”的妙计。
他们三人在寨子周围总共投放火种有七、八处,最后来到“登云老店”跨院里的柴堆旁。这回再也不用线香了,直接以火绳燃硫磺放到柴草垛——因为干草比柴禾灵敏易燃,也有个时间差。最后稍带的给了马棚一把火。一处处播完火种之后,三人齐齐飞身来到尹显仁一行的住房屋顶,在屋背后伏身向寨子四周望去,早见烟火升腾起来,已有呼叫“救火呀”的声音了!眨眼之间他们播散的所有火种都同时爆烈的燃烧起来!
当店房的柴草。马棚火起时,所有的人都奔出看火。救火的时候,明凯让郑鹄在房上隐匿观风,他便和明杰从屋后飞身下房,由后窗跳进屋,由他插刀寄签,明杰取包裹。只在眨眼之间便都回来,会合了郑鹄,蹿房越壁,离开店房。当下毫不迟延,立刻抄小路向县城飞奔而来。
在离城不远处有座坟场,这是燕明杰前天踏勘路程时看就的。他们把那公文包裹放进一个被盗墓贼砸开了后档的朽棺材里,留待事毕之后再行处理。然后循路入城,来到县衙后街,窜房越脊,寻找知县的住室。按照金自重提供的情况,知县是住在衙后第三进院里;这些天来,燕明凯又特别留意于此,所以这一晚不用费事便找到了。只是夜静更深,这里房子又多,还须辨识一番,以此,三人便伏卧在一处屋顶朝下观看。
再说这海滨县新任知县,就是前文说过,方梦天在他家唱戏庆寿的那个袁厚芝——袁县丞。
袁厚芝在做税吏的时候,又逢朝庭颁布了:禁止国人吸食鸦片的命令。好不森严、懔威。一时间从上到下,又是派员,又是定制,又是把关,又是缉察。真是朝庭振作,国家振纲,官员振奋,百姓震悚,中国兴亡在此一举了!但是,虽然如此大举难犯,只有一宗:就是烟瘾难熬!朝庭的臣子,国家的栋梁、子民的父母都发了伤寒,这可真有点像一架机械时钟的发条松了劲儿一般,国家的一切大小事也都停了“摆”。那么这道禁令对国家还有多大价值呢?况且红毛鬼子的枪炮又还不让劲儿!袁厚芝是早已瞅透了这一层,所以你说“禁”,他也喊“禁”——调子比你还高一程。但是,他把这个“禁”当作商家的货物,农事的田土,工匠的器具。
在那当时的老旧封建社会里,官场中大体是这么两种人,一种是“憨子”,一种是“精子”。“憨子”是实干家,如林则徐一类。
袁厚芝是“精子”,于此时,通过包庇、买放等手段,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外财。而钱在他手里总是以一当十,以百当千的发挥着最高效益。他把这些钱先在上面投着门路,捐了个从九品县丞,任所就是这海滨县。他捐纳县丞不完全是为了过官瘾,而是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力便于捞取更多的银子。因为“钱”这东西的功用,他是看得最明白不过的了;只要有了它,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手。
袁厚芝在这场禁烟运动中大声疾呼“严查;”这是在“赶障”,狐、鼠、兔、鹿被他赶慌了便急不择路,自投罗网;投进他的罗网中来时,只要他操纵得法,那就将有大量的金银流进他的囊中来;他捐官所出的投资便于此时收回。收回投资之外,他又买了那几房姨太太。为姨太太花钱,这在他是心疼的,但是为了将来他死后那钱财有人继承,而需要生儿子,也就说不得了。在姨太太们同方梦天“交朋友”之后,果然给袁县丞添了两个小少爷,他所获得的利益就是如此巨大。
不知为什么,袁厚芝妻妾成行,和他相伴,可从无一个生儿育女的。自从那次摆酒、唱戏的庆寿之后,二、四两个姨太太各自给他生下个麒麟贵子。他本来清楚这不是他的根苗,可是他只做不知道,因为,无论如何他总算有了儿子。所以从打这儿以后他对二、四两个姨太倒是另眼相看,高待一等,不再使她们过冷落日子。对于给他戴了绿帽子而又没有收获的三姨太,他就做了另一种处理;给她些好言抚慰、说她在这桩事上立了功。虽然没生儿子,今后也绝不亏待她。现在他深深懂得她的心情,要替她想想,给她以适当的出路,绝不委屈了她。

二十一平安镇原不平安(3)


那以后不久,袁厚芝去往凳州府晋谒,首先向知府献上些海滨土产、特产的燕窝,魚翅、海参之类贵重物品。陈知府甚是欢喜,当面称赞袁厚芝是一名干员,将来要向抚台保举,提升。于是两人谈话投机。过一天,陈知府又邀他来私邸酒宴款待。
袁厚芝见知府欢喜,就表现出格外的殷勤。当下两人就相对多喝了几杯。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话就谈得格外入巷了,陈知府忘乎形迹的向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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