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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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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凯去推醒付振扬,附耳告诉他:“有人叩门”。振扬立即清醒过来。仔细听听,又是几声轻叩。便示意让明凯哥俩装睡,他自己披衣去到门里,低声问道:“是谁呀?”
外面应道:“付先生是我,童国靖。快开门吧!”付振扬才开了门,让他进屋来。振扬要去点灯被童国靖拉住,两人就都坐到振扬的睡铺上。振扬听得童国靖还在吁吁粗喘,知他走得急;便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这么急慌慌的?”
童国靖微喘着道:“事情不好,官府要来抓人了。因为太平军打到武昌,前线十分吃紧;为了稳定地方即墨衙门正要撒开人马四处抓人呢!凡是乱党嫌疑要一个不漏!这消息是郑鹄的一个在衙门当差的朋友透信给他们的;他想到咱这大同会一定也在乱党数内,让我来告诉你。他去通知各处捻子,一起往东平湖上去;让咱们也往那里去。你们得赶紧走,趁黑就离开这儿吧!天一亮就不好走了。”
“那么你,还有我们那些人呢?”
“咱们那些人,就有我们去通知催赶。我想我是本地人,有父亲的老面子靠着,暂时还不至于怎么样;过一阵子看看情形,实在呆不住时再走。另外,你一走,这里的有些事情没个人安排也不行。你说是不?”
“这样也好。只是你也不能太大意,千万当心。你去通知那些人,让大家能隐蔽的就隐蔽,不能隐蔽的就往西去靠拢捻党,我在那边等候着。其它就托给你了。”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走吧。你们要多保重。”
“好的。你也多保重。早日再会。”振扬拉起童国靖的手送他往外走,说道:“我和两个高手同行,你就放心吧。倘若燕家庄那面有人或有什么事来寻,就说和我一起走了。”
童国靖应了一声“是”,便在风雪中匆匆隐去。
付振扬回屋,明凯、明杰都已穿带好,立候着了。付振扬急忙穿好衣服。当下三人略一计议,确定往东平湖上投奔周炳那里,会见郑鹄,然后再看情形而动。振扬道:“既是这样、咱们就事不宜迟,收拾动身吧。”
燕明凯说道:“同行是同行,我们两人好说,只是你这些傢什器物,没有个车辆怎能行呢?”
振扬低声笑道:“这算些什么?像我们这样人,到紧是刻,若是有老婆孩子也顾惜不得了,莫说是这些捞什子!我要带的东西只几件。”他说着点起灯来,打开壁柜,从柜底翻出阿伐丹医生送给他的那支左轮手枪和两匣子弹,揣进长袍的衣袋里。然的又从器械柜里拣出几把常用的医用刀具和重贵药物放在一个小皮夹里。最后拉开一个随手抽匣,把里面的一些散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倒进一个日常行医出珍的背布袋,又胡乱拣了几件随时替换的衣裤塞进背布袋里这些完了之后,才回头向明杰笑道:“你看,就这些,不比你们的行头沉重多少吧?”
明杰、明凯已拴束好各自的行囊包伏,正在一旁望着他,见问,便笑着说:“这倒是轻装简从了,但余下的什物也该委托人照看一下才好”
“莫管它了,难道还要回来过日子吗?”
“嗯!好、好。大丈夫岂能于坛坛罐罐着意心上!”明凯赞赏道。
付振扬浅然一笑,背起搭包,向二人道:“怎么样?我看咱们就上路吧?”说罢拉开门先走了出去。明凯、明杰跟着,三人一伏身当即踏进弥漫的风雪之夜中去。
三个年轻人,一个身配枪支,两个负有武功;虽说是艺高人胆大,但是都心怀大计,凡事不肯轻浮妄动,故此,一路行来还是处处仅慎,避免无谓的麻烦;所以路上绕过些关卡路障,躲开些乱兵、练勇的啰嗦;一路上顶风雪、冒严寒,跨冰川、越雪岭;从胶东,到鲁西,横跨山东省;在将近年关前的一天到达东平。
付振扬和燕明凯说:“人家是聚义会党,平时有许多防范;咱们初来,不宜冒失莽撞,还是请明杰老弟先去通报一下,人家让进寨才可进,不然显得咱们无礼。”明凯点头称“是”。
明杰一旁说:“咱们还是先往二户庄去田二忠家,让他带领咱们去就没什么说的了。”付振扬、燕明凯都认为这样也好。于是三人便够奔三户庄上来。到庄时值中午,明杰门前一叫“二哥在家吗?”因为是冰雪封河之际,二忠正好在家,闻声迎出来。见明杰同这两人来,就知必是他那个哥哥和谁一起到来。便不多说,连忙让进屋。三人进屋,明杰这才把振扬、明凯两人向二忠和两老人做了引见。于是大家落坐说话。说了些别后这些时的事之后,明杰又向二忠问起他哥的病况。见二忠只是摇头,便微笑道:“田二哥,我原说是那面的事一完了,就和俺哥同来,给大哥治他这病;可是,因为又遇些麻烦事纠緾着,给躭悮下了,小弟实在抱欠;不过不要紧,虽晚了些时候,你看这会儿却给你领来两个医生,这足以补过了吧!”
二忠听他这么说,就拿眼去打量付振扬,心想这个洋人也是医生吗?又见“洋人”在含笑看着他那惊异的神色不言语。燕明凯一旁也只含笑不响。二忠愣了一煞,然后才道声: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那就劳动二位给俺哥瞧瞧吧。”
二人爽快的回说:“自家人,应该的。”说罢,振扬又向二忠打听些近来这边捻党的事情和郑鹄的消息。二忠讲了些捻党的事情后,说郑鹄已在龙头寨上了。付振扬闻言,心中甚是欢喜。饭后,明凯约着付振扬过西屋来给大忠看病。二忠在前引领,先一步来推开屋门,明杰陪随在后同进屋来。二忠爹娘因屋子窄狭,只站门上看着。
振扬、明凯进得屋来抬眼看时,只见凌乱不堪的小小房间里,四壁泥墙熏黑绽裂、纵横弯斜的粗细缝隙上滿是斑驳的寒霜;扑鼻一股秽气;土炕上,破蓆烂被间的田大忠,鸦窠般蓬乱的长发中一张腊黄的瘦脸;只有那两只凸突的大而黑眼睛,见人来努力闪动,才表明这是个活人。这形景,让人见了实在是难受!
这时,二忠一步抢上前向大忠轻叫道:“哥,这二位是看病先生,给你看病来了!”
大忠扑闪一下眼睛,在帎上无力的点了一下头,哑着嗓子说声:“谢谢。请坐。”
燕明杰凑前一步,叫声:“田大哥你好些了吗?还认识我不?”
大忠仰起脸看看,有些兴奋的说:“是燕兄弟!快坐,坐。你是什么事躭悮的,怎么才来?”
明杰说:“嗳!一言难尽。只是失信于大哥了。”
二忠代为解说几句。随又说道:“上次明杰兄弟不是说了吗,要同他兄长一起来给你治病;这位就是明杰的兄长,燕明凯——燕先生”。他指指明凯;然后又指着付振扬说:“这位是付振扬——付先生,明杰兄弟的朋友;他们两位先生一起来给你看病的;这回该你的病要好了”。
大忠又道了声“谢”,然后轻轻晃着头,无力的说:“难好哇!”

三十九鲁西湖上会龙头(2)


二忠觉着屋里寒冷、醃攒。不便让客人久待,就说:“哥,放心吧!你的病,二位先生能治好,快让先生看看吧!”说着拿过一只破帎头,又从破被下拉过他哥的手放在帎上,然后让过一边,等待诊脉。
明凯让振扬来看;扗扬推说他拿不出药,还是让明凯给看。明凯不便再推让,便凑前侧坐炕边,按着大忠的腕,诊罢一时,又让大忠张开口,看视了舌苔;之后,一面细察顡色;询问他现在都有哪些感觉。大忠有气无力的说:“两肋疼痛、胸口胀闷、气短、翻身困难。”
二忠补充说:“咳嗽、痰里带血,饭食很少……”
明凯听罢叙述,略为思忖,说道:“大哥这病是受打击过重,外伤胸肋,内损肺腑。外伤胸肋瘀血于内,以致动转艰难;内损腑、肺血溢出与气混杂,所以咳嗽痰血,气不畅通,溢塞胸腔,故致胸闷,气短。在医治方法上,我想先理气;气为血帅,气不行血不散,血不散则气不通。不通则胸闷气短,而周身血脉不得畅通。只有气理顺了血才畅通,血一畅通诸痛俱减,生机齐发,然后辅以调血,才能大见成效。因此要先以利气调中治之。现在就先开个方子用用看;如有了效验再换调血的方子。付大哥,你看可行吗?”
付振扬点头道:“汉医汉药,我是外行;但听你的论证甚有道理,只能这么着了。”
二忠一旁忙说:“这里太不方便,还是到那一屋坐着慢慢说吧。”
于是大家别过大忠,回到东屋坐定。二忠拿来吃饭用的桌子放在炕上,明凯找出随身带的纸、笔、墨、砚,明杰上前研了墨。明凯握管在手,一时开了张“加味活络灵效丹”的方子;无非是:当归、丹参、生乳香、没药、柴胡、大黄、三棱、莪术、潞党参等数味药材。方子开毕,又嘱咐些煎法、服法之类的话,一面把药单递给二忠收过,大家才又闲谈起来。
明凯一面收拾笔砚,说道:“听说田大哥是刑伤致病的,可是,衙门用刑都是有规距的,不管对什么人犯行刑都不能乱来;怎么田大哥的刑伤伤到上半身来呢?”
二忠爹正在吸着烟袋,见问,“梆梆”的在炕沿磕着烟袋,说:“哪是衙门里打的!衙门打板子伤在屁股上,已经好了;上身这伤都是团练所那些杂种羔子们作的孽!”
“团练?”明凯汒然的问:“都是当乡人怎么还下这样的毒手呢?”
“嘿!当乡?要不是当乡还不这么狠毒呢?”老汉忿忿的道。
“那是为什么呢?”明凯更惊疑了。
二忠一旁就把白莲圣母放讹那话述说一番。正说之间,炕上那个瘦小的孩子大声叫闹起来,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
明杰见这情形,便拉二忠到外间,让他引领往湖心岛“龙头寨”上去,免得给他家里添麻烦。二忠也觉得自家的情形不大好待客,就答应下来。两人回屋稍坐片刻,明杰向振扬明凯说知了,三人就起身向二老告辞,答应过几天一再来看大忠的病,再看望二位老人家。
三人走到外间,明凯又特意到西屋嘱咐大忠几句,让他按方服药,安心静養;並说:过几天还来看视的话。振扬、明杰也都来道了别。大忠枕上微点几点头,眼角流下几滴泪水。这使三人都很难过。
明凯、明杰转身要走,振扬说:“稍等一下。”说着放下肩上的包伏,就在炕边解开,从里面拿出两串钱,递给二忠说:“这是给病人买药的;也可买些补養。”
二忠摆手不接。明凯、明杰齐来说二忠,让他不要见外。二忠不便再推辞。振扬收拾好包伏,三人这才在前出门,同二忠上路,踏着厚厚的积雪,往湖心岛而来。傍晚时分来到湖边。极目四望,但见大雪覆盖下,六百里平湖冰封大野……败苇披伏,湖边树木衰秃低垂,在冬日的夕阳返照下,显现出一派卧薪嚐胆,忍辱负重的意韵。还能显出一些生机的是远村近舍上升腾直上的嬝嬝轻烟。当此朔风衰歇,长空冷静,万无生气的肃杀的气象里,那轻盈活脱的白纱洁絮般的轻烟,有如中坚男儿的凌云壮志,缕缕直上瓦蓝的天空。这一切给人以纯洁高远的情怀;也会使他乡游子想起那“断肠人在天涯”的情境。好在这几个人都是热血男儿,哀情低调不会存留在他们胸中。
田二忠带路在前,四人走下湖岸,分芦拨柳,循着坚冰积雪上一行稀疏散乱的脚踪,逶迤攥行了小半个时辰。当来到滩涂边时已见寨上灯光闪烁了。
这时,田二忠停下脚,回头示意三人都住了脚。二忠便连拍三下掌,稍一停,再拍三响,如此三拍三停,便有个人影从岸树后转出,问:“谁?”二忠回声“是我,田二忠。”于是走上前去和对方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头招手让振扬三人跟上来。又走不多时,来到一处院门前,二忠回头道:“几位稍等,我先去通报一声。”说毕便飞步进入门去。
不大一会,就见房门开处,一股温暖之气从内冒出来,遇冷化做一团白雾飘上空中;同时走出几个人来。搭眼望见三人,为首的就嚷:“快别在外站着挨冻!都是自家人,怎么还客气?大雪地里不进屋!”
明杰听出是周炳,后面有郑鹄,二忠和几个身边人。外面三人见这么热情招呼,便急步迎上前去揖礼寒暄。一时间都如久别重逢一般把臂抚肩,互道久盼之情。便推推让让,谦让着向屋内走来。在屋内,众人又揖让了一回这才分宾主落座。当下两个后生上来依次斟了茶。于是又寒暄了一番,说了些来人路途、寨上近况的闲话。然后又谈起胶东近来的紧张荒乱的话。
说话间,就有莱州牢中被解救出的张士诚等五人和韦通、丁刚闻声来见。被救五人都道谢解救和医伤之德;振扬、和明凯也逊辞、问好,道:“都是一家,何必言谢”。
说话之间,厅内添灯加烛,摆下桌面,周炳扬手请来人入座,当下上来酒肴。周炳郑鹄作陪,其余人便退出厅去。席上无非是些鱼、蚌、虾、蟹、菱、藕、蕨之类,说不上丰美,倒也实惠。
席间,周炳说起前番莱州诈官救人的事,他道:“郑鹄韦通丁刚他们回来当我说了,多亏几位相帮,才得以安然解救出这几个受难的弟兄来。这样事要不是心怀大义者,平常之辈谁肯为素不相识的人担这种干系?明杰兄弟我是知道的;付先生我也听郑兄弟说过;但是和这位燕先生我们都没见过面。经过这宗事,我是从心里感激,更深深佩服这种侠义心肠;所以就盼望早日相会,大家在一起聚聚,以便常常领教。”
燕明凯谦辞道:“当今世道不清,多有无辜良民遭受冤屈的事;但凡一个有些良心的人都于心不忍,自不能袖手旁观;何况咱们大家虽未曾见面,但平时也算是有了联系,都是自己人,这不算什么一回事。况且日后还难免有向大捻讨教之处。”
付振扬也说:“明凯兄弟这话说的最好。这不,今天就是一家人了吗!哈哈哈!”
郑鹄拍着手说:“对呀!对呀!一家人、一家亲,志同道合贵于金。世上再没有比同心合气更好的交情了!来来来,大家都干了这杯。”
周炳站起身给三位来客都布了菜,然后擎杯在手,送到嘴边又停住,说道:“好、好,大家都说的好!痛快!痛快!来来,干杯、干杯。”说毕,一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酒。
吃喝着,付振扬又问起这里捻党的情形,周炳说道:“近几个月来,官兵在南方对太平军的战事吃紧,因此,朝庭官府在北方,特别是直隶、山东、河南一带增捐加税不算,对民间百姓的镇压也凶狠起来,这你们也知道。咱这东平一带紧靠大运河,更是事非之地,所以官兵、扑役的活动也更不比于别处;下乡抓人,扰害百姓忒重。前两月,有几回营兵,府役在俺这左近声言抓捻党,抓了几个人去;我们听了这个信息,大家一商议,就传话给各处,让各庄各寨的弟兄们领着村寨百姓,都备下铜锣,传出号令,聚起众人,拿起锄、镐、棍、棒像赶狼那样:摇旗呐喊,呼叫声威;一方有警八方应援;那一股股的兵丁、虎吏见众怒难犯,虽手拿刀枪,但也怕无端惹起大乱子,也就只好消声匿跡,悄悄溜回去了。因此,入冬以来,这一方到还算是平稳。但外地的骚扰还是时有发生。”明杰插言道:“这到是个权宜的法子,但常此下去恐怕就不灵了;倘或朝庭派下大队官兵,再抓住聚众闹事的把柄,他们闹个出师有名,大开杀戒,那岂不要吃大亏吗?”
“是啊,我们也虑及到这一层,正在为这个费寻思呢!”周炳放下杯箸,拿手掌去抹了一下嘴巴,说:“不过,我们也有了个打算了;近来淮北,河南等地方的几处大捻子都拉起了队伍,立起捻军的旗号;淮北的张洛行,龚得树一处声势最大。他们前一阵子攻下永城,杀了官,还劫牢释囚,开仓振饥。随后又有冯金标、张凤山等人投入那里去,这一来这支队伍的声威就更高了!现在听说他们那里怕是不下十来万人。我也派人去和他们接头,回来说是他们欢迎我们去会合。所以我准备转过来春,如果这边形势吃紧,咱们就拉起队伍往那里去。”
付振扬点头道:“是应该有这个打算,不然事到眼前再临渴掘井,就要悮事了。”
饭后吃茶,大家又闲话一番,就安排就寑。周炳从心喜欢几个来人,为了亲近,谈话方便,便和三人住在一起。
经过一段相处,以人品、见识更加赢得周炳的尊重,以此待三人如上宾,请他们帮助料理事务。三人谦辞,道是只愿效劳,不能干予内事。周炳无奈,只好暂时依允,其它待日后慢讲。
付振扬三人在龙头寨一晃过了两三个月。这期间得闲时也慢慢向周炳讲了些“大同会”的内容,主张。起始周炳还不能明白其深意,后经振扬,明凯、明杰几人深入浅出细致讲解这大同的深刻道理,使周炳也不能不欣然接受了。
这当中,早已有胶东方面“大同会”人陸续转移过来,前后共有百十来人;其中除童国靖未来之外,汪仲年、凌汉、斑佐、巴东、关志平等都是行医、教书、说书和皮影匠人等行业的人。周炳都让人周到安排下。

三十九鲁西湖上会龙头(3)


这一天到了寒食节,龙头寨举行捻党大会,祭奠祖师。前一天就在大厅后的演练场上搭起座芦棚,设立起神主牌位,並备办下香炷纸马等供物;人们也都分派定职事。到这日大家都早早吃过晚饭,于傍晚时分,周围四村八寨的青壮年党众便都成群结伙来到寨上取齐,共总也有三四百人,都到场上分排按队站了。周炳予先邀了付振扬、燕明凯兄弟等大同会的人众到场观礼。
付振扬等一干人来到场子东边一傍站立观看。但见场上黑压压、齐排排、面向芦棚站满了人,他们等待中,说笑打闹,吸烟剔牙、挖鼻揉眼睛、挠耳朵、捋胡须、做着各种动做,同时发出嗡嗡嚷嚷的纷嚷声。前面的芦棚下是个齐腰高的木板台子,台子正中靠后摆着香案,上面供養着祖师神位,神位前高高点起一对粗大的烫金红烛;中间香炉里燃着长大的线香;香炉和烛台是一字排列着的。香案前又安一张大桌案,上摆猪头、鸡、鱼、鹅、鸭和其它一些花红点缀着的菜蔬;还有数只杯盏和白净的竹筷子;两垒白白的馒头上都插着一枝金铂花。桌案都围着红布印花桌帏子。这些布置,远看上去,香烟缭绕,烛光辉煌,整座神棚呈现一派庄严,肃穆和神秘的气氛。紧靠台子前沿又有一列长案,上面放着个斗,和几条家常使用的粮谷口袋。在这些器物旁,又分别摆放着一件件大刀、长矛;刀系红绫,矛配朱缨,这使那些兵器显得耀眼醒神。看着这些,不由的使人精神振奋,生出许多胆勇来。
台口下,两侧各站立着十来个手执长枪的虎彪壮汉,枪颈上长长的红缨,在春日晚风的吹拂下,滴血般鲜艳夺目。
正自观看间,耳边突然一棒铜锣响亮,随即三通怒鼓鸣;鼓点还未落,紧接上是一派欢腾、活脱的锁呐声,这使得人们被锣鼓震荡而颤动,紧缩的心回复了平静与开朗。此时,全场人众静悄得连一声咳嗽也没有了。
当锁呐的尾声一收敛,便见一个人登上台去,众人看时,原来是丁刚。他黄白净脸,粗眉大眼,鼻高唇厚;头顶盘着一条发辫,四周刮得精光,露出青亮的头皮。身穿青布短褂,腰系黄绸大带;下身穿肥腿青布裤,扎着裤脚,脚着白布袜,土黄色两道鼻的大洒鞋,看上去,整个人儿精干利落。他在台口前站定之后,“咔咔”响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同时目光灼灼的迅速向场上扫了转,高声说道:“众位老哥老弟,大家知道今儿个是清明佳节;在这个时候把大伙儿召来开会,一是让咱大伙儿一起来祭奠咱们捻党的老祖师,表表咱们感念先师的心意,因为咱们自从在先师案前结党后,人心齐,泰山移;大家互相有了护帮,少受许多欺压;再有个更要紧的事,咱们眼前得了好处,往后能不能长久这样下去?先前的零星公差、衙役来逞凶,让咱们起哄给挡了回去;倘要是他们给咱们捏个罪名,拉来大队官兵人马来弹压,咱们不是要吃大亏吗?雨没来苫好房,水没来先垒坝,咱们得先做个打算哪!所以今晚祭祖以外也跟大伙儿说说这事,让大家心里先有个谱儿,免得都自顾了补网下河、整犁下田而忘了后步,弄得事到跟前,一时慌了手脚。今晚的大会就是这么个意思。好了,现在咱们先来祭奠祖师神位,完了再让大捻子响者周大哥给大家讲讲话。最后还有一台小戏,大家热闹热闹!”
他的话音还没落,场上人群便蜂窝般的“嗡嗡”起来,人们三三五五在一起互相议论开了。原来人们只图一时痛快,今听了丁刚这番话才都意识到惹动官吏的祸根;有的缩了脖子直叫苦,道是:“早知有这步,何苦当初捅那马蜂窝!”有的捋袖子抡拳头,说:“豁出这一百多斤儿了,来了就跟他干,死活也这么回事了!”还有的着急要看戏。
正在人们“嗡嗡”成一片的时候,突然又响起锣、鼓、锁呐齐奏的乐声;鼓乐声中,周炳在前,后面相跟着总捻中的五、六个响者,一行人鱼贯而行,从台子左侧的阶梯拾级而上,登上台来,面向神案齐排的站立于台中央,个个垂手肃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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