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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丽丝.莱辛小说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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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他们和朋友,用来形容家中最小一个上了学之后的情形。马修——她
那聪慧的丈夫,常对她说:“你很快就可脱手了,苏珊,到时你就可以安排
自己的时间了。”这些年来,苏珊老觉得灵魂不属于自己,似乎整个附在小
孩身上。马修总是给她精神支持,称赞她,安慰她。

这一切,总结起来的结果是,苏珊所看到的是28 岁时,还没结婚的自
己,再看到的就是将近50 岁的情形,由20 年前28 岁的根部开花。中间那
一段,那段最重要的,似乎被切断,给冷藏了。马修有一天晚上对她这么说,
她也同意他的看法。可是真正的苏珊又是什么呢?如果自己也不清楚,这话
说来有些荒唐。总之,那天晚上彼此相拥入睡前,他们谈了许多。

双胞胎终于上学了。两个又乖又聪明的小孩,有哥哥姐姐在前面给他
们开路,上学一点困难也没有。小孩上学之后的日子,家里除了钟点清洁工
人之外,苏珊将独自一人,留在大屋里。

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事,这是结婚以来,第一次两人都没料到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早上9 点半,苏珊开车送双胞胎上学回来,盼望
享受7 个钟头自由自在、难能可贵的时光,第一天早上回来,她硬是坐立不
安,担心两个小家伙。这现象很“自然”,他们第一天上学嘛!她整天烦躁
不安,直到他们放学回来,她才放下心来。两个小孩高高兴兴,对学校生活
充满兴趣,期待第二天早早来到。第二天苏珊送他们上学回来,心里十分不
愿走进那宽敞漂亮的屋子,似乎里面有什么她不愿接触的东西在等她。不过,
她到底很理智,把车子停在车库,然后进屋和白太太——钟点工人,交待当
日应做的事情,然后上楼。可是一上楼,心中马上有股冲动,促使她下楼到
厨房去。

白太太正在做蛋糕,不需要她帮忙。她于是走到花园,在一张长椅上
坐下来,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看树,看看褐黄的河水,可是她全身紧
张,像是惊慌过度,花园里似乎有个敌人在旁窥伺。她责骂自己:这不是很
自然的吗?首先,我毕业后做了12 年事,自主自立。之后结了婚,从第一
次怀孕开始,就像是卖身卖给了别人,卖给小孩,12 年来,没有片刻属于
自己的时间,现在我得学习自主,恢复自由,就是这么回事。

她于是进屋帮白太太烧菜、清洁、替小孩缝点什么。每天不停找事做,
不让自己闲下来。在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她心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方面,她感到又吃惊又丧气,这几星期来,小孩不在家,可是比起他们在
家要这要那的时候还要忙,而她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她(故意)不让自己
闲下来。另一方面,小孩子五个星期的长假,他们整天都在家,她又要失去
(独处)的自由,这叫她很不高兴。她现在已开始怀念目前这段日子,独自


缝点东西,独自烧菜的时光。她开始盼望放完假之后,有两个月自由自在的
时光,大门似乎已敞开,等待着她。自由。可是过去几个星期来,她不正是
想尽办法不让自己闲下来,尽量做些琐琐碎碎的事?她向往的自由究竟是什
么?她看到自己——在做蛋糕,一次总要花几个小时在房里,而蛋糕,她一
向都是买现成的。她单独一人,那倒是真的,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是真正一
人独处,譬如说,她总是觉得,白太太时时刻刻都在屋子里,不是在这儿,
就是在那儿。花园,她又不喜欢去,在那儿,她的敌人——气愤、不安、空
虚之情,管它是什么,反正似乎特别逼近她。双手不停工作,倒使她觉得较
为安全。是什么原因,她说不上来。

苏珊没有把感受告诉马修,反正毫无根据,何况这感受不由自主,与
她根本无关,她要怎么告诉马修——了解她而又爱她的人?“我走进花园的
时候,我是说,要是孩子们不在身边的话,我就觉得好像有一个敌人,在那
儿等着要攻击我。”“什么敌人,苏珊?”“哦,我不知道,真的。。”“说不
定你该去看医生。”

不行,这种对话,不能让它发生。孩子们放假了,苏珊衷心欢迎。四
个小孩,个个活泼,体力充沛,聪明可爱,总是要这个要那个的。他们片刻
不离,要是她在自己的卧室,他们一定就在隔壁房间,再不然就是等着要她
替他们做什么的,再不然就是要吃饭,要茶点,再不就是哪一个需要她带去
看牙医。总之,一定有什么事等着她做,而整整五个星期都得如此,谢天谢
地!

在放假的第四天,苏珊盼望已久的假日,她向双胞胎又叫又吼,那两
个长相漂亮的孩子,手拉手站在那儿吓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做母亲的因此
冷静下来),不相信他们的耳朵。一向文静的母亲,对他们如此吼叫,为什
么呢?只是他们要她参加玩游戏,没什么意义的游戏。他们彼此看了一眼,
靠得很近,然后手拉手走出去。苏珊一手抓紧客厅的窗台,喘气不止,头晕
眼花。她进房躺下,告诉两个大的孩子她头痛。她听到大男孩哈利向其他小
的说:“没事了,妈妈只是头痛而已。”听到没事两字,她心里痛苦不堪。

那天晚上她向丈夫说:“我今天骂了两个双胞胎,骂得毫无道理。”说
得可怜兮兮的。他很温和地问道:“那有什么关系?”

“他们上学,这比我想象中还难适应。”

“可是苏珊,哦,苏珊。。”她蹲伏在床上哭了起来。他安慰她道:“苏
珊,这是怎么回事?你骂了他们,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一天骂他们五十
次也不为过,他们该骂。”她不肯破涕而笑,哭个不停。他于是用自己的身
体安慰她。她平静下来。平静,她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无缘无故骂了孩
子一次,只一次,那又有什么关系?干嘛要耿耿于怀?两个小孩早就忘了。
他们说,妈妈头痛,没事的。

过后好久,苏珊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马修用他健硕的身体安慰她,
那是在他们婚姻生活中,套用他们两人共通的话语——两人最后一次融合在
一起。其实这也不准确,因为她当时并没把自己真正的恐惧感告诉他。

五个星期的假日过了。苏珊在这段日子里尽量控制自己,态度和蔼可
亲。她带着复杂的感情盼望自己的假日来临,既兴奋又害怕,搞不清楚自己
盼望些什么。她送两个小的上学,大的不必送。她下定决心,回家之后要面
对敌人,不管他在哪儿,在屋里,还是在花园里,还是,哪里?

她又变得烦躁不安,不安的情绪侵袭她。她烧饭、缝东西,像从前一


样,一天又一天。白太太忍不住,终于说:“罗林太太,你何必动手?你是
花钱请我来做这些事情的呀!”

她这么做是不合道理,于是不再自己动手做这些。送小孩回来,车子
停进车房之后,她就上楼到自己卧室,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强迫自己平
静下来。她听到白太太在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她看到花园的树枝摇摆。她坐
着,要打败自己的敌人——不安、空虚。

她应该检讨自己的生活,检视自己,(一人独处,不想自己还能做什
么?)可是她没这么做,也许是做不到。她一强迫自己的思想去想苏珊这个
人,她就想到黄油面包,学校制服之类的事情,再不就想到白太太。她发现
自己坐在那儿,倾听钟点工人的脚步声,不论白太太走到哪儿,转到哪儿,
她的思想都跟着她,跟着她走进厨房,走进浴室,从桌子走到烤箱,好像是
她自己手里拿了一把鸡毛掸于,一块抹布,一个平底锅似的。她听到自己说:
“不是这样,不要放在那里。。”实际上,白太大要怎么做,她才不理会。

但苏珊没办法不去注意她,每一分每一秒。对了,问题就在这里,她
需要真正独处,谁都不准靠近她。白太太每过十分钟、半个钟头,就会来到
楼底下对她大叫:“罗林太太,家里没有探银剂了,太太,家里没有面粉了。”
这叫她受不了。

于是她走到屋外,在花园里坐下来。树木把她和屋子隔开。她等魔鬼
出现,把她带走,可是他没出现。

她把魔鬼挡开了,因为她毕竟还没安排自己就绪。

她想找个白太太不会来打扰她的地方。白太太一下子送杯茶来,一下
子来问可不可以用电话,这叫她生气。(她才不管白太太要打多少电话,要
打给什么人。)白太太也会和她搭讪两句。对,她需要找个地方,使自己处
于这种状况:不需要不断提醒自己做这做那。譬如,再过十分钟,我得打电
话给马修。。今天得提早3 点半去接小孩,因为车子需要清洗;明天10 点
我得记住。。每天7 个小时小孩子不在家,本是空闲的时间,她却一点自由
都没有,没有一分一秒不受时间追赶。不是要她记住这个,就是要她记住那
个。她不能忘记自己,不能真正忘我,这叫她十分恼火。

恼火。她逐渐中了恼火之毒。她检视自己这种情绪,自觉十分荒谬,
可是却身受其苦。她是个囚犯。她反省自己这个念头,尽管明知荒唐,却无
济于事。她非得告诉马修不可,可是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充满了荒
谬可笑的情绪,自己虽感可鄙,但感受却如此强烈,抛不开,甩不掉?

又到了放假的日子,这次长达将近两个月。她刻意控制自己,以求表
现得体,却差点把自己搞疯了。她常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坐在浴缸边沿,深
呼吸,使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有时也到顶楼那间没人使用的房间去,没人猜
得到她躲在那里。听到孩子们叫“妈、妈”,心里虽过意不去,但她不理会
他们。有时她也走到花园的尽端,独自一人,看着褐黄的河水缓缓流动。她
瞄了一眼河水,然后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吸人体内深处,吸入血管。

然后,她回到家人身边,回去担当母亲,承担做妻子的职务,笑容可
掬,尽责尽职。

可是这些人——四个可爱的小孩,她丈夫,这些人像一股压力,压在
她皮肤表面上,叫人疼痛,像一只手压在她脑上。这次假日,她一次都没发
作,可是生活像在坐牢。小孩开学后,她坐在河边白色的石椅上,想道:双
胞胎上学还不到一年,脱手不到一年(我用上这个词语时,到底是什么意


思?),然而,我却变成另一个人,我完全变了,我不懂。

但她非懂不可。这个架构——白色的大房子,每年还要分期付四百英
镑;丈夫,人又好,洞察力又高;四个孩子,个个都长得很好;还有,她现
在坐着的花园;清洁工人白太太——这一切,都依赖她一个人,然而她却不
明白,为什么要奉献自己。甚至于连自己究竟奉献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在卧室里,她告诉马修:“我想我一定有什么毛病。”

他说:“不会吧?你看来健康得很,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往一样漂
亮。”

她看着她那仪表潇酒的丈夫,一头棕发,清澈的蓝眼,面容英俊聪慧,
想道:我干嘛不告诉他?干嘛?于是说道:“我需要真正自己独处一下。”

这下,他转过头来,睁着蓝色的眼睛缓缓看着她。她在他的眼神中看
到了她害怕见到的东西——怀疑、不信、害怕等等表情。她自己的丈夫,虽
然距离这么近,像她自己的呼吸一样近,脸上却出现陌生人那股不信任的眼
神。

他说:“可是现在小孩都已上学,他们不缠你了。”

她告诉自己,她一定得强迫自己对他说:没错,可是你晓不晓得,我
从来没有真正闲过,我没有一刻时间不需提醒自己这个、那个的。我从没真
正闲过半个钟头、一个钟头、两个钟头。。

可是她只是说:“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他说:“你或许该到外头走走,度个假。”

她吓了一跳,说道:“你当然会陪我的艹果,对不?”她不敢想象独自
一人外出会是什么滋味,可是那正是他原本的意思。看到她吓成那样,他笑
出声来,把手臂张开,她投入他怀中,同时想道:“是啊,我干嘛不告诉他,
可是又怎么开口呢?”

她尽量解释她的情形,说她从来没真正拥有自由。他听了说道:“可是
苏珊,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自由呢?除了死的自由!难道你还不够自由吗?
我有自由吗?我每天上班,十点得抵达办公室,好吧,就算有时10 点半吧,
我得做这、做那,对不?我得在固定的时间回家——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
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要是不能6 点钟回家,我会打电话给你,我何
曾有过像你所说的那种自由?我几时可以对自己说,往后六个小时,我什么
都不必理会,我何曾有过这种自由?”

苏珊听了,后悔万分,悔不该告诉他那些。他说的都是实情。这桩美
满的婚姻、房子和孩子,依赖他的成份并不亚于她的。他出于自愿来维护这
些,可是为什么他不觉得自己给束缚了呢?他为什么不会生气?不会烦躁不
安?一定是她有问题,他的反应足以证明她有问题。

“束缚”,她为什么用这个字眼?她从来不觉得结婚、孩子是一种束缚。
他也不觉得,要不然结婚12 年后,他们不会还相拥而睡,心满意足的。

她的状态(管它是什么)与她美好的生活,以及她的家庭毫不相干,
扯不上关系。

她得承认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而且永远改变不了。有些人双手残废、
口吃,有些人耳聋、一辈子都如此,她和他们一样,她的心情由不得她控制,
她得这样过一辈子。

不过,由于这次的谈话,在下一次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家里有了新的
体制。


屋子顶楼有间空房,门口现在挂上了牌子,写着:“私人房间,请勿打
扰!”那是孩子们用彩色粉笔画的。夫妻两人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认为这种
安排对她心理有益。于是全家小孩、白大大都知道那是“妈妈的房间”,妈
妈有权不受打扰。马修和孩子们很郑重地谈了几次,他说大家不能随便要妈
妈做这做那,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苏珊听到了他们的第一次谈话——父亲
和大儿子哈利之间的谈话——她大为不高兴,但反应如此强烈,自己也吃了
一惊。在这大屋子里,她想,她总可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吧?他们
何必如此紧张兮兮?大可不必这样郑重其事地讨论。其实她干嘛不可以直截
了当地宣布:我要把顶楼的小房间布置一下,我在里面的时候,除非房子起
了火,谁也不准吵我。这不就得了吗?他们完全不必这样热烈地讨论。她听
到做父亲的和大儿子对双胞胎解释这件事,白太太插口道:“是啊,家里的
事有时真叫女人吃不消。”苏珊听到这里,忍不住冲到花园尽头,让胸中愤
怒之魔,在血液中尽情舞蹈。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房间。随时高兴都可以把自己关进去,可是她却不
常使用。在里头所产生的封闭感,比在卧室里更强烈。有一天,白太太没来,
她亲自替四个小孩和他们的小朋友们烧了午餐,给他们上了菜之后,她回到
小房间休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面对花园。不久,她看到小孩子一个个从
厨房出来,站在她的窗底下抬头向上看。窗子拉上了窗帘,他们看不见她。
她听到她自己的孩子和他们的朋友,谈论妈妈的房间。几分钟之后,他们不
知在玩什么游戏,相互追逐,砰砰跑上楼梯。突然间,全部停下来,骤然间
一片寂静,像是都掉到深谷去了。他们猛然记起她在房中休息,因此低下声
来,不断发出“嘘嘘”警告之声,相互告诫:“别吵,别吵了她。。”然后
像一群小偷似的,蹑手蹑脚踞着脚尖下楼去了。后来她下楼去替他们准备茶
点时,他们都向她道歉。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抱着她,充满爱心的四肢围成
一个人体的笼子笼着她,并且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吵她。“妈妈,我们
忘了,我们刚才完全忘了,我们不该那样吵闹。”

结果,妈妈的房间和妈妈不要别人打扰这件事,变成了宝贵的一课,
让孩子们学习如何尊重别人的权利。没过多久,这件事就变了质,苏珊之所
以继续使用房间,只因为这一课太重要,弃之可惜。之后,苏珊把要做的衣
服带到那里,小孩子、白太太进进出出。那个房间变成另一间家人休息的地
方。

她叹气,她笑,也只好认命——就这房间来说。她就着这个房间,和
马修幽自己一默。她这么做,既出于真心,也出于自重。可是内心深处,却
有什么东西在吼叫,吼得极不耐烦,极不高兴。她害怕极了。有一天,她发
现自己跪在床边祈祷:“主啊,请别让它接近我,别让他接近我。”她指的是
魔鬼;不管这么做,有没有道理,她现在把它看成一种恶魔。她把他,或是
它,想成一个年轻人,也许是假装年轻人的中年人,还是带着娃娃脸的中年
人,总之,她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近看,嘴角和眼角却有干巴的深纹,
瘦巴巴的,个子矮小,皮肤泛红,头发淡赤黄色,就是这么一个人,体力充
沛,穿一件淡红色长毛夹克,摸起来很不舒服。

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了他。她站在花园尽头,望着河潮退却。她抬起
眼,看到了这个人,或是说这个东西,坐在白色的石椅上。他看着她,咧嘴
而笑,手上拿着一枝从地上捡来的,或是从树上折下的,长长弯弯的棍子。
可能是出于真正无心,也可能是出于厌恶而产生的一股怪异冲动,他用棍子


心不在焉地撩拨一只卷成一团的无脚晰蜴,还是草蛇什么的(也可能是像蛇
之类的东西,身体泛白,看起来很恶心,很不舒服)。那蛇卷来卷去,翻过
来滚过去,像是在跳舞,抗议那棍子无端撩刺。

苏珊边看边想,这陌生人是谁?他在我们花园干什么?她认出他来了。
他就是她恐惧的结晶。就在这时,他消失了。她强迫自己走到他刚才坐过的
椅子,在茵绿色的草地上,有一个树枝的影子不停摇曳。她明白为什么刚才
会误以为是蛇在摆动、扭曲。她回到屋子里,边走边想,好,我到底亲眼见
到了他,我的神经没问题。我身边确有危险,因为我见到了他。他潜伏在花
园里,说不定有时还在屋子里,想进入我的身体,想占据我。

她渴想自己有间房间,或有个什么地方,随便哪里,可以让她独自一
人坐下来,独自一人,别人谁也找不到她。

有一次,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报纸广告代理社
外面,广告上刊登着一些要出租的房间。她决定要租个房间,谁也不让知道。
有时她可从瑞契蒙搭火车前来,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个一两个小时。然而
又怎么可能?租个房间一星期要三四镑,她又没赚钱,怎么开得了口向马修
解释这么一笔费用呢?做什么用的?她一时没想到,有关房间的事,她是理
所当然不打算告诉马修。

那,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是不可能的了。然而,她知道她非要不可。

有一天,在学期半中间,小孩没人出麻疹,没人生病,一切似乎都很
顺利。苏珊一早出门上街,她交待自太太,说是要去见个老同学。她坐火车
到维多利亚区,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宁静的旅馆。她要租房间,只租白天。女
经理告诉她,房间不能只租白天。她带着怀疑的眼光看苏珊,苏珊看起来不
像是个为不三不四的理由而租房的人。苏珊费了半天口舌解释,说她身体不
舒服,每次上街都要躺下来休息好几次。女经理最后答允租一间房间给她,
条件是她得付一天全额租金。女经理和一个女工人带她上楼,两人都很关心
她的健康状况。她们知道她住在瑞契蒙区,因为她在登记簿上写下了姓名地
址。住得这么近,却需要在维多利亚开房休息,可见她健康情况多糟。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没什么特别之处,正合苏珊之意。她在热
气炉的煤气表上放了一先令,在一张脏兮兮的扶手椅上坐下来,闭上眼睛,
背对着一个肮脏的窗子,她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她感觉心中的
压力逐渐消失。起初,外面车声很大,后来好像就消失了,她可能还睡着了
一会儿。有人敲门,是女经理唐珊小姐,亲自送来一杯茶。苏珊半天没有声
音,叫她担心,唯恐她病发。

唐珊小姐是个五十开外的寂寞女人,管理这家旅馆,诚实负责。她从
苏珊身上感觉出来,两人可能相互了解,可以交谈,于是呆着不走。苏珊发
现自己在编织故事,且编得妙极,可是要让故事配合瑞契蒙的大房子、有钱
的丈夫、四个小孩,她发现越来越难。

反过来说,要是她告诉唐珊小姐实话,不知她的反应会是如何?“唐
珊小姐,我到这旅馆来,是因为我想静静度过几个小时,最重要的是我独自
一人,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儿。”这些话她是在心中对自己讲的,在心中
她看到了唐珊小姐那张老小姐的脸上听了之后必会出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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