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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山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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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是面目狰狞,让顾殛宇不由怀疑他们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老三,酒放哪儿了?”坐在中间靠右的那个男人,踹了踹坐在最右边的那个。
“等……等会,我歇会……就去拿!”被叫做老三的男人喘得比较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哎,快一个月没运动了,没想到退化了这么多!人老了啊……”最左边的男人出声儿道,他的左眼角到脸颊中间有三道明显的疤痕,似乎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抓的。
“大哥,您别这么说,您也就比我们大个几岁,算什么老!这不,白狼都给你抓住了!”右二的男人接过话道,说起白狼,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左一的男人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语气里有兴奋,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是抓住了……我抓住白狼了……翠儿,我给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报仇了!”
左边第二个男人一直没有吭声,这时终于小声道:“大哥,你看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以往这一带的狼可是到处窜,这一个月几乎没见着狼影子,安置在山上的十几个捕兽笼子也都完好,我们不都断定这片地儿的狼被咱捕绝迹了么!这怎么能一上钩就是白狼头子?”
右二的男人立马吼了他一句:“老四,你瞎说什么呢!笼子里被麻翻了的不就是白狼!它都被锁在这儿了,还能有什么问题!不信你再去检查看看!”
虽然被吼了,老四还是不太能放下心的样子。左一的男人似乎也认为再确认一下比较好,便站起来,走到笼子前,掀开了罩在上面的黑布。
黑布被完全揭开了,还好在里面的不是顾殛宇想象中的尸体。
——铁笼中,卧着一匹巨大的白狼。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安静下来,连房中四人都停止了聊天,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那雪白得不掺一丝杂色的皮毛在火光的映衬下愈显细腻柔顺,恍若流光溢彩的云霞,健硕的肌肉充满着张力,在它低沉的呼吸间微微起伏,仿佛一只等待时机的猛兽,充满着危险的霸气。
它的脖子上,套着铁制的项圈,项圈的内部是一个个突出的尖刺,刺进白狼柔软的颈部。
鲜血染红了它项上的皮毛。
项圈的两边分别连着两根铁链,此时已经接上了墙上的锁链。
四个男人还在屏息注视,顾殛宇还趴在原地未动,白狼的眼睛突然动了动,幽幽地睁开了。
青色美丽的眼,冷傲而深邃……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大家所熟悉的,悄悄不知不觉编织迷雾的——过度段╮( ̄▽ ̄〃)╭
报告一下追文的各位大人:屿汜最近开始修订分段、细节和错字,由于前面写的时候没有掌握好节奏,所以许多章节都在过后做了调整,内容没有太大变化。所以大大们如果看到前面章节更新了,请不要惊奇,其实是在修订哦!
、夜莺(三)
白狼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密室中的四人。
视线经过离它最近的老大的时候,男人脸上的杀气顿时被震得只剩下怯懦,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似乎是意识到白狼还被锁链锁着,又关在笼子里,他们涂在项圈牙上的麻药也是从船商那买的最厉害的一种,经过了多次试验——很多狼就是在睡梦中被剥皮抽筋的。那白狼就算能提前醒来也应该是动弹不得的。
男人站住了脚步,看白狼果然只是睁开眼而没有其他动静,勉强壮起胆子,没有马上转身逃出密室。
白狼看了一圈,也不知是对这些家伙没有兴趣还是麻药的效力真的没有散去,又闭上了眼睛。
四个人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小声讨论是不是应该再喂它吃点麻药,或者先动刀宰了它,也不管皮毛是不是完整了。
顾殛宇看出来了,这是个专门杀狼的密室,为了取得那柔韧细腻质量上好的皮毛,有不少狼已经惨死在这间小小的房间。为了不破坏皮毛的完整性,杀狼的人往往不会动刀,而是用铁锤或铁棒击碎它们的颅骨,然后直接剥皮。
很多狼在被剥皮的时候甚至还没有死,会活活疼醒过来,然而醒来后看到的,却是自己鲜血淋漓的身体。
狼的一些内脏也是很好的药材。
毕竟狼并不是好惹的动物,这些“药材”和狼裘在市场上都十分稀少,再加上一些达官贵人对于用披枕猛兽皮表示王者霸气的热衷,猎杀狼后往往能得到十分丰厚的报酬。
如果这就是啼莺山庄在经营的“生意”的话,的确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光靠岑遥救世行医,可以养活这么一大庄的人。
不过“啼莺山庄”——有着如此美丽动听名字的地方,竟然做着如此血腥暴力的营生,不免让人感叹。
就好像披着菩萨的外表白天做善事,却是为晚上化为恶鬼烧杀抢掠做着掩护。
山下遭狼灾的平凡百姓,大概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们心目中的救世活菩萨,是个杀生都不用自己动手的冷血商人。
顾殛宇看不下去了,打算回去搬救兵来拯救这只可怜的白狼。不过他很快就要后悔,他给予白狼的这个修饰词了。
顾殛宇稍微动了动,刚刚打算起身。就见白狼突然睁开了眼,转过头盯住了自己。
呃,我是去救你啊大哥!你不要听觉这么好行么?
不过为时已晚,四个大汉都顺着白狼的目光看向了小窗。顾殛宇感觉背上微微有些冒汗。
好在密室中光线太亮,反而导致从里面看黑暗的窗外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四个大汉只看到一个晃动的人影,和停在人影肩上的鸟影子。
好个屁啊!这不就像岑遥了么!?
夜莺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叫了一声,为首的大汉眯着眼问道:“是庄主么?”然后就见白影一闪,锁链晃动,顾殛宇只感觉肩膀一痛,接着就因为人体遇到巨大痛楚时正常应激反应,晕了过去……
顾殛宇只晕了那么几秒,就感觉自己正在贴地飞行。
好吧,他是在一匹飞奔的狼的嘴里被叼着飞奔,左肩膀和左边的大腿应该快断了,现在有些失去知觉,顾殛宇觉得这比剧痛要好太多了,要知道他还是比较怕疼的。
哗啦的铁链声在耳边响着,白狼是直接把铁链从墙里拔了出来,动作行云流水,都不带喘气儿的。
大哥原来你是自愿被捕,专门来以身作饵钓大鱼的么?可是我不是岑遥啊!大哥你抓错人了!
顾殛宇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说话了。
顾大少爷虽然经常用“嘴巴”抛头颅洒热血,不过真的要洒起来,他也不见得比平常人血量丰厚,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嘴唇发白,头脑不清醒了。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原本与体温相近的血液,因为体温的降低而变得温暖起来,仿佛可以感受到它们从自己的肩头和大腿汩汩流出。
顾殛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隐约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种濒死的感受。
在什么时候呢?
对了,在水下面。救秦临的时候,最后,那个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个人。
凌厉的脸廓,俊朗的眉目间含着笑,微弯的嘴角带着浓浓的玩味。
“炎君……”
“炎君……”
仿佛是开启了某种咒语,顾殛宇的周身突然散发出一阵红光。白狼像突然被烫到似的猛地站住,把顾殛宇丢到了地上。
顾殛宇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白狼的嘴里开始发红,然后长出一个个水泡。
它闭上嘴,呼吸中充满着痛苦与焦躁。它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望向顾殛宇的目光变得更为凶狠。
突然,似乎是再也受不了了,朝着顾殛宇的喉咙猛地扑了上来。
然而与它的动作同步,白狼身上沾染了顾殛宇血迹的地方都突然地变黑了。仔细看可以发现,是那块地方的皮毛都被烧焦了,一直烧到肉里。
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焦肉的臭味。
白狼的动作滞住了,走了两步后,终于倒在地上呜咽呻吟——刚刚叼着顾殛宇的时候,一定还有不少血液顺着它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胃里。
一抹红光慢慢笼罩顾殛宇全身。
他的血止住了,正站起来,冷冷地看向地上的白狼。
后者仿佛可以看见,那红光中,是一个穿金丝红线绣盘龙云纹的男子,凌厉的剑眉间溢满了君临天下的霸气,森冷的眼中是浓重的杀虐与怒意。
他的全身,仿佛喷发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霸主一方的白狼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这才是龙神。
——炎君冠宇!
此时,炎君眯着眼,冷冷地看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白狼,用顾殛宇的嘴,凉凉地吐出几个字:
“动了我的人,就要承受应有的代价。”
顾殛宇这次不像上次炎君夺主的时候一样是在昏迷的,他只是脑子不太清醒,但模模糊糊觉得炎君快把白狼杀了。
他知道这只是个误会,误会不解开就闹出人命了可不是好玩的。
他只能试着在心里喊了一句:“炎君!”
炎君痞气的声音马上传进了脑海:“叫冠宇。”
顾殛宇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进入状态点啊……
“……冠宇……你别杀它,这是误会。”
炎君笑道:“我很进入状态啊。不杀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然后他严肃了语气,说得即像是威胁又像是保证,“但是,即算是误会,也没人能够伤害你!”
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害你。
龙神本就是个霸道的家伙,只有遇见长灵泉眼,才会变得有耐心。
如果不是你呀,谁去打这个伤脑筋又伤身体的赌啊?
白狼有些奄奄一息,雪白的皮毛已经被烧得满是斑斑点点,它趴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
川君用药草的汁水做了一层薄膜敷在白狼烧伤的地方,又示意它张开嘴,敷上水膜。白狼似乎是舒服了很多,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也不再痉挛了。
川君望着它道:“我们的大夫不在,这药草也就是一般治烧伤的药,要治疗龙神的烧伤只怕要费些时日了。”
而且,伤到的元气,应该是修补不回了。这些川君不用说,估计那白狼也感觉的到。
谁要你偏偏惹到的是炎君呢?如果是秦临,最多也就扯根树枝抽你一顿,大不了皮开肉绽,定是不会伤你元气的。
秦临在帮顾殛宇擦药,看着顾殛宇翻着白肉的伤口不由也有些气愤,转头看白狼伤的确实只重不轻,便也没说什么。
本以为这个晚上就算这么过去了,“罪魁祸首”却冲了进来。
岑遥推门冲进来,先看到床上坐着的顾殛宇,舒了口气,又看到躺在地上的白狼,吓得往后连退数步,直到被门槛绊倒。
顾殛宇原本对他残害狼群的行为很是气愤,看到岑遥此时对自己的关心不似作伪,心中的气也没那么重了。
一笔归一笔,岑遥对自己还是挺不错。
顾殛宇道:“你不用怕,它没受伤你都能抓住它,现在伤了,就更不是你对手了。”
顾大少这句话有些夹抢带刺,岑遥当然听出来了顾殛宇的不满。他也是聪明人,本来听四龙急急忙忙来找他的时候就猜出了个大概,不过他确实不想伤及无辜。
岑遥瞥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白狼,走近几步对顾殛宇道:“殛宇兄伤的不严重吧?需要敝人帮忙看看么?我虽然医术不精,好歹也是大夫。”
顾殛宇嗤笑一声:“你是大夫么?我以为你是商人呢!”
岑遥微微颦眉道:“如不做些生意,又如何接待如你一样的借宿旅客呢?”
顾殛宇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人家地盘上蹭饭吃的,根本没资格批评人家做什么生意,但心中的气愤难平,便咬着嘴唇生闷气。
顾殛宇一副送客的表情,岑遥却是不打算走的样子。他无视地上的狼,又走进了几步。
其实困扰他的并不是什么白狼,狼只在晚上闹得比较凶,况且一般都在山下农家闹,啼莺山庄防卫森严,是不担心狼灾的。
他夜里担心的,是啼莺山庄里的东西。
——夜莺。
作者有话要说:龙神冠宇终于本性了一回。
这才是本来面目嘛,帅不帅?呵呵。
、夜莺(四)
“殛宇兄,是否是被一只夜莺牵引,才遭到白狼的袭击的?”岑遥问道。
见顾殛宇点了点头,岑遥仿佛是遭到什么打击般全身一震,低下头喃喃道:“他果然是恨我的,他这是要带着我寻死呢……”
接着,顾殛宇听到了关于啼莺山庄的故事,这个故事,要牵扯到岑遥的父亲,岑远。
在岑遥小的时候,啼莺山庄还叫百鸟山庄,是靠着转卖各地的观赏类鸟儿营生,一般卖的都是画眉、黄鹂等很常见的漂亮小鸟,偶尔有鹦鹉和八哥,都是从船商那儿转购来的。
有一次岑远从山上捕了一只黄褐色的小鸟儿,一般这种不怎么好看的鸟儿即算是捕到了,岑远也是会随手放生的,但看鸟儿很小,想着带回去可以给刚刚六七岁的儿子玩,便带了回家。
谁想到了晚上,那不起眼的小雀儿却开始唱歌了,婉转的歌声好似山间清笛,响彻山林,令人心灵愉悦。岑远这才醒悟自己发现了宝贝,抱着小小的岑遥开心得直转圈,说他是自己的招财童子。
从此,百鸟山庄更名为啼莺山庄,开始大量捕抓夜莺,并贩卖到各处。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遍布山间的夜莺开始日渐减少。到岑遥十几岁的时候,不知是夜莺变得聪明了迁徙了还是真的被捕抓完了,啼莺山庄的捕鸟小队已经很难再捕到夜莺了。
那一段时间,啼莺山庄欠了一屁股的债。很多与岑远签下协议却久等收不到鸟儿的商户找上门来,要岑远赔钱。
啼莺山庄遣散了仆人,变卖了地产和器具才勉强还上了这些债款。
天目山的夜晚已经鲜少有鸟儿的啼鸣——只有一只,那就是岑遥宝贝着的小夜莺,陪了他将近七八年的岁月,在多少个岑远不在的岁月,一直只有它与他相伴,用嘹亮的歌声驱散了黑夜的恐怖和寂寞。
所以当岑远开口要这只夜莺的时候,岑遥只是死死抱着鸟笼子,怎样都不肯撒手。
岑远骂他不懂事,不就是一只鸟儿么,等以后山庄的经济好转了,他可以买大堆的鸟儿给他玩。
但是岑远忘了,这只夜莺,是他送给儿子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礼物。
这只鸟儿最后还是被岑远拿走了,也许是卖了,也许是死了,岑遥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为了纪念它,岑遥还一直在书房里挂着装它的笼子。
怪事是从岑远去世后不久发生的,来山庄求医的人,夜间住在山庄过夜,却听到了婉转的夜莺歌声。
起初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啼莺山庄已经开始做现在顾殛宇所知道的这种买卖,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夜莺是早就不捉了的,也许夜莺们发现没有危险便又迁徙回来了也说不定。
但渐渐大家发现了奇怪之处,凡是在山庄中过夜的外人,到了夜里便能听见夜莺的啼鸣,山庄中的所有人却从未听到过夜莺的歌声。
问起听到歌声的人,他们还能指出歌声发出的地方,正是岑遥书房里的空笼子!岑遥觉得事有蹊跷,便不再使用那间书房。
“等等,你说笼子是空的?”顾殛宇打断道。
岑遥停下了讲述,叹口气道:“对,笼子是空的,就算是外人来看,也是没有鸟的身影的。你是第二个,看到了鸟儿身影的人。他,应该是把你错当成我了。”岑遥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轻轻道,“对不起,因为你跟我身形相似,差点害死你。”
顾殛宇更加奇怪了:“你说的‘他’是你的父亲么?”
“是的。”岑遥道。
“那他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是我害死了他。”
岑遥继续,讲述了那段被跳过的经历,在这一段叙述中,顾殛宇终于听到了关于白狼的故事。
岑远并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生了一种怪病。
岑遥翻遍医书,发现一个偏方,但偏方中最重要的药引,却是狼群中头狼的心脏。
狼是群居性极高的物种,几乎没有天敌,如果硬要说的话,唯一的天敌应该就是人类。
它们十分聪明,既耐热,又不畏严寒。夜间活动,嗅觉敏锐,听觉良好。性残忍而机警,极善奔跑,常采用穷追方式获得猎物。
长期的奔跑使它们的心脏十分强韧,这大概是它会被作为药引的原由。
只要不是杀人,岑遥都能接受。还好天目山中本就有狼群,岑遥不需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找头狼。
他带着一个七人的小队,在天亮的时候,摸到了一个狼群的领地,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白狼……
白狼看到了他们,但并没有对他们展开攻击,它只是用青色的眼冷冷地望着他,似乎在对他说,我不伤害你,你也不要来打扰我。
冷傲而深邃的目光,就像一个人类。
第一次,岑遥落荒而逃了。
其实白狼如此美丽,喜欢上他并不是岑遥的错,但偏偏他在错误的时间喜欢上了错误的对象——这是顾殛宇脑内的旁白,随后被炎君补充道,你要是现在喜欢上我,时间和对象都刚刚好。
对了,忘了说,顾殛宇刚刚发现,不论他想什么,炎君都可以直接听到。
这件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可以省下说话的功夫,坏处就是他发现他不能想陆子瞻了,因为一想到陆子瞻,炎君的声音就会酸酸地冒出来:哎呦,长灵泉眼又偏爱壤君了,大家快来看啊!
虽然知道炎君的声音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听得到,顾殛宇还是会莫名红了脸,心里压抑的不知道是羞还是恼。
岑遥看顾殛宇突然红了脸,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殛宇兄,你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么?”
顾殛宇道:“没事,我痛的。”
岑遥马上一脸歉疚:“对不起。”
顾殛宇暗啐自己一口,这编的什么烂理由。
岑遥的确迷上了白狼,几次去找它,都舍不得动手。
岑远的病却越来越重。
岑遥想为什么一定要头狼的心脏呢?其他狼不也是狼么?在再也不能拖下去的时候,岑遥也只能杀了一只进村捣乱的普通狼,挖出心脏,做了药引。
可惜偏方没有奏效,或者说是因为药引是错误的,岑远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在死前,岑远只是拉着岑遥的手,颤颤地问他:“遥儿,你恨我么?”
岑遥只能摇摇头。
岑远又问:“那你爱我么?”
岑遥愣了一下,在他点头的前一秒,那只手从他手里滑了下去,他一时失神,没有握住,那只手便落到床沿上,发出轻轻咚的一声。
岑遥失了神,他突然发现,这比失去那只夜莺时要难过痛苦一百倍。他明白,父亲不在了,那个送自己夜莺的男人不在了,那个寂寞夜里自己在夜莺歌声中幻想的怀抱不在了。
他有些六神无主,他开始埋怨自己,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能下手杀死那只白狼的后果。
他开始恨那只白狼。
恨所有的狼!
“所以,父亲是恨我的。就像我恨白狼一样。”岑遥轻轻道。
这是不是因爱生恨的另一个版本?
顾殛宇有些无奈,他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长的故事。但更多的还是感叹这个世界上真有父亲恨儿子?恨铁不成钢倒是见得很多,但恨到想要害他的程度……
“你说他是把我误认为是你了?”顾殛宇问道。我跟他哪里长得像了啊林伯父,难道是夜黑风高还是你有老花?
“应该是吧,所有人里,只有我看的到它,其他人都说看到的是个空笼子。”岑遥道。
“那你听得到它唱的歌么?”
岑遥摇摇头。
“它的歌声很美。”
岑遥有些诧异地看了顾殛宇一眼,似乎觉得这个人对于这种怪事的态度太过淡定。
顾殛宇当然淡定了!在你出现之前,他已经看了几十章的山语怪谈,甚至他自己都是这怪力乱神中的一份子。
顾殛宇于是继续道:“所以我觉得,它并不是在恨你。”顾殛宇的脑海中,回放出夜莺停在他肩膀上时他看到的画面,那样温馨的场景,怎么也不会是一个心怀怨恨的人拥有的最深刻的回忆。
他隐约觉得事情并不是岑遥所想的那样,但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看到的场景在常人看来就是幻觉,也许还会被说成是鬼怪的迷惑。
但顾殛宇自己知道。
那个老人只是深爱着自己的儿子,想要多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儿子却总也听不见。
……听不见?
还是听不进去?
顾殛宇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看看地上的白狼,又看看岑遥,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道:“也许,林伯父只是想提醒你。”
岑遥更诧异了,他来把事情告诉顾殛宇,一方面是因为感觉这个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对他吐露心扉,一方面是他跟自己一样看的见夜莺甚至还能听到自己听不到的歌声,他甚至因为这个差点丧命。
岑遥只是觉得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并没有指望过他能为自己解释清这怪事的原因。
“他想提醒你,凡事须有节制,须与自然和谐相处。可是你听不进去,他便想告诉我实情,要我劝劝你。却没想到,刚好碰到白狼。”顾殛宇继续猜。
岑遥的表情有瞬间松动。
顾殛宇再接再砺道:“你看,夜莺的例子就是个前车之鉴。”
岑遥张了张嘴又合上,似乎在做内心的挣扎,他心里当然也希望这是真的,只是:“即算这是真的,也无法证明。”
无法证明。
日子还是要过,夜莺还是用他听不见的旋律高歌着,怪事还是要发生,顾殛宇会继续他的旅程,也许下一个被狼撕咬的就是自己。
他叹了口气,正要退出房间,一个略微低哑却沉稳好听的声音,用不大却足够每个人听到的音量道:“你父亲爱你,这需要证明?”
“……”岑遥愣住了。
一瞬间,父亲抱着自己转圈的画面,父亲风尘仆仆赶回家就直奔他房间的画面,父亲期待地问他那你爱我么的画面挤满了岑遥的脑海。
父亲爱他……
他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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