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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家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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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睡得很不好。
做了很多梦,还梦到了很多故人:一会儿是与风意笑吟吟并立看流霞,一会儿是秋水摇着我的手撒娇,一会儿又是龙吾,手直直的伸过来,说原谅我终究都化作一场天崩地裂,海动山摇。
这是以前在归始涯下静海之中从未有过的事情。那时总是一睡经年,即使有梦也很简短。难不成是新换了地方,竟对这极品的静火红莲择床了?
“师尊醒醒,师尊!”睡得不好,就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好像是未岷的声音。从来都是他妹子暮暮会做这等无礼的事,将她那渴睡的师尊无情地从梦境中摇醒,今儿个怎么是他?
头脑虽然恢复了清明,还是等他又摇了半刻钟,眼睛才能睁开。不行啊,精神不济啊,像我这等混吃等死的老人,连个饱觉都不给睡,这可怜见的
静火红莲徐徐绽放,就见魔族至尊魔君未岷的一张面庞肃杀蒙霜。我从未见他做如此模样,颇骇了一跳。忙问他:“如何脸色这样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未岷不忍猝睹地将手上抱着的一团东西往我面前一递:“师尊请看。”
我定睛细看,却是个襁褓,露出张出生不久的娃儿的脸,那小嘴尚在一鼓一鼓吐泡泡。我揉揉睡花了的眼,再揉揉,把娃儿抱到眼皮底下端详。虽只有一点点大,然这张小脸诚然是和未岷小时候极相似的。我抽了口冷气:“我这次睡了很长时间么?明明我睡之前你刚刚拒绝了冥族的提亲,如何这一觉的时间,孩子都生出来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尊,未岷,你竟敢不告而娶!”
未岷亦抽了口冷气:“师尊,未岷怎么会做那种事!”
我想想他的性子那样严谨端方,是不会做那种无礼的事的,既如此,那就只能是:“那是你一夜风流现在人携了证据寻上门来了?人是要扶正还是要赡养费?未岷,师尊从小就教导你,为男子者为人处世一定要有担当!”
未岷愤愤地将我瞅了,最后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摇摇头道:“这孩子跟我没干系。这孩子,唉,是暮暮从凡间带回来的。前些日子我与暮暮说起她的婚事,说的她恼了,她就说要去趟凡间,学学凡间女子的三从四德。不曾想一连去了许多日,回来时手上就抱了这孩子。”
原是如此。我松了为未岷担忧的一口气,复又悬起了替暮暮发愁的一颗心。
暮暮与他哥哥都是极懂事极贴心的孩子,唯有在婚事一项上,他们让我操碎了心。尤其是暮暮,我极忧虑是我耽误了她。这缘由,还要从万余前说起。
一万多年前,暮暮还是个才七千岁的小小幼魔。未岷也只有一万两百岁,也还是个熊孩子。那时我以半副魂魄的形式被困在归始涯下静海之中已整整八万年了。这八万年之中,从归始涯上烂衣服破袄神魔人鬼不知道掉下来多少——就连为我那另一半魂魄支撑着的身体也在某一天一前一后掉了下来,让我好好保存了起来——眼见着静海戾气靠着吞噬这些东西都浑厚了十倍有余,就是没有掉下一口能让我复生的纯净魔气。
我乃上古神魔九煓朗睦,本应与天地同在。虽是这番魂魄不全的狼狈样子,然即凑齐了身体,只要有一口纯净魔气为引导,我仍是可以复活过来。
好在未岷和暮暮终于从涯上让人给扔下来了。
未岷和暮暮那被部下反了的可怜老爹是上代魔君,故这兄妹俩是天生魔胎,魔气精纯无比。静海戾气立刻接了来送到我面前。要不说暮暮和我就是有缘分,一见我的身体,立刻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喊着扑了上来:“娘亲——”
后来我听未岷说了,原来未岷和暮暮的娘亲上代魔后不守妇德的很,在暮暮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跟人私奔了,留下爷仨成为四海八荒的笑柄。等暮暮懂事了知道要娘了,她哥哥那熊孩子就往归始涯一指:“你娘在下面。”
于是当时,暮暮就把我当成他那未见过面的便宜娘亲,抱着不撒手了。未岷冷着脸跟她妹妹讲:“那是个死人,不是你娘。”然后暮暮坚持这是她娘,不是死人,她娘没有死。然后未岷就让她妹妹试试死人的气,死人是没有气的,然后,然后我那无知无畏的小暮暮就深吸一口气,小嘴猛地贴到了我的唇上——然后等待了九万年的我啊,终于复活过来了。
所以对我而言,暮暮除了师徒之份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对她的情分就比未岷重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未岷应该是感觉出来了了吧?这些年跟我相处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这花花肠子不知道多少弯的熊孩子。
这两个孩子跟着我在归始涯下住了万余年。因魂魄不全大部分时间刚刚复活的我都在睡觉,然醒来的时间长日无聊,就杂七杂八教了俩孩子不少东西。这就是现在忧虑的根源了。
因我之前从未当过人师,甚无经验,所以教他们俩的时候想到哪里教哪里,也没个系统没个选择。未岷倒也罢了,本来就已经懂事了,再者他是个男子无论如何都不打紧。然女子总以娴静贞德为上的,当以修养容德女红为要,我却是把个无知无畏的暮暮和未岷一样的教。于是,呜呼,竟教出了个四海八荒无人敢上门提亲的魔界女战尊。唉,想起来我就后悔的摧心肝啊!!
触因是暮暮有几次战场冲锋的情景被人用法宝照了下来流传于四海八荒各界。我也看了,那里面的暮暮不过行为略嚣张了些许,身手略强悍了些许罢了。不想现下四海八荒的人眼界竟那样低,各处讲武堂纷纷将此奉为了军事理论或是搏斗技巧的经典案例教本推崇倍加——未岷大发雷霆,发了魔界赏金最高的通缉令通缉那窥照散播之人,奈何终究未曾查到是哪个干的。暮暮的模样虽是长的不赖,凤目樱唇,削肩细腰的,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也颇有些公主的风华。然她在战场上向来用饕餮面具把面容遮挡住,而世人总是不惮于以最恶的心态去揣度事实的。以讹传讹中,暮暮便成了个力拔山兮大喘气,面目峥嵘兮岁月愁的夜叉模样。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貌丑如夜叉的男子许有不少,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为人彪悍的没有解释的男子许也不罕见。然具体就我们暮暮的婚事上而言,那知道她美貌的都惧了她的彪悍,那欣赏她的彪悍的都听闻她貌丑——未岷也曾千方百计辟谣,要世人相信我魔界公主乃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然而辟谣这会子事情,大抵都是越辟越黑的,官方辟谣尤甚。终究,那踏平始煌宫门槛的媒人们没一个是冲着暮暮来的。
我也曾教导暮暮:“为女子者,当柔弱些才是正理儿。就比如说闺房逗趣之时,你的夫君跟你吹嘘他当年如何只身闯龙潭入虎穴,此时你崇拜地两眼水汪汪地将他望着,或是尖叫着往他怀里躲,他会如何的惬意欢喜!而依着你这个性子,定是眉头一皱面色不解地问他,这有什么,那年我和东海龙二单挑,一脚把他家水晶宫踢了个窟窿出来,最后他还得跟我赔不是。你的夫君就只能无语凝噎望苍天了,这是多么尴尬?”
暮暮只嗤之以鼻:“我管他去死呢。我为何要因着他的想法改了我的性子?我的性子我觉着甚好,没什么要改的。”
“便是不愿意改了你原本的性子,也当适当地装一装柔弱。”我绞尽脑汁,另换个说法:“又比如说,你的夫君有了贰心想纳个妾,你先装着柔弱叫他把人领到跟前来,这时方拿出你的本事,将那妾打个稀巴烂,叫他想救都救不成,他必然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以后听到妾这个字就再起不能,再不敢了。”
暮暮歪头想想,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师尊,再起不能是为何意?”
这个问题我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时也问过的,当下将那答案原番搬用过来:“是形容非常恐惧的意思,仅限用在男子身上。”
暮暮点点头,仍是不解:“字面意思似乎看不出来呀,却不知是何出,何典?”
我对暮暮这种严谨的学习态度很是赞赏,便和蔼地将那人告诉过我的话再搬用过来:“无出无典。它就是这个意思,便如你的名字叫做暮暮这么自然。”复想想又把那人说出这个词语的那句话拿过来,当个示例:“比如可以这样用,澹台秋水乃是个让男人再举不能的恐怖角色。”
暮暮疑惑道:“它既是非常恐惧的意思,后面再加个恐怖,这岂不是重复了?”
我想想道:“重复使用,更能显示程度之甚呀。”
暮暮恍然大悟,表示很是受教。接着继续讨论原来的话题:“便是不装柔弱,我照样能将那妾打个稀巴烂。”
我摇摇头道:“不然,若是一贯的强硬,他定会将这妾藏着掖着不叫你知道。暗里面把家私与那妾享用不算,临死的时候还要留一纸遗书,把一半家产分给那妾的儿子。而此时你年老体衰,回天乏力,真真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啊。”
然暮暮终究是听不进去,傲然道:“若要做我的夫君,他必然要接纳我的真性情,必然要对我全心全意,不能心有他人。若是做不到,我宁肯此生不嫁人。”
所以暮暮依然我行我素。然这个世界乃是客观存在着的,并不因着暮暮的愿景而改变。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那能接纳暮暮的真性情并不纳妾的男子一直未被生出来。我与她哥哥那颗心也一直忧愁着。
“师尊,你看这事”未岷又唤了一声,我方意识已是发了好长时间的呆。那娃子却还睡的深沉。我擦一擦他流出的口水,又扒开襁褓看看,道:“原是个男孩子。既然暮暮捡到了他,也是个缘分。本来这偌大的始煌宫就你我这么几个人,未免冷清了些。就把他留下养着吧。”
未岷又愤愤地将我瞅了。我很是不解,这又是为何?便眨巴着眼睛委屈地瞅回去。在眨巴到第十二下的时候,不思量自难忘,我忽然明白了他意思:“啊!!你的意思该不是,是,这孩子是暮暮生的?”
未岷如释重负地将头点了点。
“这不可能!暮暮她还没出阁呢,她最是乖巧最是懂礼的,怎么可有这种事情?这定是谣言!”我急切地给他驳了回去。
未岷长叹道:“我也唯愿如此。”
我只觉欲哭无泪,急急就起身往外走:“暮暮在哪里?看我不”不想许是睡久了的缘故,腿脚上一点力气没有,一个踉跄摔了下去,还是未岷眼疾手快扶住了。
、谁年轻时候还没遇上个渣啊
正是夏初,火红的蔷薇花重重叠叠地开遍了整个始煌宫,空气中浓厚的花香似乎伸手可拧下一把。便在一幕蔷薇花墙下,暮暮悠然坐了,垂腕执一尊曲颈莲纹凤首壶,将酽酽的碧色的酒倒满了小小一盅白玉莲花杯,仰首饮尽。这才看向急急奔来的我与未岷,眼波倘恍迷离:“何事?”
“你告诉我,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气呼呼将襁褓放在她面前石桌上,叉了腰问她。
“孩子?”暮暮看着那孩子,眼波中起了个浪花儿,很快又沉寂了下去。狭长的凤目慢慢合上,身子软软仰倒下去,手中的白玉杯滑落于地,摔碎作无数琼瑶。我上前一步抱住她,一颗泪珠儿从她的眼角滑落,落到我手上。
“是混沌云水。”未岷拿起凤首壶闻了一闻。
始煌宫所在的归始涯之上有历经无数岁月不曾散开的云雾。这些云雾偶尔与归始涯下静海之中的无边戾气相接,凝聚成雨,是为混沌云水,饮之忘情。
我打量着暮暮的容色,叹道:“她这一遭,似是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情呢。”
“不想她也有为情所伤的这一天。”未岷将她从我手中接过,抱到屋中睡榻上,又细心地将被子盖严实,看着她的睡颜柔和地笑了:“还以为天荒地老,她会一直没心没肺下去,永远长不大呢。
我抱着那娃儿后面跟了进来,闻言忧愁叹道:“当年刚见到你俩的时候,还是那么小小的,也不比这孩子大很多。一转眼也当人爹妈了,唉,这个时光委实是飞快可怜我辛辛苦苦tiao教暮暮这么大,就这样白白让那不知哪里的野小厮占了便宜去”我那古井无波的老心肝儿哟,很久没有如此激动过了。
“是哪个害的她如此,我定要查了出来。”未岷咬牙切齿。
我点点头:“是一定要查出来的。”想想又道:“不过也要当心,需查的隐秘,毕竟本来就嫁不出去了,唉”
“师尊无须担心,此事未岷不假他人,我亲自去凡间走一趟。就从这孩子的血缘查,应是极容易查到的。”未岷恨恨盯了那娃儿。
我也低了头看他,他此时已经睡醒了,却并不哭闹,只睁了一双滴溜儿圆的眼珠呆呆将我瞅着,倒也有几分可爱。暮暮与未岷都是一双狭长的凤目,他这眼睛,当是从了他爹。那究竟是怎样一个男子呢?依着暮暮那刚强明快的性子,若是有人在风月上负了她,我所能想象的,唯有她一脚将那人踹出十丈远,掸去衣上尘埃,转身便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是我魔族最尊贵逍遥的公主。而如今,暮暮竟借助了混沌云水隐藏心伤,那负心人,该是何等能耐?他又对暮暮做了如何过分的事情?
我终究是不得安心,对未岷道:“为师和你一同前去。”
未岷皱了眉,道:“师尊你身体不好,还是安心在静火红莲中调养吧,此事让未岷处理就好,你无须忧心过甚。”
我重生之后,修为已然全失,静海戾气为我勉强连接起来的这个身体十分的娇弱,不完全的半副魂魄亦不稳的很。所以大多数时间还需沉睡于静火红莲中休养。这静火红莲,乃是盛开在静海之上四海八荒最阴静不过的宝物,用于安魂调养是极好的,静海戾气撷了最盛的一朵送于我。然现在暮暮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如何还安睡得住!便端出那为人师的严正样子道:“不必说了,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与他都不是那慢性子的人,即决定了,未岷即刻携了我与那孩子离了魔界,去往凡间。虽是人海茫茫,然有干系的人之间自有缘线相连。像这娃儿般的初生婴儿,自然只有牵住血缘之人的缘线。未岷施了法术,两条血缘之线便清清楚楚现了出来。循迹而去,便寻到了一处王气蒸腾的大城,线的那一端,探进了城中最巍峨的一处飞阁重楼之中。
一簇摇摇的鹭草旁,我看到那个男子转过身来,极是坚毅又极是精致的一张面庞。我以前从想不出能让暮暮看上的人该是个什么样子,此时见了这人,却只觉得暮暮看上的人他就应当是这个样子——缘何?额,女人的直觉罢了
那人眉目含笑,却是拥了旁的女子,宠溺道:“怎么,生气了?”
那女子端庄而娇柔地道:“臣妾如何敢生太子殿下的气!臣妾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啧啧,啧啧,这个女子的家教,定然是极好的。像我教暮暮,就教不出这般怒里搀着蜜,蜜中和着水的高水准的娇嗔啊!!这娇嗔一出,我都略失了神,更有哪个男子把持得住!唉,暮暮,你败于人家实当心悦诚服啊!我赞叹一回,就见那人将那女子搂的更紧了,耳鬓厮磨道:“好了,阿暖毕竟是孤的亲骨肉,他无缘无故不见了,孤怎能不寻他,你这样子,莫不是吃他的醋了?嗯?”
说着那声“嗯”的时候,他低头吮了那女子的耳垂。那女子身子立刻软了下去,却还硬着嘴道:“臣妾怎么会!臣妾是那样不识大体的人么”
“是么?”他略加了几分力道,那女子连脖子都是红的了,颤抖着声道:“只是想起那孩子就想起殿下的太子妃曾是别人”
“孤的太子妃,只是你。”他将她扳过身来,两道身影紧紧纠缠在了一起,看那炽烈的样子,我很疑惑他们是否准备光天化日下就把事儿办了。
然我终不得知了,未岷气冲冲地拉着我走了。我假装看怀中的娃儿,将脖子的角度扭得略大些,眼角余光中看到二人许是动作太过剧烈,此时略做中场休息。
那太子的脸正对着我。夏日的暖风中,我似乎看到他的眼中有极冷冽的东西闪动。待我定睛细看,却依旧是满满的浓情蜜意。
应是我的眼误吧。
“未岷,我们现在是去哪里?”我扯扯未岷的袖子。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天黑了,去探那男子的记忆,看他到底对暮暮做了什么。”未岷闷声道。
我想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便不再做声,然而怀中的小娃儿却哭闹起来了。我看他手舞足蹈涕泪俱下小脸通红诚然哭的十分伤心,便文艺地叹了一叹:“虽然是这样小,然而血脉间的牵连最是玄妙,他也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情义相负,许从此便参商永离了,故哭的这般伤心难过吧。”
未岷默默将我望了,道:“这点大的娃娃,大抵不会有那样复杂的思绪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他饿了。”
我咳了一声道:“自然,你所说的为师岂会不明白?为师只不过是借着这孩子的名义抒发为师的感叹罢了。这叫做借托,借托你懂么?是一种文学修饰方法的说。好了,现下且不是教导你的时候,你先把这孩子喂饱吧,他哭嚷的为师头疼。”
未岷嘴角翘了翘,正色道:“哺乳婴儿自然是女子的事情,未岷如何做的来?”
他这话说得诚然是真的。然而我想想以前看到的凡间女子是如何哺乳婴儿的,这颇有些为难啊。然又想自己妄为大神魔,不该如此拘泥才是。便毅然抬头对未岷道:“你且转过身,回避片刻。”
“做什么?”
“为师要给他哺乳呀。”
“你,能么?”
“以前见过人家奶孩子,想必照葫芦画瓢就是了。”
许是这云霄之上的风大了些,未岷遮着袖子猛咳了几声,道:“我突然想起有带一瓶玉酪浆,婴儿也可吃得的。还是喂他这个吧。”
“怎不早说?”
此城唤作安临,城中有一个大湖,风光旖旎。我与未岷携着那孩子上了湖边一座楼,点了一壶清茶就着湖光山色。夏风熏熏,很是畅快。许是吃饱了的缘故,那娃子此时很是活泼,左手抓了我的发辫,我挣脱掉,他右手又去抓我颈上炎珠。我并不着恼,挠挠他脖子,他便笑得十分欢快。嗯,这娃子长大后也当是个豁达开朗的性子,这从了他的娘亲。却不知道从他爹什么性子?刚才匆匆一见,外在举止看看是极温柔的,只是,这温柔实是给了别人,而将我的暮暮重重地伤了。
我一时的欢愉又为忧愁代替,看了他叹道:“阿暖,刚才你爹讲了,原来你的名字是叫做阿暖,真是个好名字呢。只是看现在这样子,你的爹娘曾给予对方的那颗心已然各自冷彻,又怎样予你温暖呢?”
他却只是闹腾着,并不知道忧愁。未岷见他腿脚有力,便伸手从我手中接了过去,逗着他玩了会,忖度道:“暮暮喝忘情水之前郑重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我。虽是这般的不清不楚不成体统,然既是暮暮生的,不管他亲爹如何,我是要待他如己出的,以后就跟外面讲他是我的儿子吧。”
“这也不成啊。”我叹道:“你又未曾立后,又未曾有个侍妾,说不过去呀。还是说是捡回来的,做个义子吧。”
未岷摇摇头:“现今多有把奴仆收作义子的,这样太委屈他了。再说了,不是有无忧殿夫人么。”
我咳了一声,揉了腮道:“这,这不好吧。”
这所谓的无忧殿夫人,大概,差不离,约等于,就是指上古神魔他师尊我啦。
这又是未岷的弯弯肠子了。九万余年前,我那支配着身体的半副恶之灵魂曾于世间犯下无数罪孽,故出了归始涯后我着意要隐藏形迹。然一则始煌宫中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十年八年还好,千儿八百年的,如何能不走露消息;二则未岷与暮暮被逼下归始涯后如何得不死、如何修得一身扎实的修为,对这四海八荒也需有个说法。“凡事终究要有个说法的。没有说法是引起很多祸乱的根源。与其让世人不得说法自行捏造些荒谬莫名的说法,还是我们当事人给他们捏造个说法来得好,还能掌握主动权。”未岷如是说。于是,魔界公开了如下的官方说明:一万五千年前未岷与暮暮被逼下归始涯后,并没有掉进静海中被戾气吞噬,半空中出现一个黑色旋涡,将未岷与暮暮卷入了莫可名的一个所在,遇到了一个须发皆白不知年岁的老魔,教了他们一身本领。这乃是未岷与暮暮福泽深厚上天佑护正所谓天命之主巴拉巴拉诚然我觉得这个瞎话捏的如此滥觞,四海八荒据说都信了。唉,现今这四海八荒的人,忒也好哄了。
至于那无忧殿夫人,官方声明中是没有提及了,只是在魔都锦都的一小部分人里,隐隐约约流传,未岷君其实还有带回一个女子,乃是流亡之际相遇。据说倾国倾城之貌,未岷君极是宠爱,只是身份低微,不好公开封后。这些年未岷君不肯娶后都是为了这女子。因她安置在宫中无忧殿中,便称为无忧殿夫人。又只有几家世家权贵又隐隐得知,那带回来的女子是那神秘老魔的女儿,身体虚弱,无法修为。“过段时间还会有别的说法的。”未岷君成竹在胸:“左一层烟雾右一层迷障,我看哪个能认出师尊你来。”这孩子的鬼点子委实多了些。然他一片好意,我也不好拒绝,只随着他编去。左右我又听不到。
我揉了腮切切将他瞧了道:“本来那无忧殿夫人什么的,着实有损你的清誉,师尊心中已经很不安了。如今又多出这么一个娃子,这四野八荒的好姑娘,愿意进门就当妈的终究是少数。这主意不妥。”
“师尊且安心好了,那些庸脂俗粉,未岷还没有看上眼来的呢。”未岷淡淡道
然即提起这个话头,我愈发不得安心了。暮暮的婚事固然是个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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