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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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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揉啊,不知该怎样再亲近了。这时候两个人都激动得流下了热泪。郑鹄伏在振扬的肩头上抽抽噎噎的说:“永生,我只想你是死了;这一辈再也见不着你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来的?也不回来看我!”
“郑好儿,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是我的弟兄啊!这些年在外面,我唯一想念的也就是你一个人哪!这一晃咱们分手十几年,好在咱们俩谁也没死,真算是咱们造化大;现在看,你也不再讨饭了吧?”说着话,两人都平静了下来,便都放开手归了座,慢慢倾吐滿腹的离别之苦。郑鹄边擦着眼睛说道:“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刚才从这门前经过,偶然从窗口看到你的后影,见你这头发各别,我就想起你来。你知道,我常常心想能在哪里找到你,这会儿就心想会不会就是你在这儿呢?可是,又不敢冒失,我就到前面茶馆去打听情形,人家告诉说:是一个从外国船上来的姓付的先生在这行医,我就猜想是不是你;但是想不到你会当了医生。又一想,不管怎样,看看再说,我的老天爷!还真就是你!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哇,咱们总算是又见到了!那么你为什么又改名字了呢?”
“这个么,要说呀,话就长啦!”
这两个同患过难的苦人儿,离开了这么些年,今日邂逅相逢,真是喜从天降,又感慨万千,都有滿肚子话要说,又一时说不完。于是振扬便说:“你住下,咱们慢慢说话儿,不但改名字这事,有好多话要告诉你,也有好多的话要问你;你看怎样?”郑鹄此时也不再装稳当客儿了,跳起身在地上又抡胳膊又踢腿的走着,哈哈乐着说:“你要是还是光棍一人在这儿,今天你不留我,我也不走了”
“告诉你吧,”付振扬也乐了,说“我呀,一人以外,再就灶王爷做伴了,别的人一个没有。”说罢,两人又同声大笑一回。
三十四难友重逢述心事(1)
三十四章如隔世难友重逢述心事
人世多灾缘瘟神谬种流传物类聚
一
这一晚早早关了门,两人做长夜之谈。付振扬向郑鹄从头到尾讲述了他如何被阿伐丹带上船之后的一番经历。郑鹄听罢感叹一番;也赞羡他好运气。然后也向振扬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际,並目前的一些情形。
郑鹄当初讨饭时,花子们见他干巴猴瘦,便半是相形半是谐音的,叫他“郑猴儿”。那暂只有付永生叫他“郑好儿”。郑鹄在付振扬从刘黑手戏法班子失踪之后,还曾几次去班子里找过他,但是班子里人都不屑于理睬他,便没好气儿的说“他死了,扔海里喂龟去了!”又还听有几个讨饭的小叫花子说:“让个洋鬼子给抱去了,听说那洋鬼子要把他泡制成‘人头狗’玩呢!”总之他没打听到个准下落,但这泡制人头狗的流言一传开,一些讨饭的孩子便都个个害怕、人人自危,不敢再在镇子里讨饭,流散到四乡八寨去了。只有郑鹄还不干心,又继续在那一带寻找着永生。这样的混过了二三年,最后得到的音讯就是“让洋鬼子给带上船了”,他这才绝望了。
这一年,他让一个扒手头儿看中,领去教给他盗窃的够当,偷来钱物由那头儿抽份子。这当中,他曾有几次被人抓住。这时就只有挨打。有两次甚至打得死去活来。但是,自己想不干也不行;除了偷窃比讨饭吃得强;扒手头儿也不许你抽手不干。后来一次在崂山逛景处偷窃一个阔少爷的钱袋,当场被他的随从人拿住。这些随从家人奉了少爷喝令,一饨拳脚棍棒打死了他,扔到山沟儿里。谁知,也不是他这“苦瓜瓤子”还没苦到头?还是阎王老爷不肯收留这个小鬼儿?总而言之他又慢慢缓醒过来,並且不知爬了多少时间,好歹爬到太清宫前石阶下,便昏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觉是被人救到庙院里。给他灌水、弄饭、弄姜汤。他活过来了。
救起郑鹄的就是王化北。他把郑鹄领回家,给治好棒伤,问明身世后,便教导他改邪归正。见郑鹄原本不坏,只是因为受坏人引诱逼迫才入于岐途的。于是便收做徒弟,教他些武艺,以便抵御恶人的诱逼,同时也为使他成为于人世有益的人。可是,不幸,郑鹄正在学习武艺当中,王化北便遭祸身亡了。郑鹄的武艺便也算学到头。但是,在王化北的教导之下,他从此也学会了些做人的道理,並没辜负恩师的一番心血,步入正途。他凭自糼以来的生活经验,深知天下的不平,眼见那些和他自己一样贫弱的人的多灾多难,受欺受压。因此鲁省捻党一起,行些扶弱济困,抑强除暴的事,郑鹄觉得它的行事深合己意,便经人引荐加入了捻党。
郑鹄这会儿就是肩负着发展党众的使命出来走动的。今天他与付振扬邂逅相逢,听了振扬的一番叙述,也明白了振扬的思想怀抱,觉得出,现在他们两人已不单是难兄难弟了,而是同怀着要打破世路不平的同路人了。故此就比平素更觉亲近,也就毫不隐讳的说了自己现今的大体状况。振扬听罢也十分欢喜,因他现在正需要寻找更多的同路人,而这样的人又实在很不易得;今不曾想,他这难兄弟、旧相知竟然就是今日的同路人,于是两个人这番欣慰之情就非同一般了。
后来,振扬又把他从阿伐丹那里了解到的有关法国革命的一些情况向郑鹄讲了一些。
他讲了法国人民大众如何不能忍受波旁王朝的压迫、剥削,为了推翻皇室,建立共和国家,在四五十年前就开始起义造反;亦及后来如何又被野心家拿破仑篡夺了政权;拿破仑又是怎样横行天下,又是如何败亡。接着又谈到,在法国动荡不安的同时,英国出现了使用机器生产的工厂;受英国的影响,法国人也开起了那样的工厂。这些工厂都有成百上千的工人,而那些工人工作时间都很长,搛的钱却很少,所以他们的生活都极端困苦。常言说“饿了想饭,穷极想变”。因此,那里的许多工人造起反来。有造反的就有镇压的…造反的不是砸了工厂,就是打死工厂主;镇压的不是抓了人,就是杀了人。这样反反复复,一折一磨,损坏了大量宝贵财物,损伤了无量的血肉生命。人都是有同情心的,那些心怀天下,关心众生的好心人,眼见这种令人伤心的局面,便思谋救世良方,其中就产生一种叫做社会主义的主张。
这种社会主义,主张天下人人平等,反对剥削、压迫,所有的人们,大家是有心力的出心力,有气力的出气力,共同创造财富,共同过美滿幸福的生活。但是,这种主张只有穷苦人拥护,富豪们怎肯这么干呢?于是就有人主张:他富人不肯实行社会主义,但是他们是少数人;一个工厂千百工人,而厂主只有一两个。千百人起来造一两个人的反,这不就成了吗?所以,社会主义这种主张,早晚是要成功的。
振扬又讲了英国人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他们有力量去侵略别的国家,在世界许多地方建立了殖民地。就像前些年的利用鸦片来打开中国的大门,用他们的铁船铁炮征服了满清朝廷,又割地赔款,又惩办抗英大员;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将把中国也变成他们的殖民地了!这还是按前些年的情形讲;照眼下说:就不单是一个英国了;法国的兵船也随着英国之后,来到中国的海上闹事寻衅了。此外,还有德国、美国、俄国这些国家都在围着我们中国打主意呢!这些洋人和中国的朝廷、富豪都是我们广大百姓的死对头,他们的力量又都很强大。并且,这几种力量还要时分时合的来欺压我们广大百姓。比如说:洋人侵害了朝廷的利益,他们就打了起来;人民大众要起来造反,朝廷就又要勾结洋人合力来镇压百姓。至于富绅财主这些人,他们是猫狗一样的货色,不管是谁,只要给他们“奶”吃,他们就叫“娘”。唯独这人民大众起来造反不能对他们几种人有利,所以就朝廷发令、富绅财主动手(办团练、乡勇),洋人供枪供炮,呐喊助威,合伙来对付起反百姓;所以,这几种势力都是百姓大众的死对头。因此,百姓大众要想过上自由平等的好日子,就非得几代人的努力,作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斗来推翻这几种恶势力才成。
郑鹄从来只知道凡是要作个好人,除了施衣施粥,就是杀富济贫;对于振扬所讲的这些事情道理,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因而觉得甚是新鲜,也万分惊叹。虽然那些话里他还有一些不甚明白。于是便说道:“永生,你这些年可是没白跑外洋啊,不但见了大世面,还学到这么些新鲜事。才讲的这些,我要不听你讲,真是做梦也梦不到。我真是个井底的蛤蟆,头上的天太小了!往后你得多给我讲讲这些新鲜嗑儿,让我也多长些见识。要不的,遇事儿上就只瞧到了脚尖,不知道自己所干的事儿到底能有多大的意思。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今后还得运动起更多的人;若是天下百姓都行动起来造朝廷、富豪和洋人的反那就更好了。一辈不成两辈,两辈不成三辈,多会儿把那些朝廷、洋人、富豪王八羔子们治服了,咱们都过上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主义的好日子多会拉倒;你看我说的对吗?”
“对、对、对、对!郑鹄,就是这么回事。”付振扬甩动着他那痠疼的双臂,连连点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们有的是工夫在一块儿唠扯。不但咱们唠扯,还要和那些与咱们志同道合的朋友们都去讲这个道理,让众多的人都知道这些道理才好呢!但是,也得看准了人才成;不然,让官府知道了这些,咱们就不能在这一方站脚了。”
“这个是自然的啦!”郑鹄自小就十分机敏,今又干的是秘密营生,怎会不明白这些呢?
这一对旧相识,新同志,又是久别重逢,那话就说也说不完了。但是,这时候振扬的肩胛痛又发作严重了,便苦着脸回手去取了几丸药物吞了,然后回身说:“我这肩臂的病这些年也把我折磨得好苦哇!差不多是三天倒有两天疼。哎!治也不能根除;没法可想啊!”他又抡动两下胳膊,说道“我在船上听那些英国人讲,说是有个打猎的人曾遇见这么一桩事;一只野狼被猎夹子夹住了一只腿,百般不得挣脱,眼见下夹子的猎人要来抓取它了,这狼见事不好,便回过嘴去狠命的咬断那只被夹的腿,逃跑去了。嗨!郑鹄,可惜我这伤损是在这个部位;无法可想啊!”
“怎么,你当医生的,还治不了自己的病?”郑鹄带着几分同情的疑问。
付振扬苦笑着答道:“哎!别提了!当初救我上船去的阿伐丹老师就是个很好的医生,他对我这双肩臂可算下了不小的工夫,才算到现在这样,不然我早就成了残废。至于我自己,才学医几年,而这伤损是早已做成的了,无法可想。按照阿伐丹老师的说法,就只有慢慢锻炼恢复了。”
“噢、噢,是这么回事。可见,你这位洋老师还是个大好人哪!真想不到,洋鬼子还有好的!”
付振扬两手交互的揉捏着两肩关节处,一面坐回原位,说道:“你以为洋人就都是强盗吗?就说我们中国人,不也有好有歹吗?咱们痛恨洋人是指的那些强盗、歹徒。不论是哪国人,只要为非作歹,他就招人痛恨了。就讲那个刘黑手吧,我这肩臂一疼,就不能不想起他的恶毒来。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哎呀!提起刘黑手哇!他呀,对你还不算十分恶毒呐。你去了以后,听人们说他不知又从哪儿拐来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把这孩子给弄成了哑巴,剥光身子,套入熟狗皮,做成个人头狗。那孩子被教训学着狗叫、狗动作;拉到戏法场子上,招的人都来看怪物;刘黑手就因此又发了一笔财。”郑鹄一面在地上来回走动,一面手舞足蹈的比画着说“可是后来没多久,一次那孩子在场子上偶然发现了他的娘舅。他嘴不能说话,就趁人不防跑过去拉住他舅舅,一面淌泪一面摇晃。刘黑手见这样,就抡着皮鞭赶过来抽打撕扯。孩子娘舅丢了外甥多久了,这天碰上此事,便动了疑心,当时拦住刘黑手的鞭子,要弄明白这宗事。当他给孩子脱掉狗皮,看准是自己外甥时立刻抱住孩子,痛心的嚷道‘孩子,可找着你了。’然后放下孩子,拉住刘黑手就去见官府。当时人们都以为这一下刘黑手要完蛋了!谁知,这刘黑手暗中买通官府,倒把那孩子舅舅打成反坐,收进大牢。刘黑手虽然没输官司,可是他这拐带小儿,炮制人头狗的歹行被当众揭破,就再也没法耍把戏了。并且还因此在当地弄得人心恐慌。另外,还有些更吓人的流传,说刘黑手还要剥下活狗皮,再把小孩皮肉剐开,套上狗皮,让它长在孩子的身上,这样才算叫做真正的“人头狗”,也就更能打动人,他的生意也就将更好了。不知是没做成、还是没来得及做,就败露了。你说这刘黑手该长着颗什么样的心?”
振扬听到这里,两只手扭搅着发出“咯咯”的响声来,脸上痛苦得紧皱了眉头,紧抿了嘴巴,紧闭着两眼,像似狠怕眼泪流出来。连连摇头道:“别再说了!郑鹄。这些残忍的话听着都让人受伤!你想想:这些罪恶、残酷,咱要不亲身实受,恐怕还体验不到它的滋味是怎样;我可是亲身领受了的,你这么一讲,那些要人活命的楚痛就像又在我身上似的了!难以忍受哇!兄弟!”这时,他那扭搅的双手放开了,改变作两掌对搓的动作。又说道“自古以来的世道就是:有这些罪恶行为,又有保护罪恶的官府,广大百姓不遭殃还待怎的!我说老弟,也正是为了拔除这些罪恶的根子,才需要咱们去舍身奋斗的呀!”
“是了、是了。”郑鹄紧转回身来应声说道。
三十四难友重逢述心事(2)
二
两人的话谈到很晚。躺到床上之后,振扬问郑鹄:“这么些年,你如今成没成个家呢?”
“嘿、嘿,老兄,你问这个么,成啦,成啦。怎么没成家呢?这不,灶王爷贴在腿肚子——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呀!告诉你吧,永生,像我们这么干,要是娶了老婆、养了孩子,那就说不定哪时就要让他们成了寡妇、孤儿,那不是活坑人吗?坑人的事咱们怎能干呢?”郑鹄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
“你这是真的吗?”付振扬从枕上抬起头认真的跟问。见他很认真的样子,就说道:“你说的对,我很赞成这话。孤儿的滋味咱们还没尝够吗?老弟,一个人是不能总赖在娘怀里不长大的;但是,牛犊生下来还带来三天的奶呢!它是离开娘胎就能跑的畜生;咱们人可是得一年年长大的呀。过早的失去照管,那该有多么难呀!所以我很赞成你的这个主意。见不到的错误不能怪;要是眼见得将会出现错误还要去做,那就让人不能原谅了。”
“这话着哇!”郑鹄拍着手说“我的心思怎么就让你给说了!”
“是啊,你不是说干咱这一道的不能要老婆孩子吗?我也是人,所以也不是不爱后代,正因为爱惜后代,才不想让他们在不能自立的时候去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像我们所遭受的那样。
“郑鹄你听我讲:开初我从娘舅家跑出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知道是要往哪儿去,就这么流荡着。白天还没觉怎样,一到天黑我可就怕起来,四下黑越越的,好像那些黑暗处都隐藏着妖魔鬼怪似的,吓得我魂儿就从脑门子飞了出去,上下牙嗑得咯吱吱响,像个小狗儿一样,钻进柴草堆,闭上眼,大命交天吧!这时候,就是有虎狼来撕掉腿也得由它了。
“因为我长像各别而受污辱和在戏法班里被卸肩的时候,我曾经有过这种荒诞的想法:我觉得‘我’和我的身体是两种东西,‘我’是被我的身体给捆绑住了;倘若这个身体不捆住‘我’,‘我’就可以不遭受那些污辱和折磨了。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摆脱不掉这种‘捆绑’,就像被套在车上的骡马一样,车子翻陷在泥淖里,那骡马四脚朝天的牢牢绑在车上,干瞪眼珠无可奈何,脱不开那陷没的灾难一样,那身体的痛苦和心灵的痛苦‘我’还是得无可奈何的忍受着。
“到后来,回想起这个荒诞离奇的想法时,仔细一琢磨:有了这个身体当然也就有了‘我’,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把‘我’降生在这个魔鬼横行的世界上;论罪过是生‘我’。所以我非常赞同你的主意。”
“这么说,你也打算光棍一身了?”
“对,不能要‘家’。”振扬坚定的说:“像你我这样,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毫无牵挂的任意驰骋,为国家民族作一番事业,把国家改造好了,让人民大众千秋万代过好日子,我们的心愿也就滿足了。不然,我们个人总然妻妾成行,子孙滿堂…像故事讲的周文王,生了儿子让人家给做了肉饼吃似的…还让他们永远生活在今天这样的罪恶社会里,你想,咱们看着心里该怎样呢?莫说咱们不能给他们留下万贯家财,就是留下财产,今天官府,明天豪强,现今又加上个外洋强盗,这样,不消三年五载,也把你搜刮掠夺穷了!尔今的时代你就是朝廷、官宦,也免不了改朝换代,宦海浮沉的翻斤斗。再说你真要爬得那么高,那造成的人间罪孽又不知该当多么深重了。总而言之吧,社会不改造好,你是穷也罢、富也罢、贵也罢、贱也罢,滿算上,是大家都在罪恶的深渊里打扑腾。这世上,你我也在内,可怜的人也够多的了,我们又何必再亲手自造一班子参加到其中去呢!”付振扬说到激昂处,又忽的在床上坐了起来。
郑鹄也跟着坐起身,向前探过来说:“我可没想你那么多,我只是说,倘有一天我万一落到官府手里,不扔下孩子崽子的活受罪,死了心里也干净。你才说的那些话,倒有点儿看破红尘的和尚味儿了!”
“是有那么一点儿;但是和尚是要独善其身,要离开人世、升上天国去享福,而怕妻子儿女拖累了;我的‘天国’可是要在人世建立的,並且还得自己动手扫除那些污秽。现在是为了空出手来去打扫世间污秽,而不能娶妻生子;倘若能一个早上就打扫完毕,我可能要生它个儿女滿堂。那时我看着他们在新建立起来的光明、和乐的天地里自由、幸福的生活着,该是多么开心呢!可惜这只是梦想;那种光景,我们这一辈子大约是赶不上了!”
郑鹄道:“是啊。唉!可也难说,现在各地方起义会党多的是,除了捻党以外,听说还有什么天地会、上帝会、三合会、小刀会、八卦教、捆柴教、一炉香教、结草教、回民起义、苗民起义,简直数不清。从南到北到处都有。所有这些都异口同声的反对官府,要推翻朝廷。这么些会党一起造反,朝廷官府它好虎抵不住群狼,还不很快就完蛋吗?”
“怕不那么容易吧”。付振扬摇头道:“咱们可以想想历来的经验,造反的虽多,怎奈都是分散的帮伙,难以拧成一股绳。並且这些小帮伙都是为了一时一地的小利益拉起来的,利益一滿足,也就泄了气。比如抗粮抗捐,官府能镇压的就镇压了;镇压不了的,一赦免,造反的事也就放过一边。这就像洪水来了大家都筑堤,有的堤被淹没了,也就罢了,有的没淹没,洪水一退,也就没人去管它了,甚至还会有人到堤上去挖土私用。人们不想合力来从根本上来治住这洪水,所以灾害就总是使大家受苦难。”
“哈哈哈,你说的倒是有道理,”郑鹄眨眨眼带些嘲讽的说“你又不是皇上老爷儿,能够叫谁来合心合力呢?”
“是啊,我们不是金口玉言,不能一声令下就让千千万万的人一齐动手来干什么,所以不容易做到那一步。可是成语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吗?滴水可以穿石呀!我们只要下定决心,慢慢劝化,向人们讲明道理,早晚是能够让大家合心合力的。”
“那么你打算先从哪儿下手呢?”
我么,现在是先熟悉周围的民情,一面也在寻求志同道合的人,然后成立个小团体。在这个小团体里,大家先学习些中国以外的世界各处情形,特别是欧美国家的情形;因为欧、美国家有许多东西与我们有联系、有用处。就像英国、法国和美国,用鸦片来毒害我们,用洋船、洋炮来打我们,我们不知他们的底细没法对付他们。都是人,他们也不比我们多个脑袋,多只手、脚,为什么没人家的船、炮那么好?就是同样的棉花,在人家手里织出的布也比我们的布光洁、平整又便宜;这是什么原故?大家了解了这些才能立志谋划改变这些不如人的境况。你说对不?他说到这儿,就停下来看着对方的反应。就见郑鹄点头,于是又接下去说道:“这就是平常所说的‘知己知彼’。此外,我想要紧的,咱们应该学人家法兰西人那种博爱、平等、自由的新思想;有了这种思想之后才能谈到众人一心,或者叫‘众志成诚’。因为没有博爱之心,人和人之间互不关心,有权(包括皇帝、臣僚、官吏)只管为自利用权,有钱的只管自己亨乐;其它平民百姓也各顾自己的衣食饭碗,人人都不关心他人的痛痒,就像我们眼前这样一盘散沙,不用讲洪水,一阵风也吹得各自东西了。假如是一团粘泥,风吹得散吗?所以要讲国家富强、民生幸福,大家就必得像一块石头、一面城墙那样,不能再做一盘散沙了。人必得先明白事理,尔后才可以谈到大义,尔后才可以见义勇为。人人都能见义勇为,国家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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