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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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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伟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傻呵呵的望着霍立峰发呆,一面伸手机械化的打开门来。
殷超凡兴冲冲的冲了进来,叫着说:
“准备!准备!难得我今天休假,我们开车出去好好的玩他一天……”他倏然缩住口,诧异的看看芷筠,又看看霍立峰。一种不自在的感觉立刻爬上了他的心头。
“嗯哼!”霍立峰没好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扫了殷超凡一眼,对芷筠轻蔑而讽刺的说:“阔少爷登场,穷小子退位!”他往门口走去,到了房门,他又回过头来,对殷超凡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时代,金钱万能,汽车至上,看好你的马子,别让她给更有钱的人追跑了!”
“霍立峰!”芷筠愤愤的嚷。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贵公子驾到,”霍立峰冷笑着。“瞧我就不顺眼了,是不是?好吧!我走!我走!”
他冲出房间,“砰”然一声带上房门,他关得那样重,使整个房子都震动了。殷超凡满腹狐疑的望着他的背影。什么打扮?他几乎没穿衣服!再加上那满口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他在暗示些什么?难道父亲所调查的竟是真的?他觉得那嫉妒的火焰正无法控制的燃烧起来;掉转头,他一眼看到芷筠,披着一件睡袍,只是“披”着而已。里面的睡衣是薄菲菲的,整个胴体,隐约可见。而那蓬松的头发,尚未梳洗的脸庞,睡靥犹存的面颊……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霍立峰的“马子”!他经常在她家过夜!他们是青梅竹马……父亲所有的话都浮上了脑海。他瞪着她出神。
随着他的瞪视,芷筠迅速的发现自己服装不整了。她慌忙用手扯紧睡袍的前襟,“啊呀”的叫了一声,说:
“我还没洗脸换衣服呢!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回身就往卧室里跑。如果她不这么慌乱,如果不说这两句话,或者还好一点。这一说一跑,使殷超凡更加疑惑,血液就往脑子里直冲进去了。他很快的往前迈了一步,一伸手,他一把抓住芷筠的手腕。“才从床上爬起来?”他重重的问,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那个霍立峰,也是才从床上爬起来吗?”
芷筠气怔了。回过头来,她的脸色雪白,眼珠黑幽幽的闪着光,她不相信似的瞪着殷超凡,嘴唇上逐渐失去了血色,她哑声问:“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殷超凡大声说。嫉妒和愤怒使他的脸扭曲而变形,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芷筠。“在认识我之前,你和霍立峰不干不净,我管不着!我已经认了!现在,你还和他公然过夜,你要把我置于何地?你是个什么女人?我爸爸说的都对了!”“你……你……”芷筠气得浑身发起抖来,嘴里干噎着,只是说不出话,好半晌,她才使尽浑身的力量,迸出一句话来:“你含血喷人!”“我含血喷人?”殷超凡眼睛都红了,眉毛可怕的虹结着。爱情,是那么容易把人变得残酷而愚昧的东西!“我没有亲眼目睹,还可以装疯装傻,你让我撞见了,还敢骂我含血喷人?怪不得你不肯公证结婚?你舍不得这小流氓是不是?我爸早就告诉过我,你的种种劣迹,世界上偏有我这样的傻瓜蛋,去相信你,信任你,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殷……殷超凡!”芷筠嚷着,眼泪夺眶而出。受侮和被冤枉的罪名使她整个心脏都撕裂了。“我没有勉强你留在我身边,我没有用绳子把你绑到我这儿来!我既然有种种劣迹,谁要你来找我!谁要你相信我?你高贵,你上流,你就离开我远远的!你找我,是你生得贱,是你自甘堕落……”她开始语无伦次而口不择言。“芷筠!”殷超凡大吼:“是我生得贱吗?是我自甘堕落吗?你这没良心的小荡妇!在我面前,你一天到晚假惺惺,假正经,碰都不许我碰,好像你是个多么纯洁自爱的女人!原来你都在演戏!你是个人尽可夫的……”他用力的大嚷出来:“婊子!”芷筠只觉得头里“轰”然一响,眼前就成为一片模糊。今晨已经两度被人骂为“婊子”!这是什么世界?还有什么天理?如此刻骨铭心,披肝沥胆去相爱的男人,竟可以在一瞬间把你贬得一钱不值!她再也没有理智,她再也无法运用思想,眼泪疯狂的夺眶而出,奔流在面颊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那儿嘶哑的狂叫着:“是的!我是婊子!是的!我人尽可夫!我和整条街的人都睡过觉,只有你这种傻瓜会把我当成纯洁无辜的处女!你是傻瓜!你是笨蛋!你……”
“啪”的一声,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热辣辣的挨了一记耳光,这一打,她的脑子里有一刹那的清醒,她张着嘴,停止了呼叫,心里有几百个声音在呐喊:“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能激动,你不能生气,你应该跟他好好的解释!这是误会!这是误会!这是误会……”可是,她还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她就听到一声像野兽似的低吼声,立刻,一个黑影迅速的闪了过来,一下子猛扑到殷超凡的身上,口中大吼着:
“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你这个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坏人……”殷超凡滚倒在地上,竹伟像一只疯狂的野兽,骑在他的身上,拳头像雨点般对着他没头没脸的捶了下去。芷筠扶着桌子,瞪大眼睛,她尖声大叫起来:
“竹伟!放手!竹伟!放手!竹伟!”
竹伟根本听而不闻,他的拳头越下越急,殷超凡竭力想摆脱他,从地上滚过去,他挣脱了他那紧压着他的腿。可是,还没有站起身来,竹伟已再度扑了过来,殷超凡用手抓住竹伟的胳膊,用力扯住,想要掀翻他。但,他看到竹伟那张脸,那张完全是孩子的脸,一个被触怒了的孩子,一个要保护姐姐的孩子……他下不了手。就在这一迟疑之间,竹伟的拳头对着他的肋骨一拳挥来,一阵剧痛使他蜷缩着身子,他听到芷筠边哭边喊:“竹伟!你再不停手,你要打他,还不如先打死我!竹伟!竹伟……”竹伟又是一拳,然后,他劈向他的肩胛骨,再扭转他的手臂,用膝盖对他的手臂压下去。芷筠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合身抱住竹伟,哭得泣不成声:
“竹伟,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算了!竹伟!”
竹伟轻易的摔开了芷筠,再扑向殷超凡,他喊着:
“你打我姐姐!你是坏人!你把她弄哭!你瞧!你把她弄哭!你怎么可以打我姐姐?”
竹伟已完全不能被控制了,他又打又扭,每一下手都是“专家”的手法。当芷筠眼见他扭折了殷超凡的手臂,听到那“喀啦”一声的骨折声,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整个心都被撕碎了。她跌跌冲冲的奔到门口,打开大门,尖声大叫:“救命!救命!救命!”
邻居们纷纷奔了进来,竹伟很快的被人群拉开了,看到那么多人,看到芷筠泣不可抑,他才模糊的知道,自己又做错了,瑟缩的、畏怯的,他退到屋角里,找到自己每次犯错就坐上去的小板凳,他悄悄的坐了上去,开始困惑而不解的啃着自己的大拇指。这儿,芷筠扑过去,哭着抱起殷超凡的头来。殷超凡在浑身尖锐的痛楚中,努力想维持自己脑筋的清醒,他用力睁大眼睛,看着芷筠那泪痕狼藉的脸,他心里那嫉妒的恶魔飞走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想伸手拭去她颊上的泪痕,想对她说点什么,但是,他的手抬不起来,他的嘴张着,却无法出声,他只看到她那如泉水般的泪珠,在不停的涌出来,纷纷乱乱的滚落,落在自己的脸上,落在自己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唉!芷筠!他心里在叫着:我爱你!原谅我!芷筠紧抱着他的头,哭着把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面颊上。
“超凡!”她喊着。“超凡!你误会我!我真宁可死掉!”
霍立峰也赶来了,排开人群,他俯下身子,只略微看了看,他就叫着说:“芷筠!你要他送命吗?快把他的头放平!我去叫救护车!”
芷筠在昏乱中,还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她放平了殷超凡的头,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血从他嘴角溢出来,他死了!她想,跪在他身边,睁大眼睛望着他;你死,我反正不活!她想着。殷超凡始终想对芷筠说句什么,但他一直没说出口,浑身那撕裂般的痛楚,终于夺去了他的意识。
救护车呜呜的狂叫着,呼啸而来,芷筠眼看救护人员把殷超凡抬上担架,再抬上车,她想跟上车去,霍立峰一把抓住她:“傻瓜!去换件衣服!”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冲进卧室,她手忙脚乱的换了一件衣服,刚把衣服穿好,就听到室外,竹伟发出紧迫而尖锐的叫唤声:
“姐!姐!我不是猴子!”
她再冲出卧房,一眼看到三个警察,拿着手铐,正围着竹伟。竹伟死命赖在那小板凳上,不停的尖声叫着:
“姐!姐!我没做错事,我不是坏人!”
她奔到竹伟身边去,同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驶走了。她竟无法跟随殷超凡的车子,她带泪回头张望,霍立峰从人群中走出来,很快的说:“是××医院!我去帮你打听消息!”
“通知他家里……”她喉咙嘶哑的说。
“警察已经打电话通知了!”
霍立峰跑走了。芷筠走近警察,她哀求的看着他们,走过去,她把手放在竹伟的肩上,感到他在簌簌不停的颤抖着。显然,关笼子的记忆犹新,他已经吓得半死。警察抓起他的手,要用手铐铐他,他死命挣扎,大叫着:
“姐!姐!姐姐!我不是猴子!我不是猴子!”
“警察先生!”芷筠哀声喊着:“请你们不要带走他!我跟你们去警察局!他……他……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没有恶意!求求你们!警察先生!你们要关,就关我吧!他……他……”一个胖女人忽然从人群里“杀”了出来,尖声的、锐利的叫着:“他是个疯子!警察先生!这个人是个疯子!你们一定要把他关起来,他上次差点把我儿子打死!他是疯子!是疯子!”
芷筠望着她,是张太太,张志高的母亲!她无助的、哀求的对张太太伸出手去:“不是!张太太!你明知道他不是!你就饶了他吧!房子,你们拿去!饶了竹伟吧!”她含着满眼眶的泪水,环视着其他的邻居们。“你们知道的,竹伟不是疯子,是不是?你们知道的,是不是?”那么多围观的邻居,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竹伟说话,看到芷筠向他们求助,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一步。芷筠再也熬不住,泪珠又滚了出来。反而是一位警员,安慰的拍拍芷筠的肩膀:“董小姐,你别着急,我们管区里出了事,总是大家的责任,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在例行手续上,我们必须把当事人带到派出所,只要不是重伤害,这种案子,属于告诉乃论,假若伤者不告,我们很快就把他放回来!”
“如果……如果是重伤害呢?”她含泪问。
“那就属于刑事,必须移送法办!”
“可是……可是……”芷筠无助的紧握着竹伟的手。“他不是有意的呀!他……他是个孩子……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孩子!”“放心,董小姐,”那警员温和的说。“我们了解你弟弟的情形,他属于无行为能力的人,法院多半会会合精神科医生来判案。”“如果我有医生的证明,他是无行为能力的人呢?”芷筠急急的问。“我有的,我有好几家医院的诊断书!你们等一等,我去找来!”“不行!董小姐,”警员耐心的说:“那诊断书你只能拿到法院里去,而且,证明他是无行为能力的人之后,他还是要关起来,关在疗养院里!”
“那么,那么,”芷筠焦灼的说:“他是关定了吗?怎样都不能放出来吗?”“没那么恶劣呀!”警员说:“你祷告受伤的人别送命吧!再祷告被害家属不控告吧!好了!”警员把手按在竹伟肩上,命令的说:“起来吧!跟我们走!”
竹伟又紧张的往后躲:
“姐!姐姐!姐!”他尖叫着:“我不打坏人了!什么坏人都不打了!姐!姐姐!”他哭了起来:“我不要去!我不喜欢笼子!我不喜欢笼子!”芷筠悲痛的望着竹伟,闭上眼睛,热泪奔流在面颊上,她哽塞着说:“去吧!竹伟!跟他们去吧!这几位警察伯伯都是好人,只要你乖乖的,我明天就保你出来!去吧!竹伟!相信我!”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竹伟尖叫着,死命往后赖。“我不去!姐!救救我!我不去!姐!”他无助的大叫:“我要爸爸!姐!我要爸爸!”芷筠更加泪如雨下,她背贴着墙站着,她的头凄然的仰靠在墙上,她一任泪珠沿颊奔流,她说:
“竹伟,我也要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警察铐住了竹伟的手,把他往屋外拖去,竹伟身不由己的,跌跌冲冲的往外走,嘴里不停的喊着:
“姐姐!我不喜欢笼子!姐姐!我不喜欢笼子!姐姐!姐姐!姐姐……”芷筠的身子沿着墙瘫软下来,坐在地上,她弓着膝,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头,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竹伟的声音仍然不停的传来:“姐姐!我不要笼子!姐姐!我不要笼子……”
终于,警车开走了。终于,邻居们都散了。终于,四周变得比死还寂静。她仍然抱着头坐着,蜷缩着身子,像一座小小的化石。
第十六章
中午时分,芷筠赶到了医院。
到医院去以前,她先去看过竹伟,给他送了几件毛衣和夹克,抱着那些衣物,她神思恍惚的走进派出所,整个人都头昏昏而目涔涔。因为这些衣服都是殷超凡买的。在派出所,警员只允许她留下东西,而不同意她见竹伟,据说:
“我们好不容易让他安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让他安静了下来?她想问,却终于没有问,只是被动的、凄然的点了点头。自从出事之后,她的喉咙中始终哽塞着一个极大的硬块,使她言语艰难。她只能大睁着那对湿润的、黑蒙蒙的眸子,哀哀无告的望着警员。这眼光使那警员心软了,感动了。于是,他安慰的说:
“你先去吧,如果没有人告他,我们顶多拘留他三天。三天以后,没有意外,你就可以把他带走,好吗?”
芷筠仍然哀求似的望着他。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警员说:“在我们这儿,他最起码很安全,没有人会打他,也没有人会被他打!”
芷筠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的,她转身走出了派出所,机械得好像整个身子与意志,都不属于她自己。于是,她来到了医院。才跨进医院,霍立峰就迎了过来:
“他在五○八病房!”他说,看着她:“放心!他不会死!”
芷筠感谢的抬眼看天,脸色始终雪白雪白,她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霍立峰慌忙一把抓住了她。
“你别晕倒哦!”他叫。“去沙发上坐一下吧。”
芷筠摇摇头,软弱的靠在柱子上,她继续睁大了眼睛,询问的望着他,喉咙口的硬块在扩大,她无法开口说话。她费力的咽了一口口水,只是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霍立峰看出她所迫切想知道的事:“他的肋骨断了两根,左手臂骨折断,内出血,大约是脾脏破裂,所以开刀割除了脾脏,现在,手术已经完了,他浑身上满了石膏。我亲口问过医生,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成为残废,但是,他起码要在医院里躺三个月!”他停了停,又说:“竹伟怎么会下手这么重,我真不明白!这个殷超凡也是,他难道不会回手吗?他是木头人只会挨揍吗?”他凝视着芷筠,后者那种近乎麻木的、难言的悲切,使他恻然而内疚了。“对不起,芷筠。”他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教他打架。”
她再摇摇头,眼珠好黑好黑,嘴唇好白好白。
“是……”她沙哑的,终于吐出一句话来:“是我的命!我早知道……”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来。“我逃不过……命运!”霍立峰抓抓头,他不知该如何帮助她,不知怎样才能减轻她心上的痛楚和负担,她看来早已失魂落魄,早已了无生气,她像个飘浮的幽灵。“竹伟呢?”他问。“被警察抓去了。”她离开了柱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电梯。“我要去见超凡!”他扶住了她。“芷筠!”他叫。她茫然的站住了。“殷家全体的人都出动了,他们激动得很,看样子不会放过竹伟,你要振作一点,拿点主意出来!”
她不解似的看着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她“努力”的想着什么,却又茫然的摇了摇头。
“嗨!”霍立峰说:“你这样子我真不放心!我陪你上楼吧!”
她拚命摇头,终于说了句:
“照顾竹伟!”“好!”他挺了挺胸脯,把对警察的畏惧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让我妈做点吃的,我给他送去!”
她再点头。好像她最大的能力,只有点头与摇头。然后,她像个梦游病患一般,脚步不稳的走了过去,进了电梯。
到了五楼,她出来了,一个个门牌找过去,她终于找到“五○八”号病房,那病房在走廊的尽头,门口有一个小厅,有两排长沙发。病房的门关得紧紧的,门上挂着“禁止访客”的牌子。她呆站在那儿,瞪视着那块牌子。举起手来,她想敲门,又无力的垂下手去。一个护士推着两瓶生理食盐水走了过来,看到她,那护士有点惊愕:
“要看病人吗?”她问芷筠。
芷筠又点点头。“我帮你问问看!”护士推开门,走进去了。
芷筠仍然站在那儿。门里,是殷超凡,门外,是她。她茫然的瞪着这扇门,模糊的衡量着它的厚度。一会儿,门“豁啦”一声开了,殷文渊当门而立。高大的身子像一个巨大的门神一般,他挺立在那儿,阻住了房门的入口。
“是你?董小姐?”他问,声音森冷得可以冻成冰块。“你要干什么?”他跨出房间,把房门拉拢。
“我……我……”她抬眼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哀切,和无助。“我要见他。”她说着,声音很低,很哑,很固执。“请你让我见他!”殷文渊睁大了眼睛,威严的、冷漠的、恼怒的、不带丝毫同情的说:“你永远不能再见到他!在他被你那个疯弟弟杀死以前,我必须教他!你如果有一点点良心,就别再来困扰他!他不会再要你了,你懂吗?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决不可能再要你了,你懂吗?走吧!离我们殷家远远的!让我们过一点平静的日子!你如果再来纠缠不清……”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与恐吓:“我会对付你们!让你和那个疯弟弟终身坐在监牢里,别想出来!”他走进了病房,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把病房门关上了,她清楚的听到房门上锁的声音。
她继续呆立在那儿,好半天,她才慢吞吞的挨到房门边的沙发上,软软的坐了下来。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眼睛呆呆的瞪视着殷超凡的房门。她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开了,护士推着空瓶子出来,对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走了。她继续坐着。一会儿,几位医生结伴进去了,没多久,那些医生又出来了,她还是坐着。
人来人往的,护士、医生,和亲友们一直川流不息的出入于“五○八”号病房。她像个雕像般坐在那儿,睁大眼睛,目送那些人进去,再目迎他们出来。她的意识几乎是停留在一种半麻痹的状态之中,全部思想和意志,都只有一件事,一个目标,她要见他,除了这个思想和意愿之外,她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终于引起了一个护士的注意,那护士走近她,好奇而不解的望着她,说:“你在等什么?”她抬头望着护士。“我要见他!”她喃喃的说。
“五○八号的病人吗?”护士温和的问。
她点点头。“你知道他现在不能见客吗?”护士好心的说:“你过两三天再来吧!”她摇摇头。“我等他!”她简单的说。
“等两三天吗?”护士惊愕的问,审视着她。“他是你的什么人?”她再摇摇头。“什么人都不是!”她慢吞吞的回答。
那护士困惑的皱起眉头,不解的走开了。看样子,这女孩应该也住住院才对!她那样子,就好像大半个人都是死的!怪女孩!殷家的事情,谁弄得清楚?
芷筠继续坐着,对那护士的来与去似乎都漠不关心,她就像个化石般坐在那儿。医院里那股特有的酒精味、消毒药水味对她包围过来,带着种麻醉似的作用。她觉得自己的思想越来越飘忽,神志越来越糊涂,只有心脏深处,有那么一根神经,在那儿不停的抽搐与痉挛,那隐隐的痛楚,就由心灵深处向四肢不断的扩散。她把头低俯的靠在沙发背上,心里在模糊的辗转呼号:我要见他!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病房的门又开了,走出两个人来,她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是范书豪和范书婷!那范书婷一眼见到她,就惊愕的说了声:“嗨!哥哥!你看是谁在这儿!”
她向芷筠走过来,范书豪拉了拉她:
“算了,别管闲事!由她去吧!”
范书婷摆脱了哥哥,迳自走到芷筠身边,在她旁边坐下,她歪着头打量了芷筠一会儿。
“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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