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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婚-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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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像这二十四小时内这么冷过——似乎那冷气直入骨髓,无论是暖水袋、火炕还是热汤都无法让人的四肢全部暖和过来。
顾小影就这样坚持了两天:冻到最后,似乎也有些麻木了,反倒无所谓了。白天里跟着管桐给亲戚们拜年,也与上门拜年的人们寒暄,晚上缩在被窝里用MP4看小说,偶尔还陪管利明和谢家蓉聊天。虽然听当地的方言还是很困难,但顾小影还是努力笑眯眯地和他们对话——她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突然想起了结婚那天罗心萍的那句感慨:我姑娘的眼光真好,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培养出管桐这样的孩子,他的父母得多不容易,他自己又得多优秀……
实话说,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其实也算不上是磨难的小磨难,顾小影也不会对这句话如此感同身受。
她再次,在北方山区的这片名不见经传的土地上,对这里的人们,还有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产生由衷的敬意。
就这样,两天后,管桐和顾小影踏上了去F城的路途。走前,管利明和谢家蓉给顾小影的父母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从玉米花生到土豆红薯,一样样清理干净了装袋。在汽车站,管利明嘱咐顾小影:“这一包,是给你爸爸的腌咸菜,我看他上次来,很喜欢吃这个菜;这一包,是给你妈妈的带皮肉,她说你们那里的带皮肉做扣肉不好吃……”
站在寒风里,顾小影感动地看着管利明,不住地点头——这是几天来的第N次,顾小影虽觉得四肢冰冷,但心里那么暖和。
不过,回F城的路上,也真够颠沛流离、惨不忍睹了:先是回F城的车破得不能再破——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金龙”,空调坏了,一开起来就感觉全车的零件都在响。偏偏车上还有人有脚臭,一路上把顾小影熏得昏头涨脑。多年不晕车的顾小影忍不住开始晕车,可是胃里基本没有食物,干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到最后管桐都心惊肉跳,担心顾小影不会是又闹肠胃炎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顾小影同学,那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回到家后,换了衣服洗了澡,忘记了车上的脚丫子味,再守着暖气片烘上半小时,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顾爸亲手做的一大碗海鲜疙瘩汤之后——她顾小影,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无视正在餐厅里喝酒聊天的管桐和顾绍均,抓紧跑到顾妈卧室缠着顾妈聊天——不用猜也知道,顾妈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他家很冷吗?”
顾小影好了伤疤忘了疼,乐得龇牙咧嘴的:“是够冷的!嘿嘿我还真见世面了,敢情那火炕就是局部加热啊,被窝里可冷了。最经典的你猜是什么?是我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前一天晚上的洗脚水被冻成了一个冰坨坨!”
罗心萍心疼地“啧啧”两声,顾小影摊摊手:“真的,你别不信,为了保温,我一天只喝一杯水,你看看我这嘴上起的泡……”
顾小影给罗心萍展示自己嘴角上起的泡,然后纳闷地琢磨:“如果在火炕上铺电褥子,不知道会不会被烧糊了漏电?”
“别胡思乱想,”罗心萍吓一跳,赶紧制止女儿的诡异念头,同时还没忘给女儿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艰苦奋斗的感情才是历久弥新,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乏苦难教育。你没见管桐就比你懂事?现在就是在给你补课,你得好好上课,懂不?”
“咦?”顾小影看看罗心萍,“妈你胳膊肘又往外拐。”
罗心萍看看女儿的样子,头发显然三天没洗,脸色正着看苍白,侧着看蜡黄,怎么看怎么招人心疼,终于还是绷不住道:“要不以后,接你公婆去省城过年?”
顾小影叹口气:“我公公还盼着他儿子每年过年带着老婆孩子和一大堆年货回去光宗耀祖呢!”
“你这孩子,”罗心萍瞪顾小影,“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要是当了妈才会知道,做父母的,要那么多光宗耀祖干什么?还不是想要个儿女承欢膝下的感觉?”
“是吗?”顾小影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在省城承欢膝下也很好啊,干吗非得让我回他们那里过年?”
罗心萍安慰顾小影:“因为婚后第一年都是要去公婆家过年的啊,就算婚礼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可过年的意义毕竟不一样,你总得给周围的人看看新媳妇吧。不过如果你明年怀孕了,也不方便四处走来走去的,应该就不需要去他们老家过年了吧?”
“怀孕?!”顾小影眼一瞪,尖叫,“妈,难道我要为了不去他老家过年而生孩子?!”
“谁让你为了不去过年而生孩子了?我不过就是说有这么个可能罢了,”罗心萍看看顾小影,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就不明白自家女儿怎么看着挺聪明的,却在许多事情上这么长不大,“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告诉你啊,早生孩子恢复得快,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顾小影惊恐地看着罗心萍,“我不要,小孩子好恐怖的!有了孩子就没有自由了,身材还会变差!我不生,我坚决不生!”
“顾小影你皮紧了欠抽是吧?”罗心萍听不下去了,大声呵斥。
坐在饭桌边陪顾爸喝酒的管桐听见这边的争执,刚想起身,就被顾爸按住了。
“管桐啊,一定要记住你爸我多年来的战斗经验,”顾爸给管桐倒杯酒,语重心长,“别管,让她们吵去。她们娘俩吵架是家常便饭,一天至少吵一次。不过吵完了转身就忘,五分钟后还能勾肩搭背地出去买衣服。所以你千万别插手,一插手就变成出气筒。”
管桐“扑哧”笑出声,顾爸喝口酒,咂咂嘴补充道:“你别不信,这娘俩的忘性可不是一般的大。就说你妈吧,这么多年,我听她吼都听成习惯了,哪天她不吼我还怪害怕的,以为她生病了呢!”
管桐想想自己在家的遭遇,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顾爸看见女婿这表情,知道自己找到同道中人了,忍不住再小声传授点秘笈:“我告诉你啊,她们愿意吼,你就让她们吼去。吼出来也好,不容易生病。你就当是看猴戏,那上蹿下跳外加喷火,多热闹啊!甭跟她们一般见识,愿意闹就闹去,她要是不闹,生活多枯燥。”
管桐终于“嘿嘿”地笑出声,顾爸也笑了。两个人贼贼地碰碰杯,一饮而尽。
管桐再侧耳倾听一下,果然不出顾爸所料:隔壁屋里,顾妈的声音压低下去,顾小影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
管桐心里真是对顾爸油然而生一种革命的敬意啊!
不过顾小影的好日子也没坚持多久。
年后不久,正在G城和一干好友K歌的顾小影接到管利明的电话:“小影啊,你告诉管桐,我和你妈过几天去你们那里住段时间。你妈最近总梦见你们,怕不是好兆头,还是去守着你们安心。”
KTV里,顾小影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砸着脚背:守着我们才安心?可是爸爸啊,你们来了我才不安心好不好?
且不说那些压根不搭调的生活习惯,就说这夜半时分的激情戏,还演不演了?
不得不说,还是许莘说得对——顾老师,可真是个满脑子黄渣渣的女流氓!
(3)
顾老师的合居生活终于要开始啦!
周六一早,顾小影被管桐拖起来去长途汽车站接站。她前一晚熬夜写小说,这会睡眠不足,哈欠连天,亦步亦趋地跟在管桐身后,走一步打一个盹。
好不容易等到管利明和谢家蓉的那辆车到站,顾小影伸长脖子,没怎么费事地就看见了她给谢家蓉买的那件红色棉服。再往旁边一找,就看见了管利明那件专门用来见客的外套。顾小影还没等张口,管桐已经迎着人群挤过去,顾小影慌慌张张地跟上,中间被人用皮箱狠狠撞了一下,顾小影龇牙咧嘴地也没顾上声讨,还是跟着往前挤。
终于挤到管利明身边,顾小影抹把汗,打个招呼:“爸爸妈妈,你们来啦?”
管利明喜笑颜开:“小影啊,你也来啦。”
说话间已经找到自己的行李,管桐接过来,拎起往外走。谢家蓉一边擦汗一边跟着,顾小影还想打哈欠,憋回去了,结果憋了满眼的眼泪出来。
走在前面的管利明对管桐抱怨:“人真多,早知道晚几天再来。”
“过完正月十五,民工都回城继续打工了。”管桐一边走一边答。
“可不是嘛,我刚才和旁边一个人聊天,他是咱旁边县上的,说是在这边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两千多呢。他老婆专给人家伺候月子,一个月也两千多,”管利明感叹,“乖乖,可真了不得,说是十八岁就出来了,现在每个月往家里捎好几千块钱,去年还得了个男孩!”
说到这个,不止管利明,就连谢家蓉都一脸羡慕的表情。顾小影只顾埋头走路,眼皮也不抬。管桐又开始有些烦躁,可是忍着,没说话。
可是管利明还是不放弃这个话题,转身问管桐:“管桐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管桐皱皱眉头答:“四千多吧。”
“年底也得有奖金吧?”管利明热切地问。
“公务员哪有奖金?”管桐把行李放在路边,边伸手拦的士边有些不耐烦地答,“年底考核通过的公务员会有第十三个月的工资,就算是奖金吧。”
管利明换算倒是快,还有些失望:“啊?你念这么多书,一年才赚五万块钱?”
继而暗自嘟囔:“我就说念书顶啥用哦……”
顾小影抬头看看脸色已经沉下来的管桐,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大哈欠。
谢家蓉照例是不说话的,只是跟在顾小影身边,笑眯眯地看看儿子,也看看媳妇。
——真是很没有对话感的一家人啊!
午饭的时候一切安好——顾小影做了四菜一汤,算是第一次亲自下厨给公婆展示手艺。效果很好,所有的菜连汤都没剩,可是顾小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后来又观察了晚饭时在座各位的状态,顾老师顿悟了——其实不管她顾小影做什么菜,好吃的、不好吃的,在她的公婆那里,都只是一顿下饭的菜而已。你要是征求意见,他们会不断点头说“好吃好吃很好吃”,可是你问他们哪里好吃,他们也说不出来。
相比之下,无论是顾绍泉的糖醋鱼、拔丝山药、爆炒腰花还是罗心萍的番茄盅、桂花山药、酒酿圆子,都太讲究了。
原来如此——在懂行的人眼里,好吃的食物各有各的好吃;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不好吃的食物或许也是一样的好吃。
这是个哲理,顾小影在心里感叹。
但总归是件好事——经验告诉她顾小影,如果一家有两个擅长烹饪的人,比如顾绍泉与罗心萍,那做出饭来往往是互相挑毛病,谁也看不上谁。可如果家里只有一个擅长烹饪的人,那这个世界就会顷刻间和谐很多。
开始出问题是在晚上。
结婚后,顾小影和管桐一直保持着相当规律的生活习惯——晚上七点开始吃晚饭,雷打不动看《新闻联播》;七点半吃完晚饭,管桐洗碗,顾小影则把电视遥控器从一按到五十,再从五十按到一,偶尔芒果台有好看的节目,会多看几分钟;八点钟管桐洗完碗,顾小影关电视,两台电脑打开,一个在书房里看人民网,一个在卧室里写小说;九点半出门跑步,绕省委宿舍一圈半,大约一千五百米(当然懒惰的顾老师经常找各种理由逃避锻炼);十点回家,洗澡,然后继续分头忙碌;十一点时收摊休息,如果有人要加班,那就分开睡……很规律的生活,被许莘戏称为“提前进入退休后状态”。
可是这种退休后的状态很快就被现实世界的喧嚣打破了。
因为家里多了两个人的缘故,电视显然不能关了——对管利明与谢家蓉来说,这是他们了解外界的唯一通道。何况谢家蓉还不识字,也没法读书看报,于是电视就成为她唯一的消遣方式。而顾小影又是个只要存在干扰就无法写下去的怪胎,所以一晚上过去,顾小影在电脑屏幕上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定稿一百八十五个字……
晚上,台灯下,顾小影听着外屋传来的隐约的歌舞声,险些抓狂。
十点多时,管利明与谢家蓉关上电视想要睡觉,管桐便从书房兼客房里出来,拿了报纸去客厅看,把屋子让给父母。
顾小影终于松口气。
真是奇怪,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嗅着那些属于自己的领土,恨不得走一步都撒泡尿划定势力范围。可是人类来来往往的脚却把她的领地踩得面目全非,而她刚刚认定了是非我莫属的辖区干脆喷了一股烟跑掉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车轮胎。
顾小影觉得自己有点欲哭无泪。
想到这里,也写不下去了。她干脆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了个战斗澡,再别别扭扭地穿上睡衣,拎着换洗的内衣走出来。路过客厅时撞上了管桐的目光,他还忍不住“呀”的一声,被顾小影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其实管桐挺无辜的,因为顾小影自己也拿不准,究竟管桐是在感叹顾小影这么早就要睡觉的事实,还是在感叹居然看见此女洗完澡后穿着衣服?
没有入侵者的家园,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裸奔。顾小影沮丧地总结。
再然后,就到了月黑风高夜,最扣人心弦的环节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果然,想到隔壁还有人,这俩人真不是一般的收敛啊!这偷情真不是一般的销 魂啊!
管桐满头汗,蒙蒙的一层,浮在额头上,奇怪地让顾小影想起段斐的那个“比读博士还难吗”的段子,忍不住扑哧一笑。管桐没说话,直接吻上去,封住这个容易走神的女人的口。
半晌,松开,顾小影呼哧呼哧地喘口气,插嘴问:“老公,门锁了吗?”
“锁了,”管桐忍无可忍地抬头,瞪顾小影,“专心点。”
顾小影嘿嘿笑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管桐心里一惊,可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顾小影已经抬起上身猛地咬管桐的肩膀一口!
管桐险些一声“啊”就要出口,但声音出口前居然忍住了?!
牛人!我欣赏你!顾小影瞪大眼在心底赞叹,一边还想,自己这样的果然不适合卖笑啊,太慢热了,还容易走神……
这时就听见管桐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顾小影,你疯了?”
“呵呵,人家就是想表达一下内心的狂野嘛……”顾小影眯起眼睛献上一个讨好的笑,伸手抹一把管桐后背上的汗水说,“你继续,你继续……”
管桐恨不得掐断眼前这个小细脖子。可是看看月光下那张生动得漾开了红晕的脸,眼睛亮闪闪的,好像一汪水,目光柔软地注视着他,管桐突然窒住呼吸。
一秒钟,或许是两秒钟,那瞬间,他突然像是回到了那个实至名归的新婚夜,趁着酒精的热度,还有窗外三十八度的气温,在蚊子军团不断的轮番作战下,R城的新房里,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他忍不住粗粗喘口气,下一秒,他下了大力气,狠狠撞进去。大脑皮层里的毛细血管好像要爆炸了,丝丝缕缕都在燃烧,灼热地燃烧。
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化成灰烬前的刹那,突然听到顾小影断断续续地说:“老公,避 孕套……避孕……”
“我知道,”管桐的速度越来越快,头上渗出汗珠来,“不是用了吗?”
“我是说……”顾小影喘口气,抿抿嘴唇,努力把话说完,“我是说,小心你爸妈……他们不会……不会把避 孕套戳上洞洞吧?”
“噗——”
管桐的脑血管终于在冲刺前的这一秒被炸成灰了。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在有生之年被这个思维跳跃得趋于诡异的女人折磨成ED之前,可怜的管处长也抓狂了……
(4)上
第二天下午,顾小影和许莘约好了去看段斐。
段斐挺着近九个月的肚子来开门。门一开,顾小影就先看见一个肚子……门再推开一点,还是一个肚子……直到整扇门都敞开了,顾小影才把视线从段斐的肚子上转移到脸上。
一个月不见,段斐的脸胖得都有点变形,身材是彻底没法看了,脸上的色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莘在顾小影身后大声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应该是男孩吧?老人都说生男孩容易毁容,你看我姐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啪”的就被一卷卫生纸打到。
顾小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手依然如此敏捷的段斐,再回头看看忙着从脑袋上往下扯卫生纸的许莘,咂咂嘴道:“师姐,你还是这么矫健啊!”
段斐哈哈大笑,在顾小影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
顾小影担忧地看看段斐的肚子,一边落座一边忐忑地问:“师姐,你这个肚子,有没有超重?不会涨破了吧?”
“怎么会?”段斐笑眯眯地看顾小影,“我们家宝宝可健康呢,一点都不给妈妈添麻烦。”
顾小影好奇地掀开段斐的开襟毛衫:“师姐,你儿子不踢你吗?”
“踢啊,可有劲呢,刚才还踢我来着,”段斐毫不顾忌地再掀开一层毛衣,把滚圆的肚子展示在大家面前,还没忘叹口气,“其实我倒希望是个闺女。”
“是啥都行,健康就好,”顾小影比段斐还紧张,“师姐你小心点,快穿好衣服,别感冒。”
“没关系,我家暖气多暖和啊,”段斐低头专注地敲敲自己□在空气中的大肚子,“宝贝儿,踢一个给大家看看。”
没反应。
“宝贝儿,踢一个,快点,乖,表演一下。”段斐又敲敲自己的肚子。
还是没有反应。
“哎,你睡着了?没听见为娘要你踢一脚吗?”段斐拔高了声音,见还没有反应,“啪”的拍了自己肚子一掌,一声脆响,吓了顾小影和许莘一大跳!
顾小影和许莘彻底被这一巴掌惊着了,少顷才面面相觑,双双无语——有这么暴力的妈咪和这么有力的胎教,会不会这孩子生出来就会打架?
终于,段斐经无数次拍打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是相当大牌的,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让宝宝做“踢人处女秀”的念头。
顾小影看看她那惋惜的表情,想想这居然是一个还有十几天就要到预产期的女人,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段斐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顾小影:“小苍蝇,你公婆来了吧?”
顾小影急忙吐苦水:“快别提了,师姐,这才过了一天,我的生活就一团糟!本来我们的生活习惯很固定的,现在突然多出来两个人,真是好别扭。”
“你知足吧,”段斐瞥一眼顾小影,苦笑,“你公婆已经够心疼你的了……如果换了你是我,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连牢骚都懒得发……”
段斐不是撒谎——她这段日子过得真是有些凄惶。
因为儿媳妇怀孕的缘故,孟旭的母亲从W城农村来到G城,说是可以搭把手照顾儿媳妇。对此孟旭当然是高兴的,段斐虽然觉得不方便,但也很感激婆婆的好心。
可住着住着麻烦就出来了:段斐身子不方便,家里的家务自然是孟旭做得多些。可是婆婆一看就不愿意了,忍了三天没忍住,终于在某天晚上开了口。
她脸色灰灰的,看着段斐说:“斐斐,妈给你说啊,其实怀孕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在我们那里,哪怕是挺着大肚子呢,也不能让男人做家务的。”
段斐当时正在喝牛奶,听见这话,差点喷了。
婆婆听听厨房里孟旭洗碗时发出的响声,压了压火气告诉段斐:“我不知道你们大城市是咋样的,可是在我们那里,男人就是天,女人就是做饭洗衣服生孩子。你也看见了,在咱们那里,逢年过节吃饭的时候,女人是不能上桌的……咱怎么还能让男人做家务呢?”
段斐想发脾气,可是又惦记着作为一个儿媳妇的“忍耐”本分,于是只要强忍着接受了一晚上的“三从四德”教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斐看上去很谦虚、很受教的缘故,在其后的几天里,婆婆终于焕发出远超过一个大学教师的授课热情,从各个方面对段斐的生活进行了点评——比如段斐每天喝一瓶酸奶是浪费,因为像孟旭那样每天要动脑的人都没有喝;比如段斐预订月嫂、预订单间病房都是浪费,因为孟旭出生时连医院都没去,如今也已茁壮成长;比如只要段斐说起早教的话题,婆婆就撇嘴道“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孩子买肉吃”……
段斐天天都气得想笑,可是笑不出来,就变成了哭笑不得。
可是,受了委屈又不能不发泄,段斐便把所有的怨气都倾泻到孟旭身上——她真是忍不住,才在每晚睡觉前都对孟旭进行新一轮的抨击与抱怨。初始时孟旭觉得母亲太过迂腐,后来觉得老婆太过矫情,再后来干脆借口要赶一篇论文,住进了书房。
或许也是因为怀孕的人格外敏感,段斐一个人守着偌大一张床,夜夜哭。
哭也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啜泣,喘不过气的时候才发出一点模糊的呜咽。
偶尔也后悔,想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这么个人——孟旭或许哪里都好,可是他那个妈,怎么就能这么极品?
可是往往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伸伸胳膊踢踢腿,段斐的心就化成了一滩水。
那是她和孟旭的宝宝啊——是他们在最爱的时候结婚,一步步迎来的孩子啊,她那么爱孟旭,那么爱他们的家,她的毕生智慧都用在辅助孟旭一步步走得更稳上面,而孟旭也的确一步步越来越稳,努力为她母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好抱怨?
每夜,段斐就这样努力开导自己,才能在夜深人静时,疲惫入睡。
而让她觉得温暖的是,偶尔半夜里因为腿抽筋而大汗淋漓地醒来时,那个她以为已经在书房睡下的男人总是能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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