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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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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孕了,我终于听清楚了阿珊娜话中的意思,眼眶顿时有些发热。关于孩子的记忆,是痛苦与心碎,可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因为,上天再度赐给了我另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与冥翳的孩子。
我轻轻地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这里面生长着一个小小的苞蕾,汇集着我的心血,将于八个月以后灿然绽放。一抹秀色漾出美梦,驱散我心头阴霾,未来的路,因为腹中这个孩子变得所向无惧。
“王爷若是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得有多高兴。”青莲的眼中积聚着泪,在一旁感泣道。
我缓缓地睨了她一眼,含着笑,对于这个曾背叛我的女子,我选择留她在我身边继续观望。因了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我的心开始变得宽容,也许世间多有的是良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做错事,也总是会在感恩中弥补自己曾犯下的过错。
他若知道我怀了孩子,一定很高兴。我如是想,那个于三月里流去的骨血,狠狠地伤了他的心,我看着他同我一般承受着锥心的痛,在这样一个不太完美的季节,这好消息一定能让他在天牢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感受一点光明。
“这个消息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为好。”我心头喜悦,可吩咐下来的依旧是这句话,前车之鉴,我不得不小心为好。尽管始作俑者的聂霜已经化为了尘土,可女人敏锐的直觉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娘娘,梦舞公主在门外想见你。”蓝袖在外向我禀报。
“快让她进来。”我紧忙道,这丫头,来去水中一趟,便变得有些拘谨了。
梦舞迟疑着挪动脚步走向我的床边,我吩咐所有的人都退下。
相视而望,彼此目光纠缠而迷离。我温和地对着她笑,一份因无言而成全的爱在两人之间逐渐散发光泽。
“妹妹——”我沉稳地向她伸出了手,感受着心跳的回荡,仿佛隔了一个轮回长久,“到姐姐这里来。”
她突然伤感起来,但很快又急步上前,将手放进我的掌心。
我的心如悬石落了地,渐入昏境的天空愈加明丽夺目起来。“这肉肉的小手已经变得纤细修长,可是姐姐还是希望能永远牵着你。”纵是天涯也牵手,千里烟波共寒暄。
“很疼么?”梦舞轻柔地执起我的左手腕问。
我凝视着她的眼,轻轻地摇头。已被白布细心包扎的伤口,是她先前的齿痕,但是现在,伤痕已经不痛了。
她握紧了我的手,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如火一般灼热。她于迷蒙中哽咽问我:“姐姐,这手,能牵一世的风花雪月,可还能牵一世的风云变幻么?”
我举手轻拭她眼中如泉水涌出的泪,淡笑而笃定:“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不止一世,永生永世,牵起了你的手,绝不放弃。”
我的话,她懂,所以她的泪更甚。她紧紧地抱住我,“姐姐,你从不轻易许下承诺,可是你已承诺我如此多。”
我叹息着拥紧她,世事沉浮变幻,承诺便是对变幻的抗衡,唯有用永恒的诺言才能抵制莫测的变幻。
不能永恒的便不是诺言,既然承诺了,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姐姐一定能牵一世的风云变幻。”
“姐姐,你不恨我么?”
我哑然失笑:“姐姐从未恨过你。”我又觉得心下还有一层顾虑,遂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脊,问:“那么,你还恨我么?”
梦舞从我怀中挣脱出来,眼神如茉莉香燃,且隐且亮。她笑着摇头:“姐姐,你相信么,我无法恨你。”
我笑溢出唇,心中有冰雪融化的声音,春意盎然。我重重地点头:“姐姐相信你。”
“母亲——”这两个字在她心里仍然有阴影,她的眼神一暗,旋即展然笑语:“母亲去世时,我只有五岁,所以对于她的记忆并不深刻,在我的心中,姐姐便是我的母亲,即便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可是那无所谓,因为我有姐姐。”
我灼灼眼神凝视她,鼓励她继续说将下去,混不觉自己早已是泪盈于睫。我从不知道,在梦舞的心中,我占有如斯重要的位置,所以爱有多深,伤就会有多深。
“父亲拒绝将郝戈赐予我,郝戈告诉我他此生只爱姐姐一人,我怨,我恨,但我依旧不想伤害你,直到——”梦舞抓紧了我的手,一如在寒烟堂前湖水里,我紧紧抓住她一般,舍不得放手,怕这一放,便是隔着两个世界。“我是在无意之间偷听到她与使由婆婆的谈话,才知道母亲死亡的内情。真相真的很残忍,就像当年阿罗在父亲寝宫窗外亲耳听到母亲与父亲的争执,从而得到真相时的残忍是一样,她在得到这个真相前无辜失去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却又成了父亲赐死母亲的棋子。为了这个真相,阿罗的心里未必没有你苦。”
我有些震撼,有些怀疑,我甚至不愿意去想,是否是阿罗故意将梦舞引去了本主殿,故意说出了这个真相,好让我们姐妹相残。可是使由婆婆呢?她不可能与阿罗同流合污的,她一路辛苦看着我长大成人,她如何会伤害我。我想起了阿罗与使由对我说过的话:“梦蝶,以一颗女人的心去爱你的夫君。”
一霎那之间,我释然轻松,过去的就过去吧。
“姐姐,阿罗与你十年的心结,其实早该解了。她真得对我很好。”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十年心结,各自悲哀,各自曲折,是该解了。
“我不知道冥翳会突然派人来接我到垸城,如果他不来,也许我会将那怨恨永远埋在心底。可是本主神也很残忍,她在冥冥之中硬是要安排我们重逢。”梦舞笑得有些无奈,过往岁月在她的心底烙下的印迹实在太深,想必午夜梦回,又会出现我曾经经历的梦魇。
“真相不会永远埋没,就像人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得浑浑噩噩,也许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经此一劫,你我姐妹才真正能做到心无芥蒂。”我有些疲惫,可是依旧强打精神说道:“你看,现在的你是真正的原谅了我。”
“其实细细想来,姐姐你又有什么错,十年前,你也只是一个孩子。”梦舞轻柔的抚上我的面颊,风尘尽落后,有一种脱胎换骨的盎然。“姐姐,冥翳对你真好,我一直在想,姐姐经历了那么多的苦,冥翳未必不是上天赐给姐姐的厚礼。”
是厚礼么?我还不能最后确定。
梦舞看出我的迟疑,她灿然一笑:“姐姐,寒烟堂听曲那一晚,是我故意缠着他去的,那金莲花,也是我央求他做的,至于在冥绝府上,也是我故意引他撞见你与冥绝在水榭闲聊。”她的笑容渐趋痛苦,夹杂着无尽的悔恨。“姐姐,我很坏,是么,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我依旧淡笑如菊,望着她清泉洗眼过后的澈然悔悟,这是我的妹妹,如此决然,敢于爱恨的女子,伴随着丝丝敏感。我轻轻地问:“你怎么会喜欢上冥绝?”
梦舞有些错愕,旋即笑中带泪:“姐姐,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你怎么不喜欢他呢?”换作我有些错愕:“那首金缕鞋的词,不是他写给你的么?”
“金缕鞋那首词,是我央求你夫君替我写的。我本是想挑起你们夫妻不和——可似乎并不奏效。”梦舞有些恍惚歉疚,泫然正色,语出萧瑟:“此一生,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人,最初是他,最后还是他,我对他就如同他对姐姐。”
我一时没有在意梦舞后半句语中的寥落与执着,只一味沉浸在她前半句话语里,“金缕鞋那首词,是我央求你夫君替我写的”,冥翳写的,可是为何他从未向我提及一字?为何他写的词,笔迹却是冥绝的?
“姐姐,姐姐,”梦舞轻轻地推了推失神的我,焦虑问:“你怎麽了?”
我回神轻轻道:“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抓了她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腹部,“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姨娘了。”
一抹狂喜漫上梦舞苍白略带憔悴的容颜,她叫着跳起来:“是么?真的么?”
因了她的举动,我方才的疑惑与不安暂且放了下来,我曾失去的妹妹,又回来了,是谁说红尘有爱尽是伤,人间有情全是恨,不来的恨与伤,哪里懂得人世间亲情血缘的珍贵。
“梦舞,姐姐真的有些累了,你今日也经历许多,想必也很乏。”
她突然再度抱住我,难分难舍。“好想和姐姐说话。”
“傻丫头,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我笑着抚摸她的柔顺发丝,尽管我知道,我必须尽快将她送离垸城,谁也不知道,以后是否真的还有说话的机会,可是现在,我真的有些倦了,我安慰着自己,我还可以再留她一两天在我身边。
梦舞站直身,笑道:“是啊,我们还有很多时光。”她转身,肩膀有些僵硬,像是极力在隐忍什么。
“梦舞——”有股子不安让我适时唤住了她。
她转向我,泪如雨下,又有些失魂落魄。“姐姐,我没什么,只是觉得,和姐姐摒除了仇恨,很开心。”
我心满意足地笑:“傻丫头,真是一个傻丫头。”
望着她飞逝而出的背影,掩不住的安心涌上心头,竟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斑斓心境,脉脉温情荡漾在温热的柔波里。一切都过去了,那些曾有的悲伤与怨恨,统统成为过眼烟云,不复存在,那些曾有的欢乐与期望,将在明天重新开始。
真的重新开始了么?当第二日上午,我倦怠晚起时,叫阿珊娜去唤梦舞,唤来的便是人去屋空的凄凉。不知何时,她已带着那妍离开了王府,便寻不着。
“自送别,心难舍。恨已去,人难留。”我将那笺纸握在手中,一紧再紧。
“她何苦要走?”阿珊娜在我身边唏嘘感叹。
我从未教会她仇恨,所以即便有恨,也在那雷雨夜的不离、那湖水中的不弃中消弭殆尽。我知道,在她的心中,我的地位甚至比母亲还重,正如她对我说的,我便是她的母亲。
可是她终究也是母亲的女儿,就如同我对明姬一样,明明没有恨了,却因为中间隔着太多的往事,所以选择此生再无相见。
“她是我的妹妹。”我喉间苦涩,她的思虑与我如此相似,怎能不是我妹妹?可是我又如何放心,偌大的北溟,她们两个幼小女子,何去何从。
“公主,你别担心。”阿珊娜安慰着我:“小公主向来聪明,怎会有事?何况她不是说过,为了你,她一定能好好活。”
“无论如何,你叫梅归转告欢颜,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梦舞的下落。”





第四十八章 狐狸与猎人(一)

(题外话:
今天是正式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可是人人都在提心吊胆,因为余震时不时的袭击,身处高楼之上,感觉更是强烈。没有经历这种灾难的人实在不能想象其中的酸楚与沉痛,就连茉莉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会有这样切肤的体验。犹记得那天下午,刚刚踏上办公大楼,便见着楼上急速涌下的人群,茉莉后知后觉地跟着人流从三楼奔向楼下的平地,便觉翻天覆地。
茉莉从五月十二日起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几乎都在风雨之中辗转于野外,家是不敢再待了。吃的是饼干,喝的是矿泉水,看着成都突然之间的萧条,茉莉只觉得辛酸。和我所有的同事一样,除了地震留给我们的阴影,还有高频率面对余震的杯弓蛇影,更有因为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头晕目弦,脚腿发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忍耐极限到底在何方?单位已经组织了志愿者前去灾区,茉莉也想去,可是不要女性,我能做的只是绵薄捐赠以及精神上给与比我们受害更重的灾民。听闻在灾区志愿服务的朋友提及,到处是弥漫着灰尘、消毒水以及腐烂尸体的味道,茉莉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对其中的善良、弱小、无能为力、坚持,许许多多的情感,茉莉只觉得那些出现在曾经的文字中的风花雪月,在这一刻实在太微不足道。
这本书本来更新就慢,也承诺大家在这个月把它更新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茉莉只觉得很抱歉可是因为客观原因也无能为力。今天上班,茉莉就想着更新一章,可是因为不时的晃动,加之连日的疲惫,写着一度中断,亲们能想象一下从五楼奔向一楼,如此反复的疲累与心力交瘁么?而且网络也是时断时续,一点也不流畅。
废话不说这么多了,茉莉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会尽量快速更新完最后三章,同是,让茉莉和亲们共同为我们灾区的亲人们祈祷吧。)第四十八章狐狸与猎人
茫茫人海里要寻找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遑论是她有心躲避,那便是近在咫尺,也如眼底蒙尘,擦肩而过。
我们可能再重逢么?我不只一次矗立在寒烟堂前,感受着和风穿过杨柳,清清淡淡地拂过清澈湖面,想象这个问题。
答案是,我不知道。
我想我每日必来这里的原因,只是幻想着有一日,梦舞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娇脆婉转唤一声“姐姐”,那便是死而无憾。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等待和寻找一样,昏昏惨惨。我就像手里攥着纸鸢,看着它越飞越高,心想只要往回一拉,它还得乖乖地回到我的手中,可等我拉下来时,才发现线已断,纸鸢早已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消失了。
人从这世上消失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死亡。
北溟冥爰羲王四十三年八月廿五日的深夜,那位统治北溟四十三年的王突然暴毙在了他的寝宫,整个朝堂顿时陷入一种杂乱无章的境地。此时冥翳被困天牢,冥绝先前因治理京畿卫不力被禁足自己王府,冥魅虽任郎中令,负责宫禁安危,可他平日里风花雪月、浪荡不羁惯了,这突如其来的丧事无疑给了他重挫。
先皇已逝,新帝即位。父死子继,作为北溟太子的冥魅,继承大宝本是理所应当。然朝中数派分立,加之冥魅在这突发事件之后显现的崩颓,都让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彼时垸城不断发生暴乱,百姓风鹤频惊,幕后操纵之人目的不言而知。城中更有流言传出,说的是冥魅弑父篡位,天理不容。
何人对错,并不见得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尤其涉及宫中秘事,更是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便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私下里问过阮丹臣,无风不起浪,何以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阮丹臣告诉我,冥爰羲王驾崩那夜,只有冥魅一人出入于王的寝宫。
烛影斧声,冥魅这次要开脱嫌疑可算难上加难。既然太子涉嫌谋逆之罪,要顺利即位便不是轻而易举,是以朝中各为其主,纷纷出笼,一时之间,七颠八倒,上下混乱。
“也是冥魅身后没有可依靠的势力,若他像冥翳一般,背后有一个聂氏家族,未必不可能顺利即位。”梅归在我身后感叹。
我笑问她:“他如今四面楚歌,你莫非是心疼了么?”
“我不若你,”梅归讪笑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低低一笑,望着面前这个我珍视的熟悉女子,“一个人就怕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
“目前就是一个好机会。”梅归叹道:“我等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我沉默。机会,属于父亲的机会,他终于等到了。
九月,爨王亲率十四万大军逼近燕岭,两族之争终于从台下浮到了台面。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四野空旷,边际浓雾笼罩,隐藏着哗哗激烈的水声,又似金戈铁马的轰轰烈烈。我赤着脚,茕茕孑立,孤身一人,不知道何去何从。空气中弥漫着蔷薇飘香的味道,甘甜却又阴郁。
“蝶儿,父亲终于可以让你回家了。”迷蒙中,似听得父亲满足的轻叹。
家?哪里是我的家?我不会再回去,不会!
“蝶儿,你是这世上最精致美丽的娃娃!”人未见,音无处不在。
我捂紧了双耳,痛苦地蹲在地上,“不!”我不要再见到他,不要。
“梦蝶——”有双温柔的手抚摸上我柔软的发丝,是冥翳,我永远记得他身上柳条木淡雅清爽的味道。他怜惜地拥住了我:“有我在,别怕。”
我不怕的,这些年,我早已学会如何抵御恐惧。我软软地回抱着他,坚毅的肩膀,给了我无限的安定。“翳,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是么?”
“是的。”他紧紧地抱着我,吻着我,喃喃道:“我不会丢下你,不会。”
那就好,就好,我安心着靠在他肩上,心上骤然一痛,缓缓地低头,却是碗口般的血洞,汪洋鲜红汩汩而出。眼前的人恨绝将我推开,眼中是说不出的厌恶与绝情,他狰狞着笑:“梦蝶,从来处来,去无处可去。”
我积聚多年的泪像决堤的海,和着献血一路滴落。回首来时路,满目红艳,蔷薇妖娆,我便窒息在那充满血腥味的花香里。
梦醒时,我颤栗着久久难以平静。这样的梦,太诡异,太伤痛。
“公主,那只是梦。”阿珊娜搂着我的肩膀,柔声慰籍:“你怀着身孕,总是要比旁人更多梦魇。”
我想起了惨死的母亲,她带给我的十年梦魇,到头来终于知道怨恨不是没有依据。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席卷了全身,她曾说,梦蝶,梦蝶,醒时幻灭终成空,哪里还有什么蝶?
这是第一次,我分析了自己的名字,梦蝶,梦蝶,是啊,梦里蝴蝶,醒来时还有什么?
“这个九月,透着不祥的预兆。”
都说九月是猎狐的最好时节,秋高气爽,草长叶黄。在辽阔的原野上,猎人放出漫天的猎鹰,最狡猾的狐狸也以为地上有了美味,便纷纷出动,殊不知这是奔向了一条死路。
苍鹰飞起,狐狸死定。
九月,是生灵为冬日准备口粮的季节,更是猎人狩猎的季节,可是,在这场生死搏斗之中,谁是狐狸,谁是真正的猎人?




第四十八章 狐狸与猎人(二)

“公主——”阿珊娜云鬓散乱奔向我:“冥绝出了大事!”
原本静谧的茶水,微微地泛起了涟漪。有丝沉重弥漫,冲淡了薄薄的茶香。
“什么大事?”这个人,即便是他死了,我都不应该动容的,可是为何现在,我的心竟然为着他的出事隐隐忧虑。兔死狐悲么?我将茶杯谨慎地搁于桌沿,举手理了理额前骤然散落的一缕青丝,眼中涟漪如同方才杯中之茶,一圈圈波纹荡漾中弥散的是那个我不屑的狂妄身影。
“今日朝堂之中,冥绝拿出‘密盒之约’,可是里边冥爰羲王遗留的密诏却是让人大吃一惊。”阿珊娜凝视着我有些苍白的脸色,略微喘气道:“那密诏上赫然写了‘十六年冬,得子绝,禀天地之性,容正可观,进退可度,深得孤心,待孤百年,着绝从殉’。”
我大惊之下错手将桌上杯盏扫落于地,茶水泼泼溅溅,沾染裙裾。望着一地碎裂,泛出尖利冷芒,如刀凌厉。我缓缓地蹲了身,想要收拾残局,一出手,指尖锥心一痛,一滴鲜血浸出。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阿珊娜抓了我的手,心疼道:“他的死活与你何干?”
我冷笑,突然心寒。心间的痛随着指尖一阵接似一阵。“冥翳也许要回来了。”我喃喃低语。
“王爷平安归来,那不是一件好事么?”
“是啊,是一件好事。”我若有所思地呆看着阿珊娜略有不解的容颜,他要回来了,我日夜期盼的人呵,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为何有一种无言的恐惧从地底缓缓溢出,袅袅钻进心底,入侵,洇开,肆无忌惮地毁灭,徒留血肉腐烂的气息。
那密盒里的遗诏绝不可能是一张送死的符咒,冥绝他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自己将自己毁灭。可正因为他不是傻子,所以才会让我感觉到了害怕。是怎样的布置,是怎样的陷阱,才能让冥绝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跳了下去。
我颓然无力地倚在阿珊娜身上,脑中不断浮现的只是那为数不多的两次提及密盒之约的记忆。那个男人在谈及王权之时的志在必得、目空一切,以及不同于常人的轻松怡然,更有着他对我或明或暗的示意。我若是欣羡那手中炙热的权势,我便一定如飞蛾一般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他的怀抱,可是现在,他的示意,都如镜花水月,幻灭皆空。
只在人的意念之间,我又不得不庆幸,若是贪婪,我便随着冥绝万劫不复。
因了聂家的后援以及形势的逼迫,冥魅迅速顺利坐上了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王位。是什么样的动机让王后娘娘在大好形势之下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精明女子,我总是看得清楚,又觉得并不清晰。
冥翳终于回到我身边。我原以为数月监禁,他必是疲惫而厌倦,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仿若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蝶儿,我想你。”他旁若无人的环住我,在我耳际呢喃。
我细细地打量他,依旧是如星似月的俊朗容颜,眉间氤氲,眼底温柔,我怔忡着举手抚摸上他的唇,来回的,轻柔的,迷茫的。他的唇很薄,怎么以前我没有认真注意过呢?人说唇薄的男人寡情,我暗笑自己的迂。
“姚洛死了。”我没有告诉他我其实也很想念他,我只是淡淡地凝视他,水翦双眸凝结成一汪碧波,这个女人的名字,我不能忘记。“你不想对我说什么么?”
我以为这样的问话会让他失望而生气,可是他没有,薄唇溢出一抹笑意,他轻轻地握了我的手,似是怕一转身我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他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又道:“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那么——姚洛呢?”我执著而固执。
“那个夜晚,我确实在她的寝宫。”他敛容正色,向我保证:“可是我什么也没做。”
“是么?”我讥诮一笑,揶揄道:“美人如玉,你会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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