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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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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喜欢她这态度儿,点头笑道,“有什么不清楚的,谭家的很可以问一问。”
子钰忙回道,“是,自然得请谭娘子一边帮忙把关。”
果然,子钰接下差事后,于氏虽颇有微词,直到自己辛苦、别人趁机“篡权”,但因着治丧,也挑不出何刺来,也只能发发牢骚便作罢。
这边厢子钰接了账本、拿了差人的花名册,管了三五日,谭娘子见她做事抓大放小,每每都能切中关节,既给底下人自主的空间,又不能被糊弄了去,心下很服。而子钰,虽说也看到一些个弊端陋习,找谭娘子一问,看对方的言语神色,便知道了,但她说好了只管一月,因此只暗记在心里,拘束着他们不敢借着自己管的期间过分,并未想着怎样去改革。
德芬跟着这一趟,很有些意气风发。她大了以后,由于子钰的调教引导,并不像小时候那样,只由着性子去挑弄是非,反而渐渐学会了利用这些看到的是非来掌控人,她本身又是个好权弄权的,这下得了机会,便有些,按杜兰的话说,小人得志了。
这天按谭娘子的指派,安排了种树的差事,德芬回到静香院,已是午后了。
进了厢房,杜兰正守在寝室的门口做针线,见到她,撇撇嘴,“你还知道回来。”
德芬吐吐舌头,抓起桌上的一碗凉茶就灌下去,“你主内,我主外,不正好么?”见杜兰不以为然得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问道,“恭人呢?睡啦?”
“看账呢,进去吧。”
德芬进了屋,立马规矩了。子钰招她上前,“你来,看看这些有什么不对。”
德芬上前一看,是自己看过的,当下又看了一遍,道,“奴婢已经一笔一笔对过,万娘娘那边,均是按俸例支取的,并无何不对。”
子钰微皱着眉,“不对,你看这十一月之前,有几月,在份例之外,还支取了几笔,数字还不少,再看这十二月之后,这种额外支领的少了许多,只有一次。”
德芬忙解释,“本来,在每月的朝廷份例之外,王府还有机动补贴,咱们以前也领过,万娘娘并不像咱们有进项,哦,像王恭人、张宜人(因生育升位)等,也有领的,只不过万娘娘一直领的比别人多些。”
子钰蹙起眉,“这些我知道,但她怎么突然有了钱了?”
德芬心内也一跳,她虽看的细,却没想的这样深,嗫嚅着道,“或许是冬日里活动少?”
“不对,”子钰摇头,“冬日里活动虽少,但取暖用炭、自己和丫头、小厮们的裁衣、加上过节的节礼,都是用钱的时候。这里头必有蹊跷,你去查来!”
几日后,德芬终于查出了消息,并不是她两个最怕的,青廷所给,而是于氏所资。
子钰看着德芬,“你这消息准么?”
德芬也学会了谨慎,不像小时候那般动不动就拍胸脯了,她点点头,“奴婢就是从于娘娘那边出来的,那边的动静,最熟悉不过。”
子钰知道她的能耐,不定又是握住了谁的把柄,她笑笑,思量了一时,“万娘娘,怕是下了决心了。”
“与于娘娘一起?奴婢不懂,她如果不是冲咱们,却是要做何?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用于娘娘的钱?不用,不一样可以联手?”
杜兰脸上,也带着与德芬一样的疑问神色。
子钰轻笑,“于娘娘那样的人,咳,为的让她放心罢了。而万娘娘么,如果我所料不错,怕是想当那正妃呢。”
什么?杜兰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看向子钰,后者还是笑得平淡,不禁脱口道,“您不提醒王妃么?娘娘她,对咱们不错啊!”
子钰渐敛住了笑,她低下头,转过身,“是啊,不过,”顿了一下,肃声道,“我不帮忙,不插手,已是大善了,你们也是,听到了吗?”
德芬赶紧跪下,见杜兰还有些楞,忙扯扯她,杜兰亦缓缓跪下,抬头望着子钰的背影,她有些呆,原来,她自去年起,变着法子得挤兑、恶心万铮铮,就是为的促引她这样?轻轻打了个寒颤,这还是,她熟悉的子钰么?
子钰转过身,仿猜到了她所想,她放柔了声调,“杜兰,你要记住,一切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我并没有逼迫她怎样,只是机缘巧合,凑到了这般而已。呵,你也可以说这是推托之词,只是”她顿了顿,声调也肃厉起来,仿有金石之音,“这也是我选的,我只能这样走下去。”

鹬蚌局

如果可以选择,任谁也不愿去做相争的鹬蚌,但问题在于,岂是谁人都有本事做得那渔翁,而反过来,是不是什么人都会被设计成鹬蚌?
三元引路,青廷在后,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往后面的小湖塘走去。一路上风拂杨柳,伴着不时吹过的阵阵浓郁花香,颇有靡靡之醉。
刚穿过影壁,便隐约听到咯咯娇笑声传来,青廷抬眼一看,亭内三道人影,中间是青煜,旁边还各有两名女子,左歪右靠,刚那笑声,想就是她二人发出。
“三弟每日都是这般?”
听到青廷发问,三元忙回过头,含糊道,“也就近来才……”
青廷点点头,“快传。”
青煜遣走了两个姬妾,仍懒洋洋横在亭内的软榻上,青廷见他敞着怀,头发也解开,皱起了眉。青煜有些薄醉,笑欠了欠身,“二哥,你皱什么眉毛,你又不是没荒唐过,想当年,还是你带我开的荤,一晚上连御几女……”
青廷不说话,眸子亮晶晶定定地看着他,直等他说完了,方开口道,“煜弟,你这日子快活么?”
青煜没了音,半晌起身圾起了鞋,青廷继续,“母后刚逝三个月,还在热孝,皇兄的身子也听说有些不好,你就这样……你刚自己怎么说的——荒唐?”
青煜抬头笑笑,“行啦二哥,别板着脸给我教训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说着索性圾着那鞋又歪到榻上。
刚闭上眼,忽然被拖着衣领从软榻上拎了起来,青煜大叫,“二哥,你干吗……”还未说完,已经被拽着拖出了亭外。
他二人体格相当,只青煜有些猝不及防,未免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下来,终于被对方一个过肩摔,摔进了湖中。
他呛咳着从湖里站起,虽已是初夏,但那湖水还是冰凉,兜头这么一浇,浑身都一个激灵,恼怒大喊,“二哥你做什么?!”
青廷背着手站在湖边,沉声道,“让你清醒清醒。”
半个时辰后,青煜收拾停当,兄弟二人在书房坐定,青煜看青廷寒目正色,气态坚决,苦笑道,“二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青廷马上出声盖过他,摔过三四封书信,“你先看看吧!”
青煜疑惑接过,打开,越看,越是疑惑,待看到第二封,冷汗也不由从额头冒出,青廷的声音仍有些严厉,“你以为宋宝金真的是太子一派?你以为北疆的军事当真太平?徐家的势力,都伸到了各个要害,你却还这样日日沉迷酒色,萎靡不振,”话音一转,带了些痛惜,“三弟,这并不像你啊!”
青煜低着头,看着那信纸,半晌不声,忽抬头一笑,“这情景多么熟悉,只不过掉了个个儿——当年,却是我劝你共同打击丁家而已。”
青廷双颊更寒,目光却炯炯,“今时之危,比当年丁家更甚!”
青煜深叹一声,缓缓起身,望着那窗外纷繁树叶下的一地暗影,“二哥,当年我与那丁家相斗时,你知道我并不是针对丁家,我……”有些说不下去,他转向青廷,见对方面色柔和了许多,带着深深的理解和会意,方继续艰难道,“我本来以为,正义的就是对的,丁家贪婪、嗜权,祸乱了朝政风气,他就应当被铲除!可哪里知道那些前来投靠、帮我的人,我以为都是同心同德,却——”抚住头,他有些痛心,“一个个都是别有用心……”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你也知道那些言官后来是怎么说我的,我堂堂辉亲王,居然成了第二个丁泗冲!”
青廷也站起身,“所以你就开始沉迷声色,万事不理?”
“我还能怎样?”青煜有些激动,“难道让我继续撑着,当那些新蛀虫的保护伞?你知不知道,他们借着我的名,都干了些什么!”
青廷眸光一闪,“所以你帮徐家轰王天余下台?”
青煜有些噎住。
青廷走得更近,“三弟,我不管你有何把柄握在徐家手里,但你须清楚,丁家之乱,还只乱在朝政,而徐家之势,却可能动摇国本!”放在他肩上的手,缓缓加劲,“太子并非徐妃所出,皇上在时,他徐家可能还有所顾忌,可万一……如今他朝权军权全把,如若有何异心,你我,便是倾巢之下、首当其冲了!”
青煜尚有些忧疑,“徐常,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呵,”青廷一笑,声气中更带了几分认真,“胆量,是随着局势而变的,咱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具备了那个条件!”
青煜叹息,“若当初不驱走丁泗冲,怕又是另一番天地。”
青廷气得笑了,“三弟,你怎能因为遇到新的困难而去否定以往做的正确的事?且向前看吧!”说着重拾起才刚的一封信,“北方的战事一直不能止,国库都几要掏的空了,如孤所料不错,这其间,怕不是那么单纯简单!”
青廷所说的至少有一点没错,与北戎的战事,从天禧十六年起,至今已有九个年头,除去最初的几年,屡屡有告急的紧迫之战,后头几年,均以防御为主。特别是最近这两年,北戎遭两次沙灾,内部各派系据说也有争斗,以万胜俟为代表的主战派曾经多次提出集结大军,毕其功于一役,迫北戎王帐退出陇北河套,彻底解决北疆边关之忧。
但徐常却渐偏保守,屡屡以不知对方实力虚实、沙漠作战难度大为由,拒绝主动出击,加之又有十六年夏景冒进出击全军覆没的先例,因此大方向还是以大军铺开守境为主。
应该说,徐常的战略确有几分道理,但到底为己为公,还真不好一概而论,无论怎样,作为一个帝王,和帝不免要多几分疑心,疑虑的正是方才青廷与青煜所言,因此从二十三年围猎之后,便稍抬宁王府与万胜俟的势力,对他构成一些牵制。故徐常多次打压万某,也不仅仅是其与宁王联姻的关系。
长话短说,话说子钰这边,待郑氏等人三月孝礼一满,在府内刚安生了一两日,便带着德芬,与谭娘子等人到郑氏房里把府内事务交待清楚,丝毫不做留恋之色。
直把事务都交代清爽,众人都退走之后,房内只剩下了郑氏与自己两人,子钰方把过程中发现的一些个弊端婉转着说了,末了又道,“这些娘娘以往定都是知晓的,我年轻,眼皮子浅,说的不知道轻重,姐姐莫怪。”
郑氏更是喜欢,她满意她的才干,更难得是这样会把握尺寸,当下拖起她手,力劝了半天,欲把府内一些事务,正式分一些给她。
子钰哪里肯接,两人你推我挡了半日,子钰觉得再推辞便不像了,思量了一下,道,“娘娘容我再回去想一下子,过两日再给您回话。”
郑氏知她或要与青廷商议,点头道,“也好,你也知道,这府内贴心的不多,难得你我如此,妹妹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青廷是支持的,他摆弄着子钰梳妆桌上一盒盒花瓣卤子,几乎是有些好奇得看她一个个收拾、分类装好,笑问,“这些都是跟明玉学的?”
子钰瞥了他一眼,用花簪棒子挑了一点花卤子,笑横过眼,“您也试试?”青廷抱她入怀,贴到耳朵边,“我的小狐狸,是不是为的我才这样美?”
“臭美,“子钰挣开他,“嗳,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娘娘的话,我应是不应呢?”
青廷起身掸了掸袍子,“你自己拿主意,我的意思,总归你每日里府里头待着也无事,太后大丧,你们那些什么花会啊也办不了,不如跟着王妃学点事情。”
子钰也站起身,帮他抚平前襟,抬头笑道,“你说的,只一条,别日后,今儿个于姐姐、明儿个万姐姐的去您那告状,吹的您耳根子软就成。”
青廷一低头,她眼光如水,闪着亮晶晶俏皮的光,被她呕得笑了,掐了掐她脸颊,“合着整府里,属你鬼精!”
子钰正式帮衬郑氏不到几日,于氏简直跳翻了墙,她不敢与郑氏说,上至邱氏、下到张氏那里,逮空都议论了一翻,特别是铮铮这里,十日里便来了三次。
铮铮很烦她这样嫉妒成性又沉不住气的性格,若不是没的选择,她真不愿与这样浅薄的女人交道,听她絮絮叨叨一大篇废话,翻来覆去不过那些,不耐打断,“姐姐,你怎抓不到重点。”
“重点?”于氏看着对面坐着的铮铮,她年龄虽比自己轻些,但气派大,有威仪,特别是升妃后,更加如此,故自己虽比她年长位尊,但两人相处,到渐以她马首是瞻。
铮铮面沉如水,屏退了左右,一字一句道,“刘氏得宠,王妃无子,你说说,日后这二人的心思,可不是明摆着的?”
于氏心内惊跳,“你是说……天啊,王爷不会是要把祉昇过继给王妃?”
铮铮板着脸,“现在不会,以后可说不准。”
于氏彻底心烦意乱起来,她是那种别人还未怎样,自己先被自己的歪心眼吓个半死的那种人,又最会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被铮铮这么一引,回去后越想越有可能,几乎是不能挡的,第二日便又来到知琴院讨办法了。

初生犊

像是上了瘾一般,去了一次,随即就有了第二次。
以往去知琴院,于氏还说说别的闲话,特别是捡着子钰如何受宠来讲,每当看着铮铮极力忍着不满、但眼角眉梢却都渗着醋意的模样,她觉得,虽改变不了那位受宠的现状,但看到有个人能与自己一样得难受,好像那难受就被分担了一半去,总归于心理上是舒服了一些。
但自上回铮铮提起了子嗣之事,她俩的位置,便颠了个个儿,铮铮的那些话,就像是一面鼓,一下一下全敲在她最怕的点上——可越怕,就越想去,而越说,就越愿意相信——到最后,于氏心中那因害怕而起疑的种子,已渐渐被浇灌成确信。
而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说话间已到盛夏,祉昇自今年春日,也开始正式进书房读书,但毕竟年纪小,课业不多,子钰也不愿过早生拘了她,因此暑期便免了大半的课,隔三两日才一次。
这日无课,祉昇午后带着几个小厮,跑到子钰原先住过的后园子玩耍。四个小厮苦着脸,今儿个小主子是跟子钰掰了谎,偷跑到的这边,还逼他几个起了誓,务必不得走了风。
众小厮中,年龄大点儿的名唤山同,今年十五岁,他看着祉昇园子里走来走去,似是在找什么,便问,“公子,您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祉昇仰着头,看着头顶一棵棵大树,因仰得久了,有些晕,听他一问,便转过脸,“你们知道桑树是什么样吗?”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不知何意,祉昇那里已有些不耐,“哪个知道?”
山同忙回道,“桑树小的们认得,不过小爷您……”
“真的?”祉昇的眼睛霎时亮了,他命令道,“快给我找到,”见他们互相递着眼色有些犹豫,小手往身后一背,虎下脸,“别指望着骗我,我早问过赵嬷嬷了,她说了这边园子里有。”
几个人只得四下里寻了,忽一人喊道,“这里有了!”
待山同等人看祉昇褪下外衫,撩起袍子扎在腰间,脸都吓白了,“小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小爷?”
祉昇已抱上了树,山同忙扑过去要抱他下来,祉昇回头一瞪,“你们都在下面候着!”
山同满嘴叫苦,眼睛一转,忽有些明白了,“您是不是想摘桑葚?您快下来,小的们给您摘来,再不成,让顺哥他们去给您买……”
祉昇不耐烦极了,“这是我要采给娘亲的,你们都别管!”说着便熟练地爬上,过了一会,低下头看看,“你们不准上来啊!”
终于看他爬到了树端,山同张着嘴,满眼焦急。祉昇以前不是没这般玩过,他一个男孩子,爬树翻墙根、打弹弓掏鸟蛋,并没有何稀奇。但不知为何,他今日心中总有些跳,加之又是扯谎出来,更添不安。
不一会,山同的脸上,汗水已流成小溪,他仰直了头,看祉昇正摘的欢快,解开的小衣兜,已然有了些分量,便咳嗽两声,唤道,“小爷,咱们该回去了。”
祉昇并未应声,但显见的已经停了下来,开始系那兜子,山同这才有些放心,又喊了一声,“小爷?”
祉昇晃晃手中的衣兜,“接好了!”说着便将其扔下,山同忙瞅准接住了,再一抬头,也不知是阳光刺了眼还是怎的,斑驳的树影中,小爷的身子似乎有些斜——再一秒,他抛下手中的衣兜,慌得抢扑上前——
“小爷!”
“什么?王爷竟然给他用了影卫?!”
铮铮抬起头,正对上于氏那张发白的脸,一双大眼里,原本还有些上挑的媚色,此时却已被岁月和惊讶、愤恨、妒忌等种种情绪冲刷得只剩下衰老的暗白。
放下手中茶杯,她故意说的轻松,“是,不然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低下头,像是不愿说的露骨。
“这么说,你并没有看到影卫。”于氏的语音急切。
铮铮仿听到了什么稀奇笑话,她含了点笑,点点头,“既然是影卫,哪里能那么容易让人看到。”轻舒一口气,她看着于氏,“不过如果是真的,王爷的心思,便也很明了了不是?这王府,怕迟早是他们娘俩的。”
于氏还想辩驳,但却烦乱得连反驳的话都敷衍不出。
关心则乱,铮铮看着面前半垂着头的于氏,心中渐有了把握。若是在出嫁前,有人告诉她,日后她会与这样一个女人走到一起,怕是自己会笑掉大牙,但如今,她不得不于心内承认,整个府内,也就与她相处,最是舒服。
这种感觉并非以往闺中密友的意义,而是对着她,所有出嫁这几年一点一点消失的优越的感觉,又一点一点都回来了。
忽然又想到郑氏与子钰,这二人,一个虽无子嗣,但却是堂堂正正、受到阖府尊敬的嫡妻,一个虽出身卑微,但却是王爷十年如一日宠爱的爱妾,铮铮心内涌起一股愤恼,她们定是也和自已一样,看不起面前这位轻浮愚蠢的于氏吧。
可是,铮铮的眼眸渐暗,她们知不知道,有时候蠢人,也能成大事呢!
青廷进了屋,见子钰正伏在案子上,聚精会神,一行行对着账目,叹道,“你到成了大忙人。”子钰这才听到他来,下了地,忙命杜兰打水,给他抹面。
青廷仰躺下来,子钰见他疲累,一边把案子收拾了,一边问道,“从辉王府来?”
青廷嗯了一声,“你把你的事弄完,不用管我,我躺一会子。”
子钰笑笑,“也没多少了,明日再对不迟,”见水来了,自拿了巾子给他擦拭,浅笑道,“再说了,哪里能不管自己的相公呢?”
青廷睁开眼,面前的她似乎为自己的话有些娇羞,看到他看她,更是些微不好意思,拿了巾子就要走开。青廷拉过她手,细细在自己指尖缠绕着,问道,“昇儿呢?”
子钰坐下,“山同他们陪着耍去了。”
青廷一扬眉,“你到真放心!”
子钰知他是说上回从树上跌下的事,回道,“上回已罚了他,还有那几个小厮。昇儿是懂事的,已知道哪怕小厮们无错,也要为他的安危受罚,不会再那般啦!”
青廷继续抚着她手指,半眯上眼,“你这见识,抵得过好些御史。”
子钰笑了,“那您也给我个御史当当?”

在险峰(上)

在险峰
在风波来临之前,有两种人最为平静,一是毫不知情的人,无论其是否首当其冲,再一就是策划风波的人,无论其是否只是佯装镇定。而真正的赢家也有两种人,或是策划风波的始作俑者,只要其做到他(她)所必要的镇定并且成就需要的条件,或是,是那些身处风波之中、虽不知详情但却总能嗅到风暴之前平静的人。
子钰帮着郑氏打理府务,已有一段时日。与上次代理不同,这一回,她是正式挑起了一块事务,并直接对郑氏负责,换言之,在她分管的职责范围之内,她必须得做好咯,出了篓子,是要找她的!
伴随着这职责的,还有权力,而后者也最为明显,最容易被觉察和体会到。历来,由于她长期受宠的原因,合着王府上下一众仆人,高等的低等的,有脸的没脸的,对静香院,是从不敢怠慢的。但那也只是“不敢怠慢”四字而已,自她真正掌了一摊子事,虽还说不上是甚核心的府务,但,众人的脸,又变化了几分。
何以这般?简以谓之曰:有所求。
权之,使人求己也,凡手上有点权的人,无论自己怎想,自有人上来求之。果然,不长时间,静香院的大小下人们就发现,上赶着巴结的多了,无事献殷勤的多了,前来递话打听的也多了——如果说以往大家对这边还只是冲着王爷不敢得罪,现在,则是逮到机会便主动示好。
子钰从宫里出来的,小小年纪便做过贵妃身边的五品尚宫,因此对这些人情世故一不陌生,二不以为错。她小半生经历,早习惯了高时人捧、矮时人踏,而那自来的一股冷静要强的性子,也使得她,高时并未见轻狂、矮时很少对他人或命运愤懑抱怨,林喜贵一早说她“赏罚皆坦然、荣辱都不惊”,便很中肯。
只是对院子里的众下人,她尚有些不放心。开始时,确有一两个飘的,因赵嬷嬷(马嬷嬷“退休”后推荐的管家)是个明白能干人,子钰便没有直管,只把她叫来,点了两点,赵嬷嬷果然利落,第二日便打发了一个、罚处了一个,并召集众人,严肃明确院里的规矩,令这些小厮丫头们比往日更加小心,不敢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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