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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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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情沉思了片刻,恍然记起当年艺成下山,挑了一片仇家而被联手追杀,躲入断月山谷,因为干粮吃完了,他从猎户小屋里找了个兽夹出来,设在密林中指望捕只兔子獐子什么的,结果半天过去,只夹到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野猫,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而在不确定猫肉能不能吃的情况下,苏慕情满脸晦气地将那只笨猫放生了去,当时夹到的,好像是——
“后腿……这里?”苏慕情握住他的脚腕,轻轻抚摸,墨颜被他拉着一只脚踝,双腿大张,下体暴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哆嗦了一下,更加密不透风地偎到苏慕情身上来。
“冷么?”苏慕情翻身压住他,被刻意压制着的欲望瞬间占了上风,他一手顺着对方线条优美的肩背滑下,探入臀缝中那幽深火热的秘所,墨颜弓起身体,双手勾住他的颈项,气息甘甜而炽热。
唔,虽然不是这只小猫所认为的那种救命恩人,但他毕竟饶过他一命,也算恩人了,苏慕情莞尔一笑,没打算说破——两度被他捕到,再不吃,可真对不起自己了——苏慕情勾起他细瘦紧绷的腰,开始尽情享用鲜嫩多汁的美味佳肴。
春雨簌簌,夜正长。
清晨,小双前来服侍主人更衣的时候,发现苏慕情披着中衣窝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没精打采的猫儿,浑身的皮毛光滑黑亮,如上好的丝缎一般,她杏眼圆睁,将盛满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好奇道:“楼主,这只猫儿哪来的?”
“捡的。”苏慕情只顾着逗那只昏昏欲睡的小黑猫,随口答了一句,现了猫身的墨颜困乏已极,那个恶人却偏偏扰弄得他不能安睡,脾气上来,他张开嘴,喵呜一口咬在那人手腕子上,留下细小清晰的牙印。
“啧!真是野,看来昨夜里教训得不够?”苏慕情舔了舔那渗着血丝的牙印,懒洋洋地捏着他的耳朵,墨颜打了个呵欠,双眼微眯,摇着小脑袋,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互瞪了一会儿,苏慕情也觉得无聊,把他放在枕上,起身梳洗更衣。
高大挺拔的身材一览无遗,光滑紧绷的蜜色肌肤包裹着形状完美的肌肉,结实而富有弹性,没有一丝赘肉,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霸气中又有笑看风云的悠然自若,看似宽容大度,实则心狠手辣。
墨颜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慕情的裸体一般腹诽不已,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身上大展雄风时那兴奋的神情与贲张的肌肉,才被开发过的小野猫流下两道鼻血,难为情地将头埋入枕中,拒绝承认早已被那性子恶劣的人迷得不知东南西北。
“慕情,扬州城昨夜有了采花……咦?你床上怎么有只猫?”清朗的男声一路闯过来,墨颜刚有了八分睡意,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对上一张惊讶不已的小白脸,他挣扎了几下,干脆伸出爪子朝那张脸抓将下去,那人惊叫一声把他丢开,“哎哟,它抓我?!”
又没抓着,鬼叫什么?墨颜弓起后背,目露凶光,一人一猫就这么互瞪起来,直到苏慕情穿戴整齐,走过来抱起墨颜,顺顺他的毛,对有痴呆嫌疑的南宫凝道:“别乱碰他,这是我的。”
墨颜在苏慕情怀里蹭着脑袋,舒服得喵喵直叫,瞌睡虫又冒了上来,冷不防被揪住耳朵,苏慕情半是哄骗半是命令:“用过早膳再睡。”
跟在后面的南宫凝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小双看他那傻样,掩口一笑,闹得南宫少主自觉很没面子,快步赶上苏慕情,笑道:“慕情,你是养猫呢,还是养小孩呢?”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取笑。
苏慕情懒得理他,径自走到饭厅,抱着墨颜在桌前坐定,低头问:“想吃什么?”
墨颜一下子来了精神,对着一桌精致的点心小菜,澄澈的眼珠转来转去,回头对苏慕情低呜几声,后者会意,拈起一块酥鱼喂给他吃。
在一旁伺候的丫环小厮们眼观鼻鼻观心,拼命忍着笑,胆子大一点的小双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南宫少主,口水流下来了。”
一人一猫不约而同地抬头,墨颜呲了呲牙,伸出爪子要捍卫眼前的美食,苏慕情捏住他的前腿,向丫头吩咐了句:“叫厨房再做一份。”
“我不是想吃那个!”一直被无视的南宫凝忍无可忍了,堂堂南宫少主竟会被人误会为与猫争食?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慕情,说正经的,听说昨晚上采花贼孙怜雨在扬州现身了,官府刚贴了告示缉拿。”
“哦?”苏慕情喂完一块酥鱼,接过侍女递上的巾子擦手,叫过小双道,“告诉刘管家,府中夜值人员增为六班,无令牌者一律不准出入,启动十叶阵,亥时以后,任何人不得靠近桐叶楼。”
观叶楼虽以楼称之,其实是指整个苏府,各楼分别以树木的叶子命名,而其中,桐叶楼正是苏慕情的住所。
小双应声退下,南宫凝放下粥碗,皱眉道:“只为个采花贼,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再说虽然孙怜雨男女通吃,慕情,我相信你不会成为他的目标……”
苏慕情一记冷冽的目光让南宫凝立即消声,闷着头啃包子,眼角余光看到对面那个又开始全心全意地喂猫,无趣呀无趣,他咬着包子,自言自语起来:“扬州第一美人嘛,是李家的红颜大小姐呢?笑尘居的舒颜大头牌?还是醉欢馆的素颜小倌……哎慕情,你觉得哪个排得上第一?”
苏慕情但笑不语,温柔地抚着怀里小猫的后颈——那小家伙正用爪子抓挠他的手腕,醋意不言自明。
哪个排得上第一?当然是他怀里这只傻乎乎送上门来给他吃的墨颜小野猫。
五、
衣冠禽兽!真是衣冠禽兽!
隔着花团锦簇的苏绣屏风,墨颜双眼冒火,狠狠瞪着花厅里正言笑晏晏的一众男女。
早膳过后,被苏慕情哄着睡下,答应过要陪着他睡的,结果一觉醒来,那个人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墨颜左等右等,只有小双来给他喂食,懒洋洋地扒拉了几口,食不知味,干脆趴在一边不理人,小双见他闷得无聊,抱着他到后花园透了透气,顺便让一群丫头调戏摸弄,轮抱了一圈,墨颜只觉得浑身的毛都倒了过来,又不能在人多眼杂处变身,急得喵喵直叫,后来听她们聊起楼主,才稍稍安静下来。
楼主去笑尘居了,南宫少爷非要去会会舒颜姑娘。
是不是因为那个采花贼的事?
可不是?南宫少爷想评评谁是扬州第一美人。
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嘻,全扬州城哪个不晓得舒颜姑娘中意咱们楼主,几时把别的男人放在眼里了?
笑闹了片刻,小双突然惊叫:“咦?那只小猫儿上哪去了?”
众侍女才发现一直趴在石桌上的小黑猫不见了,慌忙四散寻找,这时,墨颜叼着一包衣服,四脚不沾尘从桐叶楼冲出来,在小丫头们的惊叫声中,番强而去。
循着气味赶到笑尘居,悄悄从小门钻进去,避过两条凶神恶煞的狼犬,然后找了间无人的屋子变了人形,穿上衣服,墨颜便七窍生烟地朝苏慕情所在的小花厅走去,一张脸阴得快要滴出水来,直冲过去,无人敢阻。
看着那个被美人围在中间,泰然自若的男人,一颗心像是在醋水里泡过,酸辣交集。
恶人!色棍!伪君子!人面兽心!
吃醋吃得正起劲的墨颜眼睛发红地在花厅外面踱来踱去——当年被山火燎了尾巴都没有这么焦躁——得快些想个办法才行,岂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什么头牌出来勾引苏慕情?!
墨颜眼珠子一转,调转头朝舒颜的香闺摸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侦察一番才好下手。
笑尘居的舒颜是扬州城风月场中响当当的四大头牌之首,人比花娇,才华横溢,自然眼高于顶,千金难买一笑,又是个自赏自怜的主儿,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向来入不了美人的眼,而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却囊中羞涩的惨绿少年又入不了老鸨的眼,于是造成笑尘居钱财积压,而人才青黄不接,舒颜每日对着那些个言语无味面目可憎的渔色之徒,早就烦不胜烦,只盼着老天开眼,赐她个知情识趣的好男儿,哪怕是露水姻缘也好,总比零落枝头,无人攀折要强。
至于那个有幸进驻美人芳心的男人,除了观叶楼楼主苏慕情,不作第二人想。
那日舒颜才和一个借酒装疯的登徒子闹翻了,摔了琴拂袖而去,在走廓里撞到苏慕情,还没等她赔礼那老鸨就冲上来劈头盖脸地将她骂了一顿,舒颜向来是被老鸨哄着的,几时受过这等气,再加上原本心里就有委屈,当下泪盈于睫,一枝梨花春带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苏慕情却是个怜香惜玉、天生见不得美人垂泪的,上前温言软语安抚了一番,又出面解决了那个追出来纠缠不休的寻芳客。言谈举止,既有霸气,又不失温雅,沉稳内敛,又带了一丝不经意的顽皮,再加上他容貌俊朗身形挺拔,正是怀春少女梦里期盼已久的如意郎君,舒颜一颗心立时被撩拨得荡漾不已,忙拭去泪水,重理花容,仪态万方地向苏慕情行了礼,一口一个恩公叫得极甜,老鸨原本就是想巴结苏慕情的,见他们眉来眼去,正求之不得,当下摒退了环绕在一旁的莺莺燕燕,命舒颜单独陪他,舒颜本是冰雪聪明,不用老鸨嘱咐也明白这是贵客,自然施出浑身的解数侍候得苏慕情满意而归,只是一别之后,一个是风过水无痕,另一个却是愁上心头,日思夜想。
好不容易盼着他又来了笑尘居,还指名自己作陪,舒颜喜不自胜,又莫名地有些委屈——笑尘居的舒颜艳名满扬州,多少世家子弟趋之若鹜,自己还爱搭不理,偏偏为一个苏慕情放下身段,垂青不已,却只换来数日冷落,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气恼上来,就要让他多等片刻,容得她对镜梳妆,精心打扮。
她又是喜又是怨,忙着描眉画眼,浑然不知有人正在窗外偷窥,等发觉事情不对时,已被人一把捂住檀口,拖到床边,来人面如冠玉,体态风流,眉宇间透着不耐烦,几下把没回过神来的大头牌捆成一颗肉粽。满意地看了看成果,墨颜俯过身去,一指勾起她的下巴,努力模仿昨夜苏慕情胁迫他时的神情,沉声威胁道:“你再敢打苏慕情的主意,小心我抓一百只耗子放在你床上!”
六、
苏慕情一边品着香甜的桂花酿,一边听笑尘居的小姑娘弹琴唱曲儿,悠然自得,南宫凝向门口张望了几十回,终于忍不住了,道:“慕情,这头牌姑娘走路怎么这么慢?还是干脆把咱们晾在这儿了?”
陪在一边的老鸨早急得手心冒汗,又派了个丫头去催,一迭声地向二人赔不是,苏慕情扬扬手,懒得多言——他原本是风月场中的常客,此番前来却没多少寻花问柳的兴致,若不是南宫凝囔囔着要评扬州第一美人,非来笑尘居看头牌,苏慕情宁愿待在楼里逗弄那只才到手的小玩意儿,好过在这里百无聊赖。
也不知道他睡醒了没有,醒来见不着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上蹿下跳闹得鸡犬不宁还是若无其事翻个身继续睡?苏慕情将酒杯贴在唇边,唇角微微勾起,想起那小妖精的种种天真妙趣以及在他身下意乱情迷的样子,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抓过一般,麻痒难当。
正想要不要把南宫凝抛在这儿自己先回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的小童一挑珠帘,脆生生地报了句:“来了。”
淡淡的檀香混着松香的气味沁入鼻端,像极了桐叶楼常燃的香料,苏慕情从遐思中回神,定睛一看,不由得火气上涌,双眼微眯,神情却是平静如往常,举杯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墨公子好兴致。”敢跑到秦楼楚馆寻乐子,这小野猫真是皮痒了。
墨颜立在门边,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波光闪动,纯稚中带着入骨的妖媚,勾人魂魄。
南宫凝先是看呆了,惊艳过后发现美人身形修长,喉结若隐若现,面容虽丰神俊美,却不同于女子的阴柔娇俏,而是无可挑剔的华美端宁,神态慵懒闲散,自有一种惑人的韵致,却不染风尘,纯澈如水。
注意到他的呆相,苏慕情不悦地低咳一声,对墨颜伸出手,柔声道:“过来。”
墨颜不紧不慢地晃悠过来,每走一步苏慕情的耐性便会稀薄一分,花厅里鸦雀无声,老鸨也呆住了,围着他们的花花草草知趣地退到一边,墨颜满意地环视了一周,醋味下去了些,苏慕情一把将他拉坐在膝上,捏住他的下巴,附耳道:“小妖精,胆子不小嘛!”
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熏红了脸颊,墨颜横了他一眼,忍不住朝他怀里偎去,道:“是你先出来喝花酒的。”
懒洋洋地声调带着几分撒娇和指责的味道,苏慕情斟了杯酒递给他,不以为然道:“你管得倒宽,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吗?”
墨颜身体一僵,脸色煞白,道:“苏慕情,你要气死我才甘心?”
“我可舍不得。”苏慕情收紧了怀抱,将下巴支在他肩上,笑着问,“吃醋了,嗯?”
墨颜怔怔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心想自己一片挚情,却被那人当成游戏一般耍弄,不由得满腹酸楚,推开他,低声道:“不许你和别人好。”
苏慕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宠溺地拍拍他的脸蛋,这时一直被晾在旁边的南宫凝看出了些明堂,清了清嗓子,插嘴道:“慕情,这位是?”
虽从未谋面,那眼神却分外熟悉,特别是含嗔带怒瞪过来时,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真像一只猫,充满戒备地霸着自己的地盘,分毫不让。
“他叫墨颜。”苏慕情一挥手遣退了闲杂人等,对比较迟钝的南宫凝干脆直接提出,“南宫,你回避一下。”
南宫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老老实实地退出房去,还体贴地带上房门。
听见门阖上的声音,墨颜垮下肩膀,扭过脸生闷气,苏慕情抚着他僵冷的脸蛋,柔声哄道:“别气了,气病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墨颜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靠进他怀里,吸了几下鼻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处,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舒颜?”
对方沉默了片刻,墨颜闭上眼,心头如针刺般疼痛,正不知如何是好,苏慕情轻吻他的脸蛋,如丝般温柔绵密的吻蛊惑了他的心智,墨颜细细地哼了几声,悄悄搂住男人的腰,眩晕中,听到那人在耳边低语:“喜欢舒颜的人满大街都是,她挑都挑不过来,而小墨颜只有他情哥哥一个人,你说,我会喜欢谁?”
墨颜坐起身来,喜上眉梢,怯怯地问:“我?”
苏慕情点点他的鼻头,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胸口被突如其来的喜悦胀得满满,墨颜傻笑着环住苏慕情的颈项,柔顺地回应他缠绵的亲吻,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喘息间,苏慕情咬住他柔嫩的耳垂,道:“不过,你偷跑来妓院这一桩,惩罚可是逃不掉的。”
低哑的声音带起阵阵惊颤,墨颜软绵绵地窝在男人怀里,脑袋一片浑沌,只剩被人拆解下腹的份儿了。
七、
直到掌灯时分,两个人才从房里出来,墨颜双颊红潮未褪,眉眼含笑,整个人慵懒无力地靠在苏慕情身边,脚步虚浮,可见被惩罚得很彻底,下楼时更是一步一颤,苏慕情环住他的腰,耳语道:“我抱你出去可好?”
墨颜双眼发亮,看看大厅里人声嘈杂,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摇了摇头,苏慕情看看楼下,突然一手环住他的腰背,一手拦住他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墨颜低叫一声,勾住苏慕情的肩膀,又羞又喜,脸上浮现出顽皮的笑意,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你这一抱,我值了。”
苏慕情唇角上挑,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凑过来做势要亲他,吓得墨颜急忙偏过脸去,老老实实地扒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慕情抱着羞得不敢抬头的墨颜下了楼,而南宫凝依红偎翠地午睡了一觉,也是大梦初醒,正在厅堂里舒展着一把懒骨头,看见他俩下来,讶异之余,打了一半的呵欠又憋了回去,半张着嘴,憨态可掬。墨颜见他那副呆相,忍不住笑了出来,更惹得不知多少冒火的眼睛直盯着他不放,苏慕情心生不悦,将怀里那勾魂摄魄尤不自知的小家伙抱紧了些,凌厉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去,霎时如风行草偃,一干寻芳客色眯眯的眼神全收敛了下去,连正在发呆的南宫凝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跟着苏慕情踏出门槛。
早春的夜里,湿冷阴寒,在楼里还不觉得,一出门,凉风扑面而来,苏慕情放下冻得直打哆嗦的墨颜,接过小厮递来的披风给他裹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问:“怕冷的话,我叫人准备马车。”
小厮已经牵了他与南宫凝的马儿过来,若是骑马回去,怕会冻坏这衣衫单薄的小妖精。
墨颜呵了呵双手,好奇地去摸那匹马的鼻子——苏慕情的爱骑是千里挑一的大漠良驹,骏壮高大,浑身的皮毛油亮漆黑,光滑顺手,疾驰起来犹如流星闪电,神骏非凡,向来深得主人的宠爱,脾气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高傲,墨颜手还没碰到它,那匹马儿便咴咴儿打了几个响鼻,很不屑地转开头——如果不是看苏慕情在旁边,只怕当场就要一蹄子蹬上来。
墨颜有些沮丧,他还是只幼猫时,在山里的日子可称艰辛,不但要躲那些豺狼虎豹,连食草的野羊野鹿,都不敢轻易招惹。被猎人夹到那次,他正为躲一条穷追不舍的蟒蛇而没命地奔逃,慌不择路,不小心误踩了兽夹,眼看小命休矣,却被苏慕情救了下来,那蟒蛇也是个怕人的生灵,早哧哧地钻回乱石缝中,跑得老远,墨颜死里逃生,惊惧之后,心里自然是镂刻下了苏慕情的样子,从此情窦初开,拼了小命地吸取天地精华,刚刚勉强修炼成人形,便迫不及待地下山了——与其说是报恩,倒不如说他相思难耐。
苏慕情猜出几分他的心思,牵起他的手朝马头探去,那匹惨遭调戏的马儿虽然百般不情愿,也只得瞪着眼睛,任一只笨乎乎的小野猫摸了个尽兴,马蹄子不耐烦地踏着地面。
墨颜呵呵笑了,转向苏慕情,道:“我要骑马回去。”
南宫凝已骑在马上,笑吟吟地看着这边的肉麻景象,朗声道:“该叫秋月姑娘出来唱十八摸才对,慕情,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苏慕情瞪了他一眼,将墨颜抱上马背,翻身上马,一手执缰,一手把墨颜锢在怀中,两匹马儿不紧不慢地出了笑尘居的大门,在青石板路上小跑起来。
被裹得像颗粽子的墨颜扯了扯披风,探出头来,迎面而来的夜风吹散了长发,缕缕拂过苏慕情的腮畔,如情丝纠缠,让他也不禁沉迷了下去,伸手扳过墨颜的脸蛋,嘴唇凑了过去——
“咕噜噜——”一阵怪异的响声从墨颜腹部传来,苏慕情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连隔了几尺远的南宫凝都听到他肚子叫,也跟着笑起来,墨颜臊得满脸通红,拉起披风的领子遮住头,怎么哄也不肯露面,肚子又偏偏不给主人争脸,更是叫得如打雷一般,墨颜按住饥火中烧的腹部,要不是有南宫凝在旁边,真要变回猫身,省得丢脸。
就这么缩在斗篷里颠簸了片刻,感觉苏慕情勒住马头,滚鞍下马,伸手将他抱了下来,扯掉一截披风,墨颜抬头一看,灯火通明,大红灯笼中间的额匾上龙飞凤舞地三个大字:醉香楼。
八、
天刚黑下来,正是酒馆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醉香楼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此时当然是客满,大堂里推杯过盏好不热闹,墨颜在人多的地方仍是有些拘谨,扯扯苏慕情的衣角,悄声道:“换个地方吧,这里大概没位子了。”
苏慕情拍拍他的手,早有伶俐的小厮来牵了马去,掌柜满脸堆笑,亲自迎出来,一迭声地招呼,热情万分。
没有谁的位子,也不会没有苏慕情的,一行三人在掌柜躬身引领下,进了临街的雅间,清幽宁静,楼下的喧嚣被隔在外面,只剩下隐隐约约如风吹过丛林的模糊声响,使得楼上不至于太寂寞。
墨颜早饿得前腔贴后背,将几道开胃的小菜一扫而光,眼巴巴地盯着苏慕情,垂涎欲滴的眼神让后者不禁怀疑自己变成了一条特大号蒸鱼,他伸手敲在墨颜头上,问:“中午没吃么,饿成这样?”
墨颜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扒着桌沿,南宫凝看得有趣,搜遍全身,找到半包酥糖,凑上来逗他:“墨颜,吃不吃酥糖?”
饿得眼睛发绿的小妖精先是兴冲冲地坐起身来,看看那包酥糖,咽了口口水,然后将目光转向苏慕情,只待他一点头,就朝那东西扑过去。
苏慕情皱起眉头,不悦地扫了南宫凝一眼,后者无疑是唯恐天下不乱,正摸着下巴看好戏,眼看墨颜期待的神情渐渐转为沮丧,他莞尔一笑,拈起一颗酥糖丢入口中,一手揽过墨颜的肩膀,口对口地给他哺渡过去,墨颜尝了甜头,欲罢不能,干脆黏在他身上,左一颗右一颗被喂得不亦乐乎,直到最后一颗糖融在口中,卿卿我我的两个人才将注意力转回对面的南宫凝身上。
南宫凝扭着头装作看风景——天知道在黑夜里有什么风景可看——那边两个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唧唧咕咕地贴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让他这局外人更是如坐针毡,好在醉香楼上菜一向快,半盏茶的功夫,摆了一桌子美味佳肴,墨颜摸摸肚子,抓起筷子吃得浑然忘我,南宫凝也有些饿了,一边吃一边不忘和墨颜逗趣,苏慕情却只管给墨颜搛菜添饭,殷勤周到得让人不禁啧啧赞叹:高高在上的苏大楼主,什么时候学会伺候人了?
吃了八分饱后,墨颜放慢了速度,搛了一筷子水晶鸭舌递到苏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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