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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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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我还担心高拱和张居正他们哪……”

一丝忧虑浮上了谭纶的面容,他的目光也望向了窗棂外。

14玉熙宫外间大殿

这里的空气仍然凝固,严世蕃的两眼开始盯向了他下首那个中年阁员。

那个中年阁员不得不说话了,他将面前案几上的一堆账本往前推了推,然后轻咳了一声。

字幕:内阁阁员兼户部侍郎高拱。

高拱声音不大却不乏气势:“小阁老,户部是大明的户部,不是什么‘我们’的户部;吏部工部也是大明的吏部工部,而不是你们的吏部工部。如果你分管的吏部工部所有一切户部都要照办,那干脆户部这个差使都让你兼起来,我们当然也就不用前来议这个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发紧张起来,望向了高拱,接着又望向严世蕃。

严世蕃万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个局面,开始他也被高拱的话说得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更加愤怒:“你们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户部侍郎,待在这个位子上称你们户部有什么错?吏部和工部当然不是我严世蕃的衙门,但两部的开支都是内阁拟的票!干不了或是不愿意干可以说,以不签字要挟朝廷,耽误朝廷的大事,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无非是罢官撤职。”高拱今天竟然毫不相让,“昨天看了你送来的票拟,我和徐阁老都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户部这个差使我们干不了了,你小阁老认为谁干合适,就让谁来干得了。”

“你!”严世蕃被他激怒了,抬起了手竟然想拍桌子。

“严世蕃。”没等他发作,严嵩立刻开口了,“这是御前会议。”

15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翻着账册的手又停住了,两眼斜望着纱幔。

“爹!”外面传来严世蕃带着委屈的声音。

“这里没有什么爹,只有我大明的臣子。”接着传来的是严嵩的声音,“御前议事,要让人说话。肃卿,户部为什么不在内阁的票拟上签字;你们有什么难处,都说出来。”

嘉靖继续专注地听着。

“我也提个醒。”接着是吕芳的声音,“议事就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什么罢官撤职。谁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杆秤在皇上的手里。希望大家心里明白。”

嘉靖还在听着。

“好。那我就说数字吧。”这是高拱的声音。

嘉靖的目光回到了账册上,翻开了第一页。

16玉熙宫外间大殿

高拱也捧起了一本账册。那本账册竟和嘉靖帝拿着的账册一模一样,封面上写着“户部大明嘉靖三十九年总账册”。

高拱翻开了账册:“去年两京一十三省全年的税银共为四千五百三十六万七千两,去年年初各项开支预算为三千九百八十万两。可是,昨天各部报来的账单共耗银五千三百八十万两。收支两抵,去年一年亏空竟达八百四十三万三千两!”

17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帝眼睛望着账册,耳朵却在听着外面的声音。

高拱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如果和去年年初的开支预算核对,去年一年的超支则在一千四百万两以上!”

嘉靖帝把手中的账册合上了,轻轻往面前那张紫檀木案几上一扔,然后走到香炉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轻轻闭上了双眼。

18玉熙宫外间大殿

“这些超支里面,兵部占了三百万两。其余一千一百万两都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可我们为什么在兵部的账单上签了字?原因是兵部超支的这三百万两,也是让工部用了。一句话,去年超支的一千四百万两,全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说到这里,高拱抽出了一张内阁票拟的账单,“先说记在兵部头上这三百万亏空吧。这三百万兵部并未开支,却拟了票叫我们签字,小阁老,你说这个字叫我们怎么签!”

19玉熙宫里间精舍

坐在蒲团上的嘉靖帝长长的眉毛又抖了一下,两眼依然闭着。

20玉熙宫外间大殿

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严世蕃。

“拟票的时候你们户部两个堂官都在!”严世蕃有些气急败坏了,“当时你们都见过这张票拟,那个时候有话不说,现在却把账记在工部头上!老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不再和高拱正面交锋,而是盯向了徐阶。

徐阶:“看过不等于核实过。昨天晚间,我们找兵部一核实,才发现这笔开支有出入。这个事,太岳,”他望向了站在末位那个最年轻的阁员,“你来说吧。”

“是。”那个年轻的阁员应声答道。

字幕:内阁阁员兼兵部侍郎张居正。

张居正:“兵部去年的开支在腊月二十七就核实完毕送交了户部。当时我们的开支完全是按年初的预算,并未超支,但昨天户部通知我去核实票拟,称兵部超支了三百万。我去看了,这三百万是记在兵部造战船三十艘的账上,而且明确记载是造来让戚继光、俞大猷在东南海面同倭寇作战用的。实际我兵部从未见到过一艘战船。”

这话一出,许多双不知内情的目光开始互相碰望了。

21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帝这时似乎完全入定了,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22裕王府寝殿

李妃又尖叫了一声,接着晕厥了过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她的嘴唇开始干裂而发紫。

“不得了啦!”旁边的宫女惊吓得哭叫起来。

“喂参汤!快喂参汤!”那接生嬷嬷满头大汗,一边指使宫女,一边奔了出去。

23裕王府寝殿外室

“请太医吧,王爷!”接生嬷嬷跪在地上,说话时已带着哭腔了。

裕王的背影抖动了一下。

谭纶:“我去吧,王爷。”

“你带两个人去。”裕王的声音有些喑哑,“让他们领着太医来,你在宫外等着,看高拱和张居正他们有没有事。”

“是。”谭纶打开门,迎着大雪奔了出去。

24玉熙宫外间大殿

“这个事怎么说?”吕芳问的这句话显然是接着张居正刚才的那个话题,但问话时他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把眼睛望向面前案几上的朱墨盒。

“这件事你们发不了难!”严世蕃先盯了一眼高拱和张居正,然后面对吕芳,“确实有三十艘战船,耗资也是三百万,是在浙江和福建两个工场同时建造的。本来这三十艘船当时是为兵部造了以备海上作战用的,后来为修宫中几个大殿运送木料调用了十艘,其余二十艘暂时让市舶司借用了。这件事市舶司应该向宫里禀报了。”

“有这回事吗?”吕芳把目光望向了下首的几个司礼监太监。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几个太监碰了一下目光。

“是有这么回事。”吕芳下首的那个大太监答道,“当时市舶司是为了运送丝绸、茶叶和瓷器去往波斯、印度等地,换取白银,由于船只不够,借用了二十艘船。后来因为海面上倭寇闹事,这批货就转道京杭运河运到京里来了。”

吕芳:“这就说清楚了。十艘船是为了修宫里的大殿运送木料,二十艘船是市舶司为了给朝廷调运货物。账虽然算在兵部头上,钱却还是用在正途。现在宫里遭火灾的几处大殿都修好了,严大人,你们工部把那十艘船还给兵部。市舶司这边我也打个招呼,缺船可以另造,不要占用兵部的战船。三十艘船都还给了兵部,这三百万两的开支记在兵部账上也就名正言顺了。”

高拱手里拿着那张三百万两的票拟僵在那里。

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大家显然都在等着什么。

25玉熙宫里间精舍

坐在蒲团上的嘉靖仍然闭着眼睛,没有任何举动,后来他的手慢慢伸向铜磬,拿起了铜磬中那根磬杵,犹豫了片刻,终于向铜磬敲去。

26玉熙宫外间大殿

一记清脆的铜磬声从纱幔里间响亮地传来。

“这三百万的票拟户部可以签字了。”吕芳提高声调大声宣布。

首先是严世蕃,长长吐了口气,然后用目光斜瞟了一眼高拱。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回合高拱他们是输了。

高拱显然是心气不平,拿着那张票拟仍僵在那里。

“签字吧。”徐阶主动从高拱手里拿过那张票拟,恭恭敬敬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高拱。在高拱接那张票拟的时候,徐阶的手有意停了一下。

高拱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因此竭力调匀心态,可签字时手仍有些颤抖,以致“拱”字的最后一点还是点得有些过于粗黑。

吕芳提高了声调大声宣布:“批红!”

站在司礼监这张大案末尾的那个大太监立刻走到高拱案前,拿着那张票拟踅了回来,双手递给吕芳。

吕芳拿起案上的朱笔在票拟上批红——照准。

“还有哪几张票拟你们户部没签字?”吕芳批了红再问这句话时,声音里已经透出一丝阴冷。

“一笔是江苏浙江的修河公款。”高拱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平,“修江苏的白茆河、吴淞江工部年初报的是二百万两,这回结账是三百五十万两。修浙江的新安江工部年初报的是一百万两,这回结账是二百万两。超支的亏空共达二百五十万两。”

严世蕃:“江浙是朝廷赋税重地,修河超支的公款,河道衙门有详细账目可查,而且河道监管都是宫里派去的公公,你们不签字,不只是对着我们工部来的吧!”

“还有哪些没签字?”吕芳不再容高拱回话,接着问道。

高拱:“还有宫里修殿宇的木料货款。年初工部的预算是三百万两,这次结账高达七百万两。亏空四百万两!”

“我就知道你们算来算去就会算到皇上头上!”严世蕃说这话时已经透出杀气。

27玉熙宫里间精舍

坐在蒲团上的嘉靖眼睛虽然闭着,握着磬杵的手却是一紧。

28玉熙宫外间大殿

“我说的是工部亏空了四百万两,没说不该给宫里修殿宇!”高拱知道不能不奋起反击了,“小阁老,你要杀人,干脆直接动手就是,用不着这样欲加之罪!”

“高肃卿!”这回是徐阶严厉地打断了高拱的话,“这是公议,谁也没给你加罪,皇上更没给你加罪。户部提出疑问,工部能说清楚就行,何罪之有?小阁老,照例结算的账单和预算的单子不合,户部可以提出,用不着生气。”

这话确实不容驳回,严世蕃忍着气望向了严嵩。严嵩微微闭着眼睛。严世蕃又望向了吕芳。

吕芳:“徐阁老说得对。严大人就把这笔开支说说吧。”

严世蕃:“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年初的开支是说到云贵山里运木料,一勘查,山高林密,没有路,大料运不下来,这才改成从南洋海面运来木料。一年的工期,突然增加这么大的难处,工部日夜赶办,大船都翻了几艘,还是抢在年底前将宫里的几处殿宇修好了。为了皇上,什么样的苦我们都可以受,多花的这些钱,你们为什么总要揪住不放!”

“如果是这样,这几笔开支,户部似乎应该签字。”吕芳又低调子了。

所有的目光又望向了徐阶、高拱。徐阶沉默着。高拱也沉默着。

29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帝已经不在蒲团上了,而是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大袖飘飘。

30玉熙宫外间大殿

“徐阁老和高大人不好说,我来说几句吧。”打破沉默的竟是站在末位的张居正。

吕芳:“可以。”

“我只说兵部。”张居正的嗓音清亮简洁,“去年一年的军费多数用在北边的防务上,由于增加了兵力和开支,俺答的几次进犯都挡住了。据辽东的军报,俺答部今年还将有更大的进犯,而东北一带多处的长城今年必须重修。仅这一项开支就得比去年增加二百万以上。还有东南沿海的防务,如闽浙两地,去年全靠戚继光、俞大猷两部不足两万的兵力抵御倭寇在陆上的骚乱,可是我们的商船,我们的丝绸、茶叶、瓷器竟不能出海,光这一项损失一年至少在千万以上。要保证东南海面货船畅通,闽浙和广东募兵今年势在必行,这一项又得比去年增加开支二百万以上。要是都像去年那样,一年就把户部库存的银子全用光了,今年朝廷就得给百姓加征赋税。来之前听说有些省份已经把赋税征到了嘉靖四十五年!这样下去,户部这个家怎么当?我以为这不是徐阁老和高大人所能承担的事。”

“你的意思叫谁承担?”严世蕃立刻盯住张居正。

“我没有说叫谁承担。”张居正还是朗朗而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还像去年那样不按预算开支,寅吃卯粮,则卯粮吃完以后,真不知道我大明朝还有什么可吃!〃

严世蕃:“你的意思是去年为江浙修河堤、为皇上修宫室已经把我大明修得山穷水尽了!”

张居正一凛:“我没有这样说。”

严世蕃:“那你刚才话中的意思是什么?”

“那小阁老的意思,是不是今年还要像去年那样亏空!”高拱接言了。

“吕公公,奸臣自己跳出来了!”严世蕃感觉到今天的争议已经要你死我活才能解决了,“高拱是一个!还有张居正!”

31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这时已回到了蒲团前,刚想坐下,又站在那里,两眼望着纱幔。

32玉熙宫外间大殿

生死已悬于一线,高拱这时不但显示出了硬气,也显示出了智慧,居然说道:“‘奸’字怎么写?是一个‘女’字加一个‘干’字。我高拱现在仅有一个糟糠之妻,小阁老,就在昨天你才娶了第九房姨太太。这个‘奸’字,恐怕加不到我高拱身上。〃

“不要东拉西扯!”严世蕃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案上,“我看你,还有一些人就是去年腊月二十九周云逸诽谤朝廷的后台!”

33裕王府寝殿

李妃虽然被参汤喂得苏醒了,但脸色更加苍白,呻吟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冷汗不断地从发际流了下来。

裕王这时已经坐在她的身边:“太医就会到了,就会到了……”

十分虚弱的李妃这时竟费力地憋出一句话:“张居正……高拱……他们不会有事的……”

裕王一激动,捏紧了她的手:“谁都不会有事!你要争气,给皇上把个龙孙生下来……就什么都好了……”

李妃像被突然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憋住了气,她的脸慢慢红了。

裕王感觉到了,大声地:“接生嬷嬷!接生嬷嬷!”

接生嬷嬷就在旁边,闻声急忙奔到了床边,两个宫女也奔了过来。

34玉熙宫外间大殿

严世蕃的声音已十分严厉:“周云逸一个钦天监管天像的官员,在诽谤朝廷时,为什么把朝廷去年的用度说得那么清楚?当时我们就纳闷。现在明白了,就是在座的有些人把详情事先都告诉了他!是谁教唆他的?怎么,敢做不敢认!”

这就是要置人于死地了!高拱没有接言。张居正也没有接言。

其他的人也都沉默着,许多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了接着里间的那道纱幔。大殿里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35玉熙宫里间精舍

嘉靖还是站在蒲团前,但眼睛已经闭上。外面是那样沉寂,但他好像仍然在听着什么。

大殿外面大雪仍在飞扬,只有风声。

嘉靖还是在听着,突然,他的长眉又抖了一下。

——风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哭声,婴儿的哭声!

嘉靖的两眼倏地睁开了。

36裕王府寝殿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婴儿嘹亮的哭声。

“上天保佑!恭喜王爷,是龙子龙孙!”接生嬷嬷抱着用襁褓裹着的婴儿跪了下来。

“王爷大喜!王妃大喜!”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裕王这时还坐在床头,满脸感激地望着李妃。

李妃虚弱地闭上了双眼,脸上浮出了虚弱的笑容。

裕王站了起来,大声地:“立刻进宫!给皇上报喜!”

37玉熙宫外间大殿

这里所有人的目光还在盯着那道纱幔。

终于,里边传出了声音,是嘉靖吟诗的声音:“练得身形似鹤形……”纱幔一撩,嘉靖帝大袖飘飘地出现了。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嘉靖向中间的御座走去,口中仍然吟着:“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念完,他已经走到了御座边,没有坐下,只是用一只手扶着御座一侧的一个扶手,漠漠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

知道他念完了,严嵩这时才带头山呼:“臣等恭祝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整齐地跟着磕头。

嘉靖的目光望向了严嵩:“严阁老,严世蕃说诽谤朝廷的那个周云逸有后台,而且后台就在你的内阁里。你说谁是周云逸的后台?”

严嵩:“回皇上,这里没有周云逸的后台。”

嘉靖:“那周云逸为什么能把去年朝廷的用度说得那么清楚?”

严嵩:“朝廷无私账。比方去年江苏修白茆河、吴淞江,浙江修新安江,河南、陕西大旱,都是明发上谕拨的银子。”

嘉靖:“宫里修几座殿宇的费用他怎么也知道?”

严嵩:“这说明工部用的钱都是走的明账。”

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严嵩会在一场政潮即将发生的时候如此回话,理解还是不理解,许多人紧张的面容都慢慢松弛了下来,有些人跪在那里开始偷偷地看嘉靖的脸色。

嘉靖的脸也舒展了,露出了笑:“起来,都起来,接着把架吵完。”

所有的人又都磕了个头,接着站了起来。只有严世蕃有些怅然若失,委屈地望向了严嵩。

“不要这样看着你爹。”嘉靖的目光转望向严世蕃,“要好好学着。”

“是。”严世蕃一凛,连忙垂下了双眼。

嘉靖:“朕刚才念的是唐朝李翱的《问道诗》。朕最喜欢的就是最后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忠臣,没有奸臣。”

严世蕃似乎鼓起了勇气,望向嘉靖:“回皇上,高拱和张居正刚才的言论和腊月二十九周云逸的言论如出一辙,叫臣等不得不怀疑。”

“如出一辙也没有什么不好。”嘉靖这句话又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嘉靖轻叹了口气:“周云逸被打死的事,朕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惋惜。他也没有私念,只是他的话有扰朝政。朕也就叫打他二十廷杖,没想到他就……吕芳。”

“奴才在。”吕芳连忙答道。

嘉靖:“东厂的人你也该管管了。查一下,腊月二十九打死周云逸是谁掌的刑。”

吕芳:“是。奴才下去就查。”

嘉靖:“听说周云逸家里一大堆孩子,还有老母,要安抚,拨点银子,从大内拿。”

吕芳:“是。奴才下去就办。”

“国难当,家也难当,国和家是一个道理。”嘉靖感叹着,突然又把目光转向了严世蕃,“严世蕃,刚才高拱说你昨天娶了第九房太太是怎么回事?”

严世蕃有些惊了,跪了下去:“臣回去后就将几房小妾送回娘家。”

“好汉才娶九妻嘛!”嘉靖一笑,“送回去人家怎么办?还是留下,只要多把心思用在朝廷的事上就行。起来吧。”

“是。”严世蕃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去年过去了,今年怎么办?该吵还得吵。阁老,你是首揆——内阁的当家人,有什么打算?”一番乱石铺街以后,嘉靖把话引入了正题。

“当家无非是节流开源两途。”严嵩说得十分诚恳,“比方说去年,哪一笔开支都是正当的,可非要用这么多吗?张居正刚才说得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比方工部为宫里修殿宇,为什么不在云贵取木材,非要通过海面那么远从南洋运木材来?是因为云贵山里的木材运不出来。记得嘉靖三十六年朝廷就议过,叫云贵修路,既便于官府管理山里的土司,也便于山民把山货运下来。这件事当时若是落实了,去年宫里多花的三百多万木料钱就能省下来。”

嘉靖由衷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严世蕃。

“这件事工部有责任,臣有责任。”严世蕃不得不接言引咎。

嘉靖的面色更好看了,又点了点头。

严嵩:“今年所有的开支都要从这些上面着眼,接下来内阁要好好议。”

“张居正。”嘉靖突然点张居正的名。

张居正立刻应答:“臣在。”

嘉靖:“你刚才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是阁老说的这个意思吗?”

张居正:“是这个意思,但阁老说得更透彻些。”

嘉靖立刻显出赏识的神态:“朕刚才在里面听你算账也算得很透彻嘛。你说只要海面的商路畅通,我大明的商船能把货物运到波斯、印度一带,每年就可以开源一千万两以上的白银。朕想听你说说这个思路。”

“是。”张居正显然有些激动,但尽力平静心态,“其实这也不是臣的思路。大明永乐三年开始,成祖太宗皇帝就命郑和率船队远下西洋,前后七次,商货远通。直至嘉靖十几年,海上通商依然频繁。后来因为倭寇骚乱,海面不靖,商运受阻。臣在兵部,也是从兵部着眼,想着似乎应该给闽浙增加军饷,让戚继光、俞大猷部募充军队,建造战船,然后主动出击,剿灭倭寇,重新打通海面货商之路。”

“这个想法张居正和臣商议过。”严嵩立刻把话接了过去。

徐阶、高拱也立刻下意识地望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开始是一愕,接着像是向徐阶、高拱表白般轻轻摇了摇头。

严嵩:“只要海面货商之路畅通,接下来就是运什么。比方江浙的丝绸。一匹上等的丝绸,在内地能卖到六两白银,如果销到西洋诸国则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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